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來世界] 靈氣逼人 作者：臥牛真人 (連載中)

第五百一十一章 鼠族長老


    食貓者告訴楚歌，這位備受尊崇的老者是自己部落最年長的智者，有一個頗為古怪的名字叫做「一百八十」。

    據說它是食貓者部落裡第一個能掌握一百八十個諸神文字的鼠族，也是第一個能計算三位數加減法的鼠族。

    當然，隨著靈氣不斷噴湧，長牙王國漸漸強盛，鼠族的文明程度越來越高，現在已經有很多智者都能搞懂超過三五百個諸神文字的意思，甚至計算成千上萬位數的加減。

    但「一百八十」的智慧和鼠生經驗，亦隨著時間的流逝而不斷增長，時至今日，它依舊是食貓者部落德高望重，深謀遠慮的長老。

    既然楚歌想要加入，不，「回歸」食貓者部落，請一百八十長老來主持儀式，再合適不過——這位長老可是長牙王國最早期的元老之一，很久以前就受到國師的點化，和國師有很深厚的交情，想來，等國師回來，知道這件事，也會給一百字，計算百以內加減法，就算整個王國鳳毛麟角的存在。

    短短幾年時間，長牙王國卻湧現出無數能和它並駕齊驅的存在，這是何等恐怖，堪稱基因突變般的速度。

    倘若再這樣被長牙王國發展幾十年，上百年的話，豈不是連原子彈都要被他們造出來了？

    楚歌這樣想著，卻把雜念按在心裡，按照食貓者教他的規矩，畢恭畢敬向一百八十長老施禮。

    一百八十長老的眼皮耷拉，白眉又長，簡直像是兩道雪白的瀑布，將綠豆小眼遮掩住。

    但楚歌還是能感受到它柔和而通透的目光，像是X光般照射著他的五臟六腑，令他生出無所遁形之感。

    一百八十長老亦聽說了楚歌的事情。

    此刻正在和食貓者竊竊私語，聽食貓者的稟報和分析。

    以它的智慧，當然知道楚歌不可能真是食貓者家族流落在外面的血裔。

    但為了食貓者家族的發展，這些微不足道的細節，根本沒必要在意。

    「長舌頭，你說，你曾經得到過諸神的祝福，又得到食貓者的幫助，才開啟了智慧之門，能詳細告訴我，究竟是怎麼回事麼？」

    一百八十長老，有一副和普通老鼠完全不同的渾厚嗓音，它對咽喉肌肉的控制，精妙到逼近老鼠的生理極限，令楚歌能聽出它字裡行間，濃濃的鼓勵和愛護之意。

    楚歌抬頭一看，見到一百八十長老滿臉和藹可親的微笑，真有點兒仙風道骨的味道，知道一百八十和食貓者已經達成協議，無論如何都要促成此事，當下放心一大半，壯著膽子道，「過去很多事情，我已經不太記得了，只記得自己在一片洶湧澎湃，無邊無際的大水中沉沉浮浮，隨波逐流，時不時被尖銳的岩石狠狠撞擊，撞得遍體鱗傷，筋斷骨折，眼看就要沉入水底。

    「就在這時，我的眼前，出現一道模模糊糊的微光，微光中如火焰般搖曳的景象，竟然就是夜光城，就是這裡，就是……諸位的樣子。

    「而我的耳邊，還有一道似有若無的聲音在輕輕呢喃，告訴我，我絕不能在黑暗的洪水中默默無聞地死去，我還有極重要的使命沒有完成，我屬於這裡，我也必須回到這裡，幫助自己的家族和王國，變得愈發強大繁榮，直到，呃，找回諸神的榮光。

    「隨後，我就感覺有一股古怪的力量，在洪水深處托著我，不讓我繼續沉淪，又保護著我，不再受嶙峋怪石的衝撞，讓我一路擺脫了洪水的肆虐，終於回到了乾燥的大地上。」

    這是五分真實，五分虛假的故事。

    被楚歌用一驚一乍的語氣說出來，顯得這樣驚心動魄，用來忽悠大部分沒見過世面的鼠族，綽綽有餘。

    大部分食貓者家族的成員，都聽得瞪圓了眼睛，發出不可思議的驚嘆，下意識將楚歌當成自己的一員。

    就連一百八十長老都微微一怔，看著楚歌煞有介事的表情，吃不準他到底是一個智商極高的騙子，還是真的在冥冥中，得到了什麼啟示。

    「我以為諸神對我的考驗到此為止，沒想到更大的危機還在後面。」

    楚歌吸足了震驚能量，卻是將自己巧舌如簧的功力發揮到淋漓盡致，將如何遇到凶鼠大戰蜜獾，如何被凶鼠捕捉並送上祭壇，如何遇到即將被五馬分屍，血祭招財貓的事情娓娓道來，「……就在千鈞一髮之際，食貓者大人帶著家族裡的精兵強將們從天而降，將凶鼠打得落花流水，拯救了我微不足道的生命，而我也在剎那間獲得頓悟，覺得我和大家都是前世的兄弟，我必須回到這裡，和你們並肩作戰，不拋棄，不放棄！」

    「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少鼠族聽得熱淚盈眶，兩個小爪子抹眼淚都來不及。

    一百八十長老和食貓者都非常欣賞地看著楚歌，剛才這番吹牛皮不打草稿的話，已經徹底證明了楚歌的語言和邏輯思維能力，將他吸納到家族之中，果然是明智之舉。

    「前些日子，食貓者出征的時候，我做了一個夢。」

    一百八十長老沉吟片刻，用渾厚而悠長的音調，緩緩道，「在夢中，我先是捲入洪水，隨後又遇到一群窮凶極惡的野蠻鼠族，我甚至能看到他們那邪惡的偶像——那頭該死的招財貓，以及那即將戳穿我的喉嚨，寒光閃閃的長矛。

    「從夢魘中驚醒後，我百思不得其解，還以為這是不好的預兆，代表著食貓者的遠征會遇到變故，但連續幾次占卜的結果，卻好得不能再好。

    「直到此刻，我才明白，出現在我夢中的並不是自己，而是你，『長舌頭』啊！

    「看起來，你的確和我們心靈相通，血脈相連，大家都是一家人，果然，因為你的出現，食貓者打了一個痛快淋漓的大勝仗，這說明你為我們帶來了諸神賜予的好運。

    「所以，我現在正式宣佈，長舌頭，你重新成為了食貓者家族的一員——有人反對沒有？」

    自然沒有。

    雖然一百八十長老這番話說得雲山霧罩，根本沒有證據，還很勉強地將楚歌的出現和食貓者的勝仗聯繫在一起——其實稍微仔細想想就知道，凶鼠部落的實力這麼弱，無論有沒有楚歌，食貓者都是穩操勝券的。

    不過，在如此莊嚴肅穆又充滿神秘主義的氣氛中，所有鼠族都盡情沐浴在諸神的光輝之下，統統忘記了思考。

    「長舌頭！長舌頭！長舌頭！」

    有鼠族歡呼雀躍，有鼠族載歌載舞，尾巴甩得「啪啪」亂響，歡迎楚歌的加入。

    因為老鼠太能生，家族人員流動性極強，倒也沒有太過繁瑣的加入儀式。

    上百頭老鼠圍著楚歌站成一個圈，食貓者捧過來一根傷痕纍纍，遍佈啃噬痕跡的貓腿骨，讓楚歌也在上面狠狠咬一口，留下自己的齒痕，就算大功告成。

    而因為楚歌受到諸神的眷顧，或許很快就能成為智者以及家族裡的重要人物，食貓者還狠狠心，從家族私庫裡搬出大量極其珍貴，號稱是用諸神血肉凝聚而成的食物。

    見他一副被活生生挖去心肝，而包括一百八十長老在內，所有鼠族都垂涎三尺的模樣，楚歌還以為那是什麼好東西。

    幾名頂盔摜甲的鼠族武士，小心翼翼將「諸神血肉」抬到議事廳裡時，楚歌才發現，那是——巧克力！

第五百一十二章 諸神傳說


    食貓者亦是下了血本，珍藏多年，覆蓋著金箔的巧克力，大塊大塊掰下來供鼠族狂歡。

    雖然每頭老鼠只能伸出舌頭小心翼翼地舔舐一口，卻也足以令他們欣喜若狂，跪在地上，兩個爪子伸向天空，讚美著諸神的恩賜。

    至於楚歌，食貓者自己以及一百八十長老，則享用比普通巧克力更高一個檔次的酒心巧克力。

    食貓者教楚歌吃酒心巧克力——先伸出舌頭在薄薄的外殼上拚命舔舐，舔出一個細若針孔的窟窿，然後「滋遛滋遛」，一點點吸吮裡面的酒液，千萬要小心，不能像沒見識的蠻族那樣太用力，萬一把窟窿捅破，裡面的酒液都流淌出來，可真是暴殄天物了。

    傳說中，酒心巧克力裡的酒液，象徵著諸神的鮮血，是諸神用無上神力轉移進去的。

    否則，這些酒液，如何能憑空變到天衣無縫的巧克力外殼裡面去呢？

    是以，一點一滴都要珍惜，哪怕浪費一星半點，都要天打雷劈的。

    聽食貓者鄭重其事地這麼說，楚歌強忍笑意，擺出一副受寵若驚的模樣，和食貓者還有一百八十長老，各自捧著一枚酒心巧克力，吃得不亦樂乎。

    鼠族不勝酒力，不一時，食貓者和一百八十長老都有些醉了，尾巴畫著圈圈，走路都有些趔趄。

    楚歌心中一動，以酒遮臉，道：「一百八十長老，現在我已經回歸咱們食貓者家族和長牙王國，但我在夢中得到的啟示，終究斑斑駁駁，不成體系，關於諸神，王國，還有咱們那位國師，仍有許多不清不楚的地方，不知長老能否從頭到尾，詳詳細細，為我解惑呢？」

    「應該的，應該的。」

    一百八十長老的尖嘴猴腮像是塗了胭脂那麼紅，時不時打個帶著甜味的酒嗝，它笑眯眯道，「這次食貓者和兒郎們能大獲全勝，全都依靠諸神的祝福，原本就應該舉行一次盛大的祭祀，感謝諸神的恩典。

    「正好，家族裡的下一代，也有幾十頭小鼠已經長成了，他們可以編入下一次出征的隊伍，卻還沒有詳細聽過諸神創造世界和我們的故事。

    「食貓者，你讓家族裡的兒郎們，將他們看得上眼的小鼠都帶到這裡來，我來告訴大家，關於諸神的一切吧！」

    楚歌欣喜若狂，沒想到得來全不費工夫。

    表面自然以精湛的演技掩飾過去，只擺出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樣。

    一百八十長老命食貓者召集家族中的小鼠，又命兩名跟隨它的智者，去它的洞穴深處，拖來一個用人類塑料鞋盒改造而成的巨大儲物盒，不，以老鼠的尺寸而言，應該叫「儲物箱」才對。

    很快，幾十頭小鼠應召而來，有些害羞地躲在鼠群後面，既緊張又好奇地往裡看。

    那些曾經聆聽過諸神傳說的大鼠們，表情卻是莊嚴肅穆，甚至下意識地微微顫慄，彷彿又要迎來一次神聖的洗禮。

    一百八十長老拖動著臃腫的身體，好容易爬上鞋盒，在兩名隨從的配合下掀開蓋子，從裡面抬出來一張張紙卷，小心翼翼攤開、鋪平，都是幾十年前人類世界的宣傳海報。

    有些是商場開業的促銷廣告，有些是樓盤盛大啟動的傳單，還有各種俊男美女組成的電影海報——其中一張電影海報，描繪的正是一部以老鼠為主角的3D動畫片，叫做《超鼠特工隊》，只見海報上是好幾隻既可愛又神氣的小老鼠，穿戴著充滿未來科技感，卻小了好幾十號的超級武器裝備，站在兩名人類孩童的肩膀上，挺胸疊肚，煞有介事敬禮的模樣。

    剛剛誕生沒多久的小鼠們，哪裡見過這樣的東西，看著海報上人類的商場金碧輝煌，人類的城市車水馬龍，包括人類本身「奇形怪狀」的模樣，都「吱吱」尖叫起來。

    「長舌頭——」

    一百八十長老看著楚歌道，「你在夢境中，是否曾經見過諸神，他們是不是這樣？」

    「……沒錯。」

    楚歌愣了一下，立刻點頭，言之鑿鑿道，「這就是諸神那既神聖又光輝的形象！」

    心中暗自道，自己的推測果然沒錯，鼠族文明的確是將人類文明當成他們的創造者以及……「諸神」。

    卻不知道，這算不算是一件好事。

    樂觀點想，如果鼠族真的把人類當成諸神，自然會對人類言聽計從，倘若他們發現「諸神」就居住在他們頭頂一兩百米的地方，說不定會欣喜若狂，對人類頂禮膜拜，言聽計從。

    那就什麼問題都解決了！

    仔細想想，尺寸如此之小的鼠族文明，倘若能徹底聽從人類文明的號令，對於人類文明改造地底世界，建設地下城市，發掘各種遺蹟，建設地鐵和隧道……都大有好處，說不定，能促進人類文明的發展，都大大提速呢！

    但是，悲觀點想，倘若鼠族文明發現，他們所崇拜的「造物主」，並不是真正的神靈，也不是他們的創造者，甚至……對他們談不上半點恩寵和祝福，反而是「老鼠過街，人人喊打」的話，會不會信仰崩塌，因愛生恨，釀成無法預測更不可收拾的結果呢？

    「依靠謊言來維持的統治終究不可能持久。」

    楚歌心中暗暗道，「今天，鼠族越相信人類——諸神的存在，明天，當他們發現人類的真面目時，便會越失望和憤怒。

    「我必須想個辦法，既要讓鼠族慢慢知道真相，卻又不能操之過急，把他們逼到人類的對立面去，最好，大家把話說開了，但還是能當好朋友，互相幫助，促進彼此的發展，嗯，這是最好的。」

    至於徹底消滅鼠族文明的想法，老實說，也在楚歌腦中閃過。

    但是在靈氣復甦的時代，地球上到處都是洞天福地，無論哪裡的靈氣稍稍濃郁一些，很容易誕生擁有智慧的老鼠，老鼠的新陳代謝和世代更替速度這麼快，用不了多久，他們肯定會發展出千姿百態，琳瑯滿目的文明。

    毀滅長牙王國，或許不難。

    但想要徹底滅絕全世界所有的鼠族文明，除非消滅全世界所有的老鼠。

    這簡直是比「消滅全世界所有的人類」，更加艱巨百倍的任務，僅次於「消滅全世界所有的蟑螂」了。

    楚歌感覺自己肩膀上的擔子更重了。

    他屏息聆聽，一百八十長老繼續說下去。

    「很久很久以前，諸神創造了世界。」

    一百八十長老滿臉嚴肅地說，「那時候，諸神都居住在我們頭頂厚厚的岩層之上，在那處名為『神界』的地方，堅硬的岩石只存在於諸神的腳下，他們的周圍和頭頂空空蕩蕩，是一片被稱為『天空』的地方。」

    說著，一百八十長老的兩名隨從，將一副房地產開發商繪製著藍天白雲下高樓大廈的宣傳廣告，攤開給老鼠們看。

    小鼠們再次發出「吱吱」的驚呼。

    藍天白雲，青山綠水，再加上金碧輝煌的人類大廈，這一切，和鼠族文明居住的世界，實在大不一樣，簡直難以想像。

    「這，這些都是什麼啊！」

    有一頭小鼠，特別聰明伶俐，而且正是一百八十長老的後裔，它壯著膽子對自己的太爺爺道，「諸神頭頂的岩石是藍色和白色的！」

    「不，我剛才說了，那不是岩石，那是天空。」一百八十長老道。

    「天空是什麼？」小鼠好奇道。

    「天空是我們鼠族無法窺探的奧秘，它看不見也摸不著，卻高高懸掛在諸神的頭頂。」

    一百八十長老乾咳一聲，含混過去，「總之，在諸神的黃金時代，他們就在蔚藍的天空下，建立了無比輝煌和神聖的文明——他們能隨心所欲地移動山川和河流，能召喚居住在岩層中的精靈為他們效力，能將鋼鐵打造成各種稀奇古怪又無比精密的神之機械，自然，也能創造包括我們在內的萬物。」

第五百一十三章 創造和隕落


    說著，一百八十長老取出了另一幅電影海報，是一部以老鼠為主角的動畫片，因為受眾大多是低幼年齡的小朋友，畫風既清新，又可愛，裡面的小老鼠都天真活潑，憨態可掬，和人類小朋友盡情玩耍在一起。

    「看，這是諸神給我們的畫像，從這些畫像上就可以看出，諸神究竟有多麼喜愛我們了。」

    一百八十長老道，「看起來，那時候我們和諸神同吃同住，生活在一起，每一個諸神的家庭裡，都少不了我們的存在呢！」

    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的小鼠們，自然又「吱吱」驚嘆起來。

    那些早就聽過一百八十長老宣講的成年鼠族，亦是面有得色，與有榮焉。

    只有楚歌在心裡啼笑皆非，心說，不錯，絕大部分人類家庭裡，恐怕都少不了老鼠的存在，但你們可不怎麼受人們的「喜愛」，絕大部分人類不擇手段，無所不用其極，都要消滅你們啊！

    「我們是諸神的第一個造物，也是最完美的造物，這一點，絕不是我胡亂吹噓，而是長牙王國的歷史學家們，考證出來的。」

    一百八十長老神秘兮兮地說，揮了揮爪子，兩名侍從搬來一本薄薄的小冊子，卻是在地震和洪水中被弄得七零八落，斑斑駁駁，上面絕大部分的圖案和文字都剝落了。

    楚歌瞪大眼睛，使勁瞧，隱約看到封面上是「十二生肖的故事」這幾個字。

    「在諸神創造了天地萬物之後，他們將其中最有靈性，最受寵愛的生靈，命名為『十二生肖』，他們對十二生肖的喜愛達到了這樣的程度——竟然把所有年份，都以十二生肖來命名，某個特定年份誕生的神族，都會和這個年份的『命名獸』，產生妙不可言的聯繫。」

    一百八十長老將這本《十二生肖的故事》翻開，給鼠族們看，「看吶，我們鼠族，可是排在十二生肖之首呢！」

    雖然圖畫和文字都斑斑駁駁，依舊能模糊看到第一頁的老鼠，蹦蹦跳跳，神氣活現的樣子。

    大小老鼠們一下子全都信了。

    那些小老鼠高興地跳了起來，甩著尾巴，繞著圈圈，興奮地不能自己。

    「你們看到了，我們鼠族排在十二生肖的最前面，每個十二年的循環一開始，就是『鼠年』。」

    一百八十長老道，「在這一年裡，我們鼠族簡直是至高無上的存在，那些氣勢恢宏，金碧輝煌的諸神天城，大街小巷都會貼滿我們的畫像，很多食物和首飾都會製作成我們的樣子，甚至連諸神都會佩戴老鼠面具，化妝成鼠族的模樣來互相取樂。」

    一百八十長老說著，從鞋盒裡取出一張破破爛爛的卡通老鼠面具，以及一個塑料的卡通老鼠玩具，證明自己所言不虛。

    幾十頭小鼠搶奪著卡通老鼠面具和玩具，想要看個稀奇，險些將原本就酥爛不堪的面具徹底撕碎，卻是被大鼠們掄起尾巴狠狠抽擊，抽得他們「吱吱」亂叫，抱頭鼠竄，兀自不肯放手，場面頓時亂作一團。

    「不要爭搶，等我說完了，你們大可以慢慢看，看清楚諸神對我們的恩典。」

    一百八十長老亦是從小鼠的階段過來的，它仍舊記得自己當年還是小鼠時，第一次聽說諸神的故事，是何等激動和瘋狂。

    它十分寬宏大量地揮了揮爪子，示意大鼠們不要太為難小鼠——僅僅一年半載之前，這些大鼠還不是一樣的德性？見到諸神的遺產，激動，很正常。

    「倘若說，『鼠年』只具有文化和娛樂的象徵性意義，那麼，接下來我要你們看到的東西，就關係到諸神的輝煌和隕落，強盛和湮滅了。」

    一百八十長老清了清嗓子，繼續道，「在諸神的文明強盛到極限，甚至能探索天空之外的秘密時，他們發明了一種至高無上的神器叫做『電腦』——我也不太清楚那究竟是什麼，據說是可以改變諸神的世界，令諸神實現文明飛躍的東西，而你們猜猜看，諸神究竟是用什麼，來操縱電腦呢？」

    小鼠們面面相覷，他們如何猜得到？

    大鼠們卻激動萬分，知道自己將又一次有幸瞻仰傳說中的神器。

    果然，一百八十長老親自爬進鞋盒，將前爪和尾巴呈三角固定，從裡面畢恭畢敬抬出來一件被絲巾妥帖包裹住的東西。

    它眯著眼睛，用最輕柔和細緻的動作，解開上面的結。

    一層絲巾下面，還是一層絲巾，它小心翼翼地一層層揭開，足足五層絲巾下面，神器才顯出真容。

    這是一枚鼠標。

    有線的那種。

    「哎呀呀！」

    小鼠們從未見過這樣的東西，全都叫起來。

    大鼠們的表情莊嚴肅穆，為諸神對自己的寵愛，而留下了晶瑩的淚水。

    「這是『鼠標』，是以我們的名字命名的。」

    一百八十長老道，「傳說中，諸神凝聚全部的智慧，發明了『電腦』這種神器，卻怎麼都想不出駕馭神器的方法。

    「倘若沒有合適的工具來操縱電腦，神器的威力至少要降低一半。

    「就在諸神都一籌莫展之時，是一名特別聰慧的鼠族，想出了駕馭神器的方法，並且讓諸神從它身上得到了靈感，製作出這種和我們鼠族長得很像的工具。

    「你們看，這是頭，這是尾巴，是不是真的和我們很像？」

    大鼠小鼠們連連點頭。

    一百八十長老這番話有理有據，令人信服，簡直無懈可擊。

    若非真是鼠族出的主意，何以鼠標會和他們這麼相似，而且叫「鼠標」，而不是「狗標」，「牛標」，「貓標」呢？

    「總之，諸神利用鼠標來控制電腦，開啟了全新的紀元，令他們的世界出現了一日千里的飛躍，創造了無數氣勢恢宏，金碧輝煌的燦爛天城，那是真正的黃金時代，我們鼠族和別的生靈一起，共同接受諸神的庇護，生活在那無憂無慮的永恆樂園裡。」

    一百八十長老搖頭晃腦，滿臉放光，口中「嘖嘖」有聲，既羨慕黃金歲月的美好生活，又為自己不能親眼見到而深感遺憾。

    大鼠小鼠，深有同感，恨不得鑽進海報，宣傳畫和故事書裡，美好到不像真實的世界裡去。

    「後來呢？」

    一頭小鼠壯著膽子問，「後來怎麼樣了？」

    「後來……」

    一百八十長老臉上流露出悵然若失的光芒，有些茫然道，「後來，諸神的黃金時代，就被戰亂和毀滅徹底打破了——沒人知道戰爭究竟由何而起，有人說是諸神受到了惡魔的誘惑，部分神族墮落成了魔族；也有人說諸神遭遇了來自天外，更加強大的敵人的攻擊，總之，諸神操縱著雷霆，踐踏著山嶽和城市，展開了一場毀天滅地的戰爭。

    「往昔的寧靜不復存在，往昔的文明變成了野蠻，諸神用最先進的武器，甚至是鼠標和電腦互相攻擊，殘酷無情地殺戮彼此，摧毀他們辛辛苦苦才建立的一座座城市，最後，將地面上變成了烏雲籠罩，毒氣肆虐，廢水橫流的煉獄，絕大部分神族和他們創造的生靈，都在這場戰爭中死去——這就是我們所說的『諸神隕落』。」

    鼠族中間，發出不甚惋惜的嗟嘆聲。

    大鼠們痛心疾首，小鼠們頓足捶胸，嘆息著諸神的隕落。

    楚歌卻聽得滿頭霧水，不知道一百八十長老又是從哪裡聽到這樣荒誕不經的說法。

    沒錯，二十一世紀中晚期，人類文明的各大強國的確劍拔弩張，全面核戰爭一觸即發。

    但災厄紀元的降臨，各種天災人禍反而令人類世界空前團結起來，各大強國之間的矛盾，在天地之威面前，實在算不了什麼，全都消弭於無形。

    今天的人類文明，早已鳳凰涅槃，哪來什麼「諸神隕落」？

第五百一十四章 沐浴靈河


    「雖然諸神已經隕落，他們創造的天堂也變成一片嚴酷的地獄，絕大多數生靈都死於戰火，但不幸中的萬幸，作為他們最寵愛，也是最聰明的造物，我們鼠族卻在這場浩劫中倖存下來。」

    一百八十長老道，「我們善於鑽地和在黑暗中生活的天性，令我們深入地底數百米之下，躲過了威力強大的末日武器，重新建立了文明。

    「現在，我們是諸神之後，大地上下，為數不多的智慧生命了。

    「我們每一名鼠族，生下來便背負著神聖的使命——我們必須將諸神傳承給我們的文明之火，繼續擴展到我們目力所及的盡頭，去剿滅那些邪惡的魔物，點化那些善良而聰慧的生靈，讓他們重新認識到諸神的存在。

    「現在，國師率領著我們，正沿著這條佈滿荊棘和火焰的光榮之路，昂首闊步，高歌猛進，相信用不了多久，方圓百里的整片地下世界，都將沐浴在諸神的恩典和長牙王國的榮耀之下，所有智慧生命，都將覺醒他們對諸神的無限熱愛和崇拜。

    「相信我，諸神的隕落並非終結，而是另一種形式的考驗，終有一日，長牙王國的諸位都會回到地面上，去修復諸神留下，殘破不堪的世界——當我們將地面上的世界修復如初時，諸神便會重新降臨。

    「即便我們在這段征途上不幸犧牲，我們的靈魂也會飛昇到諸神留給我們，最美好的天堂，去享受永遠吃不完的奶酪，巧克力和寵物餅乾！」

    一百八十長老不愧是長牙王國首屈一指的智者。

    這番話涉及到的語法，詞彙量，乃至虔誠而充滿煽動性的語調，都複雜堪比普通話了。

    大鼠小鼠，如痴如狂，一個個仰著脖子，看著黑黢黢的洞頂，綠豆小眼裡充滿希望的目光，彷彿一路刺透岩層，能看到地面上的殘破世界以及更高處的蔚藍天空，和在天空中飄蕩，默默看著他們的諸神的英靈。

    「讚美諸神。」

    一百八十長老攤開兩隻爪子，「讚美長牙王國，讚美最神聖的使命！」

    「讚美諸神，讚美王國，讚美使命！」

    所有鼠族都發自肺腑地喊叫道。

    這場儀式進入了最高峰。

    所有小鼠都對他們第一次聽到的故事深信不疑，將長牙王國對外征伐的戰爭，當成了某種「聖戰」。

    現在，別說吃貓，就算叫他們排著隊朝斑斕猛虎發起衝鋒，他們都會奮不顧身，毫不猶豫。

    楚歌卻實在聽不下去，有些遲疑地抬起了爪子。

    一百八十長老眼珠一轉，揮舞著尾巴止住了眾鼠的呼喊，看著楚歌，平靜道：「長舌頭，怎麼樣，我剛才說的一切，是否能和你的夢境聯繫上，令你豁然開朗呢？」

    「呃，基本上，我已經開朗了。」

    楚歌道，「就還有一丁點不太確定的地方，一百八十長老，您剛才所說的一切，都記載在這些諸神留下的典籍之中麼，只要搞懂了諸神的文字，就可以隨心所欲閱讀這些典籍，找到關於諸神的故事？」

    「諸神的文字，哪裡是這麼容易搞懂的，更何況經過『諸神的隕落』，流落到地底的諸神典籍，大多殘破不堪，被烈焰燒灼，被洪水浸泡，上面的字跡模糊不清，往往一句話都有七八十來種解釋的方法。」

    一百八十長老道，「長牙王國的智者們，為了某一句話的正確解釋，經常吵得面紅耳赤，甚至發展到互相撕咬，不死不休的程度。

    「幸好，國師可以搞懂大部分諸神文字的意思，關於諸神的傳說，大部分都是國師告訴我們的。」

    「原來如此。」

    楚歌若有所思道，「關於諸神交給我們的使命，讓我們統一地下世界，再衝出地面去——這些也是國師說的？」

    「沒錯，有什麼問題嗎？」

    一百八十長老道，「國師的智慧超出我百倍，它的力量亦比長牙王國最厲害的一百名勇士加起來都要強，是國師一手締造了長牙王國，倘若沒有它的話，我們還以部落為單位，蜷縮在黑暗的夾縫中瑟瑟發抖，整日擔驚受怕，絞盡腦汁琢磨如何同那些毒蛇和蜥蜴搏鬥呢！

    「就算我們僥倖覺醒了一些智慧之火，充其量發展成幾個野蠻的凶鼠部落，哪裡能建成這樣偉大的王國。

    「因此，國師的話肯定不會錯，我們必須一心一意相信它，不斷討伐魔物，增強力量，用不了多久，我們一定能沖上地面去的。」

    楚歌欲言又止，想了想，換了一種比較委婉的說法：「那麼，為什麼不現在就派一些偵察兵爬到地面上去看看呢，這裡距離地面並不會太過遙遠吧，總能找到裂縫或者管道爬上去的。」

    「不行。」

    一百八十長老搖頭道，「國師告訴我們，諸神在隕落之戰中採用了一種非常厲害的末日武器，在地面上散開了無影無形卻又久久不散的毒霧，能夠維持很久很久，任何爬到地面上去的生靈，都會被毒霧侵襲，必死無疑。

    「長舌頭，稍安勿躁，我能理解你迫不及待想要爬到地面上，去見識諸神留給我們的世界——這裡每一名鼠族都是這麼想，但現在還不是時候。

    「我們的數量仍不夠多，力量也並不太強，四周還有不少騷擾長牙王國的魔物，必須將他們統統剿滅，將王國的力量擴充十倍，那時候，我們才能吹響進軍地面的號角。

    「放心吧，國師時刻關注著地面上的狀況，一旦毒霧稀薄到不會傷害我們的程度，它第一時間就會通知我們，讓我們湧上地面去的。」

    楚歌的眉心擰成一個小小的疙瘩。

    心底的疑團並未徹底解開。

    但他不敢再多問了——面對鼠族們狂熱的氣氛，任何疑問，哪怕不帶半點兒惡意，都有可能被解讀為對國師以及諸神的懷疑和攻擊。

    好容易才混入長牙王國的食貓者家族，沒必要操之過急，慢慢再探究真相吧！

    「我沒問題了。」

    楚歌低頭，豎起尾巴，輕輕搖晃著，「讚美諸神，讚美王國，讚美使命……讚美家族！」

    一百八十長老和食貓者微微一怔，臉上流露出欣喜和滿意的光芒，同樣晃動著尾巴：「讚美家族。」

    「讚美家族！」

    一眾大鼠小鼠亂哄哄叫嚷起來。

    看得出來，一百八十長老對楚歌的表現頗為滿意。

    儀式結束之後，恭恭敬敬將一百八十長老送回它的洞穴，食貓者特地將楚歌叫到一邊，滿面春風地告訴楚歌，讓他明早一起去靈河沐浴。

    見楚歌滿頭霧水，食貓者解釋道，靈河是一條從夜光城後面蜿蜒而過的地下暗河，河水清澈透明，又隱隱泛著幽藍色的微光，是一條蘊藏著豐富靈能的聖河。

    早在長牙王國還未建立時，就有不少地底生命無意間找到靈河，飲用了河水或者在河水中沐浴，年深日久，竟然覺醒了靈智和異能，或是變成鼠族這樣的智慧生命，或是變成為禍一方的魔物。

    後來，國師發現了靈河的價值，又發現聚居在靈河旁邊的鼠族，發生了意想不到的變化，便統御這些鼠族，依託著靈河，建立了一座佈滿洞穴的蜂巢之城，還移植過來夜光苔等各種地底植物和真菌類，依靠靈氣的滋潤，令他們生長成茂密的叢林，就這樣，一步步建立了長牙王國。

    靈河是夜光城乃至長牙王國的核心。

    隨著王國的膨脹，鼠族的數量越來越多，自然不是所有鼠族，都能隨心所欲享用靈河帶來的靈氣。

    一般長牙王國的公民，每隔幾天才能得到一次沐浴靈河的機會，而且時間有限，又被人牢牢盯著，絕不可能多喝半口河水。

    只有食貓者這樣打了勝仗，凱旋的軍隊，才能額外獲得一次整日沐浴靈河，無限制飲用河水的機會。

第五百一十五章 楚歌的噩夢


    「今晚好好休息，明天便帶你去靈河沐浴，再教你長牙王國的修煉方法。」

    食貓者道，「相信你學會了如何修煉，一定能獲得諸神更加清晰的啟示，會變得更加聰明，大獲國師的歡心。」

    鼠族的修煉方法！

    楚歌心中一動。

    特調局第七處是有一些調製魂獸的方法，但都是從人類的角度出發，從外部強行改變魂獸的身體，甚至用手術植入這樣簡單粗暴的方法，在強化力量和智慧的同時，也帶來不可逆轉的損傷。

    卻不知，鼠族自發自動的修煉，究竟是什麼樣子，能否對他的靈魂，產生強烈的刺激，大幅提升他「斷線逃跑」的成功率呢？

    當天晚上，楚歌睡在食貓者為他精心準備的一處新洞穴中。

    食貓者問楚歌是否需要找幾頭婀娜妖嬈的母鼠侍寢，自然被楚歌婉言謝絕了——楚歌說，他在冥冥中聽到了諸神的聲音，曾經發過毒誓，地上神國一天沒有重建，他便一天不考慮兒女私情，用諸神的話來說，便是「匈奴未滅，何以為家」。

    食貓者沒聽懂這句話，愈發對楚歌肅然起敬，打消了用庸脂俗粉來玷污楚歌的念頭，卻是為楚歌抱來了一捧捧蓬鬆的稻草和棉花，鋪在地上當做床榻，並吩咐小鼠在外面守護，誰都不許打擾，讓楚歌睡得舒服一些。

    但楚歌依舊輾轉反側，徹夜難眠。

    他一直在琢磨國師，和它所說「諸神隕落」的故事。

    很明顯，國師是一條熟知人類世界情況的犬妖。

    但它為什麼要編造這樣的謊言，欺騙地底下的鼠妖們說，人類——諸神已經隕落了呢？

    從它教鼠妖們崇拜人類，把人類當成諸神，要全心全意恢復人類文明的榮光這一點來看，國師這條犬妖似乎對人類並無惡意，反而是自帶乾糧的盟友甚至忠僕——沒錯，在國師杜撰的故事中，它對自己的定位就是這樣，是「諸神最忠誠的朋友和侍從」。

    某種意義上來說，寵物狗和人類的關係，倒也的確如此。

    但楚歌仍舊不相信，國師會是100%善意的。

    道理很簡單。

    這裡距離地面不過一兩百米，以國師能夠締造長牙王國的智慧，以及能親自率軍討伐魔物的武力，它不可能找不到通往地面的道路。

    如果它是善意的，早就可以直接爬到地面上去，找到人類，說清楚一切——即便老鼠的咽喉肌肉，都能發出類似人類的聲音，至不濟還能用尾巴寫字，而這一切技巧都是國師教的。

    楚歌不相信國師這頭犬妖會完全不懂人類的語言和文字，找不到和人類溝通的方法。

    它為什麼沒有直接爬到地面上去，找人類說清楚一切，反而鬼鬼祟祟藏匿在地底，搞什麼長牙王國和神魔崇拜呢？

    楚歌聞到了一絲陰謀的味道。

    往好裡說，國師可能心存疑慮，不知道人類究竟會如何對待除了自己之外，其他擁有生命的動植物，會不會把他們這些妖怪統統抓起來切片研究，所以它才不敢貿然現身。

    果真如此，那只要自己找到國師，把聯盟的政策四四六六說清楚，化解了彼此的誤會，一邊都能妥善解決。

    等等，話說回來，聯盟對待妖怪的政策究竟是怎麼樣的來著？

    楚歌大撓其頭。

    以往，他好像只遇到過那種面目猙獰，張牙舞爪的妖族。

    就是那種身體發生畸形變異，速度和攻擊力都變得極其狂暴，反正就像是特效大片裡「嗷嗷」亂叫的怪物。

    對這種妖族，自然沒二話好說，一個字，幹就是了，哪裡還用什麼政策！

    即便深海之中，覺醒了一定的智慧，懂得用游擊戰和人類艦隊周旋的洪荒凶獸，貌似也從未想過要和人類和平共處——至少，以他們的智慧，即便有過休戰的想法，也不可能完整、清晰表達出來，雙方仍舊是不死不休。

    這還是楚歌第一次遇到，可以稱之為「文明」的妖獸族群。

    該妖族貌似還傾慕人類文明，願意和人類文明和平共處。

    所以，人類文明會如何回應鼠族文明呢？

    是接受，還是消滅？

    倘若接受，應該如何接受，倘若消滅，又有什麼方法能徹底消滅全地球所有的老鼠？

    而且，楚歌始終覺得，國師的目的並不單純，它肯定有隱秘的野心甚至陰謀。

    對了，還有白夜。

    白夜這個王牌移魂者，究竟怎麼會出現在這裡，他到底有沒有失去記憶啊？

    楚歌愁得快把自己尾巴上的毛都揪掉了。

    不知在棉絮和雜草上烙了多久的大餅(註)，他才迷迷糊糊睡過去。

    楚歌做了好多光怪陸離，詭譎叵測的夢。

    他先是夢到自己和白夜一樣，永遠變成了老鼠，徹底忘記身為人類的情感和自我，永遠以「長舌頭」的身份生活在長牙王國，為了「諸神的使命」而進行著「神聖的戰爭」。

    他和白夜在國師的領導下，和食貓者還有金尾巴這些真正的鼠族並肩作戰，不知歷經了多少血腥的廝殺，終於剿滅了靈山市地底世界所有的魔物，統一併點化了方圓數百里內所有的鼠族，給靈山市帶來一片安寧。

    終有一日，他們昂首挺胸爬到了地面上，原以為諸神看到他們彷彿勛章般的纍纍傷痕時，會給予他們百倍的恩寵和祝福，沒想到迎來的卻是厭惡的目光和刺耳的尖叫。

    諸神竟然把他們當成了妖魔鬼怪，當成了骯髒的臭蟲，當成了……老鼠，用掃帚，用拖把，用高跟鞋的後跟，用捕鼠夾，用燃燒彈，用生化毒劑，用一切最殘酷的手段來消滅他們。

    直到最後，他們這些對眾神忠心耿耿的鼠族統統慘死在熊熊烈焰中，而他直到臨死前都在發出淒厲的尖叫，「為什麼，為什麼！」

    如此殘酷的夢魘，應該一瞬間就令他驚醒。

    但他卻被夢魘的漩渦牢牢吸住，吸入更下層，更加黑暗的夢魘。

    在新的夢魘中，他並沒有迷失自我，而是牢牢記得自己的使命，在人類文明和鼠族文明之間積極斡旋。

    人類文明也並沒有犯「以貌取人」的錯誤，而是敞開環抱，毫無戒備地接納了鼠族文明，至少，在靈山市這片特區的地底，開闢了專屬於鼠族的自治區域，任由他們繁衍生息，並學習人類的技術，發展自己的文明。

    結果，因為鼠族恐怖的新陳代謝和繁殖速度，他們世代交替的頻率，也就是文明的發展速度遠遠超出人類。

    用不了多久，鼠族文明就從茹毛飲血的蠻荒紀，到黑暗矇昧的中世紀，一路跳躍式發展到了凌駕於人類之上的未來紀元。

    鼠族文明漸漸不滿足於充當人類文明的附庸。

    他們為自己的祖先曾經把人類當成眾神來膜拜，感到荒謬甚至恥辱。

    鼠族文明決心奪取這顆星球的統治權，就像智人曾經從尼安德特人手中，奪取這顆星球的統治權，並一路拓展到這顆星球的每一個角落，屠殺目力所及之處，所有強大的食物鏈之王一樣。

    只因，這就是智慧生命的天性。

    浩浩蕩蕩的鼠潮，就像是黑色的洪水般沖上地面。

    只不過，和恐怖小說還有電影裡描繪的場景不同，驚慌失措的人類面對的，不是那種骯髒腐臭，齜牙咧嘴，面目猙獰的老鼠，而是一頭頭穿戴著強化外骨骼，駕馭著戰車甚至機甲，手持激光器，肩扛微型導彈的「高科技老鼠」。

    人類軍隊在高科技老鼠的大軍面前，一路潰不成軍，毫無還手之力。

    最終，在這顆蔚藍色的星球在億萬年間再一次變更了主宰的姓名之後，1%倖存下來的人們，只能待在鼠族為他們準備的保留地或者說動物園裡，咬牙切齒，狠狠地詛咒楚歌的名字——正是這個自以為是，同情心氾濫的混蛋，打開了潘多拉的盒子。

註：烙大餅時每隔一段時間需翻面以免燒焦，因此在床上烙大餅意為翻來覆去睡不著覺。

第五百一十六章 儘管吃，算我的！


    而在第三個夢境中，楚歌見到了國師，那真是一條看起來人畜無害又憨態可掬的寵物狗，因為幫助人類收服鼠妖有功，成為小宮主那樣，連接人類和妖怪之間的橋樑，它趁機在人類世界中混得風生水起，最後，竟然堂而皇之出現在地球聯盟的最高議會裡，還被選為最高議會的議長！

    這個夢境的結局，倒沒什麼末日降臨，地球毀滅之類的殘酷場景。

    只有國師道貌岸然坐在議長寶座上，朝楚歌微微一笑。

    不知為何，楚歌卻覺得，這是三個噩夢中最恐怖的一個。

    他被國師貌似忠厚的微笑驚醒，發現周身冷汗涔涔，棉絮和雜草都被汗漿濡濕。

    洞頂的夜光苔換了光澤，像是旭日東昇，陽光普照。

    洞外傳來了食貓者的喊叫：「長舌頭，醒了麼，我們這就去靈河沐浴！」

    楚歌長舒一口氣，過了很久，才從夢魘帶來的劇烈頭痛中回過神來。

    天靈蓋上，依舊傳來一陣陣酥麻難忍的感覺，站起來時，頭暈目眩，甚至產生一種靈魂和血肉之軀發生偏離的噁心。

    楚歌知道，附體的副作用，開始發作了。

    這畢竟不是他原裝的身體，血肉之軀對於靈魂存在著排異反應，隨著時間的推移，各種症狀都會出現。

    或許，用不了多久，他也會變成白夜那樣——分不清自己究竟是人，還是老鼠。

    楚歌深深打了個冷戰。

    旋即，深吸一口氣，運轉震驚能量，強行冷卻大腦，讓自己不要胡思亂想。

    無論未來會如何發展，人類是否應該徹底消滅異類的文明，國師究竟有什麼圖謀，他首先要不斷強化自己，才能立於不敗之地。

    楚歌跟隨食貓者以及部落裡凱旋的勇士們，通過一條狹長的裂縫，前往長牙王國最神秘的靈河。

    裂縫易守難攻，在筆直向上的峭壁兩旁開鑿了上百個洞穴，每個洞穴中都有鼠族扛著繡花針，當成投槍，嚴陣以待，真可謂「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這也側面反映出鼠族對於靈河的重視，絕不允許別的動物隨意接近，包括長牙王國之外，別的老鼠都不行。

    越往裂縫深處走，懸崖峭壁上生長的夜光苔就越明亮。

    走到後來，夜光苔竟然生長出一圈圈瑰麗至極的同心圓，像是成千上萬朵二維形態的花朵，競相開放，爭奇鬥豔。

    而楚歌亦感知到空氣中蕩漾著濃烈的靈能波紋，比非常協會的修煉室都要令人神清氣爽。

    他周身的血管，肌肉和神經簇，全都蠢蠢欲動，有種渴望盡情分裂，增殖和膨脹的衝動。

    「好一處洞天福地！」

    楚歌暗暗吃驚，沒想到地底世界，還有這樣妙不可言的地方。

    雖然他沒有測量儀器，卻能直覺感到，此間的靈氣濃度指數，一定高到無以復加。

    卻見四周鼠族，亦是不自覺地大口呼吸，伴隨著每一次呼吸，他們的血管凸起，肌肉膨脹，身形都變得更加矯健而強壯，迫不及待向前衝去。

    前方豁然開朗，裂縫來到盡頭，是一處被地下河沖刷出來的地底空洞。

    楚歌極目遠眺，只見地底空洞中長滿了奇花異草，全都綻放著美輪美奐的瑰麗光芒，還有無數種通體晶瑩剔透，比螢火蟲更加璀璨百倍的昆蟲，在花草間無憂無慮地飛舞，就連泥土中蠕動的蚯蚓，都像是水晶凝聚而成的大蛇，絲毫沒有醜陋噁心的感覺，反而豐腴肥美，嬌豔欲滴，是蘊藏著豐富靈能的天材地寶，令人食指大動。

    奇花異草之間，是一條蜿蜒流淌的地下河，寬度在三五米到七八米不等，河水竟然是極其純淨的藍色，就像是無數顆藍寶石融化之後，統統匯聚在這裡，偏偏又清澈得嚇人，叫人一眼能看到河底生機勃勃的生態系統，各種五彩斑斕的水草和小魚小蝦，組成一方無憂無慮的小天地。

    楚歌在非常協會這段時間，整日浸淫在食堂中，對食材研究之道，頗有一些心得。

    他曾經見過不少從洞天福地採摘回來的食材，包括魚蝦之屬，卻從未見過這麼漂亮的。

    修煉世界有句話——越漂亮就意味著越強大，所謂天材地寶，凝聚天地靈氣而生，往往擁有不同尋常，極盡絢爛的外表。

    生長著這裡的魚蝦，恐怕也是吸足了靈氣，雖然因為大腦構造太簡單，起點太低的緣故，無法進化成擁有智慧的妖族，但作為妖族的食材，幫妖族進一步提升智力和武力，卻是再好不過。

    楚歌忍不住吞了口唾沫。

    他已經按耐不住要大快朵頤的衝動了。

    已有不少鼠族比他們早來半步。

    不少鼠族正在奇花異草之間胡吃海塞，看他們滿臉享受的樣子就知道，這些天材地寶的滋味，絕不亞於龍肝鳳髓，是最上等的珍饈美味。

    還有一些鼠族在岸邊扭動著身體，扭成各種奇形怪狀的姿勢——包括只用尾巴支撐，就把自己的身體支起來，像是一隻滑稽可笑的陀螺那樣飛快旋轉。

    更多鼠族正沐浴在靈河中，盡情徜徉，吸收著充足的靈能，默默衝擊著周身關竅，滋養並壯大著自己的頭腦。

    只是，楚歌看到，鼠族們在靈河兩岸，每隔一段距離，都會插下一根自行車輻條，並且在上面懸掛不同顏色的絲帶，充當小旗子。

    好像是確定某種距離或者等級，劃分上下游的意思。

    楚歌發現，越往靈河下游，在裡面游泳和浸泡的鼠族越多，到最下游的地方，簡直是鼠頭攢動，熙熙攘攘。

    而越往上游，鼠族越少，只有稀稀拉拉的兩三顆小腦袋。

    而且，他們就像是細皮嫩肉的浴客，忍受不住澡堂裡滾燙的洗澡水，沒有浸泡多久，就猛地跳出來，「吱吱」亂叫著衝到岸上，像是觸電或者發羊癲瘋那樣瘋狂地手舞足蹈，甚至用尾巴支著身子，好似陀螺般旋轉，根本停不下來。

    「靈河賜予我們最神聖的力量，但這份力量可不是這麼好吸收的，看到這些傢伙貪得無厭又自討苦吃的樣子了吧？」

    食貓者笑著說，「他們就是吃了太多的天材地寶，或者在靈河中浸泡太久，吸收了自己無法消化的靈氣，這會兒正承受烈焰燒灼，千刀萬剮般的痛苦，正在想方設法要『散功』呢！

    「長舌頭，你是第一次到靈河來沐浴，雖然有諸神的祝福，卻也不要太過貪婪，要記得循序漸進，淺嘗輒止的道理。

    「看到那些系在自行車輻條上，不同顏色的絲帶了麼，那是用來標示靈氣等級的，其中，下游的綠色絲帶和藍色絲帶，算是比較安全的範圍，你可以在那裡多浸泡一會兒，感受微弱靈氣通過毛孔，緩緩滋潤身體的快意。

    「中間這些，橙色絲帶和紅色絲帶所標示的河段，靈氣就比較凌厲和猛烈了，小心點，倘若你不小心接近，立刻會感覺針刺和刀割般的痛苦，在裡面待的時間越長，痛苦就會成倍提升。

    「別看不少鼠族正在裡面優哉游哉，他們都是長牙王國赫赫有名的強者，很多人的實力不比我差，而且他們現在肯定很痛苦，只是表面裝得風輕雲淡而已。

    「至於上游那些繫著黑色絲巾的河段，對你而言，簡直是沸騰的岩漿，只怕你才把尾巴尖伸進去，立刻要尖叫著跳出來了，哈哈哈哈，那裡，就等以後再說吧，說不定你修煉個一年半載之後，真能進去游上五分鐘呢？」

    食貓者十分熱情地向楚歌介紹。

    隨後又指著四周的奇花異草和美味佳餚：「承受不住靈河的衝擊，立刻爬上岸來，這沒什麼丟人的，對於剛開始修煉的鼠族而言，有時候，沐浴靈河的效果，還沒有吃這些生長在靈河內外的珍饈美味，來得好呢！」

    楚歌心中一動，喜不自勝道：「我看到的所有東西都能吃？有數量和種類上的限制沒有？」

    「換成平時，倒是有的，但今天咱們打了大勝仗，便無限量敞開供應，只有一條，許吃不許拿，要說限制，就看你的肚皮有多大。」

    食貓者爽朗笑起來，「別貪心啊，長舌頭，這些蘊藏著豐富靈能的珍饈美味，可不好消化，小心吃的時候爽快，吃完了肚皮卻要爆炸！」

    「這個應該不會，我對自己的食量，還是有一定信心的。」

    楚歌道，「我就擔心吃得太多，給您丟人了。」

    「這什麼話？」

    食貓者啞然失笑，「咱們長牙王國得到諸神祝福，是方圓百里最強盛富饒的國度，還能被你一個耍嘴皮子的斯文人吃窮了不成，儘管吃，能吃多少是多少，我給你兜著！」

第五百一十七章 鼠形修煉


    「食貓者大人，您實在……太仁義了！」

    楚歌感激涕零，鼻涕泡一個接一個噴了出來。

    眾鼠早已飢腸轆轆，隨著食貓者一聲令下，紛紛朝靈河衝去，或是直接跳進靈河，或是在河邊大快朵頤。

    自有侍者身份的白鼠，將一條條洗剝乾淨的蚯蚓，或者奇花異草中採集，晶瑩剔透如珠寶般的精華部分，用散發著清香的葉子托舉，奉獻給他們。

    「來嘗嘗這個，味道不比諸神賜予我們的巧克力差多少。」食貓者笑著說，用尾巴從侍者托舉的葉子裡，捲起一條蚯蚓。

    楚歌受過專業訓練，活吃蚯蚓什麼的，根本是小菜一碟。

    更何況這些飽受靈氣熏陶的蚯蚓，豐腴肥美，看著比三文魚更加令人垂涎欲滴。

    楚歌用爪子撕下一條，納入口中細細咀嚼，頓時品嚐到一股瓊漿玉液般的甘甜，竟是入口即化，化作一條冰爽清冽的線流，從喉嚨一線衝進臟腑，又在五臟六腑乃至四肢百骸之間飛速流轉，令他忍不住發出了享受至極的感嘆。

    「怎麼樣，不錯吧？」

    食貓者嘆了口氣道，「這些蘊藏著豐富能量的靈食，只有一個壞處——習慣了享用他們之後，再回頭去吃那些普通食物，總覺得味如嚼蠟，甚至臭不可聞啦！」

    楚歌點頭，深以為然。

    但那是以後要考慮的事情，現在，還是讓他的五臟廟，好好爽一爽！、

    楚歌左右開弓，再加上尾巴，朝各種天材地寶狂撲過去，甩開腮幫子，撩開後槽牙，狼吞虎嚥，風捲殘雲，將真正的自我，徹底釋放出來。

    食貓者看得目瞪口呆，久久說不出話來——沒想到這個貌似文質彬彬的長舌頭，吃起東西，竟是這樣窮凶極惡。

    「長舌頭，你，你悠著點兒，這些蘊藏著強大能量的食物，可不能隨便亂吃，否則你的身體很容易就爆……」

    「你說什麼？」

    楚歌一口氣往嘴裡塞了幾十條靈化蚯蚓，好吧，不是塞，而是直接吸進去，他的嘴就像是一台超大功率的吸塵器，甚至超微型的黑洞，比體積大十幾倍的食物，轉瞬間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直到面前所有葉子托盤裡的蚯蚓都被他一掃而空，所有侍者都瞠目結舌地看著他，他才心滿意足地打了個飽嗝，兩個小短爪拍拍肚皮，回過頭來看著食貓者。

    食貓者：「你，你吃完了？」

    「嗯，涼菜就吃到這兒吧，啥時候上主菜？」

    楚歌東瞧瞧，西看看，「食貓者大人，咱們這兒，有沒有什麼硬菜，不能都是這些小涼菜吧？」

    食貓者：「……硬，硬菜？」

    「就是橫貨。」

    楚歌解釋，「特別硬，特別橫，特別紮實，端上來『咣當』一聲，能把飯桌砸塌的那種，比如被靈氣熏陶，長成大像那麼大的烤乳豬，好吧，地底世界估計乳豬是難找點，那就來個清蒸巨蟒什麼的，也湊合了。」

    食貓者大聲咳嗽起來。

    「沒有那種東西，就算我們真的獵殺了巨蟒類的魔物，也是重要的戰略物資，要在國師的主持下，將血肉論功行賞，而蛇皮和蛇骨之類，則要納入國庫的。」

    食貓者依舊不敢相信，「你，你還沒吃飽，你真的沒事？」

    「我應該有事嗎？」

    楚歌看看四周，好吧，他發現自己犯了一個小小的錯誤，就是以人類形態時，自己的食量，來衡量老鼠形態時，應該發揮的實力。

    他吃得口滑，略微高估了自己的食量，的確感覺到有點兒……七分飽了。

    而四周絕大部分鼠族，更是比他遠遠不如，基本上只是像小鳥啄食一樣，稍微吃了一點點，就都撂下門牙，吃不動了。

    「這戰鬥力不行啊！」

    楚歌皺眉，暗暗道，「這兩天胃口實在太差，再這樣下去，我的靈魂都要餓瘦了。」

    「你還是趕緊去靈河裡活動活動吧。」

    食貓者有些無奈地說，「跟隨著靈河水流的律動，儘量放鬆身體，任由靈氣在體內流竄，你自然會尋找到最適合自己的修煉節奏——不過要注意，儘量在下游活動，如果感覺渾身刺痛，胸口如千斤巨石碾壓，喘不過氣來，那就趕快爬上了，明不明白？」

    「明白！」

    楚歌摩拳擦掌，一路小跑，迫不及待跳進靈河。

    他頓時感覺，自己被一團暖洋洋的靈氣包裹，彷彿有一萬雙無形的大手，在輕柔按壓周身所有的穴竅，還有千絲萬縷的力量，順著毛孔，湧入他的體內。

    「好舒服的感覺！

    「就連非常協會的修煉室，那些人造的洞天福地，都沒有這樣充盈的靈氣！

    「這條地下河的靈氣濃度指數，究竟高到何等駭人聽聞的程度，怪不得能被國師看重，又孕育出長牙王國這樣的鼠族文明！

    「不，讓我想想，應該不止這麼簡單，要說洞天福地，靈山市非常協會也曾發現過不少處，我還在其中好幾處裡修煉過，為什麼那時候，從未有過這樣爽快的感覺呢？」

    楚歌心思電轉，沉吟起來。

    片刻之後，恍然大悟。

    沒錯，過去在洞天福地中修煉時，他都是人形，身高超過一米七五，體重超過一百四十斤。

    即便靈氣再充裕，想要灌滿這樣一具龐大的血肉之軀，亦非一蹴而就的事情。

    但現在，他只是一隻體重不超過半斤的小老鼠，體積越小，體重越輕，自然越容易被靈能灌滿。

    壓力恆定的情況下，單位面積越大，壓強就越小——修煉之道，似乎也是如此。

    當然，凡事有利就有弊，在體積這麼小的情況下，固然他的身體極容易被靈氣灌滿，修煉起來比較方便，但上限也相對較低，很容易就觸碰到極限——即便修煉成空前絕後，霸道無匹，天上地下唯我獨尊的超級老鼠，也只是一頭老鼠而已，和體型更大的妖獸或者人類覺醒者硬剛正面，十有八九會被碾壓的。

    只不過，對楚歌而言……

    「這並不是我真正的身體，我也無需將它修煉到多麼強橫無匹。

    「恰恰相反，我應該快速跳過修煉血肉之軀的環節，儘量將靈氣導入大腦，修煉神魂！

    「身體只是軀殼，神魂才是根本！

    「而智慧生命的體型或許有大小之分，但蘊藏著無窮奧秘的神魂，卻是共通的！」

    想到這裡，楚歌微微睜開眼睛，自然而然擺出了一個最舒服的姿勢。

    也就是……廣播體操的起手式。

    他靜靜躺在靈河中，想像自己沉浸在一塊純淨無暇的藍寶石深處，伴隨河水流動的奇妙韻律，用極其緩慢，如老年太極拳般，肉眼幾乎無法分辨的速度，開始做廣播體操。

    與此同時，又引導一縷縷靈氣交錯，纏繞，編織成了兩隻看不見的手，輕柔按在面部穴位上，在深度冥想中，用刺激穴位的方式，做眼保健操。

    因為老鼠的肢體和穴位分佈，和人類有著極大不同，楚歌的嘗試，一開始進展緩慢，收效甚微。

    但他並未灰心喪氣，卻是擺弄著尾巴，一次次尋找著稍縱即逝的氣感，將一縷縷妄圖逃離身體的靈氣，重新抓回來，納入穴竅之中，消化吸收。

    漸漸的，楚歌感覺自己的身體變得晶瑩剔透，低頭看時，彷彿能從某種角度，看清楚自己體內的肌肉纖維，神經網絡以及五臟六腑。

    還有一縷縷淡金色的能量，恍若老鼠體內的老鼠，順著奇經八脈，四肢百骸亂走。

    「有門！」

    震驚能量再次發揮功效，幫助他瞬間洞悉自己全新的身體，並且建立了一條從周身毛孔和穴竅，直通大腦的高速通道，令他能源源不斷汲取靈河中的能量，長驅直入地送入腦中。

    或許，因為這並非他真正的大腦，反而能令他更加清晰認識到靈魂的獨立存在。

    震驚能量連同濃郁到滴水的靈氣，雙重作用於靈魂之上，令楚歌感覺前所未有的滿足和強大。

第五百一十八章 第二個


    楚歌忍不住沉浸在這種感覺中，就像是往柔軟如棉絮般的雲層中越鑽越深，一分鐘，兩分鐘，三分鐘……渾然忘卻了時間的存在，也忘記了呼吸。

    其他鼠族，看到了不可思議的一幕。

    一開始還沒有老鼠發現，畢竟大家都浸泡在靈河中，鼠頭攢動，熙熙攘攘，所有老鼠都顧自修煉，鼠流最密集處，連低頭都辦不到。

    可是，隨著時間的流逝，越來越多鼠族承受不住過量靈氣的衝擊，周身如針扎、火燒和刀割般刺痛，他們紛紛吱吱亂叫著跳上岸來。

    仍舊待在靈河中的鼠族數量，漸漸稀疏起來。

    大約半個多小時後，跟隨食貓者前來的絕大部分鼠族，都爬上岸去，把尾巴戳在岸邊的泥土中，將身體變成一個陀螺，飛快打轉，用這種方法來消化靈能。

    也有一部分鼠族，提著一縷縷蚯蚓肉絲，好整以暇地來到靈河邊，笑嘻嘻看河水中夥伴們的熱鬧——每次修煉都是這樣，總有些自恃意志堅強的鼠族，好勇鬥狠，比拚誰在靈河中待的時間最久，甚至有人賭鬥，固然賭注只是幾塊肉乾，幾枚鋒利無比的繡花針之類，但更重要是強者的尊嚴，沒人願意灰溜溜爬上岸來，寧願被靈氣充盈成一個氣球，都要堅持到底。

    今日正好有兩名食貓者家族中出了名不怕痛不怕死的勇士，對上了眼，在靈河中咬牙切齒，怒目而視，比鬥起來。

    因而也吸引了大把觀眾，聚集在他們周圍，甚至跟著他們一起下注，還吶喊助威，讓自己下注那一方，能多堅持一會兒。

    看著看著，終於有眼尖的鼠族發現不妙，用尾巴指著兩名勇士不遠處的河底，尖叫道：「你們看，那裡是否還有一頭老鼠？」

    眾鼠順著它的尾巴看過去，果然！

    靈河深處，河床之上，怪石嶙峋之間，的確有一頭小白鼠，擺出一個十分奇怪的姿勢，手腳如綿軟無力般蠕動，還擠眉弄眼，做出種種怪相，叫人分不清他究竟是在修煉，還是喝飽了河水，像秤砣一樣沉入河底。

    這條地下暗河的最深處，大約有四五米深，平均算下來，也有兩三米深，對於老鼠而言，算是深不見底了。

    只因為河水清澈見底，一眼就能看到河床，才給人一種風平浪靜的感覺。

    其實靈河洶湧，異常危險，每次到靈河沐浴修煉，都是意外頻繁——很多老鼠吸收了太多靈氣，卻無法消化，直接在河水中「走火入魔」，實在凶險至極。

    因此，鼠族們只敢老老實實浮在靈河上面修煉，很少有老鼠敢一個猛子扎進河水深處——即便食貓者這樣的強者，也不會這麼做。

    而每次修煉的溺水者，更是不計其數，到後來，哪次修煉若是沒有老鼠溺水，反而是一件稀奇事啦！

    因此，眾鼠見怪不怪，只是招呼著趕緊讓人把繫著重物的繩索丟到靈河裡去，讓溺水者自己抓住，好拽上來。

    靈河洶湧，吸足了靈氣的溺水者是最瘋狂和不可預測的，他們往往陷入了走火入魔的狀態，會變得力大無窮，倘若別的老鼠潛入河底去救他們的話，十有八九會被他們死死拽住，一起死的。

    只是，眾鼠仔細觀察，卻發現這名溺水者有些古怪。

    通常而言，溺水者只有兩種狀態，要麼是溺水不久，還在拚命掙扎，要麼是溺水時間太長，四肢僵硬，靜靜沉入河底。

    但這名溺水者，既沒有拚命掙扎的動作，肢體也不特別僵硬，仍在他自己的控制之內，做出各種古怪卻舒展的動作。

    「難道，他沒有溺水？」

    鼠族們面面相覷，難以置信。

    「怎麼可能，哪怕從我們發現算起，他至少在靈河地下待了……待了好長好長時間！」

    「他怎麼不掙扎，也不嗷嗷亂叫，甚至臉上都沒有半點痛苦的表情，反而很享受的樣子？」

    「難道，靈河深處這麼強大的壓力，都刺激不到他嗎？」

    鼠族們傻眼了。

    他們看看那兩名漂浮在靈河上，憋得面紅耳赤，青筋暴露，彷彿不是泡澡，而是放到油鍋裡炸一樣的「勇士」。

    再看看沉入靈河深處，安寧靜謐，滿臉風輕雲淡的小白鼠。

    鼠族們都有些恍惚。

    「吱吱吱吱！」

    伴隨一聲刺耳的尖叫，兩名「勇士」中的一位，終於承受不住，捂著屁股從靈河中竄了出來，一溜煙跳上岸去，拚命甩著尾巴，手舞足蹈。

    另一名勇士見狀，也忙不迭爬上岸去，在河邊的泥土裡拚命打滾，彷彿周身繚繞著無形的火焰一般。

    兩名勇士分出了勝負。

    只可惜，沒人再關注他們的比鬥，所有鼠族的注意力都集中到河底那頭小白鼠身上。

    他們找到了新的賭鬥內容。

    第一，河底下這頭小白鼠究竟是誰。

    第二，他究竟是溺水了，還是在進行特殊的修煉？

    「好像沒見過他，咱們家族出名的勇士，不全都在這裡嗎？」

    「難道是其他家族的勇士？不可能啊，能在靈河深處堅持這麼長時間，這樣的勇士應該早就名震整個長牙王國，不可能籍籍無名，誰都認不出來吧？」

    「等等，他好像是……長舌頭！」

    一時間，眾鼠嘩然。

    雖然在昨天的凱旋儀式上，楚歌已經一鳴驚人。

    但那時候，他展現的是受到諸神祝福，過人的語言天賦。

    誰都不認為，他能在靈河深處修煉這麼久，紛紛斷定，他肯定是溺水了。

    楚歌雖然剛剛加入食貓者家族，但身份與眾不同，一時間，不少鼠族都叫嚷起來。

    叫聲引來食貓者，往河裡看了一眼，更是緊張得連尾巴上的毛都炸裂開來，不顧一切想要跳進河裡把楚歌撈上來，卻是被自己的族人牢牢拽住。

    正在僵持不下時，靈河深處的楚歌忽然動了。

    他的尾巴在河底怪石上輕輕一點，整個人就像是一枚魚雷般朝前竄去，竄向靈河上游。

    「這——」

    食貓者和眾鼠先是大驚失色，隨後又大惑不解。

    震驚的自然是楚歌自尋死路的做法——靈河越往上游，靈氣濃度越高，更何況是在靈河深處，會遭受靈氣從四面八方毫無死角的侵襲。

    迷惑的卻是，楚歌不應該「溺水」了麼，怎麼感覺他仍舊擁有意識，而且……遊刃有餘？

    食貓者和眾鼠面面相覷，瞪大了鼠眼，繼續看下去。

    「他動了！」

    忽然，有眼尖的鼠族尖叫道。

    而眼神不濟的鼠族只看到楚歌好像扭了扭屁股，拖曳出一片模模糊糊的殘影，很快消散在河水的波紋中。

    但楚歌四周的環境，卻似乎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只有食貓者看到了楚歌的動作。

    楚歌竟然將尾巴當成魚叉，精確而迅猛地叉住了河底怪石縫隙之間，一條五彩斑斕的小魚，並且以快若閃電的速度，塞進自己嘴裡，連刺都不吐，就將蘊藏著充裕靈能的天材地寶，生吞活剝下去。

    一路游，一路吃，他將魚雷的詭譎和隱匿，以及鯊魚的窮凶極惡，完美結合到一起，在河底瘋狂覓食，不一時，就掃清了一大片，但因為動作非常輕柔和隱秘，四周的蝦兵蟹將們竟然沒有察覺，仍舊懶洋洋徜徉在自己的小天地裡。

    就連絕大部分在岸上圍觀的鼠族都沒發現，只是暗暗奇怪，怎麼看楚歌游著游著，他身邊的小魚小蝦好像越來越少了呢，都躲到河底泥沙裡去了？

    「食貓者，我們，我們還要下去救他嗎？」有鼠族結結巴巴問食貓者。

    「……」

    食貓者不知該怎麼說。

    它忽然想起了不死將軍第一天來到長牙王國，被國師丟進靈河之中的場景。

    那時候的不死將軍還是一塊支離破碎的爛肉，但浸泡在靈河裡時，卻給人一種深不可測，即將破繭而出的恐怖感。

    沒想到，自己竟然這麼快，又體會到了同樣的感覺。

    難道，長牙王國，又要出現第二個「打不死」了嗎？

第五百一十九章 眼保健操大成！


    楚歌足足在靈河深處待了一個小時。

    才第一次浮出水面，深深吸了一口氣。

    當他睜開眼睛時，卻發現上百頭老鼠聚集在靈河兩岸，密密麻麻的腦袋湊到一起，全都目不轉睛地看著他。

    「長……長舌頭！」

    食貓者叫道，「你沒事吧，你感覺怎麼樣？」

    「感覺不錯。」

    楚歌舒舒服服伸了個懶腰，只覺得整條靈河都通過毛孔滲入體內，在他的血管和神經網絡之間緩緩流轉著，說不出的通體舒泰，他咧嘴一笑，又摸了摸肚子，「就是，好像還沒吃飽。」

    「……」

    食貓者無語，心說靈河中的水族都快被你一個人消滅乾淨了，你竟然還沒吃飽？看來「食貓者」這個名字應該送給你才對！

    不過，比起楚歌究竟吃了多少東西，食貓者更關心如此修煉的效果。

    「來，上來！」

    食貓者伸出尾巴，把楚歌從靈河裡拽了上來，仔細瞧著他，還伸出爪子，在楚歌身上東摸摸西捏捏，感知他的肌肉和筋腱強度。

    鼠族的修煉是非常簡單粗暴的，一般來說，戰鬥力越強，總會在身體上留下諸多痕跡，哪怕體型沒有變化，至少，身體變得晶瑩剔透，如金屬或者橡膠般強韌，亦或者生出骨刺、翅膀、第二條尾巴、更加修長而鋒利的爪牙……諸如此類的異變，多多少少總該有一點。

    但食貓者卻頗為失望地發現，楚歌的身體仍舊和修煉之前一樣鬆鬆垮垮，除了被河水浸泡得發皺之外，沒任何變化。

    「你……除了沒吃飽之外，沒感覺自己變強了麼？」食貓者小心翼翼地問。

    楚歌活動著小胳膊小短腿，又甩了甩尾巴，搖頭道：「好像沒有。」

    「那麼，有沒有變得更聰明呢，聽到更多來自諸神的啟示，很多過去想不明白的道理，全都豁然開朗了？」食貓者想了想，不甘心地繼續問道。

    「好像，也沒有。」

    楚歌心說自己原本就沒得到過什麼「諸神的啟示」。

    鼠族的靈魂起點比較低，在靈河中沐浴一次，或許就能觀察到突飛猛進的改變，但人類的靈魂本身就足夠強大，以他180基數的智慧，想要通過一次修煉就再提升10%甚至更高？怎麼可能！

    「就是說，什麼都沒發生，除了你胃口大開之外？」食貓者目瞪口呆，失望至極。

    開始還以為，「長舌頭」是第二個「打不死」，但現在看來，好像哪兒出了岔子。

    眾多鼠族亦是大失所望，議論紛紛。

    好在楚歌昨天一鳴驚人的餘威尚在，倒是沒人傻乎乎站出來嘲諷他，大家都以為諸神的安排自有奧妙，或許長舌頭昨天的驚人表現，正需要今天吞噬如此之多的靈氣來彌補虧空，沒錯，就是這樣。

    反正，勝利者有權享受不限量的靈食，在靈河中浸泡再長時間都可以，他們倒是生出了好奇心，想知道楚歌究竟能吃多少，能浸泡多久了。

    答案是，很久很久。

    楚歌並沒有藏拙，玩什麼扮豬吃老虎的把戲，他的身體的確沒太大變化。

    畢竟這不是他真正的身體，就算灌注全部靈氣，修煉到如鋼似鐵，也沒有太大意義。

    所以，楚歌從一開始就將靈氣導入大腦，用魔改版本的眼保健操來淬煉靈魂。

    智慧不可能瞬間提升，但靈魂的攻擊力，卻有極強的升級空間。

    或許是困在如此狹小的腦域中，憋屈得厲害，楚歌能感覺到靈魂深處的吞噬獸，變得愈發焦躁和憤怒。

    源源不斷吸收進來的震驚能量，統統化作一道道銳不可當的淡金色流光，環繞著吞噬獸緩緩旋轉著。

    眼保健操——激腦術，總共分成七重境界。

    其一，虎威！

    其二，穿楊！

    其三，異彩！

    其四，入微！

    其五，內視！

    其六，外觀！

    其七，攝魂！

    人形狀態下的楚歌，已經修煉到了第三重境界和第四重境界之間，並且能憑藉震驚能量的幫助，偶爾進入第五重境界，窺見自己五臟六腑的蠕動，血液的奔流，以及生物電流在神經網絡間跳躍碰撞，撞出億萬道火星的玄妙景象。

    而鼠形狀態下的楚歌，因為腦域更小，「靈壓」更高的緣故，非但對前四重境界有了更深層次的領悟，能隨心所欲激活第五重境界，並且，開始衝擊第六重「外觀」境界和第七重「攝魂」境界。

    楚歌的眼保健操，即將大成了！

    老鼠的視覺，原本並不怎麼銳利，所以才有「鼠目寸光」的說法。

    但現在，當楚歌將強勁無匹的靈氣，統統注入的雙眸之內，緩緩朝四周掃視時，卻能輕易感知到其他鼠族的肌肉蠕動，神經跳躍，以及五臟六腑的致命處。

    他還能看到四周夜光植物散發出極盡絢爛的光芒，至少有幾十種光芒，是過去的肉眼，無法識別的。

    將目光投射到黑黢黢的岩壁上，他甚至能看到隱藏在岩層後面的縫隙，並在瞬間，如閃電般飛快計算出如何攻擊岩層，才會令縱橫交錯的縫隙呈現最大化崩壞的狀態，轟下數百噸的岩石。

    更不要說，當他回過頭來，施展眼保健操第一重的「虎威」境界時，究竟能對敵人造成多麼魂飛魄散的攻擊了。

    「真沒想到，老鼠的形態，竟然這樣適合靈魂的修煉——或許，過去的我是『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唯有脫離自己原本的軀殼，才能更加清晰地認識自己。」

    楚歌美滋滋地想到。

    如果不是急著把長牙王國的情報傳送到地面上去，而且靈魂長時間呆在異族的軀殼裡會出現各種副作用，他簡直樂不思蜀，想在這裡修煉個一年半載再說了。

    心中一動，楚歌忽然想到，難道白夜也是這麼想，所以一直沒找機會逃回地面？

    但他裝出一副六親不認的樣子，又是什麼意思？

    姑且不管這些，先讓五臟廟痛快痛快再說，既然沒有「硬菜」和「橫貨」，只能多吃點兒刺身了。

    楚歌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靈河深處修煉了多久。

    反正，就修煉到河底那些小魚小蝦，一見到他游過來，就拚命往河沙、淤泥和石頭縫隙裡面鑽的程度。

    食貓者家族的其餘成員，被楚歌如此勤奮修煉的颯爽英姿深深刺激，也覺得胃口大開，竟然都比平時，多吃下大約兩三成的食物，又在靈河裡堅持了更長時間，紛紛取得不小的突破。

    一時之間，鼠鼠喜出望外，都認為是楚歌為他們帶來了諸神的祝福，才有這樣的好運氣。

    但一群不速之客的到來，卻打破了他們其樂融融的修煉。

    楚歌再次把腦袋探出河水時，便聽到靈河的入口處，傳來激烈的爭執聲。

    還見到一連串明亮的電火花，在半空中噼噼啪啪爆開，嚇得四周的夜光植物都黯然失色。

    楚歌皺眉，一躍而起，甩乾周身的水滴，來到滿臉煞氣的食貓者身旁。

    順著食貓者銳利如刀刃般的目光，楚歌看到了好幾條甩到半空中去的金尾巴。

    「又是這傢伙？」

    楚歌微微一怔，沒想到這麼快又遇到了食貓者的老對手，昨天凱旋儀式上攔路搗亂，結果自討沒趣的「金尾巴」。

    沒想到，他竟然這樣張狂，昨天剛剛鎩羽而歸，今天就敢來靈河搗亂，這裡不應該是長牙王國的聖地麼？

    經過食貓者的解釋，楚歌才知道，金尾巴倒不是故意來搗亂，而是雙方撞上了。

    說起來，雙方爭執的原因，和楚歌還有不小的關係。

    原來，靈河珍貴，生長在兩岸的天材地寶有限，不可能敞開供應整個王國。

    以往，長牙王國的鼠族，都是以家族為單位，安排固定時間段，分別來到這裡修煉。

    當然，外出征伐，打了勝仗的凱旋者，有權額外享受一次自助式，不限量的修煉。

    今天上午便是安排給食貓者家族的凱旋者，而下午的時間段，則歸金尾巴的家族所有。

    按照往常規律，整整一個上午的時間，怎麼都夠食貓者家族採集天地靈氣，吞吐靈河聖水了，等他們走了，金尾巴家族再來，雙方根本不用碰面的。

    沒想到，今次出了楚歌這麼個怪物，刺激大家都食指大動，修煉勁頭十足，一直拖延到了下午，仍舊堵在這裡，卻是妨礙了金尾巴家族的修煉。

    金尾巴以為他們是記恨昨天的事情，故意搗亂，哪有不大發雷霆的道理？

第五百二十章 兩條路線


    楚歌有些不好意思。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說實在的，雖然長牙王國都是老鼠成精，但人家對他真的沒話說，他不能不對鼠族，至少對食貓者講義氣。

    「那，我們要趕緊讓出來嗎？」楚歌撓著頭說。

    他知道食貓者並不怕金尾巴，但雙方再鬧起來，引來不死將軍——白夜的斥責，那就不好了。

    「讓什麼讓，誰都不許讓！」

    食貓者冷笑道，「長牙王國的規矩，凱旋者想在靈河裡待多久都行，若是金尾巴好聲好氣和我們商量，說不定我們一時高興，讓也就讓了，但他這樣橫衝直撞地闖進來，蠻不講理要我們讓開，憑什麼？」

    「我……」

    楚歌道，「是不是吃得太多了？」

    「這和你沒關係，現在的重點，是食貓者家族的榮譽。」

    食貓者滿臉陰沉，叉著爪子道，「倘若我們就這樣灰溜溜讓開，傳出去，別人還以為我們怕了金尾巴，豈不是威風掃地？」

    楚歌沒想到事情會搞得這麼麻煩，他並不願意成為食貓者和金尾巴兩大家族全面開戰的導火索，這樣會給白夜和國師都留下惡劣的印象，不利於他的下一步計畫。

    「話說，咱們家族究竟為什麼和金尾巴那邊鬧起來呢，就因為國師選擇咱們出征凶鼠部落，卻沒有選擇金尾巴的部落，這麼簡單嗎？」

    楚歌心想，還是要從源頭入手，看看有沒有辦法化解，至少緩和彼此的矛盾。

    「哪有這麼簡單？」

    食貓者一本正經道，「我們和金尾巴，是發展理念上的根本衝突，彼此嚴重對立，完全不可能調和，所以，我們早晚都要痛痛快快幹一場！」

    「理念？」

    楚歌微微一怔，生出啼笑皆非的感覺。

    一群生活在地底世界中的老鼠成精，還談什麼理念？

    「你初來乍到，很多事情還不明白，總之，關於長牙王國的發展方向，現在有兩種觀念爭鬥不休，互不相讓，形成一個大漩渦，你沒搞清楚狀況之前，千萬不要輕易捲進去。」

    食貓者解釋道，「所謂兩大發展方向，也就是『兵貴精不貴多』，還是『兵貴多不貴精』，我們是支持精兵政策的。」

    「精兵政策？」

    楚歌道，「這是什麼？」

    「很簡單，咱們既然受到諸神的祝福，覺醒了智慧，自然和那些骯髒，愚蠢，茹毛飲血，受到本能驅使的普通老鼠不同，對吧？」

    食貓者道，「咱們是鼠族，是高貴的智慧生命，自然要把絕大部分資源，都投入到修煉當中，不斷突破自我，塑造出極其強大的個體，就算咱們真要生育子嗣，也應該有所節制，精挑細選，將那些特別聰慧和強大的後裔挑選出來，經過幾十代、上百代的優勝劣汰，最終篩選出來的子嗣，一定會比現在更精銳百倍，那才是有資格去地面重建諸神文明的絕強者。

    「至於普通老鼠和我們的關係，簡直像是猴子和諸神的關係——也就是根本沒關係！

    「所以，我們沒必要太過關注後裔當中的普通老鼠——把他們趕出去，任憑他們自生自滅就可以了，這樣，長牙王國才能越來越繁榮昌盛，發展到最輝煌的程度。」

    楚歌想了又想，道：「聽上去沒什麼問題啊？」

    「你也覺得沒什麼問題，對不對，這簡直是天經地義的道理！」

    見受到諸神祝福的長舌頭都支持自己，食貓者心中一喜，旋即又深深皺眉，冷哼道，「只可惜，金尾巴這些野蠻粗暴的傢伙，卻不這麼認為，他認為精兵政策完全是一條錯誤的發展方向，只會將長牙王國引入歧途，走向滅亡。

    「在他看來，既然鼠族擁有如此恐怖的繁殖能力，這便是諸神賜予我們的種族天賦，我們便該將這份天賦發揮到淋漓盡致。

    「所以，我們非但不該節制自己的繁殖，反而應該用靈氣刺激相應的器官，多多繁殖，讓我們的族群數量呈爆炸式提升，一年擴充一百倍都不夠，簡直應該五百倍，一千倍這樣提升。

    「如此一來，不出三年五載，我們就能擁有一支如潮水般恐怖的鼠族大軍，無論面對何等強大的敵人，只要鼠潮洶湧澎湃，湧動過去，瞬間就能將敵人啃噬成纍纍白骨了。」

    聽到這裡，楚歌悚然一驚。

    金尾巴的想法，倒是有些類似恐怖小說和電影裡，那種比較傳統的蛇蟲鼠蟻類妖獸，常用的戰術。

    楚歌暗暗抹了一把冷汗，道：「聽上去……金尾巴的想法，也不是沒有道理。」

    「有道理，卻都是鼠目寸光的道理！」

    食貓者不屑道，「沒錯，按照金尾巴所說，將靈氣導入我們負責繁殖的器官，的確能在短時間內刺激我們的生產能力，一口氣爆出十倍、，百倍甚至千倍的國民和士兵。

    「但這樣一來，就不得不面對兩個問題。

    「第一，如此恐怖的生育數量，注定沒辦法精心飼育每一個值得培養的後代，只能得到一群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空有一身蠻力，卻無法理解半個諸神文字的莽夫，這些只能聽懂簡單命令的老鼠，根本算不上真正的智慧生命。

    「第二，更重要的是，每增加一個國民，就要增添一份資源消耗，然而地底世界的資源是極其有限的，光靠夜光種植園和蚯蚓牧場，根本滿足不了我們的需要，現在，我們主要的食物和資源來源，是探索隊四處出擊，去尋找諸神在廢墟中留給我們的倉庫，從倉庫中蒐集諸神隕落時留下的物資。

    「這些物資，光是供應當下的長牙王國，就非常勉強了，逼得我們不得不出去征服一個個蠻族部落，從野蠻人那裡收割戰利品。

    「倘若長牙王國的鼠口規模再膨脹百倍，千倍的話，食物在哪裡？

    「是，面對無比強大的敵人，浩浩蕩蕩的鼠潮，前赴後繼，悍不畏死，瘋狂衝擊，直到將敵人啃噬成一堆白骨——聽上去，是很威風。

    「問題是，威風之後呢？

    「當我們將方圓百里內所有的敵人都啃噬成白骨，直到再也找不到一星半點可以塞牙縫的肉沫，然後，長牙王國的戰旗，又將指向何處，到哪裡去找到新的食物，喂飽這麼多張慾壑難填的嘴巴？

    「更何況，這樣一支只知道毀滅，卻不知道建設的恐怖大軍，根本不是真正的文明，不配得到諸神的祝福，只會得到諸神的詛咒，在飢腸轆轆之下，自相殘殺，吞噬彼此，無論他們創造的勝利有多麼輝煌，都會在轉瞬間分崩離析，徹底覆滅的！」

    楚歌動容。

    沒想到食貓者竟然能考慮到這麼長遠的問題。

    看來，最初限制他的並非思維能力，而是用語言將自己的邏輯思維表述出來的能力。

    經過楚歌的點撥，食貓者儼然變成了一位文武雙全的「名將」啊！

    而它所說的，長牙王國的路線鬥爭，仔細想想，和人類文明也大有關係。

    倘若長牙王國乃至所有的鼠族文明都按照「兵貴精不貴多」的策略去發展，那麼，鼠族文明和人類文明尚有一定的調和餘地甚至合作機會。

    畢竟，彼此的生存空間，並不完全重疊。

    但如果鼠族文明走金尾巴的路子，瘋狂繁殖，極限暴兵的話，除了向人類文明全面開戰，楚歌想不出應該如何養活數以億萬計，擁有一定智慧的老鼠。

    楚歌算不上是一個「人類至上主義者」。

    因為，對過去的人類文明而言，這簡直是不言而喻的事情，並不需要什麼「主義」來強化自己的信仰，身為萬物之靈的自己，天然就擁有對所有生靈，生殺予奪，盡情收割和吞噬的權力。

    而面對剛剛誕生的鼠族文明，楚歌也不想從倫理道德上來判斷，他只想從技術上思考，是否能消滅鼠族文明的問題——這樣比較輕鬆。

    但如果鼠族文明堅持走金尾巴那種極限暴兵的路線，那不管道德也好，技術也罷，楚歌和其他人類都別無選擇，只能無所不用其極，爭取將他們扼殺在襁褓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