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來世界] 靈氣逼人 作者：臥牛真人 (連載中)

第一百六十一章 上校的過去


    「滴滴滴！」

    手機震動，屏幕閃亮，聊天軟件的界面跳了出來。

    「我恨你。」許諾說。

    楚歌有些尷尬地撓了撓頭，沒理會。

    不一時，聊天軟件卻源源不斷發送過來大量信息，楚歌一看，許諾不知從哪兒找來了非常詳細的資料，都是關於「上校」寧烈和烈風突擊隊的。

    根據許諾蒐集整合的資料來看，「上校」寧烈今年應該五六十歲，正好經歷過災厄紀元最黑暗的歲月。

    在他的早年生涯中，家鄉受到天災和匪幫的雙重侵襲，家人都不幸喪生，而他也被一個凶名卓著，規模極大的「胡狼匪幫」抓住，訓練成童子軍，充當炮灰。

    只不過，上校的運氣極好，幾年炮灰生涯，竟然毫髮無損，還磨礪出了精湛的戰鬥技能。

    後來，胡狼匪幫因為罪孽滔天，招惹了不該招惹的存在，被幾家有錢有勢的能源和礦業集團發佈了天價懸賞，遭到幾支傭兵團的聯合圍剿，終於分崩離析，連首領「胡狼」都逃之夭夭。

    上校被解救出來時，還不滿十四歲，自然談不上追究什麼罪責，反而加入了其中一支僱傭軍，又經歷了數年戰火的磨礪，便在僱傭兵圈子裡脫穎而出，甚至親自找到了昔日逃跑的「胡狼」，手刃仇敵，斬下「胡狼」的腦袋。

    從此之後，這名「烈風之子」便轉戰整個世界，對抗匪幫和叛軍，保護重要的採礦和能源設施，營救無數人質……非但成長為一名優秀的戰術大師，也得到了業界的極高評價，結識了大量能源和礦業集團的高層。

    要知道，地球聯盟成立之後，很多能源和礦業集團的高層，都進入各個地方議會甚至最高議會，變成執掌大權的議員。

    很多僱傭軍，也搖身一變，改編成地球軍，那些經驗豐富的僱傭兵都變成地球軍的教官。

    「上校」寧烈擁有這樣的人脈網絡，自然如魚得水，能接到各種高價值的任務，而他的烈風突擊隊戰鬥力的確強悍，從未令人失望，在圈子裡的招牌，自然也越來越亮，有口皆碑了。

    隨後，許諾還附上了烈風突擊隊的好幾場經典戰例，包括長途奔襲數百里，直搗叛軍的老巢；深入雨林，暗殺毒梟的首領；化妝成一支新崛起的叛軍，遊走在四五支叛軍犬牙交錯的地盤之間，引發這些叛軍的內鬥，最終為地球聯盟收服這一地區，立下汗馬功勞，等等等等。

    楚歌看得嘖嘖稱奇，終於忍不住回話︰「許諾，你從哪裡搞來這麼多資料，該不會又是什麼『黑客同學』吧？」

    「當然不是，這些都是公開資料，就隱藏在網絡的邊邊角角，細心搜索和整合的話，誰都可以找到啊！」許諾輕描淡寫地說。

    楚歌心說哪有這麼簡單，僱傭兵雖然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行業，但一般的網絡資料庫裡，也很少有這麼詳盡的資料讓人複製粘貼，這才過了多久，許諾就完成了如此繁瑣的信息搜索和整合工作，小丫頭的頭腦，真是越來越厲害了。

    當然，現在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他飛快瀏覽著一場場經典戰例，道︰「從他的戰例來看，這位『上校』寧烈，簡直是個英雄了！」

    「當然是英雄，雖然他沒有加入地球軍，無法得到正式的勛章，但很多被烈風突擊隊拯救的人都非常感謝他，好幾個城市都授予他『榮譽市民』的稱號，各大礦業和能源企業對他的評價都很高，紛紛邀請他去當『安全顧問』，甚至還願意給他股份呢！」

    許諾道，「地球聯盟為了自己的威望，不太願意宣傳僱傭兵的光輝事蹟，但是，小哥，你一定要把災厄紀元的僱傭兵，和一兩百年前的僱傭兵區分開來。

    「一兩百年前，浩劫尚未發生之時，世界各國的社會秩序都相對穩固，正規軍能有效執行絕大部分的職責，僱傭兵當然只能偷雞摸狗，幹點兒髒活臭活，甚至見不得人的勾當。

    「但是災厄紀元，國家破滅，社會秩序崩潰，很多正規軍紛紛嘩變，淪為叛軍、悍匪和流寇了，在那些支離破碎、孤立無援的城鎮村落，老百姓真是叫天不應，叫地不靈。

    「這時候，明明手裡有槍，擁有強大的戰鬥力，卻能忍住不偷不搶，提供安全服務，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只要簽訂了合同，就能幫老百姓戰鬥到底的僱傭兵，就是唯一的希望。

    「咱們生活在社會秩序一直比較穩定的精華區域，對這一點的感觸可能不是很深，但是在那些遭受天災侵襲最嚴重，秩序徹底崩潰，弱肉強食的野獸世界中，烈風突擊隊這樣有原則，講道理，童叟無欺的僱傭兵，簡直是……武俠小說裡，行俠仗義的俠客之類的存在，很受歡迎和尊敬的。」

    「不是吧？」

    楚歌啞然失笑，「俠客行俠仗義，可是不收錢的。」

    「廢話，小說裡的俠客，也根本不用擔心衣食住行，真金白銀就會從天而降啊。」

    許諾說，「但現實世界裡的戰士，總要穿衣吃飯，治療傷勢，補充各種資源，訓練後備力量，方方面面，哪裡不是錢？收了錢就辦事，往往還把事情辦得漂漂亮亮，已經很好了。」

    「我還是不明白。」

    楚歌道，「為什麼地球軍不親自執行這些任務，非要交給僱傭兵呢？」

    「因為幾十年前，地球聯盟和地球軍剛剛成立的時候，只不過是遍佈全球的無數個倖存者組織，拼湊起來的烏合之眾而已，包括當時的地球軍，也是由不同指揮、不同裝備、不同戰術風格、不同指導思想、不同士兵來源……總之什麼都不一樣的幾百支、成千上萬支地方武裝、私有軍隊甚至軍閥私兵，慢慢整合到一起，你能想像這樣的一盤散沙要真正凝聚到一起，形成戰鬥力，需要多少時間嗎？」

    許諾道，「在地球軍徹底完成內部整合之前，那些大企業只能依靠私有武裝或者僱傭兵來完成任務，更何況，僱傭兵還能執行很多正規軍不方便執行的任務，豈不是很好用？」

    楚歌道︰「什麼意思？」

    「比方說，現在地球上不是還有30%的區域不願意歸順聯盟嗎？如果派正規軍去維護大企業在當地的利益，豈不是有『侵略』的嫌疑？僱傭兵就沒有這個問題了，甚至鬼鬼祟祟顛覆當地政權，都不影響聯盟的光輝形象。

    許諾繼續道，「還有，就說『重創金丹強者』這件事，如果是正規軍幹的，惹怒了金丹強者背後的宗派，萬一人家什麼元嬰老怪甚至化神天尊──如果有的話，都氣勢洶洶殺過來，一點兒迴旋的餘地都沒有了，但既然是僱傭兵幹的，是民間行為，不代表官方立場，說不定大家還可以談判呢？」

    「……」

    楚歌只能說，「哇，你想得真多。」

    「話說回來，上校和他的烈風突擊隊當了這麼多年的『戰爭猛犬』，好處也撈到不少啊，哪怕最不起眼的一個小兵，到地方上混個安全顧問，或者二線部隊當個教官，一點問題都沒有，就算什麼都不幹，舒舒服服過下半輩子肯定沒問題的。」

    許諾道，「上校本人，更不用說，非但擁有好幾家保險公司和能源集團的股份，還有一個運作良好的基金，只要他肯點頭，大把高官厚祿等著他，順利完成這次任務，他就能功成身退，享受人生了，所以，究竟有什麼理由……」

    「你不會還在懷疑這位『上校』寧烈吧？」

    楚歌忍不住道，「你都說了，人家是戰鬥英雄，和軍方還有大企業的關係十分良好，在『金丹之戰』中名聲大噪，大把高官厚祿和美好人生等著他享受──哇，簡直是人生贏家啊，他的身家性命都和聯盟捆綁在一起，有什麼理由要拋棄一切，和天人組織那些犯罪分子瞎攪和？我看你就是想太多！」

    這條信息，卻沒發出去。

    疾風驟雨中，網絡被切斷了。

    斷網之前，電子地圖最後的顯示，楚歌距離基因藥劑倉庫所在的半廢棄化工廠，還有最後兩公里。

第一百六十二章 虛無之手


    兩公里外，經過改造的化工廠門口，壕溝、碉堡和高壓電網一應俱全，探照燈和無人機掃瞄每一寸空間。

    亦有神色精悍的軍人、非常特工和來自基因研究所，身懷異能的護衛不斷巡視。

    只可惜，因為靈山市爆發前所未有的襲擊事件，大批守衛力量，都被抽調，增援市區。

    而「上校」寧烈以及烈風突擊隊押送的運輸車隊，亦在驗明正身之後，揮手放行，輕而易舉進入化工廠內部。

    接下來的事情，對烈風突擊隊而言，就像演習一樣輕鬆自在。

    藉著風雨和黑夜的掩護，無數幽靈，就像蠕動的影子般潛入化工廠的各個角落，守軍一個接一個，悄無聲息癱軟在地，很快就換上了同樣制服，烈風突擊隊的人。

    沒過多久，另一方勢力，身穿黑色雨衣，頭戴黑色面罩和紅色夜視儀，亦出現在化工廠的一角。

    沒人看清楚他們究竟如何突破化工廠的外圍警戒線，彷彿直接從地底鑽出來。

    或許，他們的小隊戰術配合不如烈風突擊隊熟練，但手段之凶殘狠辣，以及覺醒者詭譎叵測的能力，卻有過之而無不及。

    雙方前後夾擊，徹底斷送了防守方固守待援的機會。

    而當防守方嘗試向外界呼叫支援時，才發現從第一秒鐘開始，電話、網絡、軍用電台、專用的報警線路……所有通訊方式，都被切斷或者干擾。

    在一座小小的倉庫前面，防守方進行了最後的抵抗，卻也沒堅持多久，防線就全面崩潰，熊熊燃燒的烈焰很快被雨幕剿滅，散發著焦臭氣息的殘垣斷壁之間，只剩下幾名身受重傷，流血不止的守軍。

    前後兩股進攻化工廠的勢力，在此匯合。

    一名身形高大，周身散發出野獸氣息，連面罩都遮擋不住旺盛毛髮的「黑雨衣」，喉嚨深處發出嗜血的喘息，手持一柄烏黑髮亮的軍刀，獰笑著朝幾名守軍傷員撲來，一道狠狠斬落。

    卻不防烈風突擊隊方面，「上校」寧烈如狙擊子彈般激射而出，一記凌厲無匹的旋風腿，像是將「黑雨衣」手中的戰刀踢飛，隨後一腳踹中胸口，把超過兩百斤的壯漢遠遠踢飛出去。

    壯漢跌落在泥坑中，摔得水花四濺，一時間暴躁起來，狠狠扯下頭罩，露出一張好似獅子般的面孔，蹲在地上，沖上校露出獠牙。

    雙方人馬，紛紛上前，劍拔弩張，氣氛微妙。

    「『獅王』巴特？真是一頭野獸！」

    上校看都不看獅子般醜陋的壯漢一眼，卻是盯著對方身後的黑暗，冷冷道，「我說過，不到萬不得已，沒必要造成多餘的殺戮。」

    「上校，您好。」

    曾經和楚歌打過交道的引導師，有能力引發一場地震的前礦山工程師岡薩雷斯，雙雙從雨中現身，畢恭畢敬向上校施了一禮，「天人組織向您表達最尊崇的敬意，也預祝我們的合作能非常愉快。」

    上校冷哼一聲，並不理會天人組織的犯罪高手們，而是單膝跪下，仔細查看那幾名守軍的傷勢。

    「他們還有救。」

    上校道，「幫我找個乾淨地方安置他們。」

    幾名傷員尚未喪失意識，聽到上校的聲音，其中一名軍官微微睜開眼睛，瞳孔驟然收縮。

    「寧烈……」

    軍官聲音沙啞，充滿困惑和絕望，「你究竟在做什麼！」

    「做我應該做的事。」

    上校面無表情，對這名昔日的同袍，現在地球軍的軍官道，「你們出賣了烈風突擊隊，明明知道金丹強者的情報，卻故意隱瞞，引誘我們去送死。」

    「這……怎麼可能……我們在那一戰中，也損失慘重。」

    軍官瞪大了眼睛，「寧烈，你不要聽信謠言，幹出親痛仇快的事情！」

    「是不是謠言，我心裡清楚，不是你們軍方，就是特別調查局，總有人知道真相，卻沒說出來。」

    上校冷笑，「或許軍方真不知情，所以我也不打算找軍方報復，這不是私人恩怨，我只想討還一點公道。」

    「公道？你還想要什麼公道！」

    軍官口中溢出鮮血，勉強道，「我不明白，寧烈，上面已經給了烈風突擊隊最優厚的待遇，你的所有手足都可以拿著豐厚的基金，舒舒服服過太平日子，倘若還想出來做事，保險公司、礦業集團、能源企業甚至地球軍，大把職位供你們選擇，為什麼要這麼做，你到底想要什麼啊？」

    「力量。」

    上校平靜道，「我需要中階基因藥劑，恢復力量。」

    「這」

    軍官的表情愈發困惑，甚至有些歇斯底里，「開什麼玩笑，你這趟任務的報酬，就是中階基因藥劑！我們不是簽署了合同嗎，只要你順利完成這次任務，運抵目的地的中階基因藥劑裡，就有你的一份，再加上最先進的修煉器械，有極大把握將你治好的！你這麼做，豈不是多此一舉，你是不是瘋了？」

    「沒錯，你們的確為我準備了一份中階基因藥劑，還有最完善的治療和恢複方案。」

    上校笑了笑，「但是，我的兄弟呢，烈風突擊隊裡的其他人，應該怎麼辦？」

    「這……」

    軍官語塞，看著上校的眼神，就像看著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你知道，我們不可能為那麼多殘兵統統提供中階基因藥劑，特別是他們的檢查結果很不好，一次治癒的概率極低，想要確保90%以上的治癒率，就要消耗五到十倍的中階基因藥劑這麼多中階基因藥劑，用在更有潛力的新人身上，才能發揮更大的作用。

    「面對這樣的檢查結果，沒人能批准如此荒謬的治療方案，或許有些不近人情，但規矩就是規矩。

    「更何況，我們也沒有將他們徹底拋棄，我們做出了足夠的補償，他們都有了一輩子花不完的錢！」

    軍官說到最後，簡直忍不住要吼叫起來，但吼聲很快化作劇烈的咳嗽。

    上校嘆了口氣。

    「『獵豹』，知道當年為什麼我沒有和你們這些人，一起加入地球軍嗎？因為我們從骨子裡就是截然不同的兩種人。」

    上校叫著對方還在僱傭兵圈子裡的花名，「第一，我沒辦法像你們一樣泰然自若，拋棄自己的兄弟；第二，我和我的兄弟也不認為，錢可以解決一切問題。

    「戰鬥的目的，從來都不應該是錢，從來不是。

    「只可惜，這樣的道理，你永遠不會明白。」

    上校將麻醉槍抵住了對方的脖子，輕輕扣下扳機。

    幾名受傷的守軍，很快被抬走，救治，處理。

    上校的視線越過「引導者」、「地震」和「獅王」等天人組織危險罪犯的肩膀，凝視著他們身後彷彿空無一物的黑暗。

    漸漸的，雨幕稀疏起來，冰冷的雨點彷彿勾勒出一個模糊的輪廓，這個輪廓不斷清晰，彷彿一件憑空懸掛的黑雨衣，詭異出現在了那裡。

    纖細的高跟雨靴在地上敲擊出清脆的聲音，「引導者」和「地震」等人為黑雨衣的主人讓開道路，對方將兜帽輕輕往後一掀，在黯淡的光芒映照下，露出一張精緻如面具般的女性面孔。

    上校的注意力，卻集中在神秘女子的雙手上。

    她的雙手深深隱藏在雨衣裡，又像是脫離身體，藏在另一個神秘莫測的地方。

    「虛無之手？」

    上校冷冷道，「儲存五級基因藥劑的保險箱，已經落入我們手中，你可以在不觸發警報的前提下，將裡面的東西，毫髮無損地提取出來？」

第一百六十三章 不請自來


    「當然，我就是為此而來的。」

    隱藏在黑色雨衣中，好似混血兒，看不出太多種族特徵的神秘女子，淺淺一躬身，「上校，您可以稱呼為『歌莉婭』。」

    「我很奇怪」

    上校不為所動，繼續冷冷道，「無論在警方、軍方、特別調查局還是五百強大企業聯合發佈的各種懸賞通緝榜上，『引導師』，『地震』還有這個殘忍嗜殺的『獅王』，都是榜上有名而且時常殺入前一千名的窮凶極惡，然而『虛無之手』歌莉婭這個名字，此前卻從未在任何通緝榜上出現過。

    「看來，你不是初出茅廬，籍籍無名之輩，就是老奸巨猾，天人組織的核心人物。

    「當然，這不關我的事，我只想告訴你，我一向不喜歡和藏頭露尾，自作聰明的傢伙打交道，因為你們這樣的人最喜歡在背地裡搞一套陰謀詭計，往往又會弄巧成拙。

    「希望這次，你們不要令我失望。」

    「上校放心，我們天人組織以促進覺醒者的權利為宗旨，對貴部的遭遇亦非常同情，未來的世界注定是覺醒者的天下，整個地球唯有在覺醒者的統治下，才能和修仙界、幻魔界抗衡，由我們享受所有資源，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歌莉婭微笑道，「我們絕對會信守承諾，也希望大家合作愉快，為今後的繼續合作，開一個好頭。」

    上校冷哼一聲：「廢話少說，開始搬運吧。」

    「等等。」

    歌莉婭道，「我們要的三名修仙者呢？」

    「三名修仙者，原本關押在火車站的臨時牢房內，現在則落入我的手裡。」

    上校道，「我仔細核查過，他們的確是煉氣期沒錯，所以，為什麼天人組織對三名小小的煉氣期這麼感興趣，甚至願意讓出這麼多基因藥劑和戰略物資，都非要得到他們不可呢？」

    「這個……」

    歌莉婭笑眯眯道，「上校並不是真想知道答案吧？」

    「的確不是。」

    上校道，「我只想提醒你，自從『金丹之戰』後，我和我的兄弟，越來越沒有耐心了，如果你們輕舉妄動，或者在基因藥劑的數量上耍花樣，我的兄弟，說不定會三槍打爆他們的腦袋，只留給你們三具無頭的屍體。」

    「怎麼會？」

    歌莉婭啞然失笑，「上校放心，等到大家合作成功，您就會發現，天人組織圖謀遠大，絕不會在這樣的細枝末節上糾纏不清的。」

    「那就最好不過。」

    上校話是這麼說，軍靴卻不曾挪動半步，銳利的目光也不曾柔和半分。

    這時候，一名僱傭兵大步上前，向上校匯報：「報告，三重警戒線已經部署完畢，電台、網絡和通訊線路也重新接駁，並受到我們的控制，目前市區方向還沒有任何異動，尚不知道戰略物資倉庫失守，獵兵也都放出去了，方圓三五公里之內，除了化工廠、礦山和火車站，就是一覽無餘的開闊地，只有有人進來，絕對躲不掉我們的獵殺！」

    「很好。」

    上校道，「即便如此，仍要速戰速決，三個小時之內，必須完成所有戰略物資的裝載，離開這裡。」

    「上校不必如此心急，一切盡在我們的掌握之中。」

    歌莉婭笑眯眯道，「無論軍警、特調局還是非常協會，都被我們玩弄於鼓掌之中，現在他們困在市區驚慌失措的百萬市民當中，就像陷入流沙般動彈不得，天亮之前，沒人會來到這裡的。」

    話音未落，第二名僱傭兵急匆匆跑了上來。

    「上校，我們有客人了。」

    僱傭兵叫道，「是一支軍方的偵察小隊！」

    歌莉婭的笑容瞬間凝固。

    上校盯著她看了很久。

    「一切盡在掌握，嗯？」

    上校轉身，頭也不回，大步朝化工廠門口走去，「放他們進來再打，加強無線通訊干擾，絕不能讓他們向外界發出半點聲音，讓獵兵都提高警惕，不要讓半個人逃出去！」

    ……

    楚歌斷線重連了幾次，還是搜索不到網絡，連電話都打不出去了。

    「這什麼鬼天氣？」

    楚歌撓頭。

    生活在災厄紀元剛剛退散的「涅槃初期」，各項基礎建設還在如火如荼地展開，網絡斷斷續續倒也不是什麼異常現象，再加上傾盆大雨無休無止，楚歌也沒多想。

    他看了一下許諾剛才發送過來的信息，發現還有一個數據包，解壓之後，是包括「上校」寧烈在內，烈風突擊隊一些資深僱傭兵的資料。

    靈氣復甦是官方剛剛才公佈的事情，這些資料裡，自然沒什麼超能力的介紹。

    但從公開資料來看，上校和他的戰爭猛犬，都是滲透潛入、暗殺游擊、室內狹小地形作戰的高手。

    論大開大闔，裝甲洪流滾滾向前的本事，當然不如正規軍，但要是在化工廠之內的複雜環境下進行小隊作戰，或者往深山老林裡一鑽，數量更多十倍的正規軍，倒也未必能抓住他們。

    至於超能力，根據許諾的推測，未必有那種花裡胡哨的噴火放電，看起來酷炫無比，實際上沒什麼鬼用的玩意兒，而是更偏重實戰，速度更快、力量更猛，射擊精度更高，全都是經過戰場檢驗，最高效的殺戮技巧。

    特別是上校本人，年輕時就是僱傭兵圈子裡出類拔萃的槍械高手，雖然後來當了指揮官，但他這種人，肯定不會荒廢自己賴以生存的技巧。

    「這小丫頭，腦子裡究竟在想什麼啊？」

    楚歌看著資料，咧嘴一笑，「算了，我也沒必要多想，反正曹大爺和關少校他們，已經帶著偵察小隊過去了，前面大概是軍事禁區，我不可能深入，遠遠看一眼，就能回去交差了。」

    楚歌駕車，在大雨中摸索。

    因為沒有網絡，無法導航，他只能走走停停，辨認地形，查看地圖，確定方向。

    幸好經過「地獄十項」的修煉，他的空間構造能力極強，不一時就把周圍地形都在腦中匯聚到一起，很快確定了火車站和化工廠的所在。

    夜幕和雨絲中，不遠處的化工廠就像是一座黑黢黢的城堡，隱隱透露出一股陰森的氣息。

    「好冷。」

    楚歌忍不住往掌心哈了一口氣，「怎麼一下子，變得這麼冷？」

    某種危險的預感，讓他不自覺放慢了車速，將震驚能量集中到雙眸之上，施展出《激腦術》第二重「穿楊」神通，目力飆至極限，穿過密不透風的雨幕，朝化工廠的方向望去。

    不知是否錯覺，他隱約看到化工廠內外，有星星點點的火光閃亮。

    「怎麼回事？」

    楚歌的眉頭皺起來，「這麼大雨，有人在化工廠裡生火？」

    越想越古怪，楚歌不敢前進了。

    向四周望去，到處都是黑黢黢一片，除了不遠處的火車站和礦山之外，什麼都看不見，整個世界彷彿都融化在黑暗中。

    而這黑暗中，又像是隱藏著幾十隻野獸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他。

    楚歌心底，升起一股冰錐般的寒意，掛上倒擋，準備掉頭回去，逃出這片令人膽顫心驚的地方，在做計較。

    就在回頭剎那，心臟忽然劇痛無比，一股危險的預兆令脖子後面的汗毛根根豎起。

    意識尚未反應過來，神經和肌肉纖維已經做出本能反應，整個人往副駕駛座上一撲。

    「砰砰砰！」

    車後窗被打了個粉碎，兩排車座都被貫穿，一發子彈擊中儀表盤，另外兩發子彈從前車窗鑽了出去，留下兩個重疊在一起的窟窿。

    楚歌的腦袋「嗡」一聲炸開，有人躲在後方的黑暗中，朝他射擊。

    若非他的神經反應速度和對危險的感知異於常人，三發子彈絕對能貫穿他的心口，甚至掀開他的天靈蓋！

    「砰砰砰砰砰砰！」

    對方絕對是經驗豐富的老手，絲毫沒有用三發子彈就消滅他的幻想，無論車內人究竟是死是活，彈雨都毫不猶豫地傾盆而至！

第164章 雨夜搏殺


    「有沒有搞錯？」

    楚歌目瞪口呆，大腦一片空白。

    第一個念頭就是自己是否誤闖軍事禁區，那些看守基因藥劑的士兵神經過敏。

    但仔細想想，自己一路開來，根本沒看到崗哨和警戒線，這裡仍是化工廠外的大路。

    如果真是軍隊，哪有一聲不吭，連警告都沒有，就胡亂開槍？

    而且，前面才是化工廠，子彈卻從後面射來。

    換言之，對方早就埋伏在自己身後，或許還冷冷看著自己開車靠近化工廠，卻沒出聲示警，而是放自己進來，再從背後突然開火。

    這絕不是軍隊的風格。

    而是叛軍或者匪幫！

    說時遲那時快，劈頭蓋腦的彈雨已經將車尾和後座都打了個稀巴爛，前座和中控台亦被打成了馬蜂窩。

    幸好這是一輛皮糙肉厚的老式肌肉車，而且這年頭的車輛設計，都考慮到了地震、火災等等因素，輪胎有自動充氣的防爆功能，發動機艙亦格外堅固，再加上大雨干擾了對方的視線和彈道，車輛還沒有熄火。

    但這並不意味著，這輛車就能完全防彈。

    楚歌抱著腦袋，咬緊牙關，忍受著子彈橫飛，車窗玻璃碎裂，濺射到身上的感覺，忍不住想要慘叫。

    他知道自己再不加快速度，任憑發動機艙被對方打爆，車子停在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地方，就真的死定了。

    「冷靜，快想辦法，不管對方是什麼人，我都必須先把速度提起來！」

    幸好，身為一名頂尖的「萬金油」型工程機械操作手，以及優秀的救援者，楚歌對於普通車輛的駕駛，已經達到專精的程度。

    而為了駕馭無人機而修煉「古武」，又令他的雙腳比雙手更加靈活。

    對方的槍法相當精準，大部分子彈都衝著駕駛座去，顯然想先把司機殺死。

    楚歌蜷縮在副駕駛座裡，勉強逃過一劫。

    他當機立斷，雙腳一蹭，脫下鞋子，把雙腳儘量伸長，去控制油門、檔位和方向盤，減少自己被擊中的概率

    謝天謝地，車速再次加快，左突右衝，不規則地蛇形前進。

    對方似乎沒料到，自己瞄準駕駛座開了這麼多槍，汽車依舊可以前進，走位還這麼風騷。

    子彈頓時落空，進入暴風雨的間歇。

    楚歌卻生不出半點安全感，仍舊感覺小命懸在半空，而吊著小命的蛛絲，隨時會被子彈打斷。

    他不敢回頭去賭對方的命中率，只能硬著頭皮不斷向前。

    城堡般的化工廠距離越來越近，廠區內不斷閃爍的火光和隱隱傳來的槍聲，告訴他前方是巨大的陷阱，但他根本停不下來，只要速度稍稍放緩──

    「砰砰砰砰！」

    對方已經習慣了他的蛇形軌跡，再次將他精確鎖定，這次的子彈格外犀利，幾乎擦著他的大腿過去，將儀表盤和中控台徹底打爆，就連發動機艙內都傳來了詭異的噪音，速度一下子慢了下來。

    「啊！」

    楚歌慘叫一聲，低頭看去，大腿被子彈擦出了一道深深的血痕，要是子彈再低半寸，恐怕就是撕裂大血管的貫穿傷了。

    震驚能量化作無數金色光點，爭先恐後湧入傷口，血很快自動止住，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修復──但這並不意味著，當幾十顆子彈同時打爆他的心臟或者腦袋，也可以如此輕鬆地修復。

    支離破碎的儀表盤上，無論速度還是發動機轉速都降至谷底，這台車堅持不了多久，就會徹底癱瘓。

    前方，是化工廠黑黢黢的高牆，再也沒有了路。

    「躲在車裡，死路一條，無論如何，都要搏一搏！」

    生死威脅，再次激發楚歌的狠勁，他的眼底再無半點緊張和恐懼，反而充滿了野獸落入陷阱，不得不斷臂求生的決絕，「對方是槍手，距離就是他最大的優勢，而我兩手空空，車裡只有……螺絲刀和扳手，只有將單方面的獵殺，拖入混亂不堪的肉搏，才有一線生機！」

    想到這裡，楚歌伸腳，重重轟下油門，打開了車輛的前後大燈。

    趁著汽車迴光返照般將速度飆至極限，前後都閃閃發亮的剎那，他撞開車門，從高速行駛的車輛上一躍而出，跌落路邊冰冷的泥水裡。

    周身筋斷骨折般的痛楚，沒有令他發出一聲低吟，他立刻蜷縮成一團，用路邊的泥漿和雜草掩飾自己，鷹隼般銳利的目光，死死盯著後方。

    空無一人的汽車還在前進，不斷遭到後方槍手的攻擊，打得火星四濺，最後一頭撞在化工廠外的高牆上，和牆壁擦出大片火星，整輛車都翻轉過來，摔了個四腳朝天。

    雪亮的大燈和閃耀的火星，製造了一片視覺盲區，沒人能在如此惡劣的環境中，看清楚歌跳車的動作。

    很快，一輛黑色摩托從公路後方無聲無息駛來。

    車上騎士穿著全套防水黑色迷彩戰鬥服，摩托兩側架著兩支自動步槍，渾身上下掛滿了武器，手裡還提著第三支步槍，神色警惕朝汽車殘骸望去，隨時準備再補上一梭子子彈。

    楚歌通過《地球無雙》的專業槍械資料庫，對絕大部分槍械的最佳射程都瞭若指掌。

    他精確計算過汽車和圍牆之間的距離，確保對方只要是從公路追趕，一定會經過自己的埋伏點。

    當然，他沒期待這樣訓練有素的槍手，能夠被自己的花招迷惑太久，所以，不等對方靠近查看，他就低吼一聲，從摩托車的左後方衝了上來。

    震驚能量狠狠灌入雙腿，楚歌的雙腿彷彿變成了兩條高碳縴維製成的彈簧，爆發力發揮到極限，比低速行駛的摩托更快也更兇猛，對方想要調轉槍口已經來不及，竟然被他從摩托上撞了下來。

    兩人一起，落入路邊濕滑的泥漿裡。

    楚歌餘勢不減，好似猛虎一撲一縱，瞬間再次彈起。

    這次卻是貓著腰，朝對方的下盤撲去，想要抱住對方的雙腿，為所欲為。

    豈料這名槍手，亦是身經百戰的老兵，知道這麼短的距離來不及用長槍瞄準，當機立斷，丟下自動步槍，一個後滾翻，躲開楚歌致命的一撲，反而抽出斜插在胸口的手槍，「砰砰砰」，連開三槍。

    就在他後滾翻出去的剎那，楚歌已經知道自己撲了個空，也知道對方肯定有凌厲的反擊，乾脆就地抓了一把泥漿，狠狠甩過去，正好甩到對方臉上，擾亂對方的瞄準。

    三發子彈險之又險從楚歌的臉頰旁邊擦過，他手一揚，一柄螺絲刀如閃電般射出，正中對方的手槍，「叮」一聲，將手槍打落。

    對方眼睛都不眨一下，彎腰伸手去撈。

    楚歌手一抖，第二柄螺絲刀倒扣在手裡，整個人像是鱷魚撲食般在泥漿中滑行，螺絲刀直刺對方的咽喉。

    豈料，對方這一下完全是虛招，是故意引誘楚歌來攻，冰冷的笑意從對方眼底一閃而逝，這名槍手完全沒有撿槍的打算，一直隱藏在身後的左手，同樣泛起一片雪亮刀光，一柄佈滿鋸齒的匕首，劃出近乎完美的弧線，自下而上，挑向楚歌的小腹。

    楚歌嚇了一跳，《地球無雙》積累的遊戲經驗，到底無法和真實戰場上無數次出生入死的真實感受相媲美，只能依靠「地獄十項」中的狹窄地形救援科目，用類似「瑜伽」的方式，瞬間把身形擰成麻花，深吸一口氣，把小腹深深吸了進去。

    從側面可以看到，他的小腹，剎那間緊貼到了後背上。

    沒辦法，救援者要穿過一些極其狹窄的縫隙，不得不學會儘量壓縮身體的每一個部位。

    對方的刀尖和楚歌的小腹，只差了半釐米。

    換成普通人，無法像楚歌這樣吸氣，恐怕早就腸穿肚爛，喪失戰鬥力。

    「咦？」

    對方輕輕叫了一聲，看著楚歌過分青澀的臉龐，眼底滿是詫異和欣賞之意。

    但這並不妨礙他以更加迅猛，凶殘，老辣的姿態，朝楚歌撲來。

第一百六十五章 盤腸大戰


    「叮！」

    匕首和螺絲刀撞出刺眼的火星，彷彿兩頭凶獸的獠牙摩擦。

    楚歌已經將三五百點震驚能量聚集到手掌之上，依舊感覺掌心火燒火燎，好似捏著一枚燒紅的炭球，虎口隱隱痛，皮膚都被磨爛——對方的力量，竟然如此強大！

    幸好，這是一柄加大號的螺絲刀，有小拇指粗細，才沒有被對方一刀削斷。

    但對方卻趁機絞住了螺絲刀，匕首斜斜一挑，朝楚歌的大拇指削來。

    楚歌強忍震驚和恐懼，肩膀一沉，使出渾身力氣朝對方撞去，妄圖以蠻力破壞對方的巧勁。

    倘若對方執意要挑飛他的螺絲刀，整條手臂關節，都會被他硬生生掰斷。

    豈料，對方的手臂就像是剎那間失去了關節，變成一條滑不留手的泥鰍，十分突兀向前一甩，跳過楚歌的虎口和手腕，從不可思議的角度，朝楚歌的心口刺來。

    原來，針對楚歌手指的攻擊，仍是虛晃一槍，對方真正的目標，還是一刀斃命！

    楚歌大驚失色，再怎麼躲閃都來不及，周身骨骼和關節一陣蠕動，總算沒被刺中心口，左肩卻被劃出一道觸目驚心的傷口，雨點落入綻開的皮肉。

    如硫酸侵蝕般疼痛。

    對方舔舐著匕首上的血珠，發出無聲的冷笑，兩條手臂都像是泥鰍般，無視人體結構，三百六十度反關節自由轉動。

    楚歌的心沉了下去。

    許諾說得沒錯。

    真正久經沙場的老兵，最需要的肯定不是噴火、放電之類貌似酷炫的超能力。

    速度、力量、反關節運動、超卓的恢復力——這些簡單實用，一擊斃命的能力，才是老兵們真正渴望的殺戮技巧和生存手段。

    對方無疑是個中高手。

    論絕對力量和速度，他應該比戰鬥力增幅到150%的楚歌還要弱一點。

    但是論「力量控制」和「戰鬥經驗」，對方完全可以把楚歌吊起來，花樣百出地抽打。

    根本不需要撿槍，一柄匕首上下翻飛，如黑夜中的惡龍，刀刀直取楚歌的心口和咽喉，殺得楚歌冷汗涔涔，根本招架不住。

    不一時，楚歌身上就多出了十幾二十道鮮血淋灕的傷口，螺絲刀也只剩下傷痕纍纍的半截，握著螺絲刀柄的虎口，更是血肉模糊，不斷顫抖。

    而他甚至沒能在對方身上，留下半道傷口。

    技巧和經驗方面的差距，實在太大。

    楚歌唯一能利用的，唯有信息不對稱的優勢。

    他大致能猜到對方的身份，但對方並不知道他是誰。

    就算知道他是「楚歌」，卻也不可能知道，擁有震驚能量的加持，「楚歌」會是這樣一個，擁有超強恢復和超長續航戰鬥力的怪物。

    楚歌受的傷，並沒有表面看起來這麼嚴重。

    有好幾處傷口，都是故意讓對方割開的，就是為了麻痺對方。

    普通人落到這副「皮開肉綻，失血過多」的境地，戰鬥力早就像洩了氣的皮球般源源不斷地流逝。

    楚歌不同，金色光點就像是體內最忠誠的衛士般一擁而上，修復傷口的同時，還促進身體分泌更多體液和激素，確保身體機能不受這些「皮外傷」的影響。

    截至目前，楚歌仍舊沒有發揮最強戰鬥力，而是以100%的戰鬥力應敵。

    還不是時候。

    他還要觀察對方的規律和破綻。

    楚歌發現，對手雖然經驗豐富，攻勢犀利，似乎沒有半點破綻。

    雙手和左腿都能隨心所欲地反關節運動，像是覺醒了隨意控制關節的能力。

    但他的右腿卻有些笨拙和機械，每次攻擊，身體都有輕微的不協調，像是神經電流在經過右腿時，會稍微慢上半拍。

    ——若非右腿稍稍不便，只怕楚歌早就被對方報銷。

    而且，隨著時間的流逝，當兩人顫抖超過三分鐘之後，對方的速度明顯慢了下來，胸膛的起伏則驟然加快，口中噴出的熱流，充滿了疲憊的味道。

    「這麼快就沒力氣了？」

    楚歌微微一怔，「感覺不太對勁，是不是陷阱，引誘我主動進攻？」

    他沒得選擇。

    對方顯然不是孤身一人，茫茫黑夜中不知還蟄伏著多少神秘敵人，楚歌必須速戰速決。

    打定主意，他繼續向後躲閃，好似踩到泥漿中的一個凹坑，身形一晃。

    對方果然提高速度，朝他撲來。

    卻不知道，楚歌體內的每一束肌肉縴維，都被震驚能量狠狠絞緊，充滿了爆炸性的力量，「陷入泥漿」的左腳閃電飛起，朝對方的右腿狠狠踹過去。

    「咔嚓！」

    對方躲閃不及，右腿關節發出刺耳的金屬爆響，原來是一條機械義肢。

    楚歌這一腳，正好踹在機械和血肉接駁的位置上，非但將機械義肢踹得爆裂開來，腿部的皮膚和肌肉也被撕裂，甚至露出白森森的骨茬。

    「啊！」

    對方忍不住叫出聲，一小半是痛楚，一多半倒是驚訝。

    殊不知，他的驚訝正好為楚歌提供了炙熱的燃料，令楚歌趁勢飛撲上去，半截被匕首削斷，斷面卻更加鋒利的加大號螺絲刀，狠狠捅進了他的小腹。

    楚歌可是赤手空拳能抬起上千斤樓板的人。

    論絕對力量，即便比起舉重運動員出身的石猛都不遑多讓。

    在對生存的極度渴望下，這一捅凝聚了全部力量，數千點震驚能量瞬間燒空，別說螺絲刀的刀柄，就連半個拳頭，都深深沒入對方的小腹。

    沒想到對方悍勇至極，即便在腸穿肚爛的情況下，依舊死死抱住楚歌，在地上打了兩個滾，匕首兀自攥在掌心，朝楚歌的心臟捅來，要和楚歌同歸於盡。

    楚歌一手攥緊了匕首在對方肚子裡亂攪，另一手死死架住匕首，眼睜睜看著匕首距離自己的心臟越來越近，而對方臉上每一道皺紋的猙獰，都看得一清二楚，甚至能嗅到對方身上淡淡的菸草味道，就像是死神散發出的硫磺氣息。

    就這樣，雙方僵持了足足半分鐘。

    對方的體溫越來越低，力氣也越來越小。

    終於，楚歌能從對方的胸腹之間抽出鮮紅的手掌，加入匕首的爭奪。

    而對方已經沒有力氣，來阻止楚歌的反攻。

    甚至當楚歌用上了牙齒，從他的手腕上狠狠撕下一塊血肉時，他也沒太多抵抗。

    「噗！」

    匕首調轉方向，刺入對方的心臟，直沒到底。

    對方吐出最後一口濁氣，腦門也冒出最後一簇火焰般的震驚能量，隨即被楚歌一腳踢開，呈「大」字癱倒在地，不動了。

    「呼哧……呼哧……呼哧……呼哧……」

    楚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一個軲轆翻到旁邊，將對方散落的手槍和自動步槍都抄在手裡，槍口死死瞄準。

    這是他第一次遇到如此專業而悍勇的敵人。

    和這名敵人相比，穿越過來的修仙者就像是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莽夫；而注射了「惡魔之血」的無知少年們，則像是初生牛犢般稚嫩了。

    若非對方身有殘疾，而且最後關頭，莫名其妙脫力，現在倒下的，一定是楚歌自己。

    這也是楚歌第一次在這麼近的距離，以這麼直接、原始、殘暴的方式，殺死一個人。

    他倒沒什麼「瑟瑟發抖，想要嘔吐」的感覺。

    但的確覺得，有什麼東西從周身毛孔中流逝，又有某種東西從細胞最深處覺醒，說不上是「噁心」還是「興奮」。

    沒時間細細品味，楚歌眯起眼楮，趁著天空雷霆不斷的時候，朝對方的腦袋又補了兩槍。

    這是對付修仙者的習慣，一切以小心為上。

    隨後，他才匍匐上前，搜索對方全身。

    楚歌扒光了這名敵人。

    從虎口的老繭和佈滿身體的傷疤來看，這是一名身經百戰的老兵。

    而胸口的刺青和迷彩服上的戰徽，亦清楚告訴楚歌他的身份。

    烈風突擊隊，最優秀的僱傭兵。

    「……」

    楚歌很憂鬱地嘆了口氣，無語問蒼天，「這他媽都叫什麼事兒啊！」

第一百六十六章 上校和少校


    確認對方是經驗豐富，殺人如麻的僱傭兵，楚歌整個人都跌落冰窟。

    周身二三十道傷口雖然不再流血，但被雨水浸泡的刺痛，卻變得遲鈍而麻木，像是鈍刀割肉。

    更別說肌肉和關節都痠疼無比，隱隱生出疲勞的感覺。

    老兵太難纏了。

    和二十名注射了「惡魔之血」的無知青少年對決，對手剛猛有餘，韌性不足，往往三拳兩腳就解決一個，打完二十個，嗨，眼不花，氣不喘，腿不疼，還想再打二十個。

    但老兵就像是滿口獠牙的泥鰍，非但滑不留手，而且咬住就不放，一個就夠受的。

    楚歌的第一反應就是拚命逃跑，離開化工廠越遠越好。

    倘若許諾這個烏鴉嘴真的說中了，烈風突擊隊和天人組織攪和在一起，可不是楚歌這個剛剛覺醒的毛頭小子可以解決，他還是先顧著自己的小命吧。

    手機沒有網絡和信號，一定是對方實施了干擾，對，自己應該逃出干擾範圍，向市區的軍警和特工通風報信，就這麼辦！

    楚歌回頭，卻看到自己來的方向，幾道車燈，縱橫交錯，來回巡弋。

    對方果然不止一名巡邏者。

    說不定暗中還有狙擊手，冷冷鎖定所有想逃出去的人。

    楚歌又縮了回來。

    檢查自己從敵人身上搜到的戰利品，一套迷彩服，一件防彈衣，十二枚手雷，自動步槍和手槍，還有六個彈夾，以及一套纏繞在耳朵上的通訊器。

    更多的武器裝備，應該在摩托車上，後面的燈光越來越近，楚歌不敢冒險去拿。

    「灰蛇，發生了什麼事，回答我？回答我！」

    楚歌把通訊器纏繞在自己耳朵上，聽到有人在通訊頻道里低吼。

    「灰蛇」，應該就是剛剛被自己殺死的僱傭兵。

    看來，對方已經察覺到他的失蹤。

    四腳朝天的汽車和灰蛇的摩托相距不遠，車燈都沒有熄滅，在雨夜中格外扎眼，肯定被後方的巡邏者發現，正在飛快包抄上來。

    楚歌左右打量，這段圍牆四周都是開闊地，根本沒地方可躲，想要逃開巡邏者的目光，只有逃到圍牆的拐角。

    那至少還有三四百米的路程。

    深吸一口氣，在對方尚未趕到之前，楚歌套上防彈衣，把迷彩服什麼的揉成一團塞到胸口，將扒個一乾二淨的「灰蛇」，塞進了四腳朝天的汽車裡。

    隨後，他打開油箱，往裡面丟了一顆手雷。

    逃出三五十米後，手雷引爆油箱，汽車化一團猛烈的火球，在漸漸稀疏的雨幕中冉冉升起。

    這麼做，既能吸引巡邏者的注意力，亦能銷毀留在「灰蛇」身上的傷痕，讓對方無從判斷楚歌究竟如何殺死他。

    信息，關於自己存在的一切信息，楚歌統統都想抹殺掉，至少要干擾掉。

    趁著對方幾輛摩托朝燃燒的汽車殘骸趕去時，楚歌將「地獄十項」中攀越建築外立面的技巧發揮到極限，不是在地上跑，而是在地面和牆壁的夾角，如一條巨大的壁虎，無聲無息地爬行。

    在對方的車燈掃到圍牆盡頭之前，楚歌爬過拐角。

    「嗡嗡嗡嗡」，天空中有旋翼式偵察無人機升起，以燃燒的汽車殘骸為圓心，呈扇形向外擴散，正對著化工廠外圍，楚歌來的方向找了過去。

    好險。

    楚歌稍稍鬆了一口氣，幸好他沒有傻乎乎原路返回，否則，跑得再快，又怎麼跑得過無人機和狙擊槍的子彈？

    但這裡也不是久留之地。

    即便隔著厚厚的圍牆，楚歌都能聽到裡面不時傳來的槍聲。

    聲音並不密集，沒有新人那種手忙腳亂恨不得瞬間把所有子彈都射空的慌張，充滿了精確和冷靜的味道——雙方都是。

    楚歌不想知道究竟什麼人在裡面較量，他只想逃，只想活下去。

    可是，除了環境複雜的化工廠裡面還能稍稍躲避，又能往哪兒逃？

    「逃是逃不出去了，還是想辦法，找個地方躲一躲吧！」

    楚歌想得很清楚，無論對方的目的是什麼，終究「邪不勝正」嘛，這裡離開靈山市區說遠不遠，說近不近，只要市區方面的軍警和特工反應過來，大部隊拍馬殺到，僱傭兵和天人組織肯定不敢正面對抗的。

    否則，他們也不用煞費苦心，搞出「聚靈陣」的陰謀，來聲東擊西了。

    換言之，他們不可能在這裡待多久，達到目的，肯定逃之夭夭。

    自己固然很想把天人組織的混蛋都抓起來鎚得爹媽都不認識，但這種事，也不是小宇宙隨便爆發一下就能搞定，能力有限，還是先救自己，再逞英雄吧

    心裡這麼想著，手腳的動愈發輕柔，楚歌恨不得把自己塞到地縫裡面去。

    忽然，全身毛孔和肌肉一陣搜索，危險的預感再次傳來，他猛地停下動，雙手抱頭。

    「轟！」

    前方一截圍牆，竟然被一枚手雷轟塌了一道口子。

    「好傢伙。」

    楚歌心裡喘了口氣，震驚能量灌注到雙目和雙耳之中，從殘垣斷壁的縫隙之間，偷偷往裡張望。

    這段圍牆正對著一排類似冷卻塔的建築，黑暗中彷彿有無數幽靈在穿梭和蟄伏，時不時響起一兩道冷酷的槍聲，雖然看不清人影重重，卻能感覺到殺氣陣陣。

    忽然，「唰唰唰」，從對面建築的制高點上，亮起了幾盞刺眼的探照燈，慢慢朝冷卻塔的方向掃過來。

    槍聲驟然停歇，探照燈附近，有個沙啞的聲音高叫︰「少校，我已佔據絕對優勢，再打下去只會增加無謂的傷亡，投降吧，我以烈風突擊隊的名義，保障你們的生命安全。

    「請相信我的誠意，我們的目的，只是基因藥劑和戰略物資，並不想和聯盟為敵，不要讓你的兄弟，白白犧牲！」

    「上校，無論你的目的是什麼，你都已經站在了聯盟和所有聯盟人的對立面上，你是在和幾十億聯盟人為敵！」

    黑暗中，冷卻塔深處，響起了關山重少校的聲音，卻沒有楚歌曾經聽到的油滑和戲謔，反而充滿了一往無前的決絕，「應該投降的是你，因為你絕對逃不掉的！」

    「關少校！」

    楚歌簡直要把整個拳頭都塞到嘴裡，才能堵住衝到嗓子眼的驚呼。

    而關少校稱呼對方為「上校」，顯然是烈風突擊隊的隊長，「上校」寧烈！

    「我們無意和聯盟為敵，我們同樣為地球而驕傲，甚至在過去幾十年的戰鬥中，為了守護無數人，立下汗馬功勞！」

    上校怒吼道，「但那些高高在上的人們，根本把我們當成隨意拋棄的棋子，用虛假情報來愚弄我們，騙我們去和金丹強者打個兩敗俱傷，我們只想要一個公道！」

    「上校，我深深理解並敬佩你們在幾十年戰鬥生涯中做出的一切犧牲，但昔日的犧牲，並不是你們今天恣意索取的理由！」

    關山重一字一頓，斬釘截鐵，「沒有一支軍隊能夠在100%正確的情報指導下戰鬥，更何況我們面對的是修仙者和魔法師，是前所未見的全新敵人，甚至是某種『外星人』，沒人知道他們能做到什麼程度，沒人知道他們能偽裝成什麼樣子，沒人知道他們究竟還有多少戰術、多少法寶。

    「我很遺憾你們在『金丹之戰』中的犧牲，但地球軍也有無數士兵死在那一戰中，戰爭總有犧牲，我們每個人在戴上軍帽的時候，都應該有所覺悟，做好隨時犧牲的準備！」

    「我從不害怕犧牲。」

    上校提高聲音，「我只想為自己的兄弟，找回他們的力量！」

    「地球軍、紅盔部隊、特別調查局、非常協會、警方，還有無數捍衛著地球的秘密機構，每年都會產生數以萬計的傷員。」

    關山重分毫不讓，「倘若所有傷員都要求無限量得到高品質基因藥劑，去搏渺茫的治癒希望，就算把整個地球榨乾，基因藥劑都不夠用，那麼我們的文明還如何進步，如何去和修仙界、幻魔界抗衡？」

第一百六十七章 犧牲的榮耀


    「隨你怎麼說，少校，隨你怎麼說！」

    上校的聲音越來越高亢也越來越寒冷，「兄弟們跟隨我出生入死這麼多年，我必須對他們負責，現在，放下武器，舉手投降！」

    「對不起，上校，你要對你的兄弟負責，我卻要對幾十億聯盟公民負責！」

    關山重的聲音，也像是滾滾雷鳴，擲地有聲，「地球軍雖然是一支剛剛組建沒多久的年輕軍隊，卻也沒有投降的先例，如果面對你的威脅都可以投降，今後的我們，還怎麼去面對那些修仙者和魔法師？」

    「多說無益，我已佔據一切優勢，負隅頑抗的結局只有死路一條！」

    上校的嘶吼，真有點兒恨鐵不成鋼的味道，「不要做傻事，少校，不要！」

    「是你執迷不悟，在錯誤的道路上越走越遠，上校，不，你根本配不上『上校』的名號。」

    關山重堅決反擊，「因為你根本不是一個真正的軍人——真正的軍人，以服從為天職，以犧牲為榮耀，絕不會像你一樣，以一己之私，拋棄那些原本應該守護的人們！」

    「不要再逼我了，少校！」

    「是你自己，把自己逼上了絕路，你原本有機會成為一名真正的軍人，真正的英雄，是你自己捨棄了這一切，只為了虛無縹緲的力量，寧烈，回頭吧，你和你的僱傭兵，不應該和天人組織那些卑鄙無恥的罪犯攪和在一起，現在回頭，還來得及。」

    「閉嘴！」

    「啊啊啊啊！」

    砰砰砰砰砰砰砰！

    雙方的嘶吼被子彈橫飛取代。

    幾盞刺眼的探照燈被第一時間打爆，整座化工廠再度陷入一片黑暗。

    從光明到黑暗的瞬間轉換，令所有人的瞳孔都在瞬間放大，亦將子彈踫撞的火花，擴張到了極限。

    場面頓時亂一團，所有人都在盲目地開火，發洩般地吼叫，原本訓練有素的僱傭兵和偵察小隊，都變成了泥淖中互相殺戮的困獸。

    楚歌抱著腦袋，從殘垣斷壁之間滾了過去，手腳並用，倉皇逃竄，離開交戰區域越遠越好。

    他頭也不回，一口氣跑出幾百米，幾乎抵達圍牆的另一處拐角，身後的交火聲才漸漸稀疏起來。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現在，唯一震耳欲聾的聲音，是他的心跳。

    「關少校……」

    楚歌看著自己顫抖的雙手，面孔有些發紅。

    老實說，在紅盔基地的九號訓練場，第一次和關山重交談時，他對這位軍方少校的印象並不是太好。

    總覺得，對方為了挖牆腳，有些太……無所不用其極了。

    而且，吹噓什麼「機械師才是進軍異界的第一職業，一名機械師就能充當挖掘、冶煉、製造，最終匯聚鋼鐵洪流的重要角色」，諸如此類的說法，太不現實了吧，簡直有些把楚歌當成傻瓜。

    楚歌覺得關山重挺輕浮的。

    沒有雲從虎那種「虎哥一來，什麼都穩了」的氣質。

    沒想到，真正的他，竟是這樣。

    剛才沒衝進去幫關少校一把，楚歌羞愧得不能自己。

    可是，面對槍林彈雨，對方都是屍山血海裡殺出來的狠人，剛剛搏殺一個巡邏兵都要了自己半條小命，就算衝進去又怎麼樣，恐怕第一時間就被「上校」寧烈爆頭了吧？

    「上天無路，入地無門，快想辦法，我該怎麼做啊！」

    楚歌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團團亂轉。

    陰魂不散的「嗡嗡嗡嗡」聲再次傳來，幾架無人偵察機，在他身後出現。

    糟糕，四周毫無遮蔽，哪怕蟄伏在泥漿中，都很容易被無人機發現。

    正好前面是鐵柵欄組成的矮牆，無論僱傭兵還是天人組織的罪犯似乎都被關山重的偵察小隊吸引，這附近黑黢黢沒有動靜。

    楚歌孤注一擲，加速衝刺，從鐵柵欄上跳了過去，滾入化工廠內。

    只有進入錯綜複雜的建築內部，才能躲開無處不在的無人機。

    而且，化工廠這麼大，對方的人手不可能太多，倘若他們的目標就是基因藥劑，應該速戰速決，也不可能挖地三尺，搜索這裡的每一寸空間。

    找個角落躲起來，堅持到天亮，生存幾率很大的。

    楚歌這樣想著，悄無聲息在黑暗中蠕動。

    前面好像是鍋爐房，距離交戰區域和化工原料的倉庫極遠，應該不是對方重點關注的目標。

    眼看無人機即將飛回化工廠內，楚歌加速，冷不防撞上一團軟乎乎的東西。

    他的心涼了半截，想也不想，一腳朝對方踢去，拉開距離的同時抽出手槍。

    豈料對方不聲不響硬扛了他一腳，反而把他整條腿都糾纏住，雙手一抖，翻江倒海的力量瞬間湧入他的五臟六腑。

    楚歌疼得齜牙咧嘴，又覺得對方的動無比熟悉，藉著依稀的微光一看，忍不住叫出聲︰「曹大爺！」

    「……楚歌？」

    對方的震驚，更甚他的十倍，恰似幾十隻閃閃發亮的金色螢火蟲，縈繞著光禿禿的腦袋亂轉，不是幸福新村前任治保主任曹小華，卻又是誰？

    曹大爺的情況可不怎麼好。

    非但形容枯槁，眼窩深陷，而且臉色蒼白，一副失血過多的樣子。

    楚歌定楮觀瞧，果然，曹大爺的肩膀和腹部都有傷，雖然是貫通傷，子彈並沒有殘留在體內，但畢竟是這麼大年紀的人了，哪裡經得起這樣的折騰？

    「您受傷了，需要立刻處理，否則流血都能活活流死。」

    楚歌檢查了一下，曹大爺身上沒有筋斷骨折之類的重傷，連拉帶拽，將曹大爺扛進了疑似鍋爐房的建築——原來，卻是化工廠裡的食堂。

    剛才殺死那名僱傭兵的迷彩服裡，藏著一個緊急醫療包，「地獄十項」的訓練中，亦有各種急救醫療的技巧，楚歌很快幫曹大爺止住失血，縫合了幾處撕裂傷，包紮了前後的彈孔，還給曹大爺注射了一支濃縮營養劑。

    胖老頭的面孔，總算恢復依稀的血色。

    「曹大爺，究竟什麼情況？」楚歌提心吊膽地看著窗外，生怕如狼似虎的僱傭兵隨時會殺進來。

    「烈風突擊隊叛變了，和天人組織聯手，想要搶奪基因藥劑，我們不知情，踏進了他們的埋伏圈，損失慘重！」曹大爺悶哼道。

    果然，是最壞的結果。

    「所以說……」

    楚歌很憂鬱地嘆了口氣，「我早就說過，應該派百八十個特級高手，兩個集團軍，再來幾支航母編隊，一起過來的。」

    「咳咳，咳咳咳咳！」

    曹大爺咳出鮮血，皺眉看著楚歌，「你呢，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妹妹不放心，非要我跟過來看看。」

    楚歌哭喪著臉，「早知道我就不來了，不對，早知道我就拎著許諾的脖子，乖乖疏散算了，如果不和您說這麼多疑點，您也不會節外生枝找關少校和虎哥，哪來這麼多事？

    「對了，虎哥，虎哥不是會飛，而且速度很快嗎，他是否跟你們一起來的，有沒有逃出去通風報信？」

    楚歌心底，又燃起一絲希望之火。

    曹大爺苦笑︰「速度再快，哪有子彈快，而且飛到半空，目標格外顯眼，無論反器材狙擊槍，還是便攜式對空火箭彈，都可以輕易把他打下來。」

    「啊……」楚歌瞪圓了眼楮，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放心，通靈戰甲擁有強大的防禦力，再說雲從虎還有『重力控制』的能力，能稍稍改變狙擊子彈和火箭彈的軌跡，他的確被敵人打了下來，但沒有生命危險，我看到他和別的俘虜，都被敵人麻醉，弄走了。」

    曹大爺道，「倒是你，怎麼找到這裡的？」

    「這個……靠我過人的智慧和敏銳的直覺，玄之又玄，很難解釋。」

    楚歌含混道，「總之，曹大爺，既然對方只是求財，我們躲起來吧，化工廠裡這麼多管道、污水渠和地下通道，對方不見得能搜索每一寸空間，挨到天亮，甚至不用天亮，對方說不定就走了。」

    曹大爺歪著腦袋想了一會兒，點頭道︰「有道理，楚歌，這件事和你無關，你能提醒我們，已經盡到了職責，你趕快躲起來，無論發生什麼事，都不要出來。」

    說著，曹大爺掙紮著爬起來，剛剛包紮好的傷口，再次滲出一道道鮮明的血跡。

    楚歌愣住︰「曹大爺，什麼叫『我趕快躲起來』，你呢？」

    「我必須殺出去，向外界通風報信。」

    曹大爺道，「關少校他們和對方拖延時間，吸引絕大多數火力，就是為了給我創造機會，讓我逃到沒有信號干擾的地方，朝市區方向發出警報！」

第一百六十八章 一定是瘋了


    「別想了，不可能逃出去的。」

    楚歌急道，「曹大爺，您不知道，我就是從市區通往化工廠這條路來，進入化工廠大概兩三公里範圍內，背後就遭到了僱傭兵的襲擊，是背後！這說明對方早就在外圍設下警戒線，放出巡邏兵了！

    「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殺死一名巡邏兵，奪走了他的武器和衣服，但很快就有更多追兵包抄上來，好容易才甩開。

    「現在，對方已經知道了我的存在，也知道有一名巡邏兵被殺死——看，這是他的通訊器，剛才還能接收到信息的，現在已經被切斷了。

    「所以，我非常懷疑對方有包括狙擊手在內的大批巡邏兵，正在外面加緊搜查，還有好幾架無人機在半空盤旋，光憑兩條腿，怎麼可能逃出去？能逃我早就逃出去報信了！」

    曹大爺很認真地聽著，聽到楚歌殺死一名巡邏兵，還搶奪了防彈衣和迷彩服，連連點頭︰「你是好樣的，楚歌，你非常不錯，現在，找地方躲起來吧，大爺卻是一定要走的。」

    「您怎麼聽不明白呢？」

    楚歌急了，一把拽住胖老頭的衣袖，「您受了槍傷，血才剛剛止住，外面又是大雨，又是巡邏兵，簡直天羅地網，走什麼走？走出去只有死路一條！」

    「即便死路一條，我也要盡忠職守。」

    曹大爺道，「否則，關少校他們，豈不是白白做出犧牲？」

    「可是，您這樣出去，也是白白犧牲啊！」

    楚歌提高了聲音，又縮回脖子，朝窗外的夜色看了一眼，從交戰區域傳來的槍聲和火光已經微弱許多，不知道關山重和他的偵察兵究竟是逃，還是被俘虜，甚至……

    楚歌不願意想下去，心煩意亂道，「我簡直不明白，這是現實，不是遊戲，生命只有一次，怎麼你們都不把自己的小命當回事，非要逞英雄呢？」

    「楚歌，你不懂，或許你永遠不會明白。」

    曹大爺捂著傷口，有些艱難地笑了笑，「我和你不同，我出生在災厄紀元最黑暗的年代，在我成長的環境中，人命如草芥，是最不值錢的東西，然而，面對天災，又有無數英雄挺身而出，毫不猶豫燃燒他們的生命，釋放出最閃耀的光芒，才能凝聚成整個文明的戰刀和盾牌，去對抗火山、地震、海嘯、風暴、悍匪和叛軍。

    「生長在這樣的世界，我們這一代人，對於榮華富貴、功名利祿乃至你們小青年常常掛在嘴邊的什麼『香車美女』，並沒有太大興趣，我們身邊，每天都會湧現出無數英雄，靠他們的無私奉獻，才能僥倖活下去，而我們也準備好了，在有需要的時候，犧牲自己的一切。

    「你們這代人，生長在涅槃紀元，當你們漸漸長大，擁有自己的思想時，災難似乎已經遠去，社會秩序漸漸恢復，前方是熠熠生輝的希望，一切都變得越來越好，你們只需要奮鬥和享受就好，所以，你們會把生命看得更重一些——這沒什麼不好，真的，這原本就是我們想要看到的，唯有知道生命的珍貴，才能去建設更加美好的世界。

    「還是那句話，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我們這代人的使命就是不斷奉獻和犧牲，讓你們有機會活得更好，去建設和追尋充滿無限希望的新世界。

    「所以，不必慚愧和內疚，你已經做到自己的極限了，現在，找個地方躲起來，最多撐到天亮，援軍肯定會來的，那時候你就得救了。

    「至於我……

    「呵呵，上次就和你說過，我從來不是什麼英雄，也沒想過要當什麼英雄，我只是，曾經和英雄並肩戰，堅信英雄存在的人而已。

    「我不是逞英雄，只想竭盡所能，拖延敵人的時間——敵人的目的是基因藥劑和戰略資源，這些東西的搬運和裝載都需要時間，如果我能多拖延敵人一秒鐘，或許真正的英雄就會出現！」

    說完這句話，曹大爺毫不猶豫甩開了楚歌的手，跌跌撞撞朝雨夜走去。

    楚歌像是被空氣狠狠砸了一鎯頭，從腦袋到胸口都嗡嗡響。

    剛才關山重少校和「上校」寧烈的對話，現在曹大爺的話，每一個字都像是鮮紅的鞭炮，在他的腦海中「噼裡啪啦」爆響。

    或許他仍舊不理解，究竟是什麼樣的力量，驅動著曹大爺和關少校，還有千千萬萬士兵、救援者和建設者不斷燃燒他們的生命，從災厄衝向涅槃，又從涅槃衝向新的希望。

    但這並不妨礙他的鮮血，開始一滴一滴地沸騰。

    千百條怒濤翻湧的血流一起衝進天靈蓋，就連金色腦海中的吞噬獸，都像是燒開了的茶壺般發出尖嘯，原本就積鬱在體內動彈不得的大把震驚能量，彷彿春暖花開時的冰河，發出「咔嚓咔嚓」的冰稜爆裂之聲，又要重新狂湧起來！

    「瘋了瘋了，你們都瘋了，我肯定也瘋了，英雄？英雄個鬼啊！」

    楚歌臉上的肌肉不斷抽搐，嘴裡雖然這樣說，卻是手腳麻利將身上的衣服都扒了下來，換上「灰蛇」的迷彩服。

    對方的體格比他大了一號，迷彩服的心口還有個窟窿和一大團血污，不過黑燈瞎火也看不太出來，將腰帶殺緊，披上防彈背心，再戴上頭罩和夜視鏡，乍一看，他和烈風突擊隊的僱傭兵，便沒什麼區別。

    當然，他沒有摩托。

    不過，除了巡邏兵，部署在化工廠裡面的僱傭兵，也未必都有交通工具。

    「灰蛇」的通訊器已經被對方切斷，就算沒切斷，也不知道暗號、口令之類，所以，最多隱瞞幾秒鐘，甚至未必能靠近對方。

    必須想個辦法……

    「曹大爺啊曹大爺，您老人家從『廣播體操』到『眼保健操』再到『古武』，就喜歡胡說八道，希望這次，您不要再不負責任地吹牛了，隨便拖延敵人幾分鐘，真有超級英雄會從天而降啊！」

    最後檢查了一遍武器彈藥，楚歌一咬牙，追著曹大爺的身影，同樣竄了出去。

    雨幕漸漸稀疏，夜色卻越來越濃，借助夜視儀，楚歌捕捉到了曹大爺的身影，他老人家已經翻過化工廠的鐵柵欄，深一腳淺一腳在外面，遠離公路的爛泥地裡走。

    即便不走公路，但方圓三五公里之內都是開闊地，以這樣的速度至少要一兩個小時才能走出去，怎麼可能不被對方發現？

    果然，沒過多久，楚歌就看到一架偵察無人機懸停在距離曹大爺不遠的地方，顯然發現他的存在。

    很快，伴隨一陣微弱的引擎轟鳴，一輛輕型越野車離開公路，駛入爛泥地，不偏不倚朝曹大爺的方向駛來。

    楚歌心裡發急，顧不上多想，直接顯露痕跡朝曹大爺追了上去，一邊追一邊朝曹大爺的頭頂開槍。

    曹大爺身子一矮，想要匍匐前進，卻不防楚歌將震驚能量灌注到雙腿，速度飆至極限，後發先至，一下子將他撲倒。

    「曹大爺，是我。」

    楚歌小聲道，「沒時間解釋，對方有一輛輕型越野車，估計兩到三名巡邏兵，逃不掉的，只能拼了！」

    曹大爺微微一怔，他亦是久經沙場的老兵，瞬間明白一切，一聲不吭地點了點頭。

    「跪下！」

    楚歌起身，從後面踹了曹大爺一腳，同時抽出手槍，對準了曹大爺的後腦——這個動作，正好被越野車的車燈掃到。

    左手卻倒扣一枚閃光彈和一枚手雷，在心中默默計算越野車的速度和距離。

    靴子也脫掉一隻，將自動步槍踩在腳下，用靈活無比的腳趾控制扳機和方向。

    楚歌心說，是死是活就在此一搏了。

    「等等。」

    輕型越野車果然在他們不遠處停下，兩名和楚歌相似打扮的巡邏兵一躍而下，朝他們走來，「上校說過，不要殺他！」

    話音未落，兩名巡邏兵的身形一滯。

    顯然，老兵天然的直覺，讓他們嗅到了空氣中危險的氣息。

    或許是楚歌無法在通訊頻道中，回應他們的呼喚，或許是楚歌拿槍的姿態以及氣質，和老兵存在微妙的差異。

    總之，兩名巡邏兵幾乎同時朝兩側滾去。

    而楚歌也在這一剎那，朝越野車上方甩出閃光彈和手雷，用腳趾控制自動步槍，朝其中一名巡邏兵狂掃。

    曹大爺亦暴喝一聲，激盪出那天對抗修仙者的「金剛」凶焰，朝另一名巡邏兵撲去。

第一百六十九章 薑還是老的辣


    「轟！啪！」

    閃光彈和手雷幾乎同時炸裂，將週遭映照得一片雪亮。

    越野車頂頓時傳來「叮叮噹噹」的響聲，炸得千瘡百孔，玻璃窗統統震碎，碎片飛濺，反射著刺眼的光芒。

    突如其來的襲擊，已經令巡邏兵心中一驚。

    提高警惕之後，注意力都集中在楚歌的手上，怎麼都沒想到，楚歌竟然會用腳趾來控槍，子彈自下而上，彈道極為詭異。

    這名巡邏兵再也無法遏制腦門上的金色光點狂湧，彷彿黑夜中極為清晰的指向標。

    一梭子子彈，彈無虛發，大部分被防彈衣抵擋，卻也有幾顆，鑽進了巡邏兵的胯部和肩胛。

    楚歌知道，自己的槍法只是馬馬虎虎，並沒有將希望寄託在槍械上。

    射空彈夾的同時，他已經朝這名巡邏兵猛撲過去，原本屬於「灰蛇」的匕首，劃出雪亮的鋒芒。

    第二次和僱傭兵交手，楚歌的感覺大不相同。

    彷彿體內有一頭凶獸正在甦醒，少了幾分惶恐和緊張，卻多了幾分興奮和渴望。

    對方也是硬漢，肩膀和腰胯分別爆出兩朵血花，竟然一聲不吭，撤步後退。

    但楚歌的速度卻比他更快，像是一頭兇猛的犀牛，一下子把他撞到在地，雙手緊握匕首，朝他的喉嚨刺去。

    楚歌知道自己要戰勝老兵，唯有出其不意。

    所以，從佔據上風開始，就沒準備給老兵半點反撲的機會，震驚能量瘋狂湧入雙臂，粗大的血管和神經再度浮現，恍若一簇簇暗金色的刺青，甚至將全身重量都壓了上去，將匕首一寸寸壓入老兵的喉嚨。

    饒是僱傭兵擁有一身高效專業的殺人伎倆，但是被楚歌以蠻力死死鎮壓，卻也無計可施，只能暴突眼球，眼睜睜看著匕首不斷逼近。

    不一時，「咔嚓咔嚓」，老兵的右臂，竟然爆出一簇簇的火花。

    原來，和「灰蛇」的右腿一樣，也是機械義肢。

    人類的血肉之軀，經過修煉，灌注靈能之後，擁有剛柔並濟的特性，輸出力量，幾乎沒有極限。

    以楚歌增幅180的戰鬥力，要硬生生掰斷一根手臂粗細的鋼筋，或許還有些困難，但機械義肢為了控制五指和暗藏兵刃，還有配重和平衡的考慮，自然不可能是實心的。

    某種意義上說，內嵌著精密機械，表層蒙著合金外殼的軍用機械義肢，並沒有外表看上去那麼堅固。

    在雙方僵持的過程中，卻是扭曲變形，被楚歌硬生生掰彎。

    老兵只剩左手完好無損，如何是楚歌的對手？

    眼看匕首即將刺入老兵的喉嚨，楚歌忽然從老兵的眼眸深處，看到了一抹猙獰之意。

    楚歌本能反應，腦袋往左一閃，老兵喉結滾動，一道亮晶晶的粘稠液體從口中激射而出，彷彿毒刃般擦著楚歌的臉頰過去，帶來火辣辣的刺痛。

    竟是某種腐蝕性液體！

    看來，這名僱傭兵的能力，和瘋魔少年中，馬躍的「血之蝕」，有異曲同工之妙，都是能自由控制某種體液，凝練出極強的毒性或者腐蝕性。

    當然，相比馬躍唯有流血才能施展的被動能力，對方蘊藏在唾沫中的毒液，更加陰險狠辣。

    倘若楚歌不是及時躲閃，說不定雙眼都會被對方毒瞎。

    而躲閃的後果，則是被對方抓住機會，用腦門在楚歌臉上狠狠一頂，頂得楚歌像是左鼻孔灌了辣椒，右鼻孔灌了芥末，又酸又辣，忍不住眼淚鼻涕狂湧而出。

    僱傭兵趁機擺脫楚歌的壓制，左手在腰間一抹，一柄烏黑髮亮的手槍彷彿從掌心冒出來，根本不用瞄準，牢牢鎖定了楚歌的眉心。

    楚歌整張臉都被眼淚鼻涕糊住，只能狼狽躲閃，祈禱對方的槍法和自己半斤八兩。

    然後，僱傭兵的眼珠就徹底暴突出來。

    ——無論是誰，被曹大爺幾乎膨脹一倍，佈滿了蟒蛇般粗壯青筋的手臂死死纏住脖子，眼珠都會不由自主暴突出來的。

    「啊！」

    曹大爺怒吼，剎那之間，分明又化作一頭勃然大怒的銀背大猩猩，只聽「咔嚓」一聲，僱傭兵的腦袋，幾乎被曹大爺硬生生拔高半尺，往左狠狠一轉，一折，一壓，軟綿綿耷拉著，再也抬不起來。

    曹大爺沒有片刻停頓，從對方腰間摘下自動步槍，對準千瘡百孔的越野車。

    越野車裡，還有一名僱傭兵，第一時間就被閃光彈晃瞎了眼，被手雷炸得遍體鱗傷。

    和烈風突擊隊的精銳僱傭兵一樣，他也擁有驚人的生命力，如此近距離挨了一發手雷都沒有死，而是掙扎著滾下越野車，雙手持槍，聽聲辨位，準備鎖定楚歌和曹大爺。

    若非曹大爺一連串行雲流水的動作，幾乎沒有半點停滯和猶豫，先被爆頭的，說不定就是他們兩個。

    現在的結果，當然是對方無頭的腔子噴出大團血花，歪歪扭扭倒在車輪下。

    楚歌驚魂未定，再看曹大爺一開始撲向的對手，卻見那名僱傭兵以一個十分詭異的姿態跪在地上一動不動。

    定楮觀瞧才發現，他的腦袋轉了一百八十度，斷裂的頸椎骨刺破了皮膚，胸口都深深塌陷下去，像是遭到了一列火車的撞擊。

    老兵，對老兵。

    薑，還是老的辣！

    「曹大爺，您又救了我一命。」

    楚歌急忙朝胖老頭撲去，能明顯感覺到胖老頭就像洩了氣的皮球，身形飛快收縮，體溫不斷降低，兩處前後貫通的槍擊傷更是大片撕裂，鮮血彷彿從壞掉的水龍頭裡流出來，怎麼都堵不住。

    糟糕，楚歌想起姜大夫曾經說過，以曹大爺動過心臟手術的身體，根本吃不消長時間激活「金剛秘法」！

    「您，您這又是何苦呢？」

    楚歌吸了吸鼻子，看著胖老頭一片灰一片白的臉色，心裡的油鹽醬醋一塊兒打翻，真不知是什麼滋味。

    「我們，我們有車了，快去看看還能不能開。」曹大爺「嘿嘿」一笑，虛弱道。

    「就算能開，又有什麼用，想要靠這輛越野車逃出去，根本是痴人說夢！」

    楚歌一腳踢開無頭的屍體，撲到千瘡百孔的越野車座裡，先將車廂裡所有武器和輔助戰術用具統統搬出來，隨後檢查了一下儀表盤和油門。

    謝天謝地，手雷在上方爆炸，並沒有損壞發動機艙和底盤，越野車還能開。

    但這並不意味著，楚歌就要帶曹大爺，搭乘這輛越野車逃走。

    他掀開車載工具箱，隨意掏出了幾件工具，在越野車的油門和方向盤上飛快改造起來。

    「楚歌，你在幹什麼？」

    曹大爺狐疑，「我們可以用這輛車逃出去。」

    「逃不出去的，我可以證明給您看！」

    楚歌斬釘截鐵，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完成改裝，將方向盤和油門全都固定住。

    轟，轟轟轟轟！

    越野車的發動機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在爛泥地裡筆直向前，速度越來越快，開向遠方。

    楚歌則在越野車開動的一剎那就跳了下來，扶起曹大爺「走吧。」

    「什麼！」

    曹大爺失聲道，「你把越野車……弄跑了？」

    「當然，敵人又不是白痴，我們這樣大張旗鼓幹掉三名巡邏兵，肯定引起敵人的注意，大批僱傭兵正在朝這裡趕來。」

    楚歌一口氣道，「如果不用越野車吸引他們的注意力，讓他們誤以為我們朝外面逃竄，我們怎麼反方向往裡面跑？別這樣看我，我有什麼辦法，除了重新回到化工廠內部，這裡根本連半條地縫都沒得鑽啊！

    「幸好我們運氣不錯，對方在越野車裡竟然藏了一台無人機，相信我，就算真要逃跑，或者騷擾對方來拖延時間，總要蒐集更多情報，不要真的像大猩猩一樣衝出去蠻幹啊，我親愛的大爺！」

    楚歌話音未落，越野車開出去的方向，已經響起了密集的槍聲。

    甚至有一架攜帶著自爆系統的無人攻擊機，從不遠處的低空掠過，直刺越野車。

    「轟！」

    自爆無人機依靠磁力，牢牢吸附在越野車的車廂上，隨後，巨大的火球把越野車崩上了半空，再度落下時，只剩下一副熊熊燃燒的骨架。

    「不用這麼震驚。」

    看著遠處紅色骷髏般的火球冉冉升起，楚歌嘆了口氣，「我剛才就說過，相信我啦。」

第一百七十章 傳承和使命


    趁著大批巡邏兵和無人機都朝越野車燃燒的殘骸撲去時，楚歌背著曹大爺，偷偷溜回了剛才的化工廠食堂，蜷縮在桌子底下。

    遠處的火光黯淡，槍聲稀疏，沒有腳步聲逼近。

    暫時是安全的。

    雖然這「暫時」，可能只有幾十分鐘。

    楚歌檢查了一下自己剛剛用敵人迷彩服當成兜子，從越野車上搶回來的物資。

    嗯，三支自動步槍，兩支手槍，彈藥倒是足夠，還有七枚震撼彈，三枚閃光彈，八枚手雷，五個反步兵地雷，甚至兩個體積極大的反坦克地雷。

    看這意思，烈風突擊隊的巡邏兵是準備把反坦克地雷布設在市區通往化工廠的大路上，萬一市區有大部隊趕來，當場就能炸個人仰馬翻。

    真是凶殘啊。

    楚歌在《地球無雙》的遊戲中，倒是非常熟悉各種炸彈和地雷的性能參數，但現實中見到這種能把坦克底盤直接炸出個窟窿的絕世凶器，還是忍不住膽顫心驚。

    他也再一次發現了非常協會和地球聯盟的先見之明——幸好有了100%擬真的虛擬遊戲打底，否則，給他這麼多武器，他也不會用啊。

    最後，就是一架號稱「貓眼」的旋翼式無人偵察機，以及配套的控制器。

    因為只有一台無人機，控制器的體積很小，比手機大不了多少，完全可以單手操作。

    操縱無人機，亦是楚歌的拿手好戲，他小小吹了聲口哨。

    不過，想到自己要憑藉這些東西，去對抗數百名精銳僱傭兵和犯罪高手，楚歌的臉又垮下來。

    曹大爺在旁邊發出痛苦的呻吟。

    原本慘白的皮膚卻變得一片蠟黃。

    楚歌一模，差點沒叫出聲，胖老頭的體溫高得嚇人。

    耳朵貼到胸口去聽，「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心跳也異常紊亂，全無半點規律。

    在大雨中發動「金剛秘法」，和強敵殊死搏殺的後遺癥，這麼快就發作了。

    楚歌急忙給曹大爺再次止血和降溫，又從他口袋裡掏出一瓶治療心臟病的藥物，喂了兩片，依舊無法平復胖老頭急促起伏的胸膛。

    看著曹大爺痛苦不堪的表情，楚歌心頭，五味雜陳，忍不住道︰「曹大爺，您說您都一把年紀，退休這麼多年，您……您這是圖什麼呢！」

    「圖什麼……我也不知道……」

    曹大爺艱難地笑了笑，意識有些模糊，臉上的皺紋漸漸鬆弛下來，目光有些呆滯，直愣愣盯著天空，視線彷彿穿透屋頂，回到遙遠的過去。

    胖老頭喃喃地回憶道，「我是個孤兒，十歲那年，一場地震奪走了我所有的家人，連我自己都被壓在暗無天日的廢墟中，是被一個當兵的挖出來，才救了我，我記得很清楚，為了救我，他的十個手指頭都挖得血肉模糊，指甲都片片剝落了。

    「那時候，還沒有地球聯盟，自然也沒有『地球軍』和『紅盔部隊』這兩個名字，但並不意味著，就沒有軍隊和英雄的存在。

    「我被他救出來，看到無數軍人像是綠色的螞蟻那樣，在搖搖欲墜的殘垣斷壁之上忙碌，救出許多和我一樣的人。

    「那時候，我們還沒有那麼厲害的工程救援機械，更別說納米戰鬥服和強化外骨骼之類的東西，營救倖存者的時候，只能憑自己的兩條腿，一雙手。

    「而那些當兵的，其實也大不了我幾歲，很多都是十六七歲的大孩子，現在想想真是挺稚嫩的，比你還小呢。

    「呵呵，可是當時啊，在當時的我眼裡，他們就是從天而降，威風凜凜的超級英雄。

    「抗震救災的工作非常辛苦和危險，很多當兵的在廢墟上挖著挖著，整個廢墟崩塌，連他們自己都埋到裡面，砸成肉泥。

    「又或者，連續三天三夜，不眠不休地挖掘，幹最辛苦的重體力勞動，卻得不到乾淨的食物和水，很多人挖著挖著就閉上眼楮，想著靠在旁邊眯一會兒，卻再也沒有醒來。

    「這一幕，令當時的我奇怪極了，就像今天的你一樣，於是，我也壯著膽子去問那個救了我的小戰士，我也問他，你們究竟為什麼要這樣做——距離地震已經過去好幾天，埋在廢墟下面的人或許早就死了，生還的幾率無比渺茫，為什麼還要搭上這麼多戰士的生命，去換一個虛無縹緲的希望，圖什麼，值得嗎？」

    楚歌聽得入神，聽到這裡，忍不住問︰「小戰士怎麼回答？」

    「他沒有回答，只是笑，我到今天依舊記得，他整天在廢墟和泥坑中鑽來鑽去，整個人都灰頭土臉，笑起來時，牙齒倒是雪白一片，還閃閃發亮。」

    曹大爺喘了口氣，繼續道，「之後幾十年，我也當了兵，認識了許許多多的英雄，和他們並肩作戰，也曾被他們拯救，這些英雄也對我說過不少做人做事的道理，但老實說，那些道理我都沒記住，就算記住了也想不明白。

    「我只是，只是永遠都無法忘記那個小戰士的笑容，無法忘記那些倚靠在廢墟上，睡過去就醒不過來的士兵而已。

    「我總覺得，我的命是那些小戰士救的，為了救我這樣的人，無數英雄都付出犧牲，或許，他們的一縷魂魄也飄到了我的軀殼內，一路保佑我度過災厄，走向涅槃。

    「所以，我不能給他們丟臉，不能辜負他們的犧牲，我欠他們一條命，必須在合適的時候，把這條命還回去，唯有兩不相欠，我才能問心無愧地閉眼，不是嗎？」

    「不是！」

    楚歌哭喪著臉道，「曹大爺，您要灌心靈雞湯就好好灌雞湯，不要說什麼『問心無愧地閉眼』這種不吉利的話好不好，您千萬不能死，呸呸呸，咱不提這個字，您千萬不能丟下我一個人，我撐不住的！」

    「沒關係的，楚歌，從災厄紀元一路走來，生生死死，我看得太多了。」

    曹大爺握住楚歌的手，額頭和身上的溫度漸漸降低，掌心的溫度卻越來越高，彷彿要將胸膛之內的一股岩漿，灌入楚歌的體內，「一個人就算活三五百年，總歸是要死的，死亡並不可怕，只要把別人傳承給他的東西，一路傳承下去，就算是完成了……使命。」

    「好好好，曹大爺，您要說的道理，我已經完全明白了。」

    楚歌道，「您老人家好好休息，不要再說這麼像是……遺言的話來嚇人好不好？」

    「這些道理，我想了一輩子都沒想明白，你明白什麼？」

    曹大爺笑了笑，「不過，或許你繼續想個三五十年，會明白傳承的道理和所謂的使命呢？」

    「是是是。」

    楚歌道，「如果這次咱們都能保住小命，我以後一定每天三次，認真領悟做人做事的道理，豎立最純潔和高尚的三觀，但現在，咱們還是想想具體該怎麼辦吧，您也看到，逃是逃不出去了，這裡的所有通訊信號都被干擾，所以，咱們除了躲起來，還能怎麼樣？」

    「就算逃不出去，也無法發送警報，至少，可以拖延時間。」

    曹大爺掙扎著想要爬起來，「楚歌，你趕快去找地方躲起來，留給我兩支槍，還有全部的手雷。」

    「……曹大爺，您該不會是孤膽英雄的電影看多了，要和對方拚命吧，開什麼玩笑！」

    楚歌看著倔強的胖老頭，頭都快炸了，只能用緩兵之計，「這樣，您先別急，在這裡喘口氣，儘量恢復體能和精神，我出去偵察一下好不好？我們有一家無人機，我先去看看敵人的部署——真要拚命，也要找準方向，擒賊擒王啊！」

    曹大爺想了想，點點頭。

    楚歌稍稍鬆了口氣，拿上無人機，想了想，又把所有手雷、震撼彈、閃光彈和地雷都帶上——他怕把這些爆炸物留在胖老頭身邊，待會兒胖老頭想不開，會做了傻事。

    那他還怎麼回去，面對曹大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