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戲法羅 作者:唐四方(已完成)

 
Babcorn 2018-7-23 08:47:28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17 127500
Babcorn 發表於 2018-7-23 21:15
第一百六十章 阿義,不要再錯了

  盧光耀死了。

  死的很突然,不是說他突然就死了,而是誰都沒有料到這樣的結果,誰都知道這次鬥藝可能會很難辦,但是誰都沒想到會出人命。

  或許就連盧光耀自己都不曾想到會有這一出吧,當那條毒蛇衝著李義飛去的時候,盧光耀在出手之前是否做過心理鬥爭?

  也許有,也許沒有。

  也許他非常自信自己的手法,認為自己絕對有把握控制那條毒蛇;也許他本身就存了捨命救李義的想法;也許他根本沒有想過任何事情,也沒有考慮過任何得失,也沒有考慮過任何後果,畢竟當時的時間那麼短暫,他只是見李義有危險,下意識就出手了,在他的潛意識裡面,或許他是一直都想保護李義的吧?

  比試的地點在湖心小島上,離著醫院很遠,再加上盧光耀為了把李義遁去,運動量太大了,導致血液流速過快,毒血很快就攻擊到心臟了,盧光耀還沒有送到醫院,就去世了。

  一場氣功大師的比試竟然鬧出了人命,本來興致高昂來看演出的那些大老闆們也紛紛嫌晦氣。

  警察也來了,經過一系列的調查,他們得出結論,是王榮耀大師想要表演《活捉毒蛇》,在表演過程中發生了意外,不幸被毒蛇咬中而意外喪生。而林洪濤林董事長只是給王榮耀大師提供了表演的道具罷了,與結果並無直接關係。

  這一結論也得到了當時圍觀的所有大老闆們的一致認同,結論有了,人證和口供也有了,可以結案了。

  警察也對林董事長進行了批評教育,並且出於公平原則,要求他對王榮耀大師的家屬進行合理的賠償。

  林董事長接受了警察的調解,當天就差人送來十萬現金,一條人命十萬,就現在的物價來說,這就已經很不錯了。

  羅文昌和陳國華怒不可遏,大聲唾罵來人,還揚言要去上訪,要一路告到京城去,他們就不相信沒有一個能說理的地方。

  來人只是微微笑著,神情謙恭,就算被罵,他也是唾面自乾,臉上永遠帶著謙卑的笑容。

  這人就是林家的管家,何平。

  方鐵口看著這一幕,其實他心裡很清楚,別看羅文昌有廳級幹部的身份,但他並沒有什麼實權,他可能在文藝界還能說上一兩句話,但就論具體的權利,他甚至比不過一個鄉鎮的二把手,更別說他現在已經退休了。

  至於陳國華,他就更加沒權了,人家給他一個面子,會叫他一聲陳老師或者陳校長,一些不大不小的忙,人家也願意幫他,但是這事兒不可能會有人幫他。

  他們想要把林董事長送到大牢裡面去,這是不可能的。

  相較於羅文昌和陳國華兩人的怒不可遏,方鐵口就顯得平靜許多,他走到何平面前,靜靜地看著他。

  何平朝著方鐵口微微躬身,面露謙恭。

  方鐵口出聲道:“錢,我收下了。”

  “是。”何平笑容更深,背也更躬的更加厲害了。

  “你幹什麼?”羅文昌驚怒不已。

  陳國華也憤怒看來。

  方鐵口平靜說道:“老王已經死了,我們鬥不過他們的,事情的結果你也看到了,我無法改變,你們也無法改變。這件事情一天不解決,老王就一天不能下葬,算了吧,我們根本無可奈何,就讓逝者安息吧。”

  “你……”羅文昌憤怒指著方鐵口,氣的渾身都在抖。

  陳國華也面如寒霜,冷聲道:“你不該如此。”

  方鐵口看了他們一眼,說道:“你們兩人都一把年紀了,怎麼還看不透這社會,我們都是蚍蜉螻蟻,而他們卻是大鱷。人已經死了,我們這些活著的人就該更堅強更好地活著,這也是對他最好的回報。”

  羅文昌怒不可遏道:“你無恥,不行,我不同意。”

  方鐵口說道:“你不同意也沒有用,我跟他是什麼關係,你跟他又是什麼關係,我能給他做主,你能嗎?”

  羅文昌氣極了,憤憤甩下一句:“我真後悔認識你這樣的人。”

  說罷,他扭頭就走。

  “哼。”陳國華也是一聲冷哼,黑著臉就走了,似乎多看方鐵口一眼都嫌髒。

  何平卻一直都很平靜,他總是微微躬著身子,面帶謙恭的笑容,看著對方爭吵,也不說話,甚至連臉上的表情都不曾變化過。

  方鐵口問道:“怎麼稱呼?”

  何平道:“何平。”

  方鐵口微微頷首:“我還要八萬。”

  何平神色不變,只是問道:“那……他的家人、親屬、朋友呢?”

  方鐵口道:“他並未婚娶,家人親戚在早年的大災荒中被餓死了,他的朋友就剩我一個,只有我。”

  何平第一次抬頭看方鐵口。

  方鐵口與其坦然對視。

  稍頃,何平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他把手上的袋子遞過來,道:“稍後,還有八萬送來。”

  “好。”方鐵口接過袋子,又道:“把老王的遺體運回來吧,盡快安葬死者。”

  “如您所願。”何平鞠躬後,離開。

  方鐵口平靜地看著何平離去的背影,眼睛微微眯了起來。

  ……

  這裡是陳國華的家,是獨門獨戶的一棟老房子。羅四兩自己一個人孤獨地坐在客廳角落,雙目失神,他沒有坐在凳子上,只是靠在牆角,整個人蜷縮了起來,雙手抱著膝蓋,身子一直在微微顫抖。

  盧光耀的遺體沒有運回來,因為他們沒有接受調解方案,沒有接受就代表案子沒有了結,有可能他們會要求司法鑑定,有可能他們要提出民事訴訟,也可能會有的別的事情,所以盧光耀的遺體不能動。

  方鐵口答應了何平的條件,答應了調解方案,此事已了,想來盧光耀的遺體很快就能運回來了。

  陳家,陷入了寂靜和哀傷。

  方鐵口抬頭看天,今夜星光璀璨。

  “篤篤篤……”門響,李義來了。

  李義失魂落魄,再沒有在一眾老闆面前那副高人模樣了,反倒是像一個精神不正常的流浪漢。

  “方……方師父。”李義哽咽地叫了一聲,顫著聲音道:“我……我……我師父他……”

  方鐵口平靜地看著李義,微微搖頭。

  李義連退三步,腳下一個不穩,竟然摔倒在地上,他四顧茫然,只覺腦子嗡嗡在響。

  方鐵口說道:“其實老盧可以不死的,如果當時他肯停下來包紮,一切都不會發生。可他為了保護你,也為了保護單義堂,他甘願去死。你不要再以為在老盧心裡,單義堂比你更重要了。”

  “如果……”方鐵口輕嘆一聲,臉上帶了些許悵然之色:“如果單義堂和你只能選擇一個,他會選你。事實上,他也的確這麼做了,你也知道單義堂對老盧有多麼重要,可他為了救你,把一切都拋下了。”

  李義捂臉,嚎啕大哭,四十多歲的人了,卻像一個失去了所有親人幼兒一般。也的確如此,盧光耀就是他唯一的親人。

  方鐵口喘了一口氣,道:“阿義,不要再錯下去了。”

  李義倒在地上,用手捶地,用頭撞地,眼淚鼻涕和獻血跟灰塵混在一起,糊了滿臉,他就跟一個瘋子一般。

  “啊……”屋內傳來一聲怒吼,原本蜷縮在角落的羅四兩憤然起身,朝著李義狂衝而來,右手在腰間一摸,手上頓時多了半枚飛鷹刀片,寒光凜冽,直衝李義喉嚨而去。
Babcorn 發表於 2018-7-23 21:15
第一百六十一章 我不能再聽你的了

  羅四兩持刀殺來,沒有留任何餘地,非常凶狠和凶悍。他手上那半枚刀片就是從於小婷身上拿的,他也一直沒有讓刀片離開自己的身。

  李義對此渾然不覺,還是如瘋如癲。也許他察覺到了,但是他不想躲。

  方鐵口站立當場,親眼看著羅四兩衝過來,他眸子陡然銳利起來,緊緊盯著羅四兩的臉龐。

  他沒有出手。

  羅四兩攜帶著滔天憤怒,衝了過來,右手夾著刀片一個衝刺直奔李義喉嚨而去。

  而李義也閉上了眼睛。

  預料中的血腥場面並未出現。

  羅四兩的刀片已經抵在李義喉嚨之上,羅四兩身子也在微微顫抖,鋒利的刀片刺破了李義細嫩的皮膚,一絲鮮血流下。

  “殺了我吧。”李義說。

  羅四兩睚眥欲裂,整個人更是控制不住地顫抖。

  方鐵口平靜地看著這一切。

  李義猛然睜開眼睛,眼中全是血絲,他狂吼道:“來啊,殺了我吧,是我害死你師父的,如果不是我隨意亂來,如果不是我不知進退,你師父根本不會死,來,殺了我,來啊。”

  “啊。”羅四兩怒吼一聲,夾住刀片,一拳就砸在了李義臉上。李義被擊倒在地,而羅四兩的手也被刀片劃傷了,鮮血流下。

  可羅四兩卻還是不管不顧,直接撲了上去,一拳又一拳打在了李義臉上,李義也不去閃躲,硬生生挨這些拳頭。

  他很快就被打的鼻青臉腫,眼冒金星,而羅四兩手上的鮮血也越流越多,他的右手都被染紅了。

  “好了。”方鐵口出手拽住羅四兩,掰開他的手,把刀片取出來:“別再打了,再打下去兩個人都要廢了。”

  羅四兩痛哭流涕,眼淚鼻涕糊了滿臉。

  李義倒在地上,面頰高高腫起,嘴角也有鮮血流出,他無神地望著夜空,眼淚從兩旁淌下。

  方鐵口站在一旁,沉默不語。

  這三個人構成了一副名字叫做悲傷的畫卷。

  ……

  何平很快把剩下的八萬塊錢拿來了,方鐵口也簽了不再追究的保證書,羅四兩是看著方鐵口簽的,他什麼都沒說,只是羅文昌和陳國華有些憤怒。

  保證書籤了,這件事也算了結了。第二日,盧光耀的遺體就給送回來了。第三日,火化。

  見遺體都火化了,林家人這才松了一口氣,看來對方是真的不想再追究了,這件事情總算是平了,十八萬塊錢花對地方了。

  但林董事長仍然被林老爺子狠狠教訓了一頓,林家老大也特地跑回來教訓了林董事長,林董事長兩面不討好,被約束在家裡反省。

  盧光耀火化完了之後,骨灰暫時供在了陳國華家裡,李義是深夜才來的,他一來就跪在了盧光耀靈前。

  羅文昌問方鐵口:“他的骨灰怎麼安置?”

  方鐵口頓了頓,道:“不能讓他們知道老盧的真實身份。”

  其實他不想繼續動用正規手段鬧下去,另外一個很大的原因就是盧光耀和李義的身份不能暴露。

  暫且不論以林家的威勢能不能讓他們去打這個官司,哪怕是能讓他們去打,他們也不能去,一旦把事情鬧大,李義和盧光耀的身份就藏不住了,那單義堂就徹底完了。

  單義堂要是真的完了,那盧光耀就是死都不會瞑目的。所以方鐵口讓這件事情結束了,要讓所有人都認為這件事情結束了。羅文昌和陳國華懂這個道理,雖然憋屈,但他們無可奈何。

  羅文昌道:“要不,我帶回江縣安葬吧?”

  方鐵口頓了頓,道:“你先回江縣吧,老盧的骨灰我帶回京城安葬,畢竟他們盧家是京城人士。”

  羅文昌微微頷首,又嘆了一聲:“唉,快手盧家,真是一個充滿悲劇的家族,第一代快手盧老盧爺,當年是立子行最頂尖人物。雖然到少盧爺手上家道中落,可是盧光耀卻又是一個不世出的天才。”

  “本是一個能振興快手盧家族威望的天才,卻又因為單義堂的事情而與立子行結下大仇,有一代宗師的實力卻籍籍無名,現在更是因故喪生,盧家也徹底沒後了。”

  眾人皆沉默。

  “但快手盧的傳承不會斷絕。”跪在地上的李義卻在此時突然開口了。

  眾人都看他。

  李義扭頭看羅四兩,紅著眼睛道:“我是罪人,我不配做快手盧的傳人,我也不配做單義堂的傳人。師父教給我的本事,我沒有資格再傳給任何人了,現在只有你才能讓快手盧的傳承不斷絕。”

  羅四兩不說話。

  “求你了。”李義大喝一聲,朝著羅四兩磕頭。

  羅文昌和陳國華頓時一驚,只有方鐵口和羅四兩神色平靜。

  羅四兩隻是看著李義磕頭,什麼話都不說,今夜的羅四兩沉穩的不像話,盧光耀死了之後,他彷彿就跟變了一個人似的。

  “四兩。”羅文昌有些於心不忍,叫了羅四兩一聲。

  羅四兩看看李義,冷漠道:“我要做什麼,我自己有數,不需要你管,你也沒有資格管,你連請求的資格都沒有。”

  李義的身體僵在當場。

  “你走吧。”羅四兩冷漠出聲。

  “四兩,別這樣。”羅文昌制止道。

  “走啊。”羅四兩大吼一聲。

  李義渾身顫了起來。

  羅四兩怒視著李義。

  李義痛苦地閉上了眼睛,顫抖著身子朝著盧光耀的骨灰盒磕了三個頭,流著眼淚,失魂落魄地走了。

  “唉……”羅文昌嘆息一聲。

  方鐵口對羅文昌道:“您先回江縣吧。”

  羅文昌遲疑道:“可是……四兩……”

  羅四兩道:“我等師父下葬之後,我就回去。”

  羅文昌還是有些猶豫不決。

  方鐵口勸道:“你先走吧,別再讓林家注意你了,我們多待一會兒,就多一份暴露的風險,老盧的身份不能暴露。”

  “好吧。”羅文昌只能如此。

  “那我呢?”陳國華問道。

  方鐵口道:“這段時間叨擾您了,我們明日就走。”

  陳國華訝異道:“這麼快?”

  方鐵口微微頷首。

  次日,方鐵口和羅四兩坐火車離開,等兩人抱著盧光耀的骨灰盒上了火車,那幾個盯著他們的人才終於撤去。

  火車上,方鐵口摸著盧光耀的骨灰盒,眼睛看著窗外,嘴裡輕輕念叨:“老盧,你對我亦師亦兄,我也是你帶大的。你總跟我說,江湖人忌諱傷了攢子,不讓我用金點行的本事做一些見不得光的事情。”

  “其實我知道,你是在保護我,因為那些我們不得不做的事情,總是你在做。攢子也是你在傷,你寧願因果報應在你身上,也不願意讓我承受。你總是這樣,總是想著別人,不會去顧忌自己。”

  “可今日……”方鐵口眼神慢慢銳利起來,摸著骨灰盒的手也用上了力氣,指頭泛白:“我怕是不能聽你的了。”

  羅四兩亦在摩挲那半枚刀片。
Babcorn 發表於 2018-7-23 21:15
第一百六十二章 夜半來客

  劉建民有一個好習慣,就是早睡早起,他這些年做生意也賺了不少錢了,錢越多他越懂身體的重要性。

  所以這些年來,不管生意有多忙,他晚上11點之前肯定會上床,有什麼事情第二天再去處理。

  今晚也是如此,他早早地就上床了。

  他躺在床上,手上翻著一份財經報紙,他是做家具生意的,但是這兩年家具產業發展的很快,市場已經漸漸飽和,他的生意也有些不好做。

  所以他也在考慮轉型的問題,現在全國城市的舊城區都在如火如荼地進行改造,這是一塊非常大的蛋糕,他很想摻和進去,但是已經失敗好幾次了,甚至弄得他家具廠的資金都差點斷裂。

  所以也很頭疼。

  翻看了一下報紙,他把身子靠在床上,又想起了前幾日那場精彩的氣功大師對決,那真是精彩絕倫啊。

  雖說最後出現了一點意外,但足夠讓他大開眼界了。以前別人老說什麼特異功能很厲害,但他卻一直保持著謹慎的心態,他並不是太相信這些,但是那日的那場對決,卻讓他相信這個世上真的有特異功能。

  或許真有那些神秘的高人,擁有不可言喻的力量,能穿透空間,甚至能勘破過去和未來。

  若是能得到他們相助,想必自己的生意應該就不會有什麼阻礙了吧,至少人家能看見未來啊。

  只是可惜,那神秘的李大師竟然在最後憑空遁走了。唉,真是一副仙人做派啊。

  劉建民嘆息著搖了搖頭,看了一眼時間,發現時間到了,他便放下報紙,關燈睡覺。

  這一夜,劉建民睡得有些不踏實,他總感覺有什麼事情要發生。

  待到夜深,他已經睡得迷迷糊糊,但覺有什麼東西壓在了自己身上,讓他感覺很沉重,而且有些喘不過氣來。

  “鬼壓床嗎?”迷迷糊糊中的劉建民產生了這樣一個念頭。

  而後一隻冰冷的手捂上了他的嘴巴。

  劉健民猛然驚醒,剛想動,卻被人死死壓住,這一刻,他嚇得亡魂皆冒,冷汗在頃刻間把衣衫浸濕。

  這烏漆嘛黑的,他什麼都看不見,他甚至不知道壓在他身上是人還是鬼,但的確是有東西把他給壓住了。

  “住嘴,別出聲。”一道冰冷的聲音在劉建民耳朵旁響起。

  “是人。”這是劉建民的第一個念頭,可他的恐懼卻沒有減少半分,這大半夜的,突然來個人跑他床上,他能不害怕嗎?他嚇都要嚇死了,這是尋仇的嗎,可是自己也沒跟誰結仇啊?

  難道是賊?可是賊來抓我幹嘛,偷了東西就走啊?難道是想敲詐勒索,還是綁架?

  劉建民嚇得牙齒都在發顫。

  那人又說話了:“我不會傷害你的,來這裡只是有幾個問題想問你,回答好了,我扭頭就走。”

  劉建民趕緊點頭。

  那人道:“我鬆開你的嘴,但你也別大喊大叫,你信不信我能在你喊出聲來之前,把你的喉嚨割破,或者說……你想試試?”

  劉建明拚命搖頭。

  那人這才松開他的嘴,冷冷問道:“你跟林家有仇?”

  劉建民一愣,顫聲道:“沒……沒……沒有啊。”

  那人卻道:“你瞞不了我,你恨林家老二,對嗎?”

  這話一出,劉建民就感覺自己已經被眼前這個人徹底看穿,儘管黑夜中他看不清對方的眼睛,但他仍然感覺自己像是赤裸裸站在這個人面前,再沒有半點秘密可言。

  其實劉建民真的恨林董事長,也恨林家,原本南湖開發的項目是他競下標來做的,這塊肥肉是他的。可林董事長卻憑藉家裡的關係,硬生生從他嘴裡把這塊肥肉給搶了過去。

  在這之後,劉建民想插足老城區的改造項目,也都被人明裡暗裡破壞,這些項目大多都被那些公子哥都拿走了。

  為了也能分一杯羹,劉建民放下所有舊怨,腆著臉去結識那幫公子哥,包括林董事長,他都卑躬屈膝了,可那些公子哥卻只會佔他便宜,根本不給他辦事,還坑了他不少錢。

  劉建民氣的肝都疼,對他們的怨恨自然更深,只是他從來都沒有表現出來,連那些公子哥都沒有發現,都以為劉建民是他們最好的跟班走狗。

  可今日,自己的內心秘密竟然被這個人看穿,他到底是誰?

  劉建民震驚無比。

  那人道:“我與林家有仇,欲要報復他們,你既然恨他們,想來也知道對他們不利的一些事情吧,說出來。”

  劉建民穩了穩顫抖的內心,他有些遲疑地說:“我……我真不知道……”

  那人把臉貼過來,鼻子裡面的氣都呼在了劉建民臉上。

  劉建民寒毛都豎起來了,他都嚇傻了。

  那人道:“你覺得……你能騙的了我?”

  劉建民急忙解釋:“不是,我真不知道,他們是做了不少缺德事,但我就一個普通生意人,我能知道他們什麼事兒啊,我要是有證據,我早弄死他們了。”

  那人聲音依舊沉穩,甚至連音量都不曾變化過,語氣也是冰冷平淡,就跟從機器裡面發出來的一樣:“那麼……誰知道?”

  劉建民想了想,道:“除了林家人之外,就只有何平了,林家好多事情都是他經手的,他肯定知道而且保不齊有證據。”

  那人沉默了。

  劉建民連呼吸都放輕了,他不敢驚擾身上這個可怕的人,他雖然沒有看清身上這個人的相貌,但是他卻從靈魂深處感受到了恐懼。

  過了稍頃,劉建民感覺身上一輕,那人起來了。

  “這件事情,不要跟別人說。當然,你也沒有必要說,你也……不敢說。”

  劉建民把身子蜷縮在一起。

  “走。”

  窗戶打開。

  “噗……噗……”兩聲。

  是兩個人?

  劉建民一愣。

  過了好久,劉建民才顫抖著手把燈打開,明晃晃的燈光照亮了房間,也驅散了劉建民的恐懼。

  他大口大口地喘著氣,睡衣已經徹底濕透了,他看了看鏡子中自己蒼白的臉色,又看了看打開的窗戶,心中陣陣餘悸。

  次日。

  何平失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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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三章 你要死

  林家。

  林老爺子面色陰沉,林家上空彷彿凝聚著超高氣壓,讓所有人都喘不過氣來。

  “老闆。”司機阿貴過來了。

  阿貴是林老爺子除了何平之外的另外一個心腹,林家做的那些見不得光的事情,一大半是何平做的,另外的就是阿貴。

  林老爺子沉聲問道:“找到何平了嗎?”

  阿貴搖頭。

  林老爺子又問:“他家人呢?”

  阿貴道:“老婆還在鄉下老家,兒子不見了。”

  林老爺子眼睛陡然眯了起來,右手在茶几上無節奏地敲了起來,一股子氣勢慢慢升騰,阿貴頓覺壓力。過了稍頃,林老爺子才慢慢把眼睛睜開,只說了一個字:“查。”

  “是。”阿貴應了一聲,就匆匆出門了。

  阿貴調查能力不錯,三教九流都有朋友,林家明面上的關係網是何平負責的,三教九流就是阿貴負責。

  阿貴約了吳州當地的一些地頭蛇喝茶,讓他們繼續找到何平和他的兒子,但是要秘密,不要驚動其他人。

  阿貴把事情都交代清楚了,他才從茶樓包廂裡面出來,剛出來就撞上了一個仙風道骨的人。

  阿貴揉著肩膀,皺眉看那人。

  那人也不滿看來,可等看到阿貴的臉色之時,他卻驚疑一聲:“咦?”

  只是這輕輕一聲驚疑,卻讓阿貴心臟撲通撲通地跳了起來,他頓時就惴惴不安了。

  阿貴可不是初出茅廬的愣頭青,他也是吃過見過的,可是今日在面對眼前這個仙風道骨的中年人,阿貴卻感覺渾身不自在,忍不住心生敬畏。

  “您……”阿貴用上了敬語。

  那人深深看了阿貴一眼,搖搖頭就走。

  阿貴心中頓時就突兀地閃過一陣慌亂,他立刻出聲道:“先生別走。”

  那人卻不停歇,就道:“莫要找我,我解不了你的難。”

  說罷,那人轉身就下樓了。

  阿貴愣在當場,難?什麼難,自己要遇難?

  阿貴趕緊回過神,跑下樓去,追著那人而去:“先生慢走,先生慢走。”

  緊趕慢趕,把那人攔了下來。

  那人轉頭,眼睛盯著阿貴。

  阿貴頓時心中一驚,就這一眼,自己的一切彷彿就都被對方看透了,這讓他起了一股子毛骨悚然的感覺,渾身不自在。

  阿貴強打精神,強笑道:“先生剛剛說的話是什麼意思,我怎麼不懂啊?”

  那人淡淡回答:“沒什麼意思。”

  阿貴道:“剛剛先生說我有難是指何事?”

  那人輕嘆一聲,微微搖頭道:“天道無常,不予惡人,你作惡太多,壽命無多了。”

  阿貴一驚:“先生說笑了吧?”

  那人輕笑一聲:“呵,你血債太重,身上竟有命案,天道輪迴,報應該來了。”

  阿貴心中一驚,他怎麼知道這麼隱秘的事情?難道他真是活神仙。

  阿貴強笑道:“呵呵,先生說笑了,我哪有什麼命案啊,再說難道我會出什麼意外?”

  說來也怪,若是別人在他面前說這些話,他早一巴掌扇過去了,可是這人一說,阿貴竟然連腳趾頭都在說著相信。

  那人道:“並非意外,而是人為,你的命就在這幾日了。”

  阿貴心中大驚,驚慌道:“胡說八道,你有什麼根據嗎?”

  那人微微搖頭,又看了阿貴一眼,說道:“天道輪迴,不予惡人,你本就作惡多端,還是個濫賭的性子,又欠下賭債。呵,可憐你那些債主了。”

  阿貴這次是真的震驚了,沒錯,他是愛賭,他孤家寡人一輩子了,沒什麼愛好,就喜歡賭錢,他也曾經因為賭錢而誤了不少事情,害的林老爺子懲罰他多次,阿貴也曾痛定思痛要戒賭,可他真的戒不了啊。

  所以現在他要賭錢,都去隔壁市賭,根本不會在吳州,他也怕被發現。剛剛前不久他又賭了一場,不僅把自己的錢輸光,還欠下去接近二十萬賭債。

  他到現在都沒敢跟別人說,就更別說是林老爺子了,所以吳州市里根本沒人知道他賭博輸錢的事情,而眼前這人居然一眼就看穿他所有心事,自己在他面前就跟沒穿衣服似的,毫無秘密可言。

  阿貴心中惶恐,頓時就對眼前這人奉若神明,他顫聲道:“先生……大師……大師救我。”

  那人卻是搖搖頭,道:“你作惡多端,救不了了。”

  阿貴急忙道:“大師救我,大師救我,只要您能救我性命,不管多少錢,我都肯給。”

  那人輕蔑一笑:“一個負債纍纍的人倒是大言不慚。大衍之數五十,也有遁去的一,就看你們兩個人誰能抓到那個遁去的一了,誰先動手,誰能活著。”

  阿貴愣住了,他不是很明白那人話裡的意思,可等他抬起頭,卻發現那人已經不見了。

  阿貴倒吸一口涼氣,震驚道:“神仙。”

  ……

  城郊果園有一處廢棄的小棚子,這小棚子原來是守果園的人居住的,現在果園被廢棄了,人家不種了,所以這個小棚子自然也就廢棄了。

  而林府管家何平就被人綁在這裡,往日裡風光無限的何平,此時卻綁的跟一頭豬一樣,嘴上也粘上了厚厚的膠帶,讓他無法說話。

  不過何平的神色還算平靜,他畢竟也是見過場面的,他相信很快就會有人把他救出來,只要他還在吳州,那就絕對沒有問題,因為沒有林家在吳州辦不了的事情。

  夕陽漸漸落下,從他昨晚被綁到現在已經過了十幾個小時了,而在這十幾個小時裡面,他沒吃沒喝也沒拉,連綁架者的面都沒有見過,甚至連聲音都沒有聽見過,就像是人家要把他扔在這裡把他活活餓死。

  他不禁也有些鬱悶,這夥人也未免有些太小心了吧?難道說他們真的只想把我扔在這裡餓死?

  何平又有些害怕起來。

  此時,夕陽透過窗戶照射進來,喚醒了沉思中的何平,何平順著光線看去,窗戶上有玻璃,因為光線變化,光線竟然反射出了外面的場景,在玻璃上浮現了兩個身影。

  何平精神一震,是綁匪,他們竟然就在門外。

  何平趕緊注視著玻璃。

  兩個人影是面對面站著的,一個正臉一個背面,背面那人何平自然是看不清楚,而正面的那個人也被背面那人擋住了,他也看不清楚。

  何平有些急躁,他蠕動著自己的身子,拚命想看到那兩人的相貌,可始終不行,他自己反倒累的氣喘吁吁。

  在玻璃上看那兩人,他們像是在交談些什麼,可何平一點聲音都聽不見,他聽不見聲音也看不見人,這讓原本沉穩的何平有些急躁。

  可他也沒辦法,只能緊張地盯著玻璃。

  稍頃之後,背面那人慢慢挪開,何平眼睛陡然瞪大,緊張看去。

  正面那人也要轉身離開,只留給了玻璃一個畫面,可就是這一個畫面,卻正好被何平抓住,可何平卻是大吃一驚,因為這人正是阿貴。
Babcorn 發表於 2018-7-23 21:15
第一百六十四章 你這個叛徒

  羅四兩在外面看了看天邊的夕陽,又扭頭看了一眼玻璃,光線已經挪開了,他就默默收拾起了擺在地上的幾面鏡子和一張大相片。

  這是利用鏡子和光線之間的折射和反光原理,做的一個比較有科學含量的小戲法,叫做鏡像戲法,這個一般西方魔術表演用的比較多。

  至於這張相片就是阿貴的了,利用鏡子的反射原理把相片的面孔投射到玻璃鏡子上。

  然後引何平上鉤,不用給何平看太多,留給他一個面孔就夠了,一方面是免得露餡,另外一方面就是有些時候少比多好,因為人的想像能力和推理能力是很強大的。

  此刻,何平已經害怕地在抖了。

  他第一反應就是林老爺子要滅他的口,因為他知道林老爺子太多秘密了,其實他一直過得很沒有安全感,知道的越多,死的就越快,尤其是他今天還看到阿貴也出現在了這邊。

  可是他轉念一想,不應該啊,他也沒有做什麼錯事,他剛剛前不久還幫林家二公子平了一件大事,他立功了,人家怎麼會要做掉他呢?

  再說了,如果真要弄死他,早動手就可以了,都把他綁在這裡十幾個小時了,連面都沒有露,這是要幹嘛?

  難道是阿貴私底下要弄死他?

  何平悚然一驚。

  他跟阿貴是林家的明暗兩個管家,他是明面上的,阿貴是司機,但其實他是暗管家。

  他們兩個人是一直合作的,但其實也是一直在競爭的,他這個明面上的管家可比阿貴的權力大多了,也風光多了,林老爺子也更器重他一點,他的待遇也比阿貴強上不少。

  難道阿貴想取而代之?

  是要殺自己,還是要陷害自己?

  何平是真的害怕了,他原先那麼淡定都是建立在林家有能力把他救出來的基礎上的,可現在出手的是阿貴,那他還指望個屁啊?

  難道自己今天要死?

  何平渾身顫抖了起來,惶恐地看向四周,焦急地扭動身子,他恨不得自己化身成一條蛇,直接鑽地面走了。

  “嘶……”何平頓覺痛感,他劃到了東西。

  何平挪開了身子,正好看到身後有一枚沒有完全釘入木板的釘子,他剛剛亂動身子蹭到了這顆釘子,把自己的皮肉劃破了。

  何平顧不得疼,反而大喜過望,趕緊湊過去,摩擦摩擦,在凸起的釘子上摩擦。

  ……

  阿貴回到了家中,打開了另外一隻手機,手機上有好幾十個未接電話,還有一摞威脅短信,都是催他還錢的。

  阿貴頭疼,他都欠下去接近二十萬了,他哪裡來的那麼些錢還啊。他又不敢問林老爺子要,他借都沒地方去借。

  阿貴倒在床上,又想起了今天那位神仙人物說他命不久矣的話語,饒是現在是熱浪滾滾的三伏天,阿貴卻仍然忍不住連打冷顫。

  他算不上是個好人,這些年他除了好事,其他事情都幹過了,按照法律來說,他都夠槍斃好幾次了。

  難道真是報應?

  阿貴也不禁捫心自問。

  可很快他的遲疑就被狠厲之色代替了,就算是老天爺給的報應,他也要逆天而行,他的命只歸他自己。

  阿貴神色猙獰,他拿起一把小匕首輕輕摩挲刀鋒,刺骨的寒芒在他的手指間輕輕刮過,讓他寒芒倒立,產生了變態的興奮感。

  “神仙說了,是人為,非天意,二子活一,我倒是想看看是誰想弄死我,又是誰能活下來。”阿貴看著刀鋒,眯起了一雙凶眼。

  ……

  次日,阿貴繼續尋找何平,他都快把吳州給翻過來了,可還是沒找到人。

  阿貴有些煩躁,任務完成的不順利和濃重的死亡威脅,讓他的情緒有些失控了起來,他今天已經發了好幾次火了。

  晚上,林董事長來電,讓他回林家大宅。

  阿貴回去,林家今晚大門緊閉,傭人和保姆都下班了,林府空空的,阿貴心中也不由有些發毛,下意識摸了摸自己腰間。

  進門,大廳。

  大廳裡面只有兩個人,林老爺子和何平,林老爺子坐著,雙手交叉搭在枴杖上,雙目微闔。何平站在林老爺子身邊,雙手垂在小腹前面,眼睛看著進門來的阿貴,神色動作謙恭,這是他多年來的習慣,但他的眼神中卻有怨毒之色。

  阿貴見到何平,神色很明顯地詫異了一下。

  見到阿貴如此神色,何平輕輕一聲冷哼,眼中怨毒之色更甚。

  “老闆。”阿貴進門叫人,然後對何平道:“何哥,你去哪兒了,可讓我好找啊,我找你好久了。”

  何平卻淡淡道:“我在哪,你還會不知道?”

  阿貴一愣,問道:“什麼意思?”

  何平垂手不答。

  垂眸閉眼的林老爺子沉聲道:“阿貴,你不打算給我一個解釋嗎?”

  阿貴更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解釋?什麼解釋?”

  何平看著阿貴,聲音有些發寒,道:“事到如今,你還想抵賴?”

  阿貴都傻了:“什麼啊,我抵賴什麼?”

  林老爺子身形動作都不曾變化過,依舊是雙手搭在枴杖上,垂眸閉眼:“你為什麼要綁何平?”

  阿貴眼睛都瞪大了:“我綁什麼了,何哥是我綁的?不是,誰說的啊?”

  何平微微笑道:“呵,好演技,這麼好的演技幹嘛不去做影帝,做司機,屈才了。”

  阿貴腦子都不夠用了。

  林老爺子此時又道:“阿貴,你的賭賬又是怎麼回事?”

  阿貴臉色一變。

  林老爺子又道:“你秘密賬戶裡面突然多的那十八萬又是怎麼回事?”

  “什麼十八萬?”阿貴又懵了。

  林老爺子陡然睜開,如睡獅睜眸,他用力一砸手上枴杖,冷冷喝道:“阿貴,你讓我很失望。”

  神態謙恭的何平也露出了幾分譏誚之色。

  林老爺子微微眯起了眼睛,透出絲絲殺意:“你賭博欠下高利貸,可以跟我說,你是確定我不會管你了嗎?還是說你根本就不想讓我管,阿貴,你讓我很失望。十八萬,呵,區區十八萬就把你收買了。阿貴,是你的格局變小了,還是根本就在恨我,你恨我曾經懲罰過你好幾次,你恨我對你不公,對嗎?”

  林老爺子看阿貴。

  阿貴急叫道:“我沒有。”

  林老爺子卻根本不理他:“你為什麼要綁何平,是你身後的人叫你做的嗎?你是想要何平的命,還是想要我這個老頭子的?”

  阿貴眸子瞪大,一時間,竟百口莫辯。

  何平冷喝一聲:“老爺,處理掉這個吃裡扒外的東西吧,他知道的太多了。”

  林老爺子眯起了眼睛,殺意迸發。

  阿貴怔怔看著何平,腦子裡面響起了昨天遇見的那位高人給他下的批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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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五章 滿門陪葬

  神仙曾說他最近有一生死大劫,這是他的報應,他會死,而且他的死不會是因為意外,而是人為。

  阿貴在瞬間就想通這其中的內幕了,根本就是何平在害自己,他所謂的失蹤根本就是假的,他一定是調查出自己欠了賭債了,然後故意往自己私密賬戶上轉錢,好陷害自己。

  他要讓林老爺子誤會自己已經叛變了,他要趁機除掉自己,他想幹什麼,自己跟他無冤無仇,難道他想獨攬林家的管事大權嗎?

  阿貴瞬間警覺起來,右手也摸到了腰間。他終於明白了,原來這就是他的生死大劫,難怪那個神仙說他的大劫就在這幾天,果然不假,來的竟然如此之快。

  大衍之數五十,都還有遁去的一,自己的生機就在這一瞬之間了。二子活一,這二子怕就是自己跟何平了,該死的傢伙,居然敢害我。

  阿貴握住了腰間。

  何平頓時就警惕喝道:“你腰上拿的是什麼東西?”

  林老爺子也豁然看來。

  阿貴撩起衣服,把森寒的匕首拿出來,眼睛冷冷地看著何平,還用舌頭舔舐一下匕首的鋒芒。

  何平吃了一驚:“你竟然敢帶匕首過來,你到底想幹嘛,你想殺誰?老爺,你看他,他分明是包藏禍心,他是衝著殺人來的,這個吃裡扒外的東西。”

  林老爺子臉上也露出猙獰之色,殺意頓時就沸騰了起來,他原本還想著給阿貴一個解釋的機會,現在看來,還解釋個屁啊,他自己都沒打算幹嘛,對方就已經動刀子了。

  他媽的。

  吃裡扒外的東西。

  阿貴已經有了反意,而且已經做出了造反的行為,林老爺子再不可能容下他了,他知道的太多了,必須要除掉他。

  何平看林老爺子。

  林老爺子沉著臉微微頷首。

  何平鬆開了交叉放在小腹的雙手,雙手抓了一抓。

  阿貴也帶著殺意看著何平,他手持匕首,說:“何平,你竟然陷害我,二子活一,我看今日是你死還是我活。老闆,等我解決了這個王八蛋,我再向你解釋。”

  “好啊,那你就試試。”何平伸出了雙手。

  阿貴直接一刀扎向何平,何平閃身一躲,撞進阿貴懷裡,伸手欲奪阿貴手上匕首,阿貴一轉手,匕首從側面扎來。

  何平直接撅臀一撞,阿貴下面一疼,這一撞好狠,疼的讓阿貴手上揮刀的動作都遲了半分,就在這關鍵時刻,何平出手奪刀,他雙手伸出抓住阿貴的持刀右手。

  阿貴拚命掙脫,兩人僵持住。

  就在此時,一道人影竄到了阿貴身後,一根皮帶直接套住了阿貴的脖子,用力一扯,阿貴眼珠陡然瞪大,呼吸不暢。

  出手的正是林老爺子,林老爺子面露狠厲,手上越勒越緊,他已經使出了全身的力氣。而何平則是趁機去控制阿貴的兩隻手,不讓他有反擊的機會。

  林老爺子湊到阿貴耳旁,猙獰道:“阿貴,老闆送你上路。”

  阿貴什麼都聽不見,他只覺眼前越來越黑,他的眼睛越來越睜不開。他知道是何平在陷害他,他也知道何平要害死他,可怎麼出手的卻是林老爺子。

  林老爺子竟然要親自出手殺他,怎麼可能?

  為什麼?

  這到底是為什麼?

  難道是他們兩個想共同除掉自己?

  阿貴想不通,他也沒有時間再去想了,在他生命的最後一刻,縈繞在他的腦海裡面的畫面就是昨日那個神仙給他下批言的模樣,他作惡多端,這是他的生死報應。

  “那神仙好準。”阿貴眼睛一閉,徹底沒了氣息。

  林老爺子這才放開阿貴,氣喘吁吁,他充斥著暴虐的殺意盯著阿貴的屍體,對何平道:“處理一下,做的乾淨一點。”

  “是。”何平答應一聲,拖著阿貴的屍體往外走。

  林老爺子靠在沙發上,喘著粗氣,他畢竟上了年紀,剛剛這一番動作,可讓他累的不行。他喘著氣,看著天花板上的吊燈,心中殺意猶未平息。

  只是他不曾發現,在那檯燈上面,還有一盞非常微小的亮著紅色光芒的小燈。

  ……

  次日。

  於保國把攝錄裝置和儲存設備交給了羅四兩,他說:“你要我做的,我做好了。”

  羅四兩微微頷首,面無表情道:“此事已了,以後你們於家不再欠我的,就當我們從不曾認識。”

  於保國看著羅四兩那張熟悉的面孔,可他現在卻覺得很陌生,眼前這個人已經不是當初他認識的那個了,已經不再是那個調皮搗蛋略帶張揚的手法天才了,這種陌生感竟讓他心生怯意,在面對羅四兩之時,他竟有些拘束。

  於保國頓了頓,道:“盧叔的死,我也很意外,有什麼需要我幫的,只管說,不必說那些還恩的話,我欠盧叔的,永遠還不完。”

  羅四兩卻只是淡淡說道:“沒有了,走吧。”

  於保國張了張嘴,竟也無話可說,最終他只能無奈地拱了拱手,轉身離開。

  羅四兩拿著這些東西,然後打了個電話:“喂,小姨夫,林老鬼殺人了,證據在我這裡,你可以動手了。”

  沒錯,羅四兩和方鐵口從來沒有想過去挖掘林老爺子的犯罪證據,他們又不是警察偵探,還能抽絲剝繭去破案,他們也沒有那個時間和精力去做這些事情。

  他們直接做了一個局,讓他們內部自相殘殺,不管死的是誰,只要是有人死了,那他們就可以向包國柱報案,包國柱也就有理由摻和進來了。

  至於他們在調查殺人案件的過程中,會不會發現林老爺子的其他犯罪證據,那就是他們的事情了。羅四兩需要做的,就是給包國柱提供一個介入調查的藉口罷了。

  這個局不算很高明,但很巧妙,它只適合用在那些作惡多端,心中有鬼的人身上,別看這些人平時很風光,但其實他們都沒有安全感。

  這個局的核心全都在阿貴和何平兩個人身上,這兩個人本來就有嫌隙,阿貴濫賭又迷信,濫賭之人必定迷信,再加上出手坑他的還是方鐵口,只稍稍一激化,一切就成了。

  不管阿貴動手殺了誰,或者誰殺了他,只要死人了,包國柱就能派人介入調查,這個局就成了。

  現在是最好的結果,因為林老爺子親自殺人了,他不是正當防衛,因為在阿貴失去反抗能力之後,他和何平兩個人還合力勒死了他,這就是殺人。不管包國柱能不能找到其他證據,林老爺子都死定了,林家要完了。

  羅四兩拿著林老爺子殺人的證據去找方鐵口。

  方鐵口翻看自己的右手,神情平淡,語氣平靜:“我要林家滿門給老盧陪葬。”
Babcorn 發表於 2018-7-23 21:15
第一百六十六章 預言成真

  夏秋之際,東南沿海那邊常有颱風,颱風一起,可謂是驚天之變,哪怕是以現在的科學技術手段,都得小心應付才能減少災難。

  今天的夏天,颱風再度光臨。

  許是今年的颱風太強了,竟順著東南沿海一路刮到了吳州這座北方的城市,吳州下起了瓢潑大雨,大雨也給這座燥熱的城市好好降了一降溫。

  在老百姓盡情享受這難得的舒爽天氣之時,吳州上層社會內部亦颳起了超強颱風。部裡領導接到群眾舉報,責令省廳從速偵破林老爺子殺人案。吳州一霸林老爺子頃刻被捕,而後紀委介入,反貪介入,颱風颳起來了。

  各方震驚,但反應迅速。

  許多人向偵查機關施壓,要求釋放林老爺子,可鐵證已在,林老爺子的殺人罪脫不了了。

  不僅此罪,藏在林老爺子身後那座恐怖的陰暗巨山也被揭開一角,僅僅半月有餘,陰暗巨山便徹底顯現。

  颱風過後便是地震。

  矗立在吳州市裡的林家的這顆擎天大樹,被連根拔起,林家的這座權力利益金字塔轟然倒塌。

  林家覆滅。

  當何平的那個失蹤多日剛剛與兩個美女結束了長達多天刺激遊戲的兒子,邁著發飄的步伐出來的時候,驚聞噩耗,他腳步發軟竟一時無法站立。

  林董事長亦是如此。

  他都懵了。

  林家大山被推到,林家老大也受了巨大牽連,也被牽扯出來許多問題,最後竟也鋃鐺入獄,接受調查了。

  至於林董事長,他沒什麼本事,就是依仗著家裡做點生意賺賺錢,家裡一些比較核心和關鍵的事情,根本不會讓他插手,甚至都不讓他知道。

  所以他反倒是沒收到什麼牽連,只是他的那些生意全都毀了,全都查封了,這些都是他們林家的犯罪證據。

  原本風光無限的林家二公子頓時變成連狗都嫌棄的對象,往日裡對他阿諛奉承的那些人,竟跟躲瘟神一樣躲他。

  他本身就是一個廢物,就是依仗家裡權勢才有今天,現在家毀了,天大地大,他該何去何從啊?

  林董事長四顧茫然,而後竟一頭栽倒在地上。

  ……

  另外一個非常惶恐的人就是劉建民,林家毀了,他本應該高興才對,可每當他想到那天晚上他就一陣陣心悸,在其後很長時間裡,他都不敢一個人關燈睡覺。

  現在林家毀了,他就怕的更加厲害了,那晚那人實在是太可怕了,讓他惶惶不可終日,後來竟搬離了吳州。

  ……

  雨漸漸歇了,天氣也轉涼了,炎熱的夏季過去了,現在已是夏末,馬上就要到秋了。

  生了一場大病的林董事長終於痊癒了,他彷彿一夜之間就滄桑了許多,明明還不到四十歲的他,卻已經滿頭花白了,神色頹然,走路蹣跚踉蹌,就這幅尊榮和形象,分明就是落魄之極的失意者了。

  他在街上踉踉蹌蹌地走著,說的好聽一點,他是痊癒出院,但其實他就是被趕出來的,因為沒錢了。他從出生到現在,還是第一次如此窘迫。

  以前總有他父親和大哥給他頂在前面,什麼事情都不用他管,他只負責享樂就好。

  現在他什麼都沒了,他頓時感覺自己就是一個廢物,什麼都不會,什麼都不懂,身上沒有任何技能傍身,他連活下去可能都比較困難。

  林董事長停下了腳步,四周看看,不知不覺中他已經漸漸走了偏路,這裡已不是市區了,而是城郊的一處爛尾樓,這裡荒無人煙。

  “怎麼來這裡了?”林董事長搖搖頭,卻又覺得頭疼的厲害。

  林董事長低頭看看自己這幅落魄模樣,又回頭看看來路,他突然想起了那天李義給他下的斷言,他說他看見自家老爺子被抓,林家轟然倒塌,而他自己也落魄地在路上走著……孤零零地走著……

  林董事長悚然一驚,一切都應驗了,竟然是真的,一切都是真的,李大師真的有特異功能,他真的是神仙。

  “神仙,神仙,神仙。”林董事長四周慌亂地看著,他就像是一個溺水的人突然見到了一根救命稻草。

  林董事長悔恨不已,早知如此,他真不該聽他父親的話,去考驗什麼李大師,把人家給逼走了。

  若是李大師還在,一定能把阿貴這個叛徒還有那個要害他們的幕後黑手給提前揪出來,他們林家也不會有今日這等大災難了,他也不會如此了。

  “李大師,李大師……”林董事長茫然喊了兩聲,他太想找到李大師了,只要能找到這等神仙,有這種神仙人物相助,他就不會如此落魄了,他還會是顯赫的林家二公子,甚至他會比他家老爺子還要成功。

  許是上天聽見林董事長的呼喚了,在林董事長視線遠處出現了一道身影,正是那消失多日的李義。

  林董事長定睛看去,待看清楚來人,林董事長倒吸一口涼氣,果然是神仙啊,聽到他的呼喚竟然就直接現身了。

  林董事長連滾帶爬,哭著喊著衝了過去。

  遠處,李義、羅四兩和方鐵口三人前後站著。

  見著林董事長,羅四兩眼中冒出凶光,右手一抖,變出半枚刀片,殺意沸騰,他要活剮了那林董事長。

  剛等羅四兩邁出第一步,他就被方鐵口攔了下來。羅四兩扭頭看方鐵口,方鐵口微微搖頭。

  李義對羅四兩道:“你身家清白,以後還要擔負為單義堂正名的重責,不能做這種事情。我李義爛命一條,無所畏懼,從今日起,我李義不再是盧光耀的徒弟,亦不是單義堂的後人。以後,單義堂和快手盧,就交託給你了。”

  說罷,李義抄起路邊上一根鋼筋就衝著林董事長過去了。

  羅四兩和方鐵口是布了一個局,但這是一個清白局,就算被人查的一清二楚,也沒人能定他們的罪,因為他們什麼都沒幹,人又不是他們殺的,他們連謀劃和脅從都沒有。

  羅四兩隻看了一眼,什麼都沒說,扭頭就走,身後響起的是鬼哭狼嚎的慘叫之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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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七章 第四代戲法羅

  江縣,羅家。

  羅四兩跪在地上。

  方鐵口站在羅四兩身後。

  羅文昌站在羅四兩對面。

  羅文昌神色有些無奈,他道:“行了,別跪著了,起來吧。”

  羅四兩搖頭。

  羅文昌無奈地問道:“你這孩子今天是怎麼了,就跪著也不說話,你到底要幹嘛啊,有什麼就說啊,你想要什麼啊?”

  羅四兩還是搖頭,神色平靜且低沉。

  羅文昌有些頭疼,他也鬧不清楚自己孫子要幹嘛,這孩子一過來就跪下了,而且怎麼叫他都不肯起來,羅文昌都沒轍了。

  羅文昌求助地看著方鐵口,問道:“方先生,四兩這是怎麼了,怎麼突然就這樣了,他是闖什麼禍了嗎?”

  因為林老爺子的案子還在偵查當中,羅文昌官面上的朋友也不多,他消息也不靈通,他還真不知道林家出事了。

  方鐵口微微一笑,答道:“沒事,你隨這個孩子吧。”

  羅文昌眉頭皺的更深了,又看向羅四兩。

  羅四兩卻突然磕了一個頭,沉沉道:“對不起,爺爺。”

  羅文昌愣住了。

  羅四兩又磕了一個頭,又道:“對不起,爺爺。”

  羅文昌神情發怔。

  羅四兩再度磕頭,道:“對不起,爺爺。”

  羅文昌突然間感覺鼻頭很酸,心裡很不是滋味。

  “唉……”方鐵口長長一嘆。

  羅四兩還在磕頭:“對不起,爺爺。”

  “對不起,爺爺。”

  “對不起,爺爺。”

  “對不起,爺爺。”

  “對不起,爺爺。”

  磕著磕著,羅四兩的聲音慢慢哽嚥了起來,眼中也被淚水充盈著。

  羅文昌心中也酸楚的厲害,他一個本該享受兒女照顧的老人家卻在忍受喪子傷痛之餘還要孤獨地養育照料羅四兩這麼多年,這其中酸楚真不是外人能理解的。

  但這並不是最難的地方,最難的是他自己的孫子不能理解他,也不願意聽他的話,甚至對他隱隱還有怨恨,這讓羅文昌的心很是受傷。

  羅文昌是一個很傳統的人,他不懂得如何去跟子女兒孫正確交流,也不懂得如何去合理地引導他們,但這並不代表他的心不會痛,他把所有酸楚都往自己心裡藏,藏得越多,痛得越狠。

  最讓羅文昌難受就是自己的孫子不肯接受戲法羅的傳承,他甚至在怨恨戲法羅,恨不得戲法羅徹底消亡。

  為了戲法羅這三個字,他們羅家三代人用了百年時間,費了無數心血,甚至連兒子的命都搭上了,才換來今日的輝煌。

  可自己孫子竟然如此棄之如敝履。

  他的心真的在滴血。

  可為了自己孫子,羅文昌還是決定徹底放棄戲法羅,他不想逼迫自己孫子,也不想逼他做自己不願意做的事情,他所求的僅僅只是羅四兩能好好做人,不要行差踏錯,僅此而已。

  可自己孫子卻還是拜了盧光耀為師,做了許多讓他不開心的事情,他真的很難過,也很心累。

  現在看見自己孫子如此模樣,羅文昌這些年所有的酸楚都湧上心頭,一時間,他竟難受的厲害,眼中也泛著淚光。

  羅四兩也趴在了地上,無聲淚流。

  方鐵口在一旁默然不語,只是微微嘆息。

  過了好久,羅文昌才漸漸平復下來心情,他擦擦眼角的淚水,對羅四兩道:“起來吧,你沒有什麼對不起我的,我也……從來沒有責怪過你。”

  羅四兩跪著地上,眼角帶著淚水,他極力去平靜自己的內心,但聲音仍有些發顫,他說:“以前我總是不懂,以前我總是愛鑽牛角尖,但是我懂了,所以我才知道原來當初的我是那麼過分,對不起,爺爺。”

  羅文昌搖頭。

  羅四兩卻還在說,他哀傷道:“我一直不懂你們為什麼會拼了命去做那些事情,我師父曾經跟我說過這就是戲法羅的責任和使命,因為總有一些事情比生命更重要。”

  “我一直不能理解,我也一直都不能懂,我師父說我從來不曾真正去瞭解過我父親,我也從來不曾真正去瞭解過你們,就自顧自一直鑽牛角尖,自己給自己找罪受。我一直都不懂,但是我現在我懂了,我知道了,我也明白了。”

  羅四兩深呼吸幾口,慢慢把心情平復下來,可仍有激動,他轉過頭對羅文昌說道:“我師父說的對,每一個人都會有自己的責任和使命,每一個人也都會找到屬於自己的責任,我現在終於找到了。所謂的責任,從來都不是要你做,而是你要做,我現在知道我要做什麼了。”

  “我父親是因為表演戲法死的,但其實我不應該去怨恨戲法,因為我爸他自己都從來不曾後悔過,就像我師父從來不曾後悔為單義堂拚搏一生,甚至獻出生命,我根本就沒有資格也沒有理由去怨恨。”

  “我記得小時候別人總在我面前提我爸,說我爸多麼多麼厲害,言語中全是羨慕和敬佩。哪怕是我爸死了之後,他們也全都是惋惜,這麼多年過去了,我已經越來越少聽見別人提起我爸了,我們羅家也不是之前的羅家了,別人都快忘記我們羅家了,都快忘記我死去的父親了,就算是二黃父子那種阿貓阿狗也敢上門欺負了。”

  “其實我爸沒有死,這些年他一直活著,他的精神一直活著,他的名聲一直活著,可現在,他快真正死了,因為越來越少人記得他了,越來越少人記得當初那個矢志帶領傳統戲法走向世界的戲法羅了。”

  “我不忍如此,我不想我父親被人徹底遺忘,我不想他所有的努力都徹底白費,我不想人們再也不記得曾經有那麼一個矢志要帶領中國戲法走向世界的人,我不想讓我爸徹底死去,我也不想戲法羅徹底消亡。”

  “所以,這就是我的責任,這就是我的使命。”羅四兩看著羅文昌,熱淚盈滿眼眶:“我師父曾說,當我有一天明白什麼是責任和使命的時候,我就會回來接過家裡傳承的那塊紅色臥單,我就會成為第四代戲法羅,所以……我來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8-7-23 22:36
第一百六十八章 這才是戲法羅

  羅文昌心頭有萬千的感慨,曾經的他是多麼希望自己孫子能接過家族戲法羅的名號,延續戲法羅的百年榮耀。

  現在自己孫子終於懂事了,終於能明白他們所堅持的東西了,也終於肯接受家族戲法傳承了。

  羅文昌曾經無數次設想過今天這一幕,可真等這一幕到來的時候,他卻發現他並沒有想像中的那麼欣喜,相反,他的心頭滿是沉重。

  羅文昌頓了好久,才慢慢把心中感慨平復下來,他看著羅四兩,問道:“你知道為什麼我們羅家的外號是以戲法命名?”

  羅四兩一愣,他還真不清楚這個。

  羅文昌道:“立子行傳承千年,期間出現過無數高手高人,有人手快,以快手為號,也有以怪手、鬼手為名;有人擅長藥法變化,以藥師為號,但是甚少有人能以戲法為號,像我們羅家這樣以戲法為號,傳承百年的家族,絕無僅有了。”

  羅四兩怔住了。

  方鐵口聞言也看了過來。

  羅文昌沉聲道:“戲法羅從來不是一個名號,也從來不僅僅只是三個字,它是一份榮耀,更是一份沉甸甸的尊嚴和責任。從你太爺爺開始,我們羅家第一代戲法羅,便是如此。在舊社會時期,國家蒙難,藝人屈辱,國外大批魔術師佔領國內市場。”

  “全天下所有人都在觀看西洋戲法,把中國戲法棄之如敝履,導致我們國內許多戲法師不得不可恥地換上洋人衣服,明明自己演的是中國戲法,卻偏偏去宣傳他們演的是西洋魔術,以此來混口飯吃。”

  “當時全行業都是如此,唯獨你太爺爺不肯,他不肯屈辱地換上服裝,更不肯屈辱了中國傳承千年的戲法,你太爺爺曾經跟西洋魔術師多次鬥藝,也跟國內那些崇洋媚外的戲法師們鬥過多次,歷經艱辛,蒙受無數困苦。”

  “他為的是什麼,不是別的,就是尊嚴,這是國家尊嚴,這是戲法的尊嚴,這種尊嚴不容許任何人踐踏,所以別人稱我們為戲法羅,我們……代表的就是戲法的尊嚴。”

  “我,羅文昌,羅家第二代戲法羅,我真正的成長是在新中國成立之後。那時候國內百廢待興,國際環境惡劣之極。1950年,中華雜技團第一次出訪蘇聯進行文化交流,我努力演出,把傳統戲法的精粹都向外國人展示出來,不讓人小瞧了我們國家,不讓人小瞧了我們傳統戲法。”

  “朝鮮戰爭爆發,我第一個相應號召,上前線進行慰問演出,鼓舞士氣。整個五十年代,國家在拓展外交關係,我也跟著外交團與各國進行文化交流,大大小小,我與國外魔術師鬥過數十場,我從不曾墮過國家威名,亦不曾墮過中國戲法威名,因為我是……戲法羅。”

  “你父親,羅家第三代戲法羅,他的舞台是在改革開放之後,他比我更優秀,也比我更有能力。那個時候,傳統戲法已經漸漸跟不上時代了,再加上社會原因,外國的屁都是香的,大家只看國外魔術,不看中國戲法。”

  “是你父親積極領導傳統戲法改革,創造出更有吸引力的,更符合現代人欣賞的中國戲法。不僅如此,他還要把傳統戲法帶到全世界,讓中國戲法光耀到全世界。”

  “為此,他與參加過多次國外的魔術大賽,也參加過多次世界雜技節,他不曾弱於任何人,也從來沒有人能真正勝過他,他真的把戲法帶到全世界了,哪怕是死,他都沒有放棄過自己的夢想,因為他是戲法羅。”

  羅文昌看著羅四兩,眼眶隱隱發紅,他說:“這……才是百年戲法羅。”

  羅四兩震撼了,說真的,這是他第一次聽他爺爺說什麼才是真正的戲法羅。

  原來如此。

  竟然如此。

  這一刻,羅四兩全懂了,百年羅家傳承的東西到底是什麼,他父親甘願拋棄一切甚至生命的東西到底是什麼。

  不是戲法羅三個字,而是尊嚴,是國家尊嚴,是民族尊嚴,也是戲法藝術的尊嚴。這才是羅家的傳承,這才是羅家的使命,這才是羅家真正的榮耀。

  羅四兩震撼的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羅文昌吐出一口氣,心裡舒暢了許多,這些話他一直憋在心裡很久了。因為羅四兩不能理解他們的選擇,也不肯為國效力,甚至連戲法都在排斥,他這些話也只能埋在心裡。

  現在終於說出來了,壓在羅文昌心頭的那塊大石終於搬開了,他輕鬆了許多,他對羅四兩說道:“四兩,你想學戲法是好事,但並不是你學了戲法你就是戲法羅了,戲法羅有戲法羅的使命,等你願意接過,也有實力去接過這份使命的時候,我就會把家族世代相傳的那塊臥單傳承給你,你就會是我們羅家第四代的戲法羅,振興和發揚傳統戲法的重擔就會落在你的肩上了。”

  羅四兩壓下心中的起伏,他跪著磕頭,把頭深深磕下去:“我知道我現在還沒有資格,但是我一定會成為第四代的戲法羅,羅家榮光永不凋零。”

  羅文昌點了點頭,老懷大慰,他頓了頓,又問:“那單義堂呢?”

  方鐵口也看羅四兩。

  羅四兩直起身子,平靜說道:“我是羅家的後人,也是單義堂的傳人。”

  羅文昌深深地看了羅四兩一眼,再度頷首。羅文昌在身後的畫櫥裡面拿出一個小盒子,從裡面取出一個用繩子穿成的小鐵片來。

  羅四兩一愣。

  羅文昌道:“這是你媽媽留下來的,你父親在85年的時候去國外參加世界魔術大賽,但是因為裁判不公,你父親沒有拿下第一。後來你父親一怒之下就闖到拿了第一的那個人家門口,向他挑戰,你父親贏了,那人把獎盃拿了出來,給你父親。”

  “然後你父親就把獎盃摔了,他說這樣的獎,不要也罷,還把獎盃給踹碎了。這個小碎片就是當時那個獎盃的碎片,它掉到你父親褲腳的縫邊裡面了,然後就被帶回國了。”

  “你媽媽發現了,她不捨得扔掉,於是你爸就找了一根皮筋來,把這個鐵片拴了一下,給你媽媽做了一個束髮的繩子,他說這種獎盃給你媽紮辮子,已經是最大的榮幸了。呵,一個世界第一的獎盃居然成了束髮的繩子了。”

  “第二年,魔術協會那邊又邀請你父親出國交流,對上次魔術比賽的公平性進行檢驗,所謂的檢驗,其實也是鬥藝。就是這次鬥藝,你父親在表演青空凌雲的時候,腳下不小心滑了一下,從空中摔了下來,唉……”

  羅文昌閉上了眸子,微微搖頭,神色感傷,他把那塊帶有鐵片的束髮繩子遞了過來,道:“這個給你吧。”
Babcorn 發表於 2018-7-23 22:36
第一百六十九章 遺物

  包國柱也接到下面提交上來的結案報告了,他揉了揉眉心,有些頭疼,他對這件事情知道的不太多,只知道盧光耀被人害死了,然後林家運作關係,袒護了殺人者。

  包國柱的事業能有今天這般成績,全憑當初抓捕了毒蛇標那夥人販子,所以他才成了打拐先鋒,由一個隨時都可能被撤職的小小刑警隊長一路做到今天的位置,盧光耀對他的幫助不可謂不大。

  如果沒有盧光耀,他當初早就死在毒蛇標那些人手上了,就更加不會有今天這樣的風光了,是盧光耀救了他的性命,盧光耀是他的救命恩人。

  現在盧光耀被人害死,他當然也很憤怒,可林家畢竟是有頭有臉的人家,他也不好隨隨便便就去查他們,而且羅四兩他們都已經接受調解方案了,更關鍵的是羅四兩竟然不讓他在這個案件上多查,只是讓他想辦法從別的地方徹查林家。

  包國柱很疑惑,這要求怎麼這麼稀奇古怪啊。他跟羅四兩說,要查林家,必須有一個介入調查的理由,不能無緣無故就動手。

  羅四兩當時只是跟他說了一聲知道了,後續就沒消息了,再後來,林老爺子就殺人了,連殺人視頻都寄到他這裡來了。再然後,林家就完了。

  現在,下面把調查報告交了上來。案子也都查清楚了,何平說是阿貴綁架了他,還要殺他,他們是正當防衛才把阿貴給弄死的。這是前期的說法,後來隨著林家背後的案子浮出水面,他們也就沒什麼好辯解的了,案子自然也就結了。

  若是包國柱實現不知道羅四兩要對林家動手,他恐怕也會被這個結案報告給糊弄過去。包國柱知道這裡面有鬼,但他不清楚這裡面的貓膩到底是什麼,他們怎麼就能確定阿貴一定會動手,他們怎麼能確定死的一定是阿貴,如果阿貴沒死呢,結果又會是怎麼樣的,會不會把羅四兩給牽扯出來?

  包國柱覺得有些心驚肉跳,覺得自己這個寶貝外甥真的是膽大包天,同時他也疑惑,他們到底是怎麼操作的,這未免也太冒險了吧?

  其實不管當時死的是誰,事情都不會查到羅四兩和方鐵口身上,哪怕包國柱主動讓人去查他們,他們都不會有事,因為他們做的太乾淨了,他們的行為並沒有違法犯罪,除了把何平綁了十幾個小時,可這也構不成非法拘禁。

  至於往阿貴私密賬戶賺錢和扮做風水先生忽悠他,仍然算不得什麼,他從來沒讓阿貴殺人啊。

  但偏偏這一系列並不算犯罪的行為湊到一起居然產生了這麼大的影響,不得不說方鐵口的本事真是了得,這場局只攻人心,只攻心虛之人。

  方鐵口對人心和人性的把握,的確是強到沒邊了。恐怕天下再無人能出其右了。

  ……

  江縣,羅家。

  方鐵口和羅四兩站在戶外,兩人皆遙望遠方,方鐵口神色有些感懷,他說:“單義堂遭逢大變,我們方家也全都折在裡面,逃出來的就只有我和我大哥兩個人,我大哥身體一直不好,將我養大,把家裡傳承的本事教我之後,就匆匆去世了。”

  “我這些年並未婚娶,所以無後,方家曾有家訓,玄關只傳方家人,我們這一支沒後,我也不想把本事教給本家,本來以為要把玄關帶到地底下去了。沒想到遇見了你,又有老盧臨終所托,我便破例將玄關外傳給你。望你秉持正心,不要辱沒了玄關二字。”

  羅四兩疑惑問道:“本家?”

  方鐵口微微頷首,自嘲道:“我們方家出自徽省桐城方式一族,方式一族是書香世家,從前清一直到現在都是如此,出了不少文學大師,秀才舉子。哪怕是現在,依然在文壇上有著舉足輕重的位置。我先祖方觀成因屢試不中,便流落江湖,以看相算卦為生,用其所觀所想,創出了玄關一書。”

  “也因為我們這一支流落江湖,所以一直不被本家所待見,也不讓我們回桐城認祖歸宗。玄關不傳外人,只傳方式族人,就是因為我祖上希望有天能認祖歸宗,把玄關獻給族人。可惜他們看不上,而我寧願傳承斷絕,亦不想給。”

  羅四兩驚訝地張大了嘴,他也不曾想到方鐵口竟然還有這樣的來歷。

  方鐵口接著道:“玄關從來不是教你看相算卦的,它是教你看人的,有此利器,天下哪裡你都去的,但你要謹記一點,切不可以此為惡。玄關,不做惡事。”

  方鐵口看羅四兩。

  羅四兩鄭重點頭。

  方鐵口道:“還有一點,玄關從來不是靜止的一門學問,從前清到現在,社會在變,人亦在變,玄關自然也在變。你傳承玄關之後,更要觀察這個世界,更要觀察現在以及將來的人心,把玄關完善下去,傳承下去。”

  “是。”羅四兩應聲。

  方鐵口在懷中掏出一物:“自從玄關出世之後,方家就執金點行的牛耳了,雖說庚子年之後,江湖亂道。至於現在,就更加不會有人再認這所謂的門長了。此物,就是金點行門長的信物,雖說沒什麼用,但一併傳給你吧,也算是留個念想吧。”

  羅四兩頷首接過,這是個龜殼,但卻是用黑色玉石雕成的,羅四兩也看不出什麼材質,但只覺入手溫潤,如抓凝脂。

  方鐵口又拿出一物給羅四兩:“這是單義堂的身份鐵牌,你現在也是單義堂的人了,只是單義堂沒了,也沒人給你做牌了。這塊是老盧的,老盧沒了,他的也就傳給你了。以後……你就是單義堂第三代傳人,也是單義堂的第三任坐館大爺。”

  “呵……”方鐵口說著,又搖頭笑笑:“你恐怕是最慘的坐館大爺了吧。”

  羅四兩什麼都沒說,他接過方鐵口手上的身份令牌,令牌正面刻了單義堂三個大字,背後是一個盧字。

  羅四兩看著那個盧字,怔怔出神,思緒紛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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