[架空歷史] 奮鬥在盛唐 作者:牛凳 (已完成)

 
regn13 2018-7-24 20:35:2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872 376692
regn13 發表於 2018-7-24 21:06
第1849章 扶桑大軍來

    李隆基剛剛站定,他們已經齊齊跪倒在地,道:“武惠妃禍國殃民,請陛下誅武惠妃以謝天下。”

    李隆基道:“誅殺武惠妃?為什麼?爾等以為越王崔耕割據嶺南道,並非亂臣賊子嗎?”

    士卒們卻正面不回答,依舊齊聲道:“武惠妃禍國殃民,請陛下誅武惠妃以謝天下。”

    李隆基沒辦法,深吸了一口氣,道:“即便越王不當殺,但惠妃身份尊貴,不應橫死。朕將她打入冷宮,終生不得出宮,也就是了。”

    士子們依舊不依不饒道:“武惠妃禍國殃民,請陛下誅武惠妃以謝天下。”

    李隆基又道:“惠妃與眾愛卿遠日無冤近日無仇,又何必如此苦苦相逼呢?不如看在朕的面子上,饒她一命吧。”

    這回士卒們卻不再回答,一陣沉默,冷冷地看著他。

    陳玄禮道:“陛下,現在眾怒難犯,形勢十分危急,您快快做出決斷啊。”

    言畢,跪倒在李隆基面前,連連叩頭,血流滿面。

    王也在一旁勸道:“現在陛下的安危,還要靠軍士們保護,您又何必因為一女子,得罪士卒們呢?若是士卒失去控制,別說惠妃娘娘了,就是陛下您……”

    李隆基緩緩點頭,道:“士卒們的意思,朕已經明白了。且容朕細思之。”

    他一下子彷彿老了十幾歲,身形佝僂,緩緩的回到御帳。

    楚天白“噗通”一聲,跪倒在李隆基的面前,死死抱住他的大腿,道:“陛下,您不能殺惠妃娘娘啊!奴……奴婢願代惠妃娘娘一死啊。”

    “你死了有什麼用?士卒們還是饒不了惠妃。”李隆基沒好氣兒地道。

    武惠妃花容慘淡,道:“陛下,現在真的事不可為了嗎?”

    李隆基嘆了口氣,艱難道:“愛妃,朕對不起你,你……自行了斷吧。”

    “不,我不想死!我才不要自盡呢!”

    武惠妃狀若瘋狂,手舞足蹈,往門外跑去。

    陳玄禮一使眼色,頓時有兩個粗壯婆子上去,把武惠妃制住。不理她的慘號,將她往另一個帳~篷內拖去。

    李隆基見狀,兩行淚珠順著腮邊滾滾而落,牙關緊咬,一言不發。

    楚天白卻大叫一聲“我……我跟你們拼了”,抽出一把寶劍,往武惠妃的方向跑去。

    陳玄禮對他就沒那麼客氣了,飛起一腳,將他踹翻在地,呵斥道:“死宦官!老實點兒,你在這添什麼亂?還嫌陛下不夠煩的嗎?”

    李隆基沙啞著嗓子,道:“莫難為他,他是忠臣啊。”

    那言外之意就是,陳玄禮不怎麼忠了。

    陳玄禮面色微微一變,沒敢搭茬。

    李隆基來到楚天白的面前,道:“臨危節乃現,板蕩識忠良。朕現在才知道,誰最忠於朕啊。楚天白,你以後就是朕的大內總管了。”

    “陛下啊……”

    楚天白痛哭出聲。

    這時候一個婆子走了過來,輕聲道:“陛下,娘娘已然仙去了,她走得甚是安詳,沒什麼痛苦。”

    李隆基儘管明知她是在說謊,但還是願意相信,道:“那朕就放心了,你們幾個差事辦得好,都賞十兩金子。呃……陳玄禮、王、房,你們帶人去瞻仰一下惠妃的遺容吧。”

    這就是讓他們去驗驗屍,以安他們的心。

    要不然,若他們懷疑武惠妃是假死的話,能睡安穩嗎?說不定什麼時候就真的造反了。

    “遵旨。”

    三人不敢大意,逕自去驗屍。然後又一齊出來,向士卒們宣佈了武惠妃已死的消息。

    該死的都死了,士卒們的情緒也平靜下來,不禁一陣陣後怕。

    李隆基儘管心中悲傷之極,還得顧全大局,親自到各營對士卒們溫言撫慰。

    好不容易,軍士們的士氣恢復了一些,大軍起行,終於在當日下午,來到固原城外。

    固原城不大,只有幾千戶人家。但對於李隆基來說,這已經算一根救命稻草了。

    他趕緊命固原百姓提供酒肉乾柴,安撫士卒。

    隨著陣陣歡笑聲在大軍內響起,李隆基才算長鬆了一口氣。他知道,這場危機暫時被自己化解了。

    可他還沒放鬆多久呢,就有一探馬從遠方疾馳而來,大叫道:“陛下,不好了,大事不好。四十里外,有敵軍出現。”

    “啊?敵軍?”李隆基面色驟變,道:“難道是回紇人?”

    “看那樣兒不像,但足足有好幾萬人。小的不敢耽擱,趕緊回報陛下,還請陛下早作準備。”

    “傳朕的旨意,大家快快進城。”

    儘管明知,固原城薄薄的城牆給大軍提供不了多少保護,但李隆基還是趕緊命大軍入城。

    因為他知道,以羽林軍現在的狀態,絕對經不起一場大戰。說不定稍微一受挫,就做了鳥獸散了。

    唐軍入城後沒多久,第二波探馬又到。

    這回他們探明了敵軍的底細,卻原來是扶桑人的大軍,總人數在五萬人左右。

    “五萬扶桑軍?”李隆基滿臉苦澀,道:“真是天亡朕也!往昔五萬扶桑軍哪在朕的眼裡啊?但是現在,卻成了咱們難以戰勝的敵人了。”

    房道:“奇怪啊,這五萬扶桑軍是從哪來的?怎麼就這樣深入我大唐境內了?”

    王道:“那還用問嗎?現在我大唐北方,已經完全不設防。別說五萬扶桑軍了,就是十萬,也能暢通無阻地到達這裡。”

    李隆基道:“看來,扶桑人已經和回紇人聯合起來,要瓜分咱們大唐。哎,破屋更遭連夜雨,這真是天滅我大唐啊!朕真悔不該,當初利令智昏,暗害了越王啊。若時光能夠倒流,朕一定會善待越王。他才是我大唐的擎天白玉柱,架海紫荊梁啊。”、

    王安慰道:“人死不能復生,陛下還是莫要太過自責了。現在咱們,還是想想如何應付這幫扶桑軍吧。”

    蹬蹬蹬

    正在這時,一名小校飛奔而入,道:“啟稟陛下,扶桑人派了使者來,請求覲見您。”

    “啊?使者?那就是有得談了?”李隆基眼前一亮,馬上就恢復了生氣,道:“兩位愛卿,你們怎麼看?”

    王想了一下,道:“微臣同意陛下的看法。縱然回紇、扶桑、契丹、室韋已經聯合起來,但我大唐的花花江山,誰不想多吃多佔啊?說不定扶桑想和咱們談一談,想讓咱們配合,給他們最大的一塊。;”

    房哭喪著臉,道:“那豈不是說,咱們就是一塊肥肉,要和餓狼談一下,怎麼吃咱們舒服一些?”

    “呃……也可以這麼說,但也不必太過悲觀。”王道:“我大唐軍的主力尚在,只是來不及回援罷了。咱們若能與之虛與委蛇,拖住扶桑人。等我軍主力回來了,一切就都好辦了。”

    李隆基輕輕一拍几案,道:“就是這個道理,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只要可以談,咱們就有一線生機。”

    ……

    話是這樣說,但大家都明白,眼前這關非常不好過。

    人家扶桑人又不傻,你李隆基想著拖以待變,人家能猜不到?肯定有應對之策啊。

    接下來,就是雙方鬥智鬥勇,看誰能笑到最後了。

    不過有一點是肯定的,談判的使者非常重要。只要把這使者伺候好了,事情就成功了一半。畢竟,不管怎麼說,那條件得扶桑使者提不是?

    所以,為了表達對扶桑使者的重視,李隆基命房親自出迎,好吃好喝好招待。

    可是,那扶桑使者吉備真備也真是奇怪,他見了滿桌的好酒好菜,竟是不肯下筷子。

    吉備真備跪倒在房的面前,道:“房相如此盛情,外臣實在不敢接受。還請您速速帶外臣去見陛下吧。”

    房心裡一沉,乾笑道:“那有何必呢?天大地大,吃飯最大。有什麼事兒咱們吃了飯再說。”

    “不不不。”吉備真備連連擺手,道:“現在軍情緊急,縱是把吉備真備餓死,也不能耽誤了軍國大事啊。為免在下被天皇怪罪,還請房相成全。”

    完了,看來扶桑人是鐵了心,要在大唐上扯下一塊肥肉來了。

    房沒辦法,也只得道:“好吧,本官這就帶你去見陛下。”

    李隆基得了房的稟報,也是一個頭兩個大。滿腹愁雲,接見吉備真備。

    “陛下,我終於見到你了!”

    吉備真備跪倒在地,道:“軍情緊急,您就快下命令吧。我扶桑五萬虎賁為陛下的馬首是瞻,願為陛下效死。”

    “啊?你們是來為朝廷效力的?”李隆基、王、房面面相覷,如同丈二的和尚一般,摸不著頭腦。
regn13 發表於 2018-7-24 21:06
第1850章 重返定州城

    王輕咳一聲,道:“如果本相沒猜錯的話,扶桑大軍已經進入我國境內多日了吧?”

    吉備真備道:“不錯,正是如此。我扶桑大軍進入唐境,已經三日之久了。但我們絕對是買賣公平,奉公守法,秋毫無犯。”

    王道:“既然如此,貴軍也應該對我朝的情況有所瞭解。你們不趁火打劫,我大唐就足感生情了,又怎麼可能指望你們,為我大唐出生入死呢?千萬莫告訴本相,你們扶桑人是什麼善男信女啊。”

    吉備真備苦笑道:“誠然,我們知道大唐的情況。但是,王相可知我扶桑的情況?”

    王模模糊糊好像意識到了點什麼,道:“願聞其詳。”

    吉備真備道:“你們大唐是有亡國之憂,而我們扶桑卻已經差不多亡國了啊……”

    然後,吉備真備將扶桑現在的情況,簡單介紹了一遍。

    原來扶桑的聖武天皇大建釋迦牟尼相,橫徵暴斂,引得百姓苦不堪言,不斷爆發農民暴亂,全國各地烽煙四起。

    破屋更遭連夜雨。

    在橘諸兄戰死之後,藤原家族對橘氏不斷打壓,引發了橘氏巨大的反彈。

    橘諸兄之子橘奈梁麻呂在自己的封地上發動了叛亂,屢敗朝廷大軍,兵鋒直指京城。眼看著扶桑就有改朝換代之憂。

    最關鍵的是,即便打敗了橘奈梁麻呂又怎麼樣?勝了也是慘勝。現在扶桑的國力已經被削弱到了極點。

    崔耕的嶺南道早就造了無數戰船,對扶桑虎視眈眈。甚至崔耕連扶桑人的另一位天皇乃至幕府大將軍都準備好了,等崔耕的大軍到來之時,就是扶桑滅國之際。

    最後,扶桑人想到了一個好主意。

    怎麼都是滅國,何不利用滅國的機會,為自己攫取最大的利益呢?

    於是乎,扶桑天皇也不跟橘奈梁麻呂硬頂了,他率領五萬精銳,直往大唐,投奔崔耕而來。

    王聽到這裡,忍不住問道:“本相聽說,扶桑天皇和崔耕有著血海深仇,這可不是能用錢和勢能解決的。你們就不擔心自投羅網,白白喪了性命?”

    吉備真備道:“擔心什麼啊?我們扶桑聖武天皇早就因為迭逢大變,駕鶴西遊了。現在的天皇是聖武天皇的女兒阿倍內親王。號曰孝謙天皇。越王再狠的心,能跟一個年未及笄的小女孩計較?”

    頓了頓又補充道:“憑什麼讓大友皇子的兒子看,當扶桑天皇啊?我們孝謙天皇的兒子也完全可以嘛。孝謙天皇無論是嫁與越王還是嫁與越王的子孫,都毫無怨言,只要讓她生下的孩子為扶桑天皇就行了。”

    王道:“但問題是崔耕已經死了。你們豈不是沒著落了嗎?”

    房忍不住插話道:“是不是你們覺得指望不上崔耕了,就想效忠我們大唐天子?”

    吉備真備微微搖頭,道:“不好意思,還真不是。本來我們聯絡了嶺南道,可是嶺南道宣稱如今大唐形勢危急,讓我們不必下船,直接北行,在朝廷境內登陸,為陛下效力。”

    李隆基頗為落寞地道:“難得世子崔瑜,如此高風亮節啊。”

    他的理解是:扶桑人寧可效忠崔瑜,也不效忠他李隆基。如此一比,自己這大半輩子真是活到狗身上了。

    吉備真備似乎看出了他的所思所想,道:“陛下,您不會想歪了吧?我們和世子崔瑜也沒打過什麼交道。之所以願意聽他的命令,可不是因為他本身,而是因為越王。越王有鬼神莫測之能,雖然傳聞他死了,但我們扶桑可不信。要知道,這世上能假裝死亡的藥物多了,他未必不是在引蛇出洞呢。我們現在還不積極表現,更待何時?”

    “你是說越王假死?”李隆基想到自己當初也有這個擔憂,不禁連連點頭,道:“希望如此啊。越王,你可一定要吉人自有天相,仍然尚在人世。”

    ……

    ……

    此時的崔耕,則已經帶著楊玄琰、凌十三、柳蘊紫以及二十名侍衛來到定州城。

    連續急行數日,大家已經是精疲力盡,疲累之極。

    柳蘊紫望著定州那高大的城門,道:“越王千歲,如今已經距離東受降城不遠了。大家也很累了,不如暫且在定州休息一晚,再繼續前行吧。”

    崔耕想了一下,道:“如此也好。咱們一路行來,也沒顧得上打探消息,不知前方戰況如何。這就停下來,打聽一番,再根據實際情況,制定計畫吧。”

    就這樣,眾人扮作客商,來到定州城內。

    崔耕原來在定州為官了兩年之久,如今故地重遊,當真是大有物是人非之感。其實物也不太一樣,跟以往最顯著的不同是定州城內的客棧旅館大都關門歇業。

    道理很簡單,這裡離前線太近了。誰沒事兒往這湊活啊?

    好不容易,大家找著了一個尚在營業的客棧。這客棧叫李家客棧,除了他們,也沒別的客人,夥計慇勤接待。

    功夫不大,幾桌好酒好菜就已經擺好。

    崔耕一使眼色,楊玄琰就道:“小二哥慢走,我們是來定州採買貨物的商人,想跟你打聽點事兒。”

    “打聽事情,何必問夥計呢?”外面一個女聲傳來。

    緊跟著,一個六十來歲的老婦人走了進來,道:“妾身對定州的情況熟悉極了,你們問我就成了?”

    凌十三白眼一翻,道:“我說你是誰啊?我們跟夥計打探消息,關你屁事啊!再說了,你一個婦道人家,和咱們一群大男人有什麼好聊的?”

    還有句話他沒說出來:我們就是要聊,也得找美貌的小娘子不是?

    那伙計卻面色一變,道:“這位貴客,還請慎言。這位是我們李家客棧的老闆娘哩。我們老闆在定州官府內做個小官兒,店裡都是老闆娘在打理。”

    “呃……”凌十三的面色一陣尷尬。

    楊玄琰趕緊站起來,道:“原來是老闆娘啊,我這個兄弟不會說話,還請老闆娘見諒。”

    那婦人也沒生氣,顫顫巍巍地道:“好說,好說。幾個貴客,你們想問什麼,就問老婆子我吧,不用給錢。我這人年紀大了,就是想找人說說話。”

    又揮了揮手,道:“你下去吧。”

    “是。”

    那伙計走了出去。

    得了,把夥計都趕走了。看來這老太太,把大家當成閒聊的對象了,不聊還不成,人們一陣哭笑不得。

    崔耕沒辦法道:“敢問老夫人,您如何稱呼呢?”

    那老婦人道;“你們管我叫李夫人或者雍娘子都成。老身的娘家姓雍,夫家姓李。”

    “哦,既然如此,我等就稱您李夫人了。李夫人,如今朝廷正和叛軍激戰正酣,定州離著前線還沒一千里呢,我們心裡邊直打鼓啊。呃……您有有前方的消息嗎?”

    李夫人道:“有!有啊!我聽說了,越王崔耕,死而復生了。”

    “啥?”

    崔耕等人面色驟變,道:“真的假的?這事兒您是怎麼知道的?”

    楊玄琰甚至將手按在了刀把子上,準備那老婦人一個回答的不對,就暴起發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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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1章 鑄成驚天錯

    那老婦人沒感覺到現在的詭異氣氛,道:“這事兒都傳遍了,誰人不知哪個不曉啊?”

    楊玄琰道:“都傳遍了?那你說,越王崔耕現在在哪?”

    “多了去了。中受降城有一個,雲州有一個,冀州有一個,固州有一個,對了,桃花島還有一個。這還只是我老婆子知道的,不知道的肯定還有,指不定咱們定州,什麼時候也冒出一個來呢。”

    楊玄琰好像看神經病一樣,看向李夫人道:“李夫人,您老沒搞錯吧?那越王是人,他就算死而復生,也只能是一個人。不可能死而復生以後,就分~身千萬了,變成神仙了。”

    那老婦人道:“老婆子當然沒搞錯,的確,越王死而復生也只能有一個。但是,我一個老太太哪知道哪個是真的,哪個是假的啊?總而言之,有很多人自稱越王,號召天下人投奔他呢。”

    “敢情是這樣啊……”楊玄琰這才長鬆了一口氣。、

    其實,出現這種情況,也是非常容易理解的。

    崔耕名聲甚好,在民間威望甚高。不管他是真死還是假死,百姓們都願意相信他是假死。

    如今大唐北方告急,天下隨時有倒懸之憂。有些人想打崔耕的名號,對抗外敵;有的人則是想利用崔耕的名號,亂世稱雄;還有一些人,則是想冒充崔耕,騙點錢花花。

    崔耕道:“先不說哪些是真崔耕,哪些是假崔耕。您就先告訴我,其他的消息吧。比如,三座受降城被攻破沒有?咱們唐軍的損失大不大?”

    李夫人道:“這種消息也有。三座受降城守得好著呢,賊子們使盡各種辦法,都不能前進一步。尤其是中受降城,越王崔耕一出現,把賊子們嚇得連退數十里。中受降城的守將李晟,在亂軍之中,飛起一箭,竟把那史思明射瞎了一隻眼。”

    崔耕猜測,李晟可能是讓人假扮自己,詐了室韋軍一回。然後,他在亂軍之中,射瞎了史思明的一隻眼睛。但不管怎麼說,能做到這種程度,真算相當了不得了。

    他高興地道:“那東受降城怎麼樣呢?室韋軍的攻勢急不急啊?”

    李夫人道:“什麼室韋人?你完全搞錯了吧?圍攻東受降城的是回紇人,圍攻西受降城的才是室韋人呢。”

    崔耕笑道:“老太太,肯定是您搞錯了,您想啊,那回紇是在西邊,室韋是在東邊,肯定是回紇圍攻西受降城,室韋圍攻東受降城。當然了,您年紀大,記不清楚,也是可以理解的。不丟人。”

    “什麼啊?”那李夫人白了崔耕一眼,道:“還說我老,我看你比我歲數也不小,整天稀里糊塗的。我也是讀過書的人,夫君更是小有名氣的才子,能不知道回紇是在西邊,室韋是在東邊嗎?人家這裡邊有內情。”

    崔耕現在只覺得腦袋裡嗡嗡作響,道:“什……什麼內情?”

    李夫人道:“是這麼回事兒。回紇、室韋和契丹雖然結盟了,但他們三家都不是好東西,互相防備。現在問題來了,若是三家都互不信任,那不得牽扯大量的兵力嗎?就算是對天發誓,也沒人信啊?!最後,是史思明想出來一個好法子。回紇人打東受降城,室韋人打西受降城。就這樣,室韋人和回紇人互斷退路,誰要是起歪心思,就別想回老家了。若是契丹人反悔,就得遭到回紇和室韋的兩面夾擊。你說說,是不是想得挺周到的?”

    “對,周到,周到。”崔耕一陣神思不屬,道:“老人家,在下忽然感覺有些不舒服,想休息一下,要不,咱們改日再聊?”

    “那成吧,老身也有些累了。”李夫人起身,走了出去。

    等她的腳步聲剛剛消失,楊玄琰就噗通一聲,跪倒在崔耕的面前,道:“父王,對不起,您殺了我吧。”

    崔耕咬著牙道:“如果殺了你能解決問題,本王早就殺了你了。但是現在,殺了你也沒用啊?!擦!”

    不怪他如此憤怒,實在是楊玄琰這個錯,錯得太離譜了。

    本來朝廷的軍報上寫得清清楚楚,回紇人攻東受降城,室韋人攻西受降城。但是楊玄琰根本就沒細看,想當然的認為室韋人攻東受降城,回紇人攻西受降城。

    崔耕醒了之後,聽了他的稟報,也不疑有他,逕自往東受降城而來,準備要奪安思順的兵權。

    但問題是,室韋軍實際是在西受降城,崔耕上哪奪兵權去啊?

    這一來一回的,差著兩千多里地呢,得耽誤多長時間?這麼長的時間裡,指不定就有什麼不測之變。

    崔耕在房間內煩躁得來回踱步,也沒什麼好辦法。

    最終,他嘆了一口氣,道:“罷了,本王沒有多方核實,也算有錯,你起來吧。”

    “多謝父王。”楊玄琰站起身來,小心翼翼地道:“那咱們現在就回去?”

    崔耕道:“本王再想想。這樣吧,今天咱們就不走了,晚上在此休息一晚,有什麼事兒明天再說。”

    柳蘊紫道:“那妾身陪越王在定州城內逛逛?散散心?”

    崔耕道:“本王做了兩年定州長史,對這地方太熟悉了,有什麼好逛的?柳娘子想逛的話,那就自己去吧。”

    柳蘊紫道:“奴家還真想逛逛,那就一個人去了?”

    崔耕擺了擺手道:“去吧去吧。”

    ……

    柳蘊紫想逛街,其他人可沒那心思,大家都在房間內唉聲嘆氣,愁眉不展。

    半個時辰後。

    楊玄琰忽然間眉頭一皺,道;“父王,我忽然間感覺,咱們這兒挺危險的。”

    凌十三對剛犯了大錯的楊玄琰,還是挺有心理優勢的,道:“廢話,咱們現在離著回紇人不遠,當然有危險了。”

    “不,我不是那個意思,好像危險就在……父王小心!”

    楊玄琰猛地一側身,將崔耕撞倒在地,與此同時,無數支羽箭破窗而入。當場就有五名侍衛被射死,還有三人受傷。

    很顯然,要不是楊玄琰驚人的直覺,崔耕也得交代在這兒。

    大家蹲在地上,不敢露頭。

    楊玄琰高聲道:“哪裡來的賊人?敢不敢亮亮名號?”

    外面一個女聲響起,道:“亮什麼名號?咱們不是老熟人了嗎?越王千歲,你還是趕緊出來束手就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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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2章 蛇蠍毒美人

    崔耕現在已經認出了此人的聲音,道:“柳蘊紫,是你?”

    柳蘊紫道:“不錯,正是奴家。越王啊越王,你好大的名頭,往昔我還以為你有多麼了不起呢。現在看來,也不過如此嘛!還不是被姑奶奶玩~弄於股掌之間?”

    崔耕腦中忽然開朗,道:“本王明白了,你是史思明的人。當初,安波注聽說有高鼻樑之人在你那出現,就是你散佈的消息。那馮志龍也是你們的人。你就是要故意引我們搜查馮宅,找到那個肚兜,甚至於朱雲煙到底有沒有出~軌,都尚未可知。很可能是被你們陷害的。”

    柳蘊紫道:“行,挺聰明的嘛,一下子就都猜到了。不過,可惜啊,已經晚了。我當初在你府外徘徊,就是想看看你到底死了沒有。可竟被源乾曜誤會了,非要把我送給你。陰差陽錯之下,我混在你身邊,來到了定州城。這裡有史大人的據點,你這次定然在劫難逃!”

    楊玄琰道:“你別高興得太早了。我們還有不少好手活著,可以保護越王,只要堅持一會兒,定州的兵馬到了,誰殺誰還真不一定呢。”

    柳蘊紫大笑道:“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現在定州的官兵早就被調空了,城裡那幾個衙役能頂什麼事兒?說句不好聽的,我們就是佔了定州都沒什麼難度,只是人數太少,沒什麼意義罷了。”

    崔耕道:“你以為史思明在這有據點,本王就沒有嗎?本王做了兩年定州長史,在定州黨羽無數。你們在這兒埋伏本王,簡直相當於叫花子跟龍王比寶,關公門前耍大刀。”

    柳蘊紫心中有些慌亂,但嘴裡卻道:“越王休得虛張聲勢,你騙不了奴家的。現在我給你兩條路:一條是自己主動走出來,奴家把你交給史思明大人,絕對可以保全性命;另外一條就是負隅頑抗,我把你燒死在這裡。”

    崔耕道:“你儘管動手。本王倒要看看,到底是你燒得快,還是本王的救兵來得快。”

    其實,他哪有什麼救兵啊?就是想虛張聲勢,擾亂賊子們的心神。

    崔耕低聲吩咐道:“待會兒大火一起,大家就保護本王突圍。是死是活,就看這一遭了。”

    “遵命。”眾人齊齊點頭。

    當然,大家都清楚,硬闖出去的話,勝算非常之低。也就是死馬當活馬醫了。

    柳蘊紫被崔耕說得心裡發毛,也怕夜長夢多,道:“我數到三,就發射火箭。既然他崔耕負隅頑抗,那咱們也只能送個死的,給史思明大人了。”

    “喏!”

    “一……二……”

    雙方都凝神戒備,準備聽柳蘊紫的三聲喊出。賊子這邊是要發射火箭,崔耕這邊則是要強勢突圍。

    可正在這關鍵時刻,忽然,外面傳來一陣大喊聲。

    “衝啊,殺啊,營救越王千歲啊!”

    “別讓賊子跑了,抓住一個,賞金千兩啊!”

    “功高莫過救駕,這麼好的機會千萬莫錯過啊!”

    ……

    不但吶喊聲此起彼伏,而且遠方煙塵滾滾,似乎有大隊人馬出現。

    柳蘊紫想到崔耕剛才的話,頓時嚇了個亡魂皆冒,道:“走,算崔耕運氣,咱們快走。”

    賊子們迅速撤去。

    崔耕等人這才長鬆了一口氣。站起身來,打開房門,來到店門外。

    抬頭望去,但見一身穿淺綠色官袍的官員正急速向自己的方向走來。

    崔耕抱拳拱手道:“可是這位老哥救了本王?多謝多謝!不知您貴姓高名啊?”

    “哎,什麼貴姓不貴姓的?”那官員一扯崔耕的袖子,道:“咱們快走,晚了就來不及了。”

    “啊?來不及了?”崔耕瞬間會意,道:“剛才都是在虛張聲勢?”

    “本來就是啊。”

    說話間大家又回到客棧裡。

    那綠袍官員和衙役各取了馬匹,崔耕等人也翻身上了自己的馬,急匆匆地出了定州城,往東邊跑去。

    直跑出了四五十里,眼見沒有追兵,大家才勒住了韁繩。

    崔耕舊事重提,道:“大恩不言謝,還請這位老哥將姓名賜下,本王也好有個念想。”

    那綠袍官員上下打量了崔耕幾眼,陰陽怪氣兒地道:“崔二郎啊崔二郎,你這人不地道啊?官做大了,怎麼連老朋友都忘了?”

    “老朋友?”崔耕仔細端詳,依稀覺得此人的面目有些眼熟。

    忽地,他猛地一拍腦袋,“我想起來了,你是雍光的女婿!”

    那人嘆了一口氣,道:“果然,你連我的名字都忘了。我自己說吧,我叫李涯。哎,真是不值啊,枉我當初,還鞍前馬後地為你效勞呢。”

    他最後這句話當然是誇張了,其實崔耕和他沒什麼來往,倒是跟他的老丈人桿子雍光關係不錯。

    當初,崔耕為江都縣令時,雍光為江都縣尉,相當於崔耕的左膀右臂。只是雍光年紀大了,不願意離開揚州,崔耕陞官後,沒有繼續追隨。

    崔耕疑惑道:“李涯,你不是揚州的大才子嗎?怎麼到定州來了?你岳父雍光呢?”

    李涯道:“我那老岳父都駕鶴西遊將近二十年了。他老人家去世之後,我們家沒官場上的人照顧,家境日落。沒有錢財,我也就沒辦法終日眠花宿柳了。無可奈何之下,就朝廷裡面謀了個職司,現在官居定州錄事參軍一職。”

    定州錄事參軍也不小了,當初崔耕的大對頭范光烈就是這個職司。

    崔耕這才恍然大悟,道:“那個李夫人就是你老婆?”

    “對啊,她可比你有良心的多。雖然沒見過幾面,她卻覺得你非常眼熟,跟你攀談了一番。最終她還是不大確定,就去衙門裡找我,讓我看看到底是不是你。我帶著幾個兄弟回家,整好遇到了這檔子事兒。”

    崔耕點了點頭,道:“怪不得你來得這麼快呢。原來是尊夫人報的信。那現在定州的情況是?”

    李涯道:“還能怎麼樣?官兵都被抽調走,救援東受降城,被人家回紇人來了個一勺燴。現在定州只有幾個衙役維持秩序,要不然,我還怕了幾個賊人?”

    崔耕輕嘆一聲道:“真是慘啊!賊人竟然欺到官府的頭上了……誒!”

    話說到這,他忽然發現遠方一陣煙塵升起,似乎有大規模的馬隊正在疾馳而來。

    崔耕面色驟變,道:“該不會柳蘊紫那小娘皮,發現了不對,追出來了吧?”

    李涯道:“很可能!咱們快走。”

    ……

    那追出來的隊伍果然是柳蘊紫帶領的。

    就這樣,崔耕等人和柳蘊紫追追逃逃,一路向東而來。

    隨著時間的推移,追兵竟然越來越多,四面八方都有柳蘊紫的人。

    當然了,這時候的追兵已經主要是回紇人,而不是契丹人了。崔耕的人不斷受傷落馬,越來越少。

    這一日,崔耕一行只剩下了七個人,終於被柳蘊紫率五六十騎,團團包圍。

    柳蘊紫輕揚著下巴,得意洋洋地道:“越王,你跑啊,跑啊。我看看你能不能跑出姑奶奶的手掌心。”

    崔耕面色冷然,道:“本王就不明白了,那史思明有什麼好的?值得你如此為他賣力?”

    柳蘊紫道:“史思明大人,當然對我很好了。他答應我了,只要我抓住你,就立我為正妻。他若君臨天下,我就是他的皇后。”

    崔耕不屑道:“拉倒吧,歷史上那麼多皇后,你見哪個是出生妓子的?很顯然,那史思明是哄你玩的。”

    柳蘊紫爭辯道:“我可不是什麼妓子,只是為了實現夫君的大業,以妓子掩護密諜的身份罷了。”

    崔耕聳了聳肩,不屑道:“到底是妓子身份的密諜,還是密諜身份的妓子?有區別嗎?天下人誰會去認真分辨?柳蘊紫啊柳蘊紫,你還是莫自欺欺人了。哪個男人會讓心愛的女人去迎來送往,一雙玉臂千人枕,半點朱唇任人嘗呢?”

    凌十三道:“嗨,父王,您瞎說什麼大實話啊,真惹急了這妞,咱們不就完了嗎?你還不如學史思明忽悠她,說史思明給你的,我都能給。越王的正妻不比他史思明的正妻強得多?”

    楊玄琰道:“拉倒吧,你以為誰都向你那樣沒骨氣?這臭婊~子連給父王做小妾都不配,更何況是正妻呢。”

    “你……你們找死!”

    柳蘊紫直氣得柳眉倒豎,杏眼圓睜,道:“上,給我殺了他們。只要死的,不要活的。”

    哈哈哈

    崔耕等人各抽兵刃,朗聲大笑,準備迎接今生的最後一場大戰。
regn13 發表於 2018-7-24 21:06
第1853章 實現舊日諾

    “衝啊,殺啊,莫讓賊子跑了啊!”

    “越王有令,一顆回紇賊子的腦袋三貫錢啊!”

    “契丹的五貫,誰都別和我搶!”

    ……

    正在現場一陣肅殺之際,忽然四面八方一陣陣吵嚷之聲傳來。緊跟著遠方煙塵滾滾,似乎有大隊騎兵來襲。

    柳蘊紫冷笑道:“崔耕,你還給姑奶奶使這一招?現在大唐北方的兵力已經抽掉一空,哪還有什麼大隊騎兵?就是有,也是我們的盟軍!”

    崔耕笑眯眯地道:“既然柳娘子如此有信心,那就等一會兒咯。本王就不信了,你們的盟軍還要割回紇人、契丹人的腦袋?最關鍵的是,還那麼便宜,這也太看不起自己了吧?”

    “這……”柳蘊紫面色微變,道:“總而言之,姑奶奶不管你的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今天我就要殺了你,永絕後患。來人啊,上!”

    她秀手一揮,四周的回紇人一擁齊上,向崔耕等人發動了進攻。

    這就耽誤了寶貴的逃命時間。

    說時遲那時快,眨眼間,就有無數騎術精湛的援兵衝到了進前。

    嗖嗖嗖

    這些人的箭術實在太精湛了,在電光火石之間,就有無數回紇人落馬,剩下的人見機得快,趕緊滾鞍落馬,跪倒投降。

    柳蘊紫還想突出重圍,卻有兩名騎士各拋出一條繩索,一個套人一個套馬,沒費什麼力氣,就把柳蘊紫生擒活拿。

    崔耕大喜,道:“吾乃越王崔耕,敢問對面是哪路官兵?還請報上名號來,本王必有重謝。”

    孰料,這支隊伍聞聽此言,人人面露譏諷之色。

    一個面色粗豪的壯漢越眾而出,冷笑道:“你是越王崔耕?”

    崔耕聽著話風不對,但事已至此,也只得點頭答應,道:“不錯,正是,我就是越王崔耕。敢問這位將軍您……”

    “拉倒吧。”那人將他的話驟然打斷,道:“少特麼地套近乎!我來問你,你冒充越王,招搖撞騙,你該當何罪?”

    崔耕好懸沒氣樂了,道:“我當然是越王,怎麼可能是冒充的?這兩人是我的乾兒子楊玄琰和凌十三,都可以作證。”

    那壯漢依舊不信,道:“拉倒吧,隨便找兩個人就能證明你是越王了?那樣的話,我還能找人證明我就是大唐天子李隆基呢。告訴你,你這招搖撞騙之徒,今天就算撞到鐵板上了!實不相瞞,我們才是越王崔耕的隊伍!”

    頓了頓,又一擺手,道:“來人,將這幾個騙子抓起來,交與越王審問。”

    這什麼亂七八糟的?

    崔耕滿腹疑惑。

    但是,形勢比人強。人家不但人數眾多,而且武藝精強。自己若是硬頂的話,那就得吃眼前虧。

    無可奈何之下,崔耕也只能使了個眼色,讓大家束手就擒。

    這些人將他們放在馬上,一路急行,大約半個時辰後,回到了營地。

    崔耕等人舉目望去,但見越王的大旗高高飄蕩,士卒們秩序井然,訓練有素,營盤也修得甚有章法。

    崔耕不禁暗暗尋思:奇怪,這明顯是正規軍,不是什麼山賊草寇啊。難道真是我的隊伍?但是,我的隊伍裡面,怎麼還有人敢冒充我的名號行事?那膽兒也太肥了吧?

    “進去,進去!”

    正在他胡思亂想之際,後面之人用力一推,將他推進了中軍帳。

    此時中軍帳的人們好像早就得到了消息,數十名將軍盔明甲亮,分列兩廂,高大的威武,矮小的精悍,威風凜凜殺氣騰騰。

    “嗯?”崔耕終於發現了點規律,這些人從相貌上看,都比較年輕,而且都是突厥人。

    又過了一會兒,只聽外面有人高聲喊叫:“越王到!”

    “末將恭迎越王!”

    諸將齊齊跪倒在地。

    有人一推崔耕,呵斥道:“跪,跪下!”

    這裡的人好像和本王有些淵源,到底要不要跪啊?

    崔耕稍微一楞,就見有一年輕人,相貌和自己有幾分相似,在幾名侍衛的簇擁下,走進了大帳。

    “原來是你!”

    崔耕當時就竄了,大怒道:“崔瑣,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冒充本王?該當何罪?”

    “誰?”

    那年輕人目光往崔耕身上一掃,頓時面色驟變,緊走幾步來到崔耕面前,跪倒在地,道:“父王,您果真沒死啊,真……真是太好了!”

    沒錯,此人正是崔耕和突厥拉達米珠所生之子崔瑣。

    崔耕哼了一聲,道:“好什麼好,我還沒死呢,你怎麼接班?”

    “哎喲,父王,您莫跟孩兒計較這個啊。”

    崔瑣嬉皮笑臉地站起身來,一邊給崔耕鬆綁,一邊解釋道:“我打您的旗號,是世子和我娘都同意的。”

    崔耕這才面色稍霽,逕自坐到了帥位,輕輕一拍几案,道:“說說吧,到底怎麼回事兒?”

    崔瑣道:“雖然您之前給世子送過信,這次要詐死,引蛇出洞,引神秘的幕後黑手現身。但是,這次回紇人和契丹、室韋聯盟,來勢洶洶,呃……事先聲明,這話不是我說的啊,這是我娘說的。她說:二郎聰明一世糊塗一時,這回該不會是玩脫了吧?世子也有些擔心,於是乎,就派我帶著我的部下,在桃花島紮下大營,打著您的旗號,襲擾回紇,拖延回紇人的腳步。”

    崔耕眉頭微微一皺,道:“你的部下?你哪有部下?你難道還敢暗中積蓄實力不成?”

    崔瑣道:“這事兒可不賴我。當初,吐蕃、大唐和您,三方在石堡城會盟,突厥人發動偷襲,想佔您的便宜。結果突厥人內部發生了叛亂,最後無數突厥人向您投降。他們雖然效忠您,但效忠您的人多了,他們也得不到重用。於是乎,這些人就經常在孩兒面前獻慇勤。現在這五千大軍,都是他們的子侄輩,世子們都劃給我當親衛了。”

    崔耕這才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本王早就答應你為突厥之主,如今來看,你就是這片草原命定的主人啊。等滅了回紇之後,我封你個草原王,如何?”

    崔瑣大喜過望,道:“多謝父王。”

    帳中的突厥將領們,比崔瑣還高興,齊齊跪倒在地:“多謝越王,越王千歲千歲千千歲!願為越王效死!”

    不怪他們如此激動,說到底,回紇人佔的地盤還不是突厥人本來的地盤?如今突厥已被回紇所滅,他們本以為,終身難以返回故土。

    如今看崔耕的意思,這次卻是要滅掉回紇,讓崔瑣帶他們在草原為王。雖無突厥之名,卻有突厥之實。

    當然,從某種意義上講,這也算崔耕實現了當初默咄可汗的承諾。

    ……

    ……

    父子相認,一切安排停當,就該處置柳蘊紫了。

    柳蘊紫殺了崔耕十幾名忠勇的護衛,甚至顯些要了崔耕的命,崔耕簡直恨她恨得牙根兒都癢癢。

    崔耕大手一揮,道:“來人,給本王把她推出去,斬首!”

    柳蘊紫卻冷笑道:“崔耕,少來這一套。我就不信了,你真敢把我怎麼樣?難道你就不想用我從夫君那換點什麼嗎?”

    崔耕不屑道:“史思明的一切都是本王給的,我想要什麼,包括他史思明的性命,自己伸手去取即可。交換?他史思明配嗎?”

    柳蘊紫道:“我手裡握著夫君手中的情報網絡,你就不想知道,把他們一網打盡嗎?哦,我明白了,你是想用死來嚇唬我。告訴你,莫白日做夢了。我是不會背叛夫君的。”

    什麼啊?這小娘皮兒真是自我感覺良好。

    崔耕簡直苦笑不得,道:“廢話少說,本王沒工夫跟你嗦。”

    頓了頓,又看向四周,道:“還愣著幹什麼?動手啊?莫非本王說話不好使?”

    “不敢。”

    頓時兩名武士上前,拽了柳蘊紫就走。

    崔瑣當時就急了,道:“父王,別介啊,這麼漂亮的小娘子殺了多可惜?您就把她賜給孩兒吧,也算廢物利用。”

    崔耕不悅道:“這種女人你也要?她不但是妓子出身,還蠢得出奇,以為史思明會拿她當正妻。她也不想想,自己妓子的身份,天下皆知,稍微有點身份的男人,誰會明媒正娶啊?”

    崔瑣卻有些不以為然,道:“蠢就蠢唄,孩兒是看中她的姿色,又不是看上了她的腦袋。您就當可憐孩兒,把她賜給我吧。”

    崔瑣的話還真不好反駁,但崔耕殺心已定,沉聲道:“崔瑣,我看你是色令智昏了。退下!再要嗦,你的草原王就沒了。”

    “您……您生什麼氣啊?商量一下嘛。”崔瑣一縮脖子,閃在一旁。

    那兩名武士不敢怠慢,繼續將柳蘊紫拖走。只是這次動作非常野蠻,已經把她看成一個死人了。

    柳蘊紫這才知道害怕,道:“莫殺我,莫殺我啊!我有用啊!我有史思明的機密消息,告訴越王。”

    崔耕不耐煩的擺手道:“柳蘊紫,你莫白費心機了。本王今天一定要殺了你。要不是你,本王的身份如何會暴露?我原來還打算偷偷進入室韋軍中,奪安思順的兵權呢?現在全沒指望了。不殺你,如何解本王的心頭之恨?”

    柳蘊紫忙不迭地道:“有指望啊!有指望!越王千歲,雖然奴家把您沒死的消息洩露出去。但天下冒充您的人,實在太多了,根本就沒人信。”

    崔耕眼前一亮,道:“史思明也不信?”

    柳蘊紫苦笑道:“但為了追殺您,奴家一直沒來得及把這個消息通過正規渠道送上去。實不相瞞,我是向回紇人請的兵馬。他們還以為是我故意扯謊,分他們的兵呢。所以,只借給了奴家五千兵馬。若是多借點人,您……恐怕早就被奴家捉住了。”

    崔耕終於對她的話感興趣了,道:“故意扯謊,分他們的兵?什麼意思?”

    柳蘊紫道:“史思明在中受降城打了敗仗,被李晟射瞎了一隻眼睛,被天下人恥笑。回紇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還以為奴家是要讓他們分出一部分兵力做無用功,也打個敗仗呢,所以不肯多借兵馬。”

    崔耕道:“如此說來,本王奪軍的計畫,依舊可以實施?”

    “完全可以實施。”

    “好,多謝柳娘子的直言相告,你就安心的上路吧,本王會好好安葬你的。”

    “啥?你還是要殺我?”柳蘊紫驚呼道。

    崔耕道:“多新鮮啊?這個消息能抵得了你的大罪?你想得美!”

    “可……可是……”

    崔耕卻不想和她繼續爭論,道:“聒噪,來人,給我堵上她的嘴!”

    柳蘊紫明白自己能否繼續活命,就在這須臾之間了。

    她腦中急速運轉,陡然間情急智生,大喊道:“我有高仙芝的消息!”

    “什麼?”崔耕終於動容。

    當初崔耕流落室韋國,外界不知道他的生死。高仙芝起了歪心思,趁火打劫。

    後來崔耕將他調往新羅,才算安分下來。

    這次的情況比上次更加嚴重,高仙芝會不會出什麼幺蛾子呢?崔耕一直有所擔心。

    柳蘊紫這才暗鬆了一口氣,道:“要我說也可以,但你得答應不殺我,而且得同意我嫁給崔瑣王子。”

    崔耕道:“不殺你倒是可以理解。但是……你不是喜歡史思明嗎?怎麼不是讓本王放你回去?”

    柳蘊紫道:“我喜歡史思明,是因為他能給我尊寵的地位。如今看來,你不僅安然無恙,而且要奪安思順的兵權。到時候你振臂一呼,史思明連性命都未必能保全,我還喜歡他幹什麼?給他守寡嗎?”

    崔瑣眉飛色舞,趁機道:“為了得到高仙芝的動向,孩兒願意犧牲。”

    柳蘊紫白了他一眼,道:“你犧牲什麼啊?奴雖然出生妓子,但一直賣藝不賣身,還是處~子之身呢。給你做妾,綽綽有餘。你總不可能要我當正妻吧?”

    崔耕直感到心裡面一陣膩歪,打斷道:“好了,好了,你莫說那麼多了,快說說高仙芝現在是怎麼回事兒吧。若是這個消息有價值的話,本王就答應你的要求。要是沒什麼價值,定斬不饒。”

    柳蘊紫道:“那不成,到底有沒有價值,還不是在你隨口一說?”

    崔耕道:“本王金口玉言,難道還能騙你一個小孩子?我勸你在本王改變主意之前,最好抓住這次機會。”

    柳蘊紫沒辦法,也值得把高仙芝的情況,簡要的介紹了一遍。

    回紇、室韋、契丹起兵之後,高仙芝和他們互通書信,做出了首鼠兩端的樣子。

    然後,他親率兩萬精銳,千里奔襲,偷襲西受降城下的安思順。結果很不幸的地安思順將計就計殺得大敗。

    如今高仙芝手中的兵馬僅剩萬名左右,整日在草原上東躲西~藏。躲避室韋軍的追殺。

    崔耕聽完了,直感到一陣陣慚愧,道:“本王原來還在懷疑高仙芝的忠誠呢。如今看來,他已經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比安思順和史思明可強多啦。”

    崔瑣道:“既然高將軍如此忠勇,父王可得想辦法把他們救出來。”

    崔耕眉頭緊皺,道:“本王當然想救人,但是高仙芝在安思順的攻擊範圍內,咱們完全是鞭長莫及啊。”

    崔瑣眼珠一轉,道:“對了,父王,您既然想奪安思順的兵權,應該去西受降城啊,怎麼到這來了?”

    “哎,別提了。讓你楊玄琰大哥跟你說吧。”

    楊玄琰也只得低眉順眼的,將自己所犯的大錯,介紹了一遍。

    崔瑣道:“這樣啊……孩兒倒是有個計較。現在父王有兩條路:一條是從這兒往西受降城,再一個就是從桃花島坐船進入渤海境內,再一路西行,繞到室韋軍的後面。先會合高仙芝的大軍,再奪安思順的兵權。”

    崔耕眼前一亮,道:“可以呀,現在草原上兵荒馬亂的,我帶幾十名突厥軍,誰知道我是哪個部落的?這一路上暢通無阻,比從中原回去快得多了。即便考慮到坐船繞遠的時間,也不算吃虧。”

    崔瑣道:“既然如此,孩兒願隨您走一趟西受降城。畢竟我這個草原王也不能寸功不利,全靠父王打天下不是?”

    崔耕滿意地點了點頭,道:“看來除了女人,你還知道點別的東西。行吧,你速點五十名精銳,隨本王起行。”

    就這樣,崔耕和楊玄琰、凌十三、崔瑣以及五十名突厥精銳,從桃花島出發,繞路西行,往西受降城的方向而來。
regn13 發表於 2018-7-24 21:06
第1854章 會合新敗軍

    寒風呼嘯,雪花飄飄,真是一個完全不適合出行的天氣。

    但是崔耕等人為了儘早會合高仙芝的殘兵敗將,還得在草原上冒雪前進。毫不誇張的說,以此時的技術條件和地理條件,他們完全是在拿生命冒險。

    眼看著天色將晚,還沒有遇到任何部落。眾人心中一陣鬱悶,準備紮營。

    忽然,崔瑣往前一指,道:“父王,您看!那裡好像是有個帳~篷。”

    “啊?”崔耕等人仔細辨認,但見,果然有一個小小的帳~篷在。

    草原上物資缺乏,有帳~篷往往就意味著有人,有熱騰騰的食物。

    崔耕等人大喜,翻身下馬,向那帳~篷圍攏。

    崔瑣在外面高聲道:“裡面有人嗎?莫害怕,我等絕無惡意,吃了你的,用了你的,都十倍給錢。”

    “……”帳~篷內毫無動靜。

    崔瑣繼續往前,小心翼翼的用刀尖挑開大門,往裡面看去。

    帳~篷不大,裡面的狀況一覽無遺。陳設非常簡單,稻草鋪成的床鋪,瓦罐做的廚具和炊具,另外還有一隻羊。

    這種情況,即便在草原上也算是赤貧了。其生存狀況,比中原人的牲口也強不了多少。

    崔瑣道:“這帳~篷的主人,可能是因為什麼事兒出去了。”

    楊玄琰摩拳擦掌,道:“管他出去不出去,有羊就好。吃了幾天肉乾,我可受不了了。來,咱們把羊宰了,到時候十倍賠他錢就是。”

    這裡正好是一個稍微背風的地方。

    大家就圍著這帳~篷,又搭了幾個帳~篷,把那羊宰了,煮成羊肉湯。

    每人分了一碗,熱騰騰的羊湯入肚,頓覺一身疲勞徑去,舒服得閉上了眼睛。

    可正在這時,“咩……”

    又是一聲羊叫,從外面傳來。

    楊玄琰大喜,道:“還有羊?好啊!剛才我還真沒吃夠。”

    他提著寶劍,出了大帳。

    功夫不大,外面傳來一陣吵嚷聲。又過了一會兒,楊玄琰領著一個老頭兒,走進了大帳。

    那老頭兒個子不高,身形瘦削,滿臉皺紋,懷裡卻死死抱了一隻羊。

    他進了帳~篷,掃視一眼,就認定崔耕是這一行的首領。

    噗通

    那老者將羊放下,給崔耕連連磕頭,嘴裡嘟嘟囔囔,額頭上鮮血淋漓。

    崔耕精通草原上的各種語言,但這老頭說得太含糊了,嗓音也太過古怪,完全不知道他在說什麼。

    崔耕用突厥語道:“你起來吧,我們對你毫無惡意,不必害怕。”

    那老頭這才不再磕頭,用突厥語道:“饒……饒了……貴客饒了我這隻羊吧。小老兒求求……求求您了。”

    崔瑣道:“瞧你難點出息,一隻羊值什麼?我們賠你十倍的錢,一兩金子夠不夠?”

    那老頭卻連連搖頭,道:“不,我不要錢,你給了我錢,我……我也保不住。我要羊,我……我只要我自己這隻羊。有母羊……就……就能生小羊……就還有希望。要不然……小老兒也沒法活了。”

    崔耕聽了這話,面色驟變,道:“這裡是你的家?我們剛才吃的是你的羊?”

    那老頭道:“是小老兒的家,剛才那隻羊是公羊,貴人們吃了就吃了。小老兒不敢計較,你們只要給我留了這只母羊就成。”

    崔耕大概也明白此事的前因後果了。

    大概是這老者遠遠看見他們到來,心裡面害怕,就趕緊抱著自己的母羊躲在一旁,準備等自己等人走了再出來。

    結果母羊不聽話,叫了一聲,被楊玄琰找了出來。

    他下令道:“一個老牧民在不遠處躲藏都沒發現,咱們的警戒也太放鬆了。瑣兒,你派幾個人出去,輪流執勤。”

    “是!”

    崔瑣應了一聲,就去安排警戒事宜。

    崔耕繼續對那老者溫言道:“老丈放心,我們不吃你這只母羊。不但不吃,還得給你補償那隻公羊的錢呢。坐,坐吧!”

    那老者見崔耕語氣和善,這才慢慢放下心來。

    羊湯是沒有了,崔耕命人端了一碗熱水給他,還有幾塊肉乾。

    那老頭大概是餓狠了,一陣狼吐虎嚥。直吃了一斤肉乾,才放慢了速度。

    崔耕這才道:“老丈是回紇人吧?”

    “嘿,回紇人?”那老者的膽子逐漸大起來,不以為然地道:“小老兒年輕的時候是圖羅部的人,後來契丹向我們徵稅,我們就是契丹人。突厥興起了,滅了我們圖羅部,我就是突厥人。現在回紇人佔了草原,我又是回紇人。什麼這人那人的?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麼人。難道難道誰搶我的東西,我就是誰的人了?”

    崔耕道:“現在回紇人圍攻大唐的東受降城,馬上就要興旺發達,老丈你就一點都不感到與有榮焉?”

    那老者道:“與有榮焉?我原來有一個老婆,三個兒子,幾十隻羊。後來回紇人要徵兵徵糧,打受降城。我三個兒子都被他們拉走了,羊也只給我剩下了兩隻。我老婆一著急,就氣死了。現在小老兒就是苟延殘喘。你說,這種與有榮焉再來一次,我還能活嗎?”

    崔瑣這時候已經回來了,忍不住在一旁插話道:“回紇人就是壞,要是突厥人當政,肯定比現在好得多。”

    那老者依舊不以為然,道:“突厥人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徵兵徵糧,不比回紇人容易應付。我爹就是因為災年交不起突厥人的賦稅,被活活打死的。”

    “呃……”崔瑣的面色一陣尷尬。

    崔耕嘆道:“這就是興,百姓苦;亡,百姓苦啊!大戰連綿,其實無論對中原人還是草原人,都沒什麼好處。瑣兒,你以後當政,可莫要輕易宣戰,讓部民陷入水火之中。”

    崔瑣道:“孩兒明白,謝父王教誨!”

    正在這時,帳門一挑,一名軍士走了進來,微微躬身,道:“啟稟越王千歲,我們抓住了幾個可疑之人,他們說是高仙芝將軍的手下。”

    “哦?是嗎?把他們帶進來。”

    “是!”

    功夫不大,三名中年男子被五花大綁的推了進來。

    那三個人先是一愣,然後陡然間眼圈一紅,跪倒在地,痛哭出聲,道:“越王,真是您老人家啊?天可憐見,您沒事兒,真……真是太好了。”

    崔耕道:“你們認識本王?”

    左邊那人道:“您不認識我們,我們卻認識您。我們是受了您的命令,調到高仙芝將軍的手下,守衛新羅的。”

    崔耕道:“那你們都叫什麼名字?”

    “我叫范大龍,這是我的兩個弟弟,范大虎和范大豹。”

    崔耕上下打量了他們幾眼,道:“龍虎豹,還挺威風的嘛。那你們今晚因何來到此地?看這樣子,你們不像是斥候啊?”

    范大龍面色尷尬,道:“不好意思,我們給越王千歲丟人了。實不相瞞,我們是逃兵,我軍打敗之後,人心惶惶。有些人要繼續和安思順周旋,有些人卻要回軍新羅,甚至有些人要投降安思順。大軍中暗流湧動,高將軍漸漸的彈壓不住,眼看著就要發生一場火並。我們三兄弟不想手足相殘,就偷偷溜了。”

    “安東軍竟然落到如此地步?”崔耕心裡一沉,道:“你們以為,若本王到安東軍中,能否讓大家團結一致?”

    “能,簡直太能了。”范大龍連連點頭,道:“莫說您本人到安東軍了,只要能確認您還活著的消息,誰敢不尊高將軍的軍令?您要是能親自現身的話,別說是團結一致了,就是滅掉安思順,大家都有信心。”

    崔耕道:“好,那就借你吉言了。明日一早,你就帶路跟本王一起去安東軍。”

    “遵旨!”

    ……

    ……

    第二天一早,崔耕就帶上范氏兄弟,急往安東軍方向而來。

    等到了地方的時候,已經是二更天了。

    然而此時,高仙芝的營寨之內,卻依舊燈火通明,沒人睡覺。眾將士們甚至盔甲俱全,簇擁到了中軍帳前。

    很顯然,這支軍隊已經變成了一群烏合之眾,軍紀蕩然無存。

    如此混亂的情況下,崔耕等人沒費什麼勁,就混到了人群之中。

    又過了一會兒,高仙芝領著幾名侍衛,出了中軍帳,沉聲道:“幹什麼?爾等是想造反嗎?”

    有個叫鄧冷順的將領越眾而出,微微抱拳,道:“不敢,只是下官等有件事情不明白,要向高將軍請教:安思順將軍要出兵為越王報仇,您卻帶我們偷襲安思順將軍,到底意欲何為呢?”

    高仙芝道:“笑話,安思順說他自己是為越王報仇,就是為越王報仇了?明明是他狼子野心,欲趁此機會自立,甚至奪取大唐的花花江山。高某人深受越王隆恩,焉能准許他行此悖逆之事?”

    鄧冷順冷笑道:“那您說自己的所作所為,是為了效忠越王,也只在您這麼一說啊?這讓我們如何相信?”

    “這……”高仙芝一陣語塞。

    鄧冷順繼續道:“還有,現在誰不知道是武惠妃害死的越王,安思順將軍出兵為越王報仇,有何不妥?倒是您攻擊安思順將軍,才名不正言不順呢。”

    “我……”

    高仙芝怒道:“我就不信,安思順的真正心思你看不出來?總而言之一句話,越王活著,咱們就聽越王的,越王若身遭不測,咱們就聽世子的,這沒錯吧?世子可曾命令他安思順為父報仇?沒有吧?所以,他進攻大唐,就是居心叵測,就是造反。人人得而誅之。”

    鄧冷順依舊振振有詞,道:“但問題是,高將軍您出兵攻打安思順將軍,也不是奉世子的命令行事啊?這就不算造反嗎?”

    “我……”高仙芝又被他問住了。

    鄧冷順緩和了一下語氣道:“說實話,末將不是懷疑高將軍的忠心,但事已至此,世子都沒說話,咱們還是莫摻和這檔子破事兒了吧?不如您這就領軍回新羅,等世子有命令,再出兵不遲。”

    “對,我們要回家。”

    “這仗打得不明不白的,我們不想賣命了。”

    “高將軍你就莫難為我們了,時間久了咱們一個人都逃不了啊!”

    ……

    士卒們紛紛鼓噪起來。

    踉~

    高仙芝面色鐵青,將隨身配劍抽出,道:“高某人已經讓越王失望過一次,他原諒了我。如今我也這麼大年紀了,還打了一場大敗仗,實在不想再讓越王失望第二次了。這樣吧,諸軍要回新羅儘管隨著鄧冷順將軍回去,至於本將軍嘛……”

    說著話,他將寶劍橫於脖頸道:“就在這為越王盡忠了。”

    “高將軍不可啊,您何至於此!”

    鄧冷順趕緊阻攔 ,勸道:“您就是死在這,也毫無意義啊!”

    高仙芝微微搖頭,道:“不,有意義,至少對我本人有意義。對得起我自己的良心,爾等捫心自問,今日之舉到底是真的懷疑本將軍對於越王的忠心,還是貪生怕死呢?”

    “呃……”

    人們不敢正視高仙芝的目光,紛紛低下頭去。

    鄧冷順卻脖子一梗,道:“別人或許是貪生怕死,但是我姓鄧的,卻不是這麼想的。高將軍,你誠然對越王忠心,但你這能力就一般了。大家總不能跟著你白白在這送死吧?我帶士卒們回去,也是為越王保存實力。”

    高仙芝冷笑道:“哦?這麼說,若是換了越王領軍,你就不回去?”

    “那是自然。”

    啪!啪!啪!

    正在這時,三下擊掌聲從人群中響起。

    崔耕朗聲道:“難得鄧冷順將軍對本王如此忠心,本王不出來,還真不好意思了。”

    事實上,他是不得不站出來。若接下來鄧冷順說出什麼不中聽的話來,今天還真沒辦法收場。

    說到底,一個人基本不可能對另一個人無限度的忠誠。

    安東軍包括鄧冷順在內,能做到眼前這個程度,已經算相當夠意思了。若逼得他們出言不遜,話一出口,就得在雙方的心裡各留下一根刺兒,難以消磨。

    “啊?越王千歲?”

    高仙芝猛地揉了揉眼睛,道:“末將莫不是猶在夢中?”、

    崔耕道:“高將軍不放心的話,掐自己一把不就得了?”

    高仙芝還真的去掐,然後面現狂喜之色,跪倒在地,道:“末將就知道,我不負越王,越王定不負我。參見越王千歲千歲千千歲!”

    鄧冷順則趕緊跪倒在地,“末將出言無狀,還請越王責罰。”

    崔耕趕緊以手相攙。

    當然,這是有順序的。先攙高仙芝,再攙鄧冷順。

    他高聲宣佈道:“很好,諸軍今夜的表現,都沒讓本王失望。高將軍的所作所為,尤其讓本王欣賞。現在我宣佈,任命高將軍為新羅大都督,世襲罔替。”

    鄧冷順道:“那新羅王呢?”

    崔耕道:“新羅王主政,大將軍主軍,俱皆世襲罔替。”

    這就是參照了扶桑天皇和幕府將軍的制度,新羅王和新羅大都督都算新羅的最高掌控者,可以互相制衡。

    還是那句話,忠誠不可能是無限度的,最好的法子還是相互制衡,加大反叛的難度。

    然後,他又宣佈道:“至於鄧冷順將軍及以下,俱皆官升一級。待此戰結束,另有重賞。”

    “願為越王效死!”

    在高仙芝的帶領下,眾將士齊齊跪倒在地。

    ……

    ……

    隨著崔耕的到來,安東軍的士氣已然恢復。

    然後崔耕在中軍帳內,和高仙芝、鄧冷順等人一起,緊急商議奪安思順的兵權的法子。

    高仙芝一陣苦笑道:“越王您和末將當初想到一塊兒去了。當初我就是覺得,安思順的手下,大都是越王的舊部,容易歸降,才先對安思順動手的。結果卻被人家安思順將計就計,打了一個大敗虧輸。”
regn13 發表於 2018-7-24 21:06
第1855章 收編室韋國

    崔耕眉毛一挑,道:“怎麼?高將軍以為,本王的計畫,並不可行?”

    高仙芝微微搖頭,道;“也不是不可行。末將辦不到的事兒,您未必就辦不到。我只是想告訴您一點經驗:現在室韋軍中,掌權的既非室韋人,也不是黑水人,而是渤海人。”

    崔耕道:“室韋人是本王的嫡系,黑水人受了我的大恩,唯有渤海人是徹底被本王壓服的。安思順用渤海人掌握關鍵位置,就可以最大的消除本王的影響力。這樣一來,的確不好策反。”

    高仙芝道:“正是如此。當然了,現在的形勢也不是全然不利於您。一來,安思順儘管打敗了末將,但在受降城下連連受挫,室韋軍已然士氣大跌,安思順的威望也降了不少;二來,根據室韋俘虜所言,現在大唐天子李隆基已經帶五萬唐軍以及五萬扶桑軍到達了西受降城。安思順的兵力並不佔絕對優勢,時間久了,待唐軍的主力上來,甚至有被包圍的危險。”

    崔耕道:“不管怎麼說,總要試一試。畢竟這是傷亡最少的,解決室韋的辦法。不知高將軍,可有路子,送本王秘密去室韋軍中?”

    高仙芝道:“路子倒是沒有。但末將想,您現在身邊有一萬安東軍,足以自保,用不著鬼祟行事。”

    “嗯?什麼意思?”

    “您大可以直接面見安思順嘛。那些渤海人可以不給您面子,但安思順本人卻未必扛得住您的壓力,說不定您一露面,他就降了。”

    “這個嘛……”

    崔耕想了一下,道:“也有道理,一來,安思順野心不大,是受了史思明的挑撥,才如此行事;二來,安思順可以換關鍵位置的人,卻沒法換普通士卒,本王出現,士卒們未必還會再聽他的;三來,安思順打的旗號是為本王報仇,若本王現身,縱然士卒們不倒戈,也得軍心大亂,士氣全無。”

    頓了頓,終於下定了決心,道:“這樣吧,你明日就向安思順挑戰,本王隱在暗中,見機行事。”

    高仙芝躬身道:“遵旨!”

    ……

    ……

    第二日,崔耕和高仙芝率安東軍主動出擊,在室韋軍不遠處,排開了陣勢。

    高仙芝帶二十名親衛出陣,在室韋軍大營前,一箭之地勒住了韁繩。

    他高喝道:“安東軍高仙芝在此,請貴軍安思順出來答話。”

    “原來是高將軍,您等著啊。”

    守門的兵丁不敢怠慢,迅速回報。

    大約半個時辰後,室韋軍營門大開,安思順也帶著二十名親衛迎了出來,與高仙芝相向而立。

    安思順道:“怎麼了?高將軍你是想通了,要投降俺某人了嗎?很好,從今以後,你就是安某人的副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功成之後,咱們富貴共享之。”

    高仙芝冷笑道:“哪裡,要投降的並非高某人,而是你安思順。”

    “笑話,本將軍麾下三十萬大軍,西受降城不日而下,過不了幾天就可以席捲中原。你高仙芝萬把殘兵敗將,憑什麼讓我投降?”

    高仙芝道:“萬事都抬不過一個理字。越王對你安思順如何?你今日背叛他老人家,心中可過意得去嗎?”

    安思順眉毛一挑,道:“怎麼會過意不去?我那老爹不就是打死了一名小妾嗎?就算按大唐律例,也不是什麼大罪過。可他崔耕為了自己的名聲,竟然派人暗殺了我爹。身為人子,此仇焉能不報?到底是崔耕對我的知遇之恩大,還是父親的生養之恩大?這事兒放到哪去說,也不是我安思順無理。”

    高仙芝道:“那要是我能證明,令尊並非越王暗殺呢?安將軍你又有何說?”

    “證明?你怎麼證明?越王派人暗殺我爹,難道還要通知你高仙芝嗎?”

    頓了頓,他又陰陽怪氣兒的地道:“除非越王和我當面對峙,要不然我絕不相信!但問題是,越王現在已經駕鶴西遊了,現在是死無對證啊,哈哈!”

    “哦?是嗎?”

    崔耕聽到這,再也忍不住了,將面上的黑巾扯下,道:“安思順,你不是要和本王對質嗎?我來了!”

    “啊?越王?”

    霎時間,安思順的額頭上冒出了一層細密的冷汗,面色陰晴不定。

    崔耕道:“還愣著幹什麼?不是和本王對質嗎?你有什麼想問的,儘管問。本王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但若是沒什麼要問的,那可就休怪本王胡思亂想了。”

    “我……”

    高仙芝道:“安將軍,你可得想清楚了再說。原來你打的旗號,是為越王報仇,可不是為父報仇。不管是真心還是假意吧,越王慈悲,總能對天下人遮掩過去。但現在,你再若說錯了話,可就老天都幫不了你了。”

    “這個麼……”

    陡然間,安思順滾鞍落馬,跪倒在地,道:“末將參見越王,千歲千歲千千歲!所有的這一切,都……都是史思明攛掇末將干的啊。還請越王恕罪!”

    “史思明攛掇你幹的?”

    崔耕也下了馬,在安思順身前站定,道:“本王當然相信,這事兒的始作俑者是史思明,但你姓安的就那麼無辜?你真的信,安波注是我殺的?嘿嘿,依本王看,安波注之死,不過是為你自己提供了一個反叛的藉口罷了。也難怪,憑什麼李隆基就為大唐天子,憑什麼崔瑜因為有一個好爹,就為嶺南道之首啊?天下本無主,有德者居之嘛!姓安的就不能做一回皇帝嗎?得隴望蜀,人之常情嘛!”

    崔耕的話如同刀子一般,像安思順心中最隱秘的地方紮了下去。句句都是誅心之輪,安思順羞愧得低下頭去。

    他說道:“末將一時糊塗,還請越王治罪。”

    “我是饒不了你!”崔耕輕嘆一聲,道:“事到如今,你也只能為一國之主了。”

    “啊?一國之主?”高仙芝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人就是這樣,唯有失去了才知道珍惜。

    安思順聽了崔耕剛才陰陽怪氣的話,還以為崔耕要狠狠的處置自己呢,沒想到崔耕僅僅是要自己為一小國之主,那可太好了。

    本來嘛,自己犯了這麼大的錯,若崔耕還對自己非常放心,官居原職,自己也不信啊。

    到了那時候,自己就該擔心崔耕是不是要藉機麻痺自己,最後發動雷霆一擊,將自己抄家滅族了。

    安思順簡直大喜過望,道:“多謝越王千歲寬宏大量!思順以後一定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若再有人心不足蛇吞象之時,天厭之,地棄之!”

    崔耕擺了擺手,道:“起來吧,不用賭咒發誓了。本王只看你日後的表現。”

    “遵旨。”安思順站起身來,道:“微臣給越王牽馬,請越王入營訓話。”

    這一方面是表達恭順之意,另一方面也是把自身做了崔耕的人質。

    崔耕道:“準!”

    稍頃,在安思順的引領下,崔耕騎著高頭大馬,進了室韋軍大營。得知越王死而復生,眾將士一片歡騰。

    “越王千歲!千歲!千千歲!”、

    人們齊聲吶喊,聲震雲霄。

    安思順乃是這支室韋軍的主將,稍微一搭耳朵,就聽出了與自己為主將之時的不同聲音更加洪亮,感情更加真摯。

    換言之,崔耕在室韋將士心目中的地位,要遠較自己為高。

    非但如此,他還發現,不僅僅是受自己打壓的室韋、黑水人十分擁戴崔耕,就是渤海人也非常的激動。

    這是怎麼回事兒?

    哦,我明白了。敢情這些渤海人,儘管是我提拔起來的,卻對我的前途不看好啊。

    如果他們認定,我要敗亡,哪怕我再給人家高~官厚祿,人家都不會領多少情。

    只有越王認可的高~官厚祿,才是真正的高~官厚祿!

    幸虧我一見越王,就選擇了磕頭認錯。若是負隅頑抗的話,恐怕就會被他們綁了,向越王請功,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想到這裡,安思順對崔耕越發恭敬。

    巡視了大約兩個時辰,崔耕終於將三十萬室韋軍的營地轉完,回到了中軍帳。

    室韋軍中的大將都來聽命。

    崔耕又傳下命令,讓安思順將被打壓的將領招來,中軍帳內黑壓壓站了一片,靜待越王訓話。

    崔耕往四下里掃視了一圈兒,道:“室韋軍這些日子到底發生了什麼,大家都知道了,本王也不再贅言。事到如今,我只有一句話:懸崖勒馬,既往不咎。當然了,也不是一點教訓都不吸取,本王準備將室韋一分為三,立三名國君,以免再有人獨斷專行。”

    諸將齊聲道:“請越王下旨。”

    “安思順為渤海國王,凌十三為黑水國王,楊玄琰為室韋王。原室韋國內的臣子,都有一次自由擇主的機會。”

    安思順原來抬渤海人壓制黑水人和室韋人。現在崔耕將安思順封為渤海王,原來那些得了重用的渤海人就可以跟他走,避免日後遭到清算。

    他們騰出了位置,楊玄琰和凌十三也有機會建立自己的班底。

    楊玄琰和凌十三跟了崔耕那麼多年,如今也算論功行賞,修成正果了。

    諸將毫無意見,齊齊跪倒在地,道:“微臣遵旨。”

    ……

    ……

    剛剛將室韋軍處置好,受降城內唐軍已經得了消息,邀請崔耕入城一會。

    李隆基也真夠給崔耕面子的,崔耕剛帶著人出了營地,受降城就城門大開,李隆基帶領扶桑使者,已經全城的重臣猛將相迎。

    崔耕行禮:“參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越王免禮。”

    不待崔耕下跪,李隆基已經緊走幾步向前,將他扶住了,道:“往昔千錯萬錯,都是朕之過錯。越王不怨恨朕,朕已經心滿意足了,又怎敢受越王大大禮呢?”

    崔耕道:“哪裡,那都是武惠妃弄權之過,陛下何錯之又有?如今武惠妃已然伏誅,過去的事兒咱們就都莫提了吧?”

    他之所以這麼說,一方面是,是給李隆基留個面子,把所有過錯都推到武惠妃的身上。另一方面卻是,這事兒確實不好細研究。若說自己在此事中純潔得如白蓮花一般,那也不現實。

    過去的事兒宜粗不宜細,大家還是悶聲發大財。

    一個時辰之後,西受降城,城主府內。

    大唐君臣歡聚一堂,商議下一步的行動計畫。

    李隆基道:“如今我軍的總兵力達到四十五萬,已經和賊人有一戰之力,到底如何行動,大家議一議吧。”

    王道:“微臣以為,越王威震天下,滅國無數,這種軍國大事,還是應該以越王的意見為準。”

    王的名號在名將之中都是名列前茅的,崔耕聽了這話不禁有些小得意。

    他說道:“現在咱們無非是兩個法子。一個法子是以堂堂之陣對付史思明。契丹軍只有二十萬,又在中受降城下打了敗仗,咱們的兵力也佔優勢,勝算還是頗高的。第二條路,則是策反契丹軍。派人對契丹軍的主將曉以利害,讓他們在合適的時機反正,或者直接刺殺史思明。”

    王道:“俗話說得好,傷敵一千自損八百,能不正面交戰破敵,當然是最好的了。只不過本相這邊,實在在契丹軍中沒什麼影響。不知越王您那……”

    崔耕苦笑道:“本王原來在契丹還有些釘子,不過史思明起兵之後,就將這些釘子連根拔除了。”

    安思順道:“末將也以為應該採取第二個法子。聽說史思明的一隻眼睛被射瞎之後,情緒變得暴怒無常,動輒殺人,契丹諸將早就對他不滿。只是在他的積威之下,沒人敢付諸行動罷了。至於策反的人選,末將也有。”

    “誰?”

    “是烏氏兄弟。老大叫烏承恩,老~二叫烏承。他們人送綽號轅門二龍,殺伐驍勇,在史思明帳下甚受重用。非但如此,他們還心向朝廷,願意為朝廷效力。”

    烏承恩?烏承?崔耕還真聽說過這兩個名字。

    在歷史記載中,烏承恩曾經為史思明的部下,主動勸說史思明接受大唐的詔安。可惜史思明在投降之後,依舊野心不死,圖謀叛亂。於是乎,大唐天子下旨,令烏承恩聯絡史思明的部下,準備刺殺史思明。

    結果史思明棋高一著,讓人埋伏在烏承恩的床下。

    深夜時分,烏承恩和他的兒子說話不再顧忌,將自己的此行的來意全部說出。

    史思明埋伏的人出現,將烏氏父子抓了個現行。最後烏氏父子都被亂棍打死。這次策反行動也算完全失敗。

    烏承也不簡單,開元二十二年,奚、契丹南侵,唐軍在捺綠山大破入侵者。接著趁勝追擊,直搗契丹人老巢。

    烏承對當時的主將信安王李、幽州長史趙含章二人說:“入侵的敵軍奚和契丹都很厲害,前次他們打了敗仗,不是真敗,而是誘我們深入。你們應該養精蓄銳,堅守不出,使他們的陰謀不能得逞。”、

    二人根本不相信,率軍迫至白城,與敵軍相遇,大敗而歸。

    而烏承則出其不意,攻擊右翼,大獲全勝。後來烏氏兄弟謀刺叛將史思明未成,烏承恩死,烏承投奔大將李光弼。

    在歷史上,他們的行刺計畫是失敗了,這次的遊說能成功嗎?崔耕深表懷疑。

    他問道:“烏氏兄弟和安將軍到底是什麼關係?”

    安思順道:“他們原來和安某人是同一部落的。這種關係並不為人所知,這次史思明派烏氏兄弟和我聯絡,結果我們搭上了關係,準備隨時刺史思明一刀。”

    崔耕暗暗尋思:那這二人就是願意為安思順效力,而不是朝廷效力了。如此也好,就算失敗了,朝廷也沒什麼損失。

    崔耕道:“那就讓他們試一試吧。本王在契丹中也有些熟人,雖不是暗子,但本王也能說得上話。我這就休書幾封,讓烏氏兄弟拿著幾封信,去見他們,應該能夠事半功倍。”

    安思順道:“那可太好了,想必越王的書信一至,就是史思明的授首之時。”

    李隆基道:“那事不宜遲,就請越王趕緊行動,務必在史思明得知越王沒死的消息之前,將契丹諸將策反成功。”
regn13 發表於 2018-7-24 21:06
第1856章 史思明授首

    第二日晚間,契丹大營中軍帳。

    “掌燈,掌燈。”

    史思明焦急的呼喝聲響起。

    伺候他的人趕緊將燈柱點了起來,中軍帳內一片明亮。

    與一般人不同,史思明並不甚好~色,伺候他的並不是什麼絕色佳人,而是幾名優伶。

    這些人不僅能歌善舞,而且巧言善辯,甚得史思明喜歡。

    當然,這種喜歡也是相對而言的。

    自從史思明被李晟射瞎了一隻眼之後,他身邊的伶人已經換了幾波了。前幾波伶人,盡皆橫死。

    現在這一波伶人都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唯恐哪天一個應對不好嗎,就得步了前輩的後塵。

    現在一個伶人小心翼翼地道:“怎麼?王上可是做了什麼夢了?”

    史思明輕“唔”了一聲,道:“也不算什麼噩夢,我剛剛夢見河裡的沙洲上,有群鹿涉水而至,可是忽然間,鹿死了河水也幹了。這種情形開過詭異,本王心中大驚,就醒了過來。”

    說著話,他往四下里看了一圈,道:“黃品尚,你不是擅長解夢嗎?你來給本王解一解,這夢到底是什麼意思。”

    黃品尚哪敢趟這攤渾水啊,現在的史思明是不講道理的。若自己解釋得不和他的心意,他一怒之下,將自己宰了,自己上哪說理去啊?

    黃品尚眼珠亂轉,道:“王上的這個夢,太過高深,小的才疏學淺,實在解不出來啊。要不,您讓牛德草解一下?他的解夢之能遠在下的之上呢。”

    牛德草心說:黃品尚,你不夠意思啊,我平時沒得罪過你,你竟然把我往火坑裡推。

    他趕緊道:“微臣的道行和黃品尚差不多,以我看,王上還是問問馬有路為好。他的名字中帶個路字,和“鹿”同音,應該適合解此夢。”

    馬有路道:“小的的那點本事,還不如黃品尚呢。”

    得,繞了一圈,誰都不肯解夢,將史思明踢了皮球。

    眼見著史思明眼皮一耷拉,右手按在了劍柄上,三人頓時嚇了個亡魂皆冒。

    黃品尚趕緊補救道:“要不,王上讓楊萬泉解一解?他的本事,何止比小的高明十倍?”

    “對!對!”馬有路連連點頭,道:“小的也覺得楊萬泉比較適合解釋此夢。”

    牛德草也道:“黃品尚和馬有路所言甚是,小的贊同。”

    三個人之所以如此眾口一詞,關鍵在於楊萬泉今天晚上不當值,如今在一旁的大帳中睡覺呢。

    死道友不死貧道,既然他無力為自己辯解,那今晚的倒霉鬼就是他了。

    其實,史思明只是在眼睛受傷以後,脾氣非常暴躁,但智力卻沒受影響。這三個優伶的心思他簡直洞若觀火。

    史思明也不挑破,道:“那好,你們去把楊萬泉找來。”

    “遵旨!”

    功夫不大,倒霉蛋兒楊萬泉睡眼惺忪,被帶入了中軍帳。

    楊萬泉跪倒行禮,道:“參見王上,千歲千歲千千歲!”

    史思明溫言道:“起來吧,坐!坐!都是自家人,不用客氣。”

    楊萬泉剛睡醒,腦子還不大清明,不疑有他,順勢坐了下來。

    史思明暗暗尋思:本王若是說我做的夢,楊萬泉肯定怕我,不敢說出實情。得了,我撒個謊吧。

    他站起身來,親自給楊萬泉倒了一杯茶,道:“有件軍國大事,還請楊先生務必幫忙啊。”

    楊萬泉受寵若驚,連聲道:“不敢不敢,小的就是一個優伶,給大人您聊天解悶兒的。說直白一點,我就跟那小貓小狗似的,就是您的一個玩物兒。若談到軍國大事,我哪插得上嘴呢?”

    史思明道:“不,這件事還非得楊先生你不可。本王聽說了,那李隆基前幾天做了一個夢,夢見河裡的沙洲上,有群鹿涉水而至,可是忽然間,鹿死了河水也幹了。楊先生你說說,這個夢到底作何解釋啊?”

    楊萬泉道:“這個簡單,鹿者,祿也,水者,命也。鹿死水乾就是說李隆基的壽命到頭了。短時間內定有不測之禍,恭喜王上,賀喜王上啊。”

    “啊?你說什麼?”

    史思明大怒,長身而起,道:“你再說一遍?”

    楊萬泉滿臉的委屈之色,道:“小的說,李隆基活不了多久了,怎麼了?有什麼不對的嗎?”

    “很對!只是,你算得了別人,又能否算的了自己呢?本王這就送你上西天!”

    踉

    史思明抽出寶劍,往楊萬泉的身上刺去,可憐的楊萬泉就這樣莫名其妙地做了糊塗鬼。

    史思明猶不解恨,看向黃品尚、馬有路、牛德草三人,惡狠狠地道:“你們三個早就知道這夢如何解,對不對?只是誰都不願意說,卻推楊萬泉來做替死鬼,真是可惡啊!”

    “王上饒命啊!饒命啊!”三人跪倒在地,把頭磕得砰砰直響,鮮血淋漓。

    “現在求饒,晚了。”史思明大喝一聲,抽出寶劍,往三個人身上胡亂刺去。

    這三個優伶也不敢反抗,沒一會功夫,就被史思明刺成了篩子,屍橫就地。

    呼呼

    史思明坐在椅子上,喘著粗氣。一方面是剛才的運動量實在不小,另一方面卻是心中一陣陣的害怕。

    他暗暗尋思:難道那個夢真的預示著我史思明命不久矣?不是沒可能啊。剛開始我算計崔耕時,簡直算無遺策,把他蒙在鼓裡,甚至最後把他害死了。

    但是儘管崔耕明明死了,大唐再無蓋世英雄守護,可我卻連連受挫。

    先是我二十萬大軍圍攻中受降城,被李晟用假崔耕詐敗,我也在混亂中被射瞎了一隻眼。後來,我們三方圍攻三座受降城,竟然一個月都沒攻下。

    若說一家受挫,還可能說是大唐湧現了什麼英雄人物,但這三座受降城都攻不下來,難道三座受降城都有英雄人物湧現?那英雄人物也太不值錢了吧?

    沒別的解釋,只能說是天祐大唐了。

    最近,李隆基的十萬大軍又抵達了西受降城,大業愈發渺茫,看來老天真是不幫我史思明啊。

    這可怎麼辦?

    難道我的榮華富貴乃至身家性命就此溜走?真是不甘心啊!

    蹬蹬蹬

    正在史思明胡思亂想之際,忽然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傳來,將史思明從沉思中驚醒。

    他警覺道:“誰?”

    外面的人回應:“啟稟王上,是末將駱悅。”

    “是駱悅啊?這麼晚了,你找本王有什麼事兒?”

    駱悅道:“末將打探到我軍中出了兩個奸細,正在四處聯絡,欲對我王不利,末將不敢耽擱,趕緊前來報之王上。”

    “啊?奸細?”

    駱悅是史思明的密諜統領,史思明聞聽此言不敢怠慢,道:“進來吧。”

    “是。”駱悅走進了屋內。

    史思明迫不及地問道:“是誰?這兩個賤~人是誰?”

    駱悅道:“是烏承恩和烏承兩兄弟。”

    “可有證據?”

    “暫時沒有。不過,他們接到了幾封書信之後,就和幾位大將開始串聯,而這些大將都是和崔耕有些瓜葛的人。末將以為,只要將他們逮捕,再把那書信搜出來,就能揭穿他們的真面目。”

    史思明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道:“嗯,雖然崔耕死了,但是安思順一直對本王有所提防,和烏氏兄弟不清不楚的。安思順久為崔耕的侍衛統領,崔耕的熟人可不就是安思順的熟人嗎?這些人應該就是心懷叵測,欲對我不利。嗯,你儘管去做,不要怕抓錯了。天塌下來,本王頂著。”

    “遵旨。”

    駱悅轉身離去。

    史思明越發感到不安,心中的一股邪火難以發洩。

    忽然,他大喝道:“來人,擂鼓聚將。本王要在諸將面前,當場處置那幾個叛徒。”

    “遵命!”

    外面有人應了一聲。

    緊跟著,咚咚咚

    中軍帳外的戰鼓敲響起來。

    按規矩,聚將鼓共敲三通。每通之間間隔一刻鐘。若三通鼓不到,立即斬首。

    換言之,諸將在聚將鼓響起之後,兩刻鐘內必須趕到。

    若是白天這個規矩也不算過分,但問題是現在是半夜啊,絕大部分人都在夢鄉之中。

    聚將鼓響,諸將趕緊穿戴整齊,飛速往中軍帳方向跑來,唯恐慢了一步,被史思明砍了腦袋。與此同時,大家的心中也把史思明的八輩祖宗罵了千萬遍。

    兩刻鐘後,諸將在中軍帳內排列成兩隊,分列兩廂,恭然肅立。

    還有幾個人卻是跪倒在地,這些人正是烏承恩、烏承以及他們串聯的人。

    駱悅也站在諸將的隊列之中,他為了趕時間,剛才甚至沒來得及將那些書信看上一眼,直接扔到了烏承恩的面前。

    史思明面沉似水,猛地一拍几案,道:“烏承恩、烏承,你們可對得起我嗎?竟敢互相串聯,勾結外人,欲對本王不利。”

    “啊?烏氏兄弟竟然做出如此事來,真是畫龍畫虎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好賊子,以前我真是看錯了你們,現在認清了你們的真面目,我真恨不得生食爾肉,渴飲爾血。”

    “別攔著我,都別攔著我!讓我殺了他們,以解心頭之恨啊!我看王上比看我爹都親,他們敢對王上不利,就是和我有不共戴天之仇啊!”

    ……

    烏氏兄弟的人緣不錯,和史思明帳下的大將們都有交情。

    現在這些人怕史思明懷疑自己和烏氏兄弟勾結,非常誇張地表現自己對烏氏兄弟的痛恨之情。

    史思明面沉似水不發一言,看著諸將的表演,不知心裡在想著什麼。

    一刻鐘後,待人們的聲音漸低,他才輕咳一聲,道:“烏承恩、烏承,你們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烏氏兄弟的骨頭,其實也不咋硬。

    烏承恩面若死灰,將那些書信高高舉於頭頂,道:“末將一時糊塗,幫助越王聯絡諸將,反叛王上。還請王上看在末將往昔薄有微功的份兒上,饒我不死啊!”

    “這什麼亂七八糟的?”史思明怒道:“都這時候了,你還敢扯虎皮拉大旗!什麼越王崔耕啊,他已經死了!你幫助的是室韋安思順,真以為本王不知道嗎?”

    烏承恩又重重的磕了一個響頭,道:“好叫王上得知,末將幫助的人的確是越王,不是安思順。越王沒有死,他當日是詐死。故意看看到底是誰在不斷暗中算計他。”

    “啊?果然如此?”史思明激靈靈打了個冷戰,連走幾步,來到烏承恩的面前,將那幾封信劈手奪過。

    “不錯,是崔耕的手跡。”

    “好個崔耕崔二郎,想不到本王最後還是被你算計了。”

    “麻子不是麻子,你這是坑人啊。你早說自己感到不對,我哪敢動手啊。”

    “完了,完了,這回可全完了。本王的一切行動,都在他的算計之中啊!”

    ……

    史思明不斷喃喃自語,面色也越來越難看,最終他惱羞成怒,衝著跪著的幾員大將,怒吼道:“本王要倒霉,你們卻憑著和崔耕之間的關係要飛黃騰達了,真是豈有此理!來人,給本王把他們碎屍萬段。”

    “喏!”

    諸將各抽兵刃,齊齊應了一聲。

    霎時間,大帳內,刀光劍影。

    在燈光的照耀下,耀人的雙目。

    烏承恩眼睛一閉,暗道一聲:“完了。”

    閉目待死。

    噗!噗!噗噗噗噗噗!

    烏承恩的耳中,頓時有無數兵刃入體的聲音傳來,與此同時響起的還有一聲淒厲的慘叫。

    烏承恩心中暗想:這是誰被殺了,死得真慘啊!待會兒我也要步他的後塵,真是可憐可嘆!

    然而,烏承恩等待中的痛苦,一直沒來。

    相反的,有人在他旁邊高聲道:“烏兄,你的膽子不會這麼小吧?閉著眼睛,連死人都不敢看?”

    烏承恩沒好氣兒地道:“我不是怕死人,而是怕自己死。你們若真對我好,就給我個痛苦的。在這說風涼話幹啥?”

    “給您個痛苦的?那我們可不敢。烏兄,你快睜眼看看吧。到了現在,誰給動您一根手指頭呢。”

    “啊?”

    烏承恩睜眼觀瞧,卻見和自己綁在一起的人俱皆安然無恙。然而想要自己命的史思明,卻已經被刺成了篩子,雙目圓睜,死不瞑目。

    剛剛捉拿自己的駱悅,滿臉賠笑,晃著自己的腰帶,道:“烏兄,您看看啊,剛才我也刺了一刀。以後到了越王面前,您可得給我好好分辨分辨。”

    頓了頓,又猛地一拍腦袋,道:“還有,剛才多有得罪之處,還請烏兄見諒啊!其實,我們就是想趁著這個機會,斬了史思明這賊子。”

    “對啊,對啊,我們早就想反政了。多謝烏兄給了我們這個機會啊!”

    “烏兄,咱們的關係可一直不錯,到了越王跟前,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您可要仔細掂量啊!”

    “若過得了這一關,我姓梁的,必有重謝!”

    ……

    一時間,契丹諸將如同聞著臭味的一群蒼蠅一般,圍著烏承恩吵吵嚷嚷,熱情之極。與他們剛才怒斥烏承恩,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好像突然間換了個靈魂似的。

    烏承恩明白,這些人是要因為崔耕的死而復生,背叛了史思明。他們要自己配合,把臨時起意,換成早有預謀,換取崔耕的寬大處理。

    當然,這對自己也是有好處的。自己就成了這夥人的主事之人,立下大功一件。

    最終,他長嘆一聲,道:“諸位的要求,烏某人已經都聽清楚了,那大家就趕緊回去把旗幟變了吧。烏某人到了越王面前,也好為大家分說。”

    “行,我們馬上就去。老實說,越王的旗幟我們一直留著呢。”

    就這樣,崔耕沒費吹飛之力,一夜之間,二十萬契丹軍易幟,又重新回歸了大唐的懷抱。
regn13 發表於 2018-7-24 21:06
第1857章 百萬大會戰

    與此同時,東受降城外,回紇中軍帳,此時還是一片歌舞昇平。

    無他,在契丹軍和室韋軍都屢屢受挫的情況下,回紇人現在的戰績堪稱一枝獨秀。

    到昨天為止,回紇軍已經五次登上了東受降城的圍牆。殺傷守軍的數量,已經達到了四千以上。

    儘管回紇人的傷亡,也在四萬人以上。但這對於四十萬大軍的回紇人來說,還在可承受範圍之內,尤其是在由契丹軍、室韋軍的鮮明對比的情況下。

    今天回紇軍的戰況更是輝煌。

    不僅攻入了東受降城,迫使唐軍只能依靠內城防守。而且,用早已準備好的毒箭,射傷了李光弼的左臂。

    可以想見,用不了三天五日的,西受降城定然會被攻破,沒什麼懸念。

    所以,今夜晚間,回紇所有重臣一起,來到中軍帳內,開懷暢飲,提前慶祝勝利。

    回紇可汗伏地難,伸手舉杯,道:“來,諸君滿飲此杯,慶祝咱們回紇馬上就要大獲全勝了。只要東受降城一破,大唐的萬里江山就任咱們馳騁了。”

    “謝可汗,幹!”

    眾人將盞中之酒一飲而盡,有人朗聲道:“我算是看出來了,室韋、契丹的能力也就那樣,遠在咱們回紇人之下。大唐現在已經被搞了個七死八活,那現在咱們回紇的軍力,就堪稱天下第一了。”

    又有人感嘆道:“仔細想想,前不久咱們還在崔耕的威風下,瑟瑟發抖呢。如今崔耕已然魂歸天外,咱們回紇卻如日中天。真是世事無常,讓人恍在夢中啊。”

    “什麼事實無常?依我看,這分明是天祐我回紇,天命就是要讓咱們回紇發揚光大。大家想想,滅突厥,侵大唐,咱們回紇哪次不是幸運之極?實力如同吹氣一般膨脹?這就是咱們回紇乃天命之子的證明!”

    “對,天祐回紇,天祐回紇啊!”

    ……

    眾回紇貴人,不斷喊著天祐回紇,士氣高漲,聲震雲霄。彷彿用不了多久,回紇就會一統天下了。

    正在這時,忽然,一名回紇武士面色慘白,步履踉蹌,來到了中軍帳,大叫到:“別吵了,別吵了,我有緊急軍情。”

    然而,現在誰顧得上他啊?

    大家都喝得迷迷糊糊了,他的聲音大,別人的聲音更大呢。

    那回紇武士喊了半天,都沒人正眼看他。

    無可奈何之下,他顧不得禮貌,緊走幾步,來到回紇可汗伏地難的旁邊,大聲道:“回紇完蛋了!回紇完蛋了!回紇完蛋了!”

    “啊?回紇玩蛋了?”

    伏地難看向了回紇武士,道:“莫古南,怎麼是你?你不是被留在老家了嗎?聽本汗一句勸,雖然建功立業非常重要,但是咱們老家也很重要。快回去吧,免得被別人看見,對你不依不饒的。非要本汗以抗命之罪處置你。”

    “什麼老家啊?”莫古南滿臉苦澀,道:“咱們老家已經沒了,已經被唐人攻佔了。”

    “啊?”伏地難面色驟變。

    啪!

    他猛地舉起一個酒罈子,用力往地上擲去,摔了個粉粉碎。這下人們終於安靜下來了。

    伏地難激動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你……你再說一遍。”

    “再說十遍也是那樣。”莫古南苦笑道:“唐軍送婚使段秀實忽然發難,殺了二王子,攻佔了咱們的牙帳,將全族的老弱婦孺,大部俘虜。我好不容易才找了個機會,逃了出來。”

    “啊?段秀實焉敢如此?好大的膽子!”

    “殺!一定要把他碎屍萬段。”

    “大汗,請給末將一支將令,我這就回去宰了段秀實。”

    ……

    大帳內再次一片沸騰,只是剛才是高興的沸騰,現在是怒焰焚天。

    好個伏地難,不愧是回紇可汗,在這種情況下,依舊心神不亂。

    待大家的聲音漸低,他雙手下壓,道:“肅靜肅靜,你們以為現在回軍那麼容易嗎?莫忘了,咱們之前和契丹、室韋的盟約啊。這樣吧,反正牙帳被唐軍攻陷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大家不必著急,待本汗休書一封給室韋安思順,請他調兩萬兵馬滅了段秀實,也就是了。”

    他說得如此輕描淡寫,回紇貴人們聽了,也逐漸冷靜下來。

    仔細想想也是:段秀實總共不過三千人,能掀起多大的風浪來?原來段秀實不過是佔了偷襲的便宜,才攻取了回紇牙帳。

    待大家騰出手來,段秀實反手可滅,有什麼可著急的?至於家眷?莫忘了,東受降城城破在即,待進入了中原的花花世界,大家想要什麼樣的家眷沒有?

    伏地難見此狀況,才暗鬆了一口氣,宣佈酒宴結束,大家回去好好休息,待明日強攻東受降城。

    諸將領命而去。

    但伏地難卻絕無表面上那麼鎮定,他趕緊命令莫古南帶一萬大軍,手持自己的書信,偷偷離了大營,回轉回紇草原。

    然後又找來回紇第一猛將白默超,吩咐道:“本汗總感到有些不對,這樣,明日你親自帶人進攻東受降城,不惜一切代價,務必一日破敵。”

    白默超把胸脯拍得啪啪響,道:“可汗放心,李光弼身受重傷,攻破東受降城對於某來說,直如探囊取物一般。”

    伏地難道:“明日就全賴將軍了。”

    ……

    ……

    第二日正午,東受降城內城。

    李光弼面色慘白,站在城牆上往下觀看。

    但見數十個回紇人的方陣早已列好,每隊三千人。攻城器具一應俱全。只待白默超一聲令下,就可以源源不斷的對內城發動進攻。以人多欺負人少,這是最笨也是最難抵禦的攻城方式。

    這種攻勢,今日上午已經輪過一遍了。

    儘管好不容易,打退了回紇人的進攻,但士卒們死傷了一千多。如今內城守軍已不足兩千,而自己……

    李光弼望了下自己空蕩蕩的左臂,一陣苦笑。

    他暗暗安慰自己:其實少了這條胳膊也沒什麼,縱是這條胳膊還在,難道自己還能再堅持半天嗎?怎麼也是今日下午城破,自己還是難免一死。

    越王啊越王,你以國士待李某人,李某人以國士報之。今日下午,你我就兩清了!

    嘟嘟嘟

    他剛想到這裡,回紇人攻城的號角聲已然響起。

    一支回紇方陣推著攻城車,駕著雲梯,頗有章法的緩緩的向內城方向開來。

    李光弼右手擎劍,高聲道:“諸將士,今天,就是今天了!大家為國家盡忠!隨李某人殺敵。”

    唐軍將士們也知道最後的時刻已致,但凡能動的,都拿起了兵刃,齊聲道:“願為將軍效死。”

    還有人道:“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一個啊。”

    “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咱們再聚!”

    “我大唐威武!”

    ……

    眾人神色豪邁,大呼出聲。

    緊接著,激烈的內城攻防戰開始。

    雙方殺紅了眼,有的唐軍傷員猛地往前一撲,抱著回紇兵,躍落城牆,摔個粉身碎骨。也有的人,身負數十創,扔屹立不倒,大呼酣戰,直到精疲力竭,在沒有任何外力的情況下,陡然摔倒,溘然長逝。甚至有人縱然雙腿被斬斷,雙臂受傷,還要用牙齒給敵人最後的傷害……

    半個時辰後,內城已破,李光弼和數十名將士人人帶傷,被數百回紇軍團團圍攏。

    此時,回紇第一猛將白默超的鼻子,不知道被誰咬掉了半個,說話甕聲甕氣。

    他手持長矛,直往前指,道:“李光弼,我敬你是條漢子,降了吧!以後在回紇軍中,有我一口吃的,絕少不了你的一頓飯。”

    “哈哈哈!”

    李光弼仰天長笑,道:“白默超,你把李某人也看得太小了!某受越王知遇之恩,願意以死報之,怎麼可能貪生怕死,苟全性命?”

    頓了頓,又看向自己身後的將士們,道:“你們若有牽掛者,可以投降。帳打到這個份兒上,你們已經對得住大唐,對得住朝廷了,沒人敢嘲笑你們。”

    眾將士齊聲道:“男子漢大丈夫寧可站著死,不願跪著生!願從將軍赴死!”

    “好!諸君,咱們來生……還做袍澤!”

    說著話,李光弼將配劍於脖頸,就要自刎於此!

    可正在這關鍵時刻,忽然有人高聲道:“將軍且慢走一步,您看那邊!是不是……援軍……來了!”

    “啊?”

    李光弼在城牆上舉目望去,但見一支騎兵穿著唐軍服飾,大概三千人,正極速往回紇大軍衝來。在他們身後,煙塵滾滾,似乎有大隊的後續人馬開到。

    其時,東受降城已經被唐軍團團圍住,四面八方都是回紇的營寨。南邊的回紇軍雖然略少,但也在五萬左右。

    按說這三千人,造不成什麼大麻煩。

    但是,這只是理論上的說法而已。這支三千人的騎兵非常精銳,為首之人勇猛無比,堪稱蓋世猛將一名,手持一桿馬槊,左衝右突,竟無一合之將。

    說時遲,那時快,眨眼間,這三千精銳如同刀切奶油一般,整支隊伍已經衝破了西邊的回紇大營,來到內城邊上。

    啊?

    白默超是知道厲害的,趕緊道:“大家莫管他,趕緊殺了李光弼再說!”

    “殺!”

    眾回紇軍士齊往前闖。

    但現在卻沒那麼容易得手了。

    道理很簡單,唐軍的援軍已至,只要堅持一會就可能活命,都爆發了最後的潛力,拚死苦戰。

    但對於回紇人來說,敵軍隨時可能從背後衝過來,取自己的性命。三心二意之下,怎麼可能全力攻敵?

    隨著唐軍援軍的越來越近,已經有不少人開了小差。

    白孝德見事不可為,叫了一聲“撤”,趕緊下了城牆,往突厥大營撤去。

    然而,此時已經晚了。

    那唐軍猛將的馬匹如風馳電掣一般,衝到了白默超的背後,“嗖嗖嗖”,連發三箭。

    白默超沒辦法,只得撥打雕翎箭,起身迎敵。

    也許今日大戰連番,太過疲累。也許是確實技不如人,只二三十個照面,白默超就被唐將挑於馬下。

    他捂著自己腹部的創口,咬著牙道:“能不能讓我死個明白,你到底是何人?”

    那人哈哈笑道:“行,某敬你是條漢子,讓你四個明白。越王崔耕那是我爹,大唐的安樂公主,那是俺娘。俺的名字叫崔琪,官封扶桑幕府大將軍!”

    “崔琪?越王崔耕和安樂公主之子?行啊!我死的……不冤!”白默超大叫一聲,閉上了雙眼。

    ……

    ……

    當夜晚間,回紇中軍帳內,一片愁雲慘淡。

    不僅僅是因為第一猛將白默超戰死,還有兩個驚天噩耗:大唐朝廷的軍隊,已經和嶺南道大軍和解。

    嶺南道派出大船,幫著朝廷軍隊運兵,並且出兵相助。先期十萬精銳已經到達現場,再次奪回東受降城。

    這還不是最嚴重的。

    非常明確的消息,越王崔耕死而復活,輕易奪了契丹軍和室韋軍的兵權。

    如今朝廷羽林軍五萬,扶桑軍五萬,契丹軍二十萬,室韋軍三十萬,真如泰山壓頂一般,往東受降城開來。

    回紇人明白,現在的情況一個處理不好,就是滅族之憂,緊急商量對策。

    老家肯定是回不去了,往東往北又太過貧瘠難免敗亡。最終,回紇人決定,繞東受降城而過,將大唐江山攪個地覆天翻,死中求活。

    原來回紇人不是繞不過受降城,而是那樣就無法保證後路了,實在是兵家大忌,但現在死馬當活馬醫,已經顧不得那麼多了。

    但是,他們還是低估嶺南道海運的力量。等第二天他們進兵的時候,忽然發現,第二批十萬唐軍已然趕到,堵住了他們的去路。

    這時候,回紇人再往北和往東,也成為了不可能。最後,回紇人,被各國聯軍一百二十萬,團團圍住。

    ……

    ……

    回紇中軍帳內。

    有一小校單膝跪倒,道:“啟稟大汗,大唐有使者到。”、

    “使者為誰?”

    “當朝駙馬段秀實。”

    “啥?段秀實?他還敢來?”

    誰不知道,正是段秀實掏了回紇人的老巢啊?眾回紇貴人頓時義憤填膺。

    “殺了他!”

    “真欺我回紇無人呼?”

    “寧可站著死,不願跪著生!砍了他之後,我自與段秀實抵命,絕不連累大夥。”

    ……

    眾貴人紛紛鼓噪起來。

    伏地難卻雙目微閉,老神在在,不發一言。

    直到大家喊累了,他才雙手下壓,道:“怎麼?你們輸不起麼?什麼時候我回紇人墮落到要殺使者洩憤的地步了?”

    “可是……”

    “沒什麼可是的,兩國交兵,不斬來使。你們不要臉,老頭子我還要呢。”

    伏地難如同鷹隼一把的目光,往眾人的臉上掃去。

    諸將不敢與之對視,羞愧地低下頭來。

    伏地難這才道:“來人,請大唐使者。”

    “是!”

    功夫不大,段秀實昂首闊步,走入了回紇中軍帳,立而不跪。

    伏地難輕輕一拍几案道:“段秀實?你好大的膽子?真當本汗的刀不利嗎?”

    段秀實脖子微昂,道:“可汗,你想錯了。段某人的膽子不大,無非是有兩百萬大軍撐腰而已。您要是有這麼多軍隊撐腰,保準比段某人的膽子還大呢。”

    伏地難輕笑一聲,道:“兩百萬大軍?哪有那麼多?實打實,一百二十萬。大唐朝廷的軍隊五十五萬,扶桑軍五萬,室韋軍三十萬,契丹軍二十萬,嶺南道軍十萬。而我回紇有四十萬大軍,未必沒有一拼之力。”

    段秀實道:“那您就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聽聞回紇竟敢犯越王虎鬚,林邑、真臘、驃國等國紛紛表忠心,各願出兵五萬,如今已然登船。總共能得軍三十萬。還有,劍南道再次出兵十萬,已據此不遠。我大唐朝廷軍,又從南方調回大軍三十萬,據此還有三日路程。還有嶺西聯邦,組聯軍十萬,不日即到。在下說兩百萬大軍,那還是謙虛的呢。”

    頓了頓,又伸手一指伏地難,傲然道:“所以,現在不僅是兩百萬大軍圍攻回紇,而且是天下萬國戰回紇。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你們回紇……沒有半分勝算!”
regn13 發表於 2018-7-24 21:06
第1858章 孰人第二功

    段秀實話音落地,回紇諸貴人的面色頓時無比難看。

    伏地難的臉色卻平靜異常,道:“好!好一張利口。把大唐說得如此厲害,我回紇卻羸弱不堪。既如此……來人啊!”

    “在!”

    無數回紇甲士闖入帳內,手持利刃,貼著帳~篷,站於兩廂。

    段秀實怡然不懼,道:“可汗,殺雞焉用牛刀?殺一個段秀實,用不著這麼多人動手。只是殺了我之後……需要四十萬回紇人陪葬而已。”

    伏地難卻微微搖頭,道:“哪裡?本汗叫這麼人進來,可不是對付你的。”

    “那您是……”

    “別急啊,聽本汗把話說完。剛才段小哥說我回紇毫無勝算,既然如此……聽人勸吃飽飯,本汗決定,我回紇降了。”

    “啊?您降了?”

    段秀實本以為此次出使,還得有一場唇槍舌劍之戰,沒想到竟如此容易,簡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回紇貴人們也不相信啊,頓時有人著急道:“降什麼降?俺不服!”

    還有人道:“如果一定要降,請先讓俺放手與唐軍一戰。”

    “寧死不降,可汗也休想屈吾之志!”

    ……

    大帳內一片吵嚷之聲。

    伏地難也不生氣,就這麼笑盈盈地看著大夥。

    正在段秀實以為伏地難是想用這種形式向自己施壓的時候,突然,伏地難猛地一拍几案,道:“動手!”

    唰!唰!唰!

    寒光陡起,血光迸現!

    幾十顆大好頭顱滾滾而落,正是剛才那些聲稱不肯投降之人的。

    原來,伏地難剛才叫甲士進來,不是為了對付段秀實,而是為了應付現在這種情況。

    霎時間,大帳內雅雀無聲,人人靜若寒蟬。

    伏地難緩緩往四下里看了一圈,道:“怎麼樣?還有反對投降的沒有?咱們一併把賬算了吧?真是的,自己想死,莫連累族人啊。”

    “……”

    沒人敢搭茬。但有些人的目中還是露出了不服之色。

    伏地難輕嘆一聲,道:“本汗知道你們在想什麼。回紇此次戰敗,已然是確鑿無疑的事實。但是,若大家歸降之後,唐人狠狠報復怎麼辦?縱然崔耕名聲甚好,不會動手,但他手下的將士呢?誰能保證?”

    “對啊,對啊。”有些回紇貴人連連點頭。

    伏地難大手一揮,道:“本汗給你們的答案就是:那就讓他們殺!等他們殺累了,也就不殺了。總比現在大家負隅頑抗,身死族滅來得好。”

    頓了頓,他站起身來,道:“大家莫忘了,我回紇才興盛了不過幾十年,屈辱的日子卻有成百上千年。當初突厥人還不是對咱們想打就打,想殺就殺?縱然是各部酋長,性命也沒有保障。但儘管如此,咱們還不是熬過來了?大家記住,只要回紇人在,就有希望在。縱使百年、千年隱忍,也終有我回紇再伸之時。”

    “可汗啊!”

    眾回紇貴人跪倒在地,痛哭出聲,既為回紇的未來擔憂,又為回紇過去的輝煌哀悼。

    ……

    ……

    回紇人一降,這場涉及百萬人的大戰就算結束。

    但是,這麼多國家出手相助,甚至有些人還在半路,總不能說我們大唐沒事,用不著您了,你們回家吧?

    最後,朝廷重臣一商量,就在長安泰和殿,展開一場盛大的宴會。

    一為感謝各國相助;二為獎勵此戰的功臣;三為歡慶勝利。

    當天,上萬人齊聚泰和殿之前的廣場上。

    其中有各國貴人,有大唐重臣,有皇親國戚。當真是富貴逼人,代表了這個世界上最高的政治勢力。

    李隆基端坐玉座,望著眼前向自己跪拜的眾人,一股極大的滿足感,油然而生。但覺人生至樂不過於此。

    眾大唐朝臣,也感到了天朝上國的威風與氣勢,都感到與有榮焉,志得意滿。

    忽然間,有中書舍人賈至出班,道:“微臣現在心潮澎湃,想獻詩一首給陛下,以記今日之盛世。”

    李隆基道:“準!”

    賈至開口吟道:“銀燭朝天紫陌長,禁城春~色曉蒼蒼。千條弱柳垂青瑣,百囀流鶯滿建章。劍佩聲隨玉墀步,衣冠身惹御爐香。共沐恩波鳳池裡,朝朝染翰侍君王。”

    李隆基聽完了微微搖頭,道:“賈愛卿的詩才的確不錯,但是今日的場面太過盛大,以你的文采恐怕難以支撐。此非愛卿之過,而是人力有時而窮。”

    當朝宰相房道:“陛下最後一句話,微臣並不贊同。當前的場面雖然無比盛大,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但是,我大唐同樣有一個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大英雄,他就是越王崔耕。不如請越王作詩一首,以記今日之盛世?”

    李隆基看向崔耕道:“越王,您看……”

    崔耕捻著自己花白的鬍鬚,擺了擺手,道:“不成,不成,老了,老了,本王老了。現在腦子大不如前,如果陛下一定想聽的話,您容我一兩個時辰,我好好想想。實在想不出來,您也莫怪我。”

    若是崔耕年輕的時候說這話,肯定會被無數人譏諷。甚至有人彈劾他一個欺君大罪。

    但是以他如今的身份地位說出來,竟無人覺得有絲毫不妥。甚至有很多人感覺到,越王性子如此恬淡,能如此給當朝天子面子,實在是難能可貴,朝廷之福。

    當朝宰相王,笑盈盈地插話道:“詩作的事兒先放在一旁。微臣想談談論功行賞。此戰的第一功當然是越王千歲。但還有個第二攻呢,但不知陛下以為是何人?”

    李隆基眉頭微皺,道:“朕一時之間還真想不清楚。不知王相以為呢?”

    王道:“微臣以為此人正是李晟。他在越王生死未明之際,就以羸弱之兵抗史思明數十萬虎狼之軍。箭射史思明的眼睛,取得了我大唐第一場大勝,大大振奮了民心,鼓舞了士氣。”

    李隆基道:“確實如此。李愛卿,當屬此戰第二功。”

    王伸手一招,道:“李晟,陛下已經親許你為此戰第二功,還不快謝謝陛下?”

    李晟跪倒在地,道:“微臣多謝陛下誇獎,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王又道:“陛下,光認個第二功可不成,您還得封賞啊!”

    李隆基道:“封賞?越王這第一功還沒封賞呢,現在對於李晟的這第二功不著急吧?你不是兵部尚書嗎?寫個條陳上來,將有功之士俱皆列上,朕自有處置。”

    王道:“微臣不是說那種賞賜,而是我以為李晟這孩子文武雙全,品行甚好,又立下如此大功,實在是天將英才於陛下。陛下如今又膝下空虛,不如就認他當個乾兒子,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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