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重生之我是我二大爺 作者︰蠢蠢凡愚QD (連載中)

 
as000538 2018-9-18 15:04:19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44 353725
as000538 發表於 2018-10-10 11:35
第263章:官迷李友

    林業局計劃生育辦執行科科長胡傳忠看著面前這個毛頭小子,感受著小腹處傳來陣陣撕裂般的疼痛,恨得牙根兒直癢癢。

    干計生工作八九年了,房子扒了沒有八十也有五十,光是經自己手打過的胎引過的產,怕是就得有個百八。幹這事損不損陰德他不知道,就知道每一次下林場,碰到的家屬和孕婦就沒有省油的燈。

    老娘們兒拿菜刀槓自己脖子上以死相逼的他見過,老爺們兒拿著扁擔很在門口嚷嚷誰砰自己媳婦孩子一根手指頭就干死誰的他見過。可是後來都咋樣了?

    還不是該流的流,還扎的扎,該罰的罰?

    這年頭計劃生育工作是國家的大事業,不管是法院也好,派出所拘留所也好還是地方也好,那必須都是積極配合的。

    三位一體之下,敢於跟計生辦叫板的,到最後哪個有好果子吃?

    所以面前這個敢指著地面說自己就是「法」這麼囂張的,他從沒見過!

    「撤!這家人瘋了,瘋了!打電話叫人!他媽,今天不把房子拆了樹立典型,老子跟你們家姓!」

    眼見著執法科十幾個人似乎降不住對面這囂張的一家,胡傳忠不動聲色的在地上將圓咕嚕滾的身子向後挪了挪,對身旁已經掛了彩的手下命令道。

    十幾個人此時已經萌生了退意,對面的就倆人,可是一個他娘的就像是《少林寺》裡面的李連傑,另一個下手黑的就像是打死人不用償命,跟這樣的人死磕……犯不上啊!

    聽到自家科長號令,眾人如蒙大赦,直接將手裡的東西往地上一扔,不會來事兒的掉頭就跑,心裡想著進步的不忘順便架起了地上的胡科長,在身後掄出破空聲的柴禾鞭打之下,連滾帶爬的撤離出了院子。

    「日!再敢來老子腿給你敲骨折!」

    人都跑出老遠了,周勇還在追,直追到了十字路口,才將手裡的柴禾狠狠掄了出去,往地上啐了口唾沫,罵了一句。

    在整個八,九十年代,全中華所有部門放一起讓群眾挑,撿出一個最膈應的部門,那非得計生辦莫屬。

    直到十幾年後,二胎政策逐漸放寬。從強迫人流引產的處罰方式逐漸歸攏到相對溫和一些的批評教育,罰款拘留。這個最令人膈應部門的寶座才被行政執法和城管搶了去。而再之後幾年,國家全面開放二孩兒政策,這個部門才真正被人們所遺忘,徹底失去了往日的威風和光輝。

    不過現在,看見斷人子孫的計生辦被揍得如鼠般逃竄,鄰里鄉親們可是解氣的不行。

    「他奶奶的,早就該有人治治這幫幣養草的!」

    「可不咋地,陰陽屯朱老五他們家年後生了個四胞胎,算上之前的倆,都跑到哈爾濱去了又給抓回來了。家裡本來就窮,兩間草房給人推了,老五沒錢交罰款又蹲了半年的監獄。婆娘孩子沒地方住,大夏天的就頂著蚊子住在牆角下邊兒!要不是周圍鄰居幫拉,一個婆娘又得上地,又得奶四個娃子,怕不是要累死餓死!」

    「作孽啊!老五媳婦本來生完孩子月子裡在外面東跑西顛就沒養好,四個娃子吃奶哪能供得上?現在娃娃長牙了,吃不出來奶就咬,老五媳婦那兒塊讓娃咬的血葫蘆似的。男人在監獄裡出不來,沒錢買奶粉,怕孩子餓著,老五媳婦天天咬著牙生挺。天可憐見的,娃子吃的哪裡是奶?真真兒是娘的血啊!都是這幫畜生給逼的!」

    見計生委的人走遠了,一片罵聲之中,馬嬸兒走上前來,勸說李憲趕緊找人,不然計生委這號子人不是善茬,遲早得回來禍害。

    李憲倒是不怕。

    計生辦他沒放在眼裡,其實剛才想要解決麻煩,可以選擇柔和一些的方式。

    對方所圖的,也就是罰款罷了。

    但是想到院牆上那些不正常的,用紅色油漆塗就的標語。再想到李清家這個二胎情況特殊,按常理本不應該惹出這樣的麻煩。想來這件事情應該不那麼單純,這才耍了橫。

    一來是自己的確氣憤,二來,也是想借殺殺計生辦的威風,敲敲背後搗鬼的主兒。明確地告訴對方;自己,李家老二,還他娘的沒死,也沒敗呢。

    跟馬嬸兒道了謝,李憲拿出了大哥大,第一個打給了吳勝利。

    乾爹,剛才把計生辦的人給揍了,怕是一會兒事情得反映到局派出所。

    哦,沒事兒,我給他們去個電話。

    第二個,則打給了徐朝陽。

    當得知了具體情況,徐朝陽苦笑不已。

    「你小子真會給我出難題,昨天剛剛開完會,強調了狠抓計劃生育的事情。行了,我一會兒給計生辦那邊打個電話,不管怎麼說,先給你大哥辦個准生證再說。」

    兩個電話打完,李憲便對院子裡的鄉親鄰里抱了抱拳,讓其散了之後,拉著一家老小進了李清家屋。

    屋子裡,李清正躲在炕上,抱著肚子已經隆起老高的王鳳瑟瑟發抖。雖然知道結紮是個手術,不過想到在肚子上割個口子,強行把輸精管給扎死,李清也嚇了個夠嗆。

    見到他一副慫樣子,李道雲歎了口氣。

    「不就是個二胎嗎?爹媽,大哥,這充其量也就是個罰款,一兩千塊錢,你們給了不就完了嗎?」

    將李清和王鳳安慰了一番,李憲發出了質疑。

    正在他對為啥一個說是問題也是問題,說不是問題就不是問題的二胎問題鬧得這麼大而感到困惑的時候。

    一旁的李道雲才想起來啥似的,拿起煙袋鍋子,照李友的後背就敲了過去!

    「個王八犢子!」

    氣急之下,李道雲用一個不雅名詞罵了屋裡一窩人。

    見自己現年五十多歲,名義上的老爹實質上的爺爺,被現年七十多歲,名義上的爺爺實質上的太爺爺給揍了,李憲趕緊上前拉住。

    「使不得使不得!您二位歲數加起來可都快到一百三了,有事兒說事兒,千萬別動手!」

    作孽啊!

    李道雲顯然是氣急了,雖然被自己最稀罕的二孫拉住,可仍然將煙袋鍋子砸在了李友的身上,怒罵道:「為啥?因為你這個想當官相瘋了的爹唄!」

    啊?

    看著低著頭的李友目光躲閃,李憲撓了撓頭。

    李友同志,目前不已經是中華人民共和國龍江省森工總局邦業林業局八九林場新浪碎木廠的廠長大人了嗎?

    名片都印出來了,這麼大的名頭,還想當什麼官兒?

    看著李憲不解的目光,一旁的李匹硬著頭皮,說了話:「二哥、本來大哥想交罰款的,但是爸覺得這是有人在拿著二胎的事兒往他身上抹黑,交了罰款就有污點了,就……就不能競選場長啦。」

    哈?

    李憲張大了嘴巴,從頭到腳的打量了一下李友。

    行啊李友同志?

    野心大了啊!

    場長這麼大的官兒,都敢照量了?

    有想法,有魄力!

    「他娘的,我都知道老大家這事兒是誰舉報的!高大義和劉會計,除了這倆,沒別人!他們就是怕我當上場長!」

    李友見李憲得知自己想當場長的消息沒吭氣兒,脖子一梗,嚷嚷了一句。

    「你個老不要臉的,還敢說!」

    李道雲把腳上的布鞋脫了下來,暴脾氣上來,舉起鞋底子就要抽。

    李憲已經大致聽明白了,趕緊拉住老太爺,擋在了李友面前。

    「爺,要是沒今天這事兒,這個場長我爸當不當其實沒啥意思。可是現在,這是有人盯上咱家了,存心要禍害咱家啊!」

    握著李道雲枯枝一般暴著青筋的胳膊,李憲吁了口氣。

    「這樣一來,這個場長我爹他還真就得爭!」
as000538 發表於 2018-10-10 11:36
第264章:李半場和李打爹

    李道雲見自己的孫子也跟著老子一起犯渾,氣得不輕。拎著鞋上炕,講起了這一段時間來家裡發生的糟爛事兒;

    林場的場長按規定是三年一屆,可是往往每個林場裡,場長都干個十年八年的。

    之所以這樣,一來是局裡為了方便管理,需要有一個穩定的基層班子。二來呢,也是因為場長的油水大,現任的上去了就捨不得下來。

    一般來說,只要場長團結好場裡人,打點好上面,都能幹個十年八年的。邦業林業局這邊兒的場長在任時長記錄是東風,東風場長孫滿倉打林場五五年剛剛成立就當了場長,從三十二一直幹到六十五退休,在位整整三十三年。

    後來老爺子退下來之後,逢人就吹牛逼,說自己當官的時間比美國總統都長。

    而高大義雖然資格沒那麼老,這個場長也干了九年的功夫了。

    雖然每次都能連任,不過每年的場職工大會,還是得走一下形式。

    今年就不一樣了。

    李友自打碎木廠成立,手底下現在管著幾十號人,收碎木又等於是給林場鄉親們創收,在林場裡的影響力直線上升。

    私下裡都有人管他叫「李半場」。意思,就是頂半個場長。

    聽到這兒李憲都驚呆了,李友這牛逼啊,當初沈萬三不是也叫沈半城?

    李友晚來得權,也是飄的一逼。

    一來覺著自己兒子現在發了家,又在場子裡辦了碎木廠,自己有了「政治資本」。二來,之前因為李潔的事兒跟高大義家鬧得不可開交,平日裡也不對付,覺著讓老高管著,心裡各種不服。

    於是就放出了話去,說是想要競選場長。

    沒成想,這風頭放出去之後,家裡一樁樁一件件的麻煩事兒來了。

    先是文明戶風波;

    今年二月份,林業局響應新農村建設的號召搞五星戶制度。林場家家戶戶的門口都上了塊鐵牌子,上面有五個指標,林場裡按照戶頭平日裡的表現給予評比。

    這玩應兒可稀奇。

    以前大傢伙覺得誰家好誰家孬,靠就是一個口口相傳,可是現在就像是早時候搞生產計工分似的給指標化了,家家戶戶都看得很重。

    一般來說,五星戶剛施行,大多都給五顆星。為了方便管理,要是誰家違背了文明星上邊兒的規定,林場再往下扣。

    所以文明戶剛剛推行,基本上都是一水的五星戶。只有那少數家裡有賴子的,或者是風評不好的,才給個三星四星。

    家裡剛剛起了新房,又開了廠子為林場創了收的李友滿心以為自家妥妥的五星戶沒跑了,結果到了林場過來上星的時候,就給貼了三顆星——衛生整潔星,創業致富星,和誠信守法星。

    這可給李友氣炸了!

    本來三星戶就都是場子裡邊兒平日裡讓人嚼舌頭嚼得抬不起頭來的人家,見林場直接把自己家跟這樣的人家劃了等號,李友就完全接受不能。

    更加關鍵的是,五星戶裡面的後面兩顆星,可是文明星和孝老星啊!

    缺了這兩顆,豈不就是罵自己不仁不孝?

    當即,李友就拿著五星戶的牌子鬧到了林場場部,找到了高大義。

    結果高大義當眾把李友給懟了——你們家老太爺沒事兒就搞封建迷信那套,文明星當然不能給。至於孝老星……你李友外號叫啥心裡沒數嗎?

    李友的外號,叫「李打爹」。

    這個外號的緣由,在於李道雲以前總喜歡給人算命測掛。浩劫的時候,一年冬天場子裡有人在山上走丟了,李道雲非要去給人測卦往哪個方向找,那時候整趕著打倒牛鬼蛇神呢,李友怕自己老爹被批鬥,就不讓去。結果激動之下把李道雲推到了溝裡,巧讓鄉親們看到了,就撈了這麼個外號。

    後來浩劫過了,大傢伙都知道了事情的原委,這事兒就當個笑話說。李友這外號也沒人當真。

    不成想,高大義拿這個做起文章了。

    於是,李友把高大義又撓了一頓。

    結局以老李家門前文明戶上的守法星也被摘了,成了林場裡唯一一家兩星戶收尾。

    聽到這兒,在一旁脖子伸的老長的李匹嘿嘿笑了,看了看自己爹,又看了看自己爺,「爸,你把我爺推溝裡,他回家沒揍你?」

    見還有火上澆油的,李憲一個大腦瓜崩彈了過去:「就你話多!」

    看著李匹捂著腦袋疼的直哼哼,李憲猛然回過神來。

    不行不行、以後得控制.......

    可不能讓李打爹這外號實質上的延續下去!

    在李憲對李匹的內疚之中,李倒運又說了接下來的碎木廠風波;

    因為去年東風的那一場大火,今年的防火期提前。剛剛進了九月就封山避火,可是碎木廠現在承擔著新浪紙漿基地大約一半的碎木供應,來來回回的運輸車不能停。

    上山的人不能帶打火機之類的明火,在山下林業局檢查站就得接受檢查。所以一般山上的林場是不怎麼管的,結果到了八九這又不行了。場子裡特意組織了共青團,專門查大車——還是那種仔仔細細的搜。

    這麼一來,每天新浪紙漿廠運輸隊都得在場大門門口堵出一大串,耽誤好幾個小時。

    李友為了這個又找到了高大義,高大義臉上的老傷都還沒好,又挨了撓。

    不過這事兒還有後續——後來運輸隊的人整明白了,設卡查車是是共青團整的景兒,主導這事兒的是劉會計家二小子。

    而除了這兩件,就是現在李清家二胎被舉報。

    這段時間計生辦的人來了好多次,說李清家瞞報二胎,要罰款。本來沒多少錢,可是這罰款一交,就代表著文明戶上的誠信星也得拿下來了——李友死活不幹,這才導致了今天的局面。

    說起李友這一段時間的樁樁件件,李道雲氣的臉都紅了。

    李憲哭笑不得,怕自家老太爺氣壞了,趕緊好言勸慰。

    聽到家裡面情況是這樣,他也不禁有點兒鬱悶:「爺,家裡發生了這麼多事兒,你咋不在電話裡和我說呢?」

    李道雲讓李匹在地上將煙袋鍋子撿了起來,填上了煙葉,吧嗒了起來,咳嗽著道:「和你說有啥用?這雞毛蒜皮的小事兒,還能讓你賣面子去找小吳和小鄭他們幫忙啊?你不嫌丟人,我都嫌臉沒地方擱!」

    瞪了眼李友,李道雲又歎了口氣,拍了拍李憲攙著他胳膊的手,「好好的日子不過,你說他爭什麼場長?那玩應操心扒拉不說,幹得好幹不好都讓人說三道四,依我看爭的多餘!孫兒,你是幹大事兒的,總不能讓家裡的埋汰事兒厭惡。家裡自然有家裡的辦法,這事兒你別管,該忙啥就忙你的去。」

    雖然老太爺為了自己著想,讓李憲格外感動。可是事情他不是這麼個事情、

    自己努力在外面賺錢為了點兒啥?

    從衣食住行四個方面說;

    自己平時穿的除了那幾套西裝之外,都是蘇婭給做的衣服。吃喝上,除了必要場合下館子,也是蘇媽給做什麼自己吃什麼。從回來到現在,能看見花錢的地方,也就是一個房子,一個宅子,連買帶裝修下來,不過也就百來萬。至於車子,是程六爺送的,一分錢沒花。

    要是想維持這麼簡單的生活,一個衛生紙公司,不出意外就夠自己活一輩子的。

    明明已經這麼優秀,還天南地北的跑,還這麼努力,自己是為了錢?

    顯然不是!

    人活一輩子,就是為了一個臉面,為了口志氣,為了讓自己過得舒心。要是沒了這些,要錢再多有啥用?

    那東西生不帶來死不帶去,擦屁股都嫌刮得慌。

    知道了這些內幕,這一段時間老李家什麼個狀態李憲都明白了。

    從炕上起身,他來到了李友身邊兒。

    「爸,我爺雖然說得沒錯,可是開弓沒有回頭箭,既然你都放出風去,說要爭這個場長,那咱就爭到底!」

    李友見兒子表態支持,來了精神:「二,你放心,你爹現在可不是原來的你爹了。你出去打聽打聽,現在林場裡老子一招手,那……」

    牛逼吹到一半,炕上的李道雲冷哼了一聲。

    李友氣勢為之一滯,「那,那也是有點兒力度的。」

    見老頭吃癟,李憲憋不住樂,「行了爹,我這大早上就往回跑,還沒吃飯呢。餓了,一會兒這事兒咱再研究。」

    聽見自己兒子沒吃飯,鄒妮這才一拍腦袋,一面將站在門口的王鐵成和周勇請上炕,一面麻利的鑽到了灶房。

    趁著這功夫,李憲才終於抽出時間,看了看在炕上躺著,肚子挺老大馬上就要生了的王鳳。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肚子裡是個女孩兒。

    自己未來的二姐,李美。這個二姐跟李玲玲可不一樣,從小就被王鳳慣壞了,性格跋扈的很,鐵隨她媽,沒少欺負當初的自己。

    趁著現在人還沒出肚皮,李憲已經將舊恨在腦子裡過了一遍。心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現在小丫頭片子還沒出肚皮,得好好研究研究怎麼收拾。

    娃娃嘛,就得從出了娘胎開始教育,可不能慣壞了……

    就在李家準備著團圓飯的時候,屋門讓人推開了。

    來的是馬嬸兒,見到李憲一家還沒事兒人似的在炕上嘮閒嗑呢,她一拍大腿。

    「就說得出事兒吧?計生辦的那些人,又回來啦!二,你趕緊跑吧,那幫子人可不是好相與。剛才你打了人,肯定他們不能罷休!」

    嗯?

    一聽這,李憲從炕上起了身。打眼往外面一看,果然,之前已經被趕走的紅袖標們,又烏央烏央的奔著這頭,來了!
as000538 發表於 2018-10-10 11:37
第265章:給自己留點陰德

    去而復返的計生辦,再次將剛剛回了屋的鄰里們給驚了出來。剛在才李憲和這些人動了手,所有人心裡都吊著根線,生怕老李家惹了這群大爺搞出大事情。

    畢竟這年頭,計生辦拆房子拘人,給你整個破家可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完了完了,我看李老二著就不是好得瑟!有錢是有錢的,可是哪能這麼跟政府作對呦!」

    「嗯呢、看樣子這回是不得善了了、哎,一會兒看看情況,要是打大了咱們可得拉幫一把,千萬別鬧出什麼人命來才好、」

    「沒事兒,鬧不到那樣兒,老李家也不是缺錢戶,就算是被拿捏住,頂多也就是多交點兒罰款蹲個拘留了事。那得有多虎,才能鬧出人命來?」

    害怕波及到自己,周圍鄰里這次可不敢靠前。只是一個個土撥鼠似的站在自家圍牆裡,緊密關注著李清家的狀況。

    在人們議論紛紛的時候,計生辦的那十幾人徑直進了李清家的院子。恰好這時,李憲帶著王鐵成和不知道在哪兒整了個白龍管的周勇開門而出。

    兩伙人打了個照面。

    氣氛在這一刻,凝固住了!

    「幹啥?剛才挨揍還沒挨夠啊?」

    周勇剛才狐假虎威,藉著王鐵成的戰鬥力硬扎的戰鬥力二對十六打贏,此時已經是膨脹的不行。見到計生辦的人又回來了,這貨擎起手裡的白龍管,往前那麼一指,甭管是真牛還是假牛,氣勢上卻是有了。

    一旁,生怕再打出點兒事過來撮合的馬嬸兒見周勇這個節骨眼兒了還找茬,趕緊做起了說和:「你瞅瞅,都是一個局裡邊兒呆著,有啥話不能好好說的呢,是不是大兄弟?」

    正在她急的額頭上都出了汗的功夫,那個剛才還要拆房子抓人的胡科長撥開人群,走上了前來,見到站在門口冷眼看著自己的李憲,開了口:「那啥......我們過來……送准生證……」

    噶?

    說話聲音不大,但是周圍鄰里此時緊張的鴉雀無聲,周圍除了風聲和偶爾幾聲狗叫之外,掉地上一根針都能聽見。

    聽到一向橫向霸道,剛剛吃了那麼大個虧的計生辦,竟然挨了揍還過來上趕著送准生證。這一刻,李清家周圍,一片下巴骨被閃了的嘎崩聲!

    「這莫不是衝著啥了吧?」李清家隔壁,鄰居於老四下意識的嘟囔了一句。周圍鄰里看向李清家的目光,又多了層情緒。

    感受到那一道道目光,胡傳忠也很絕望。

    十幾分鐘之前,剛剛回到招待所,他就用招待所的電話聯繫了局派出所。

    那邊是一個叫孟慶偉的森警接的電話。胡傳忠之前跟這人打過交道,直接就將就將八九林場的情況作了個匯報,請求支援。

    卻沒成想,那邊兒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支支吾吾的告訴他;現在所裡的人都出去抓賭和防火巡查了,沒工夫配合計劃生育工作。

    什麼時候有時間?

    那可不確定。

    就在胡傳忠氣得咬牙跺腳,連連狠自己點子不好,趕了個不巧的時候,電話那邊兒嘶了口氣,扔下了句意義不明的話——「你說你也是瞎,惹誰不好,非得跟那人家過不去?老子他媽年前剛在那磕掉倆門牙。」

    還沒等被這話整的一頭霧水的胡傳忠追問,那邊就掛斷了電話。

    胡傳忠馬上便又將電話打回了計生辦,還沒等把這邊的情況匯報給計生辦的劉主任,對方就直接給他下達了一個任務;

    「老胡,你在八九林場呢吧?先別整什麼亂七八糟的事兒了,趕緊的,寫個准生證給一個叫李清家的送過去。剛才徐局長親自打電話來交代的,你把手頭的事情先放一放,馬上辦,現在就去辦!哪個徐局長?你老胡他娘的腦子裡灌了狗屎了還是怎麼的?林業局還有哪個徐局長?徐朝陽!」

    電話打到這兒,胡傳忠明白了;自己這回,是真遇上了茬子啦!

    臊眉耷眼的將准生證交到了李憲的手裡,胡傳忠在周圍人驚奇的注視下,哈了哈腰。

    看著手中手寫的,粗糙的就如同一個臨時火車票的准生證,李憲勾起了嘴角。

    「胡科長,我大哥家的事兒,是有人在背後搗鬼吧?」

    「沒有沒有!」胡傳忠生怕自己再挨揍,一雙肥手擺的跟電風扇似的,「我們真是接到舉報才過來的。」

    看著對方臉上焦急模樣倒不像是撒謊,李憲皺起了眉頭,難道單純就是李清運氣不好,被計劃生育辦的人盯上了?

    天底下怕是不會有這麼湊巧的事兒吧?

    他略一琢磨,追問道:「那是誰舉報的?」

    「這我就更不知道了啊!」胡傳忠現在就想快點兒脫身,離開這倒霉的地方:「計生辦的舉報電話不是我負責的,我也就是跑腿辦事兒。」

    李憲點了點頭,見實在問不出什麼消息,便揮了揮手。

    正當胡傳忠擦了腦門子上的汗,帶著下面人快步離去之時,身後,李憲的聲音再次傳了過來。

    「干計生工作,以後給自己留點兒陰德。一條條本該在世上走一遭的命,能放一把就放一把,不然......小心冤魂索命,斷子絕孫吶。」

    正低著頭疾步逃離的胡傳忠聽到這話,心中一顫。腳下,似乎是被什麼東西抓了一下,一個狗嗆屎就卡倒在了地上滾了一身的土。

    趴在地上往後一看,胡傳忠瞬間一身冷汗——身後,光溜溜的大道,竟然啥也沒有!

    「胡科,沒事兒吧?」

    面對過來攙扶自己的手下關心,胡傳忠搖了搖頭一個骨碌站了起來,顧不得拍去身上的泥土,「沒事兒,沒事兒!趕緊走,這地方太他媽邪性!」

    大門口,看著落荒而逃的胡傳忠等人,李憲噗嗤一笑,瞥了瞥身邊一言不發的王鐵成。

    後者將腳下的一枚石子兒猜到了腳下,抬頭望了望天。

    「這天,瞅著像是要下雹子。」

    極其難得的,這貨竟然主動開口說了句話。

    遠處,十字路口邊的小樹林裡。看著計生辦的人一臉惶恐匆匆離去,一個身影狠狠的錘了錘身旁的樹幹。

    「他媽的,老子還就不信,整不倒這狗日的一家!」
as000538 發表於 2018-10-10 11:38
第266章:女戰士

    林場之中,關於李老二把計生辦的人揍了一頓,時候不進什麼事兒都沒有,還讓計生辦親自送來了的准生證的大八卦迅速傳開了。

    林場裡的消息就是這麼快,下午發生的事兒不到晚上,半個林場肯定就已經知道了。

    在這裡邊,馬嬸兒發揮了重大作用——鄒妮包的餃子都堵不住她那一張破車嘴。

    下午三點多鐘,從李清家裡出來,李憲便和李友一到了碎木廠。

    雖然廠子時新浪紙漿基地的重要配套,而且本身就安置在自己的老家,但是自從碎木廠成立,李憲都還沒有來過兩趟。

    碎木廠是用已經廢棄的林場中學改建而成。

    八九林場分為兩個部分,西頭是林場場區,百分之七十的人家都聚集在這邊。東頭則是陰陽屯,原本這地方是荒地,後來林場人多了,過來開荒的新戶索性就在地邊上建屋住下,最後人家倒是也聚集了不少,就單成了個屯子。

    而碎木廠的前身八九中學,就是場區和陰陽屯的交接處。

    八九林場雖然不大,但是麻雀雖小五臟俱全,什麼衛生所治安所和小學中學等醫療教育配套全都有。只是隨著近些年林場裡面新增人口少了,中學才撤銷,只留下了一個小學,提供義務教育前五年。

    學校荒廢的時間不長,房子比較老,陣勢卻大。三排大瓦房排在一起,瞅著頗有規模。

    廠子裡現在工人有六十多個,其中大部分都是林場的鄉親,但是管理層卻都是新浪那邊兒委派的。

    這些人自然認得李憲,見到許久沒看到的李廠長來了,一個個都歡喜的很。

    李憲對這些人也都有印象,畢竟是自己的第一批員工,現在碎木廠的副廠長,原來新浪紙業的技術員黃江,還有幾個車間職工,他都能叫上名字。

    雖然現在新浪還是李憲的主要產業,可是最近一段時間忙於酒廠的事情,確實有些疏於管理。現在得了機會,面對一群撇家捨業到了林場工作的職工,自然是好一番的鼓勵感謝。

    一同客套之後,李憲和李友在廠子裡轉開了。

    李友雖然性格上有點兒不著調,但是自己家的事兒,還是佷認真的。

    而且說實話,李友身上除去做事猶豫不決,心理承受能力差,而且人巨膨脹的毛病,其實算是一個上進的人;剛剛參加工作的時候,李友就是個苗圃的培育員。雖然識字,但是小學都沒上完。後來硬是憑著自己自學啃資料,考了園林技術工程師,這才在苗圃當了個官。

    老一輩人的認真和勤奮不是蓋的。

    「現在廠子裡二十二組碎木機,滿負荷生產的話,能出三十多噸的雪片。我們現在都是壓三天然後發走,這麼整的話雪片干,拿過去就能用,運輸上的成本也低。」

    按說,碎木廠是新浪紙漿的配套廠,而李憲是新浪紙漿廠的法人,這一番交流正常來說應該是下級和上級之間的匯報。

    可是有了父子的關係在,事情就完全變了味兒。

    聽到這個情況,李憲點頭哈腰:「爸,您這能力太高了。原本我們就想著這個碎木廠每個月能給紙廠那邊兒供應百分十二十左右的雪片就算了不得了,好傢伙,您現在給管理的硬是超出了計劃的兩倍還多啊!」

    見自家老二一臉敬佩,李友得到了極大滿足:「那是!小兔崽子,我可是你爹!你這小犢子都能在外面混的人五人六,虎父無犬子,你爹還能差哪兒去?」

    李憲能說啥?

    只能順毛捋唄!

    正在父子二人聊得開心之時,李憲便見到遠處操場門口,進了一個怪異的人、

    那人背後似乎背著一嘟嚕東西,弓著身子,身後還拉著一板皮,上面綁著些碎木頭之類的東西。拿了這麼多的物件,手裡似乎還拎著把鐮刀。

    他的注意力被吸引住了。

    等到人進了操場,離得近了,才看清那竟然是個婦人。而她背後背著的那一嘟嚕,竟然是用破布單子改成的背帶。裡面,是四個面黃肌瘦,瘦的跟小猴崽子辦的嬰兒!

    「爸、這是……」

    見到婦人,李友歎了口氣,緊忙迎了上去將夫人手裡的板皮接了過來。

    「老五家的,我不是跟你說過嘛,以後再上地撿了碎木你就放家裡,來回走的時候跟廠子裡說一聲,我讓人去取就完了。你說你帶著四個娃子,還跑過來幹啥?」

    婦人身子單薄的緊,四個孩子背在身上,如果不將身子弓著,怕就要直接仰面躺過去了。

    聽見李友的埋怨,她身子佝僂著,側頭一笑。比孩子還蠟黃的臉上皺紋很深:「我就是割黃豆,順路撿點兒。這點兒玩應一共也沒兩毛錢,廠子這麼忙,讓大傢伙兒跑腿哪能對勁?」

    雖然是同在八九林場,不過朱老五家是外來戶,再加上陰陽屯這邊李憲也不經常來,所以李憲還是第一次見這婦人。

    不過從李友的言語之中,他確定了對方的身份——就是那個前兩胎都是閨女,然後一口氣生了個四胞胎全是男娃,正月十六當天帶著全家跑路的朱老五,的媳婦——女戰士,陳桂香。

    一口氣四胞胎,怕別人知道,沒敢請接生的,就那麼自己在家生了出來。完事兒,拿剪子把孩子臍帶剪了,包吧包吧,直接跟男人跑路,月子都沒坐。

    剛才吃飯的時候馬嬸兒說起計生辦那幫缺德的,還談到了這婦人。聽得李憲一陣唏噓。

    此時見到了正主,李憲覺得心裡更是不得勁兒。

    一個女人,丈夫蹲了監獄,娘家婆家都沒人。雖說兩個閨女有鄰里幫著拉幫,可是自己照顧著八畝多黃豆地,還得帶著四個奶娃子。家裡土房讓計生辦的人推倒了,帶著孩子住在半間屋子裡,現在十月份,林區一早一晚氣溫可是不高了。

    想想,也是夠嗆。

    跟李友二人將朱老五媳婦送到了碎木收購處,見其拿了三毛錢轉身離去,李憲歎了口氣。

    「爸,這朱老五判了多久?」

    李友也歎氣:「家裡一分錢沒有,超生一個罰一千,第二個罰兩千,第三個罰四千,第四個罰八千,算上他們家二閨女之前欠的一千罰款,一共一萬六的罰款沒交,判了十個月。作孽,誰能想著老五媳婦這麼爭氣,那麼小的身板,一下子能生四個小子?」

    一萬六,十個月、

    聽到這兩個數字,李憲暗暗咂舌。

    一般人家,面對這樣的罰款和處罰,除了往外跑還真沒有啥別的招。

    現在朱老五被抓了,倒是倒是苦了那婦人。

    瞅了瞅李友,李憲思索了一會兒,道:「爸,咱廠子晚上還缺個打更的吧?」

    「缺啥呀、小黃他們晚上都在這邊兒住,再說廠裡都是些雪片碎木,哪個不開眼的惦記這些……嗯......」李友見李憲的目光落在了遠去的朱老五媳婦身上,說了一半兒的話硬生生吞了回去。

    「嗯、缺個。把收購點兒的值班室收拾收拾,倒是能住人,不過得填一套爐子。」

    李憲點了點頭,「那你就跟老五媳婦說一聲吧,我不認識。」

    李友拍了拍自己兒子的肩膀,一臉的欣慰,大步追了上去。

    看著李友遠去的身影,李憲對跟在身旁的周勇招了招手,從兜裡掏出了二百塊錢遞了過去,做了一番交代。

    ……

    當晚。

    朱老五媳婦陳桂香帶著六個娃,住進了那已經被人收拾好的值班室。

    這值班室原來就是個學校的倉庫,沒有窗子,屋裡也沒有火炕,只有屋東邊用木板釘起來的一排大木板床,被褥看起來是大老爺們兒用過的,髒得上面都犯了光。

    屋子裡已經用紅磚和油桶,壘砌起了一個簡易的爐子。

    爐子中紅彤彤的火焰燒的正旺,柴禾在裡面辟啪作響,散發出一陣松香。爐筒子上坐著的水壺,發出一陣嗚嗚嗚的水汽。

    很暖。

    住了幾個月半拉屋子能看見星星的破房,這對她來說已經是仙境。

    陳桂香將背上的四個孩子放在大板床上,四個娃已經八個月大了。正常這麼大的孩子滿地爬,抓都抓不住,可是這四個娃卻躺在床上規矩的很。不是孩子聽話,而是長期處於飢餓之中,營養不良,根本就爬不動。

    兩個閨女見了暖和的地方,卻很開心,脫了鞋就鑽進了被窩。

    正當陳桂香掀起了衣襟,痛苦的揉了揉那乾癟,而且被孩子咬的傷痕纍纍的的胸時,床上四歲的大閨女哇一聲發出了尖叫。

    「媽,媽!被窩裡有東西!」

    陳桂香一愣,藉著煤油燈,看清了大閨女從被窩裡拽出的大塑料袋。

    嘩啦啦直響的塑料袋裡,兩個奶瓶,十袋奶粉。

    大晚上。

    看著可能平生第一次吃足了奶,終於有了精神,在床上翻來覆去的四個兒子,陳桂香抹了抹臉上的眼淚。

    哭了太久,衣襟都被打濕了。

    將兩個閨女拉到了四個弟弟身邊,陳桂香哽咽道:「以後看見李友叫爺,逢年過節去磕頭,打死都不能要壓歲錢,知道嗎?」

    「知道了媽。」

    孩子不懂這是幹啥,可是看著母親說的極為鄭重,答應的很乾脆。
as000538 發表於 2018-10-10 11:39
第267章:天上掉王八

    折騰了一天,在李清家裡吃了晚飯之後,一家人回了西頭。李憲許久沒有回來,家裡人都聚到了大屋炕上,嘮起了家常。

    李匹之前跟自己二哥最親最近,兩個人雖然一個上技校一個上高中,可是放假的時候都在一起。現在自己二哥畢了業去了外面,三姐也在京城求學,放假回家除了木訥的李清之外就剩下自己,孤單的可以。

    林區初高中的假期非常有意思,除了寒暑假之外,十月一和五月一放的格外長,在正常的七天法定假日之外,還有個農忙假。

    初高中的孩子在林區就算是一個勞動力了,為了照顧家裡有地的學生和老師,春播秋收時節總會額外多放一個禮拜。

    在家無聊而且不想幫著李清下地幹活兒的李匹本就想著去邦業縣裡找李憲,結果沒成想自己二哥倒是先回來了。

    在大炕上湊到了李憲身邊,傻兮兮的笑,也不說話。

    看著李匹這幅熊樣子,李憲不禁在他頭上敲了一下,然後又摸了摸。

    「二哥,男人頭女人腰不能瞎摸!」

    腦袋上已經看出了富城分的髮型被弄亂,李匹不樂意。

    「男個蛋。啥時候你娶媳婦了,再跟我說這話!」看著臭小子還跟自己裝大人,李憲哭笑不得。

    提起媳婦,他忽然想起了朱靜,眼前一亮,拉過了李匹:「回頭哥給你介紹個對象啊?」

    李匹的汗毛都炸了!

    撲稜一下在炕上坐的筆直,一雙小眼珠嘰裡咕嚕在一秒之內轉了怕不是有二百轉。尋思了好一會兒,才用一副社會主義接班人的姿態,嚴正的發出了聲明:「哥、我現在滿腦子全是學習,別的心思一點兒都沒有,早戀什麼的簡直是太幼稚了!男子漢大丈夫,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現在我還上學修身呢,這些事兒我從來從來都沒想過!真的!以後再說吧!」

    看著李匹一臉緊張的樣子,李憲皺起了眉頭。

    一面狐疑盯著反應過度的李匹,他一面拍了拍李友的胳膊:「爸,老四不對勁兒,這小子絕對早戀了!」

    「啥!?」

    李友將手裡的煙卷在鞋底子上按滅了,看了看在炕上完全呆住,一副「臥槽這你都能猜到?」表情的李匹,直接下炕抄起了笤帚疙瘩。

    伴隨著李匹一陣慘叫以及馬上回歸正途的保證,李憲鬆了口氣。看了看邦業的方向,歎了口氣。

    「朱靜女士,幫了你一次哦。」

    炕上,見著李友收拾兒子的李道雲端著煙袋鍋呵呵笑個不停,「行啦行啦,大晚上的打的孩子又哭又嚎,鄰居們咋睡覺?老子十七的時候在山頭上小娘們兒睡了不知道多少了,這麼大孩子要是不知道想姑娘,那才得往死削。」

    李友沒有停手的意思,「爹!你那是啥年代,現在是啥年代?這小兔崽子,老子花錢供他上學,竟然在學校給我扯犢子,看我今天咋收拾他!」

    眼看著自己四孫子這頓揍是挨實誠了,李道雲笑呵呵也就不再管。在李匹的哀嚎之中,跟李憲聊了起來。

    先是問了這段時間李潔的情況,得知老三目前在京城蠻好,老太爺說起了此前讓李憲尋找舅爺嚴舒華的事情。

    這段日子李憲雖然忙,但是這事兒可沒敢忘。自從年後以來,就包下了人民日報的一個頁中廣告,放出消息去尋找嚴舒華或是線索。

    廣告連著打了半年多,之前也托蕭基問了克山那邊兒的公安局戶籍科,但是都沒有什麼進展。

    見這事兒沒指望,老太爺吁了口氣。

    「哎、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了。」

    李憲砸了砸嘴,「爺,要不您給我算一卦,看看我找舅爺這事兒能不能成唄?」

    本想哄哄老太爺轉移一下注意力,別讓他在這件事情上太過糾結,卻不想李道雲直接擺了擺手。

    「算個卵。好久不起卦了。」

    「咋?您這一身本事要扔啊?」李憲驚奇,李道雲不算卦,這事兒就跟男足當眾宣誓要衝進世界盃一樣稀奇啊!

    「扔個屁、」李道雲端著煙槍呵呵一笑:「以前沒事兒給自己算卦,那是實在活夠了,想知道自己啥時候下去見你奶。現在咱家過得好了,你,三兒,還有這挨揍的孫子也都出息了。活著可有奔頭,我現在才七十六,再活個幾年,等你們成家了,給我生幾個玄孫兒,我哄兩年再蹬蹬腿下去,跟你奶也有的牛逼吹。顯擺顯擺當初她扔下我自己去了,後來都錯過了點兒啥。哎?」

    說到這兒,李道雲突然有點小興奮,將煙袋鍋在炕沿邊兒磕了幾下,滅了,拉起了李憲的手:「孫兒,我給你算算姻緣吶?看看你啥時候動婚!我好有個指向!」

    李憲嘴一撇,心說還是別了,姻緣這東西還是隨機點兒的有樂趣,您老啊,算的太準。

    不理自家老太爺,李憲指了指地上還在狂揍李匹的李友,「爹,別往腦袋上上揍啊!往屁股上削,打那塊兒疼,還打不壞。」

    「爺,你趕緊給我二哥算算啥時候結婚吧!讓他趕緊成家別回來啦!家裡少了個嘴欠加剛的,我也好少挨點兒揍!」

    地上,被按在凳子上受刑的李匹一陣哀嚎。

    ……

    次日。

    關於老李家的話題,又霸佔了林場八卦界的榜首。

    不過和以前不一樣的是,這一次提起老李家,沒有了以往的羨慕嫉妒,而是多了幾分畏懼和欽佩。

    畏懼來自於計生辦那麼橫的主兒,在老李家都沒討了好,被揍了一頓還得打碎了牙往肚子裡咽,送了准生證的事情。

    而敬佩,則是碎木廠給朱老五媳婦在碎木廠安排了份工和棲身之所。

    這年頭林場裡的人窮是常態,富是異端。所以很多人看著老李家一路風生水起,蓋了大瓦房,家裡來往了小轎車眼紅。可是現在,整個林場都沒安排明白的一個可憐人讓老李家安排的明明白白,這樣的富,讓人妒不起來。

    為富者行仁事,論誰都得高看一眼。這比起棟樓房或者是添輛小轎車這些外物,更能讓人在明面亦或是背裡挑個大拇指。

    高大義家這幾天正在準備打場,忙的很。到了場部的時候已經是下午時分了,這個時候,朱老五媳婦住進了碎木廠的事情已經在場部裡傳開。

    一路走來,聽到眾人對李友的評價之高,高大義心裡不舒服。

    到了辦公室剛剛坐下,隔壁的劉會計就端著茶缸子走了過來。

    「場長,聽說了嗎?」

    高大義拿了水壺,看了他一眼:「聽說啥?」

    「李友的事兒啊!」劉會計見水壺裡沒水,便將手中的茶缸放到了高大義面前,一臉的不忿:「那李老二果然不是個好東西,一回來就給他爹支招,安排了朱老五媳婦。這一下子,整個林場都誇他德行。那朱老五媳婦在陰陽屯破房子裡住了好幾個月了,為啥早不安排晚不安排,偏偏這個時候好心安排?場長,還有一個多星期就投票公選了,他們老李家這是收買人心呢啊!你可得小心著點兒。」

    聽到劉會計的分析,高大義滿臉的陰沉,下意識的摸了摸臉和脖子。

    那上面,橫七豎八的全是印子——全是李友撓的。

    高大義跟自己媳婦過了這麼多年,打仗挨過的撓都沒今年一年多。打年後到現在,都他娘的被撓了三次了!

    「咋不天上掉下來個王八,卡啪一下子砸死李友那個狗日的?」

    高大義恨恨的說了一句。

    他話音剛落,就聽見頭上「砰」一聲悶響——這嚇了他一跳!

    「天上真掉王八了?」

    還沒等他起身往房上看,就聽見棚頂辟啪砰砰一陣亂響。

    「不好了!雹子!下雹子了!」

    門外,一陣惶恐的大吼。

    一聽這,高大義和劉會計對視一眼,趕緊起身向外觀看。

    只見窗外天空之上一片灰白,足有拳頭那麼大的冰雹,一個個如同沒有火焰的流星般,從天而降!
as000538 發表於 2018-10-10 11:40
第268章:大雹災降臨

    林區的氣溫低,下雹子不罕見。今年夏天就下過一場,可是那次的雹子最大也就珍珠大小。眼前這一場雹子,和夏天的那一場明顯不一樣。

    在林區生活了這麼久,林場的人還是第一次看到這麼大個的雹子!

    雹子來的快,大如拳頭小如雞蛋黃的雹子劈頭蓋臉的砸下來,整個林場都陷入到了一片混亂之中;

    大道上,走道的白老四,看見眼前噗的一聲落下個拳頭大的圓球,嚇得一機靈。抬頭看天,更是魂兒都沒了,直接鑽到了附近的房子裡。

    道邊兒,放羊的週二嘎子也不顧得畜生了,直接把鞭子一扔,牽著狗就扎進了道邊兒的茅房。

    開拖拉機上地回來的盧大管,腦門子上被雞蛋大小的一顆瞬間砸了個大青包,哭爹喊娘的把車往大道上一停,招呼著一家老小就鑽到了車底。

    正在和鄰居鬧彆扭,偷摸在人家房根底下拉屎的塗老大還以為是自己的報復被發現了,甩頭罵了一句「劉大眼珠子我日你媳婦,不他媽就是拉個屎嗎,用得著扔磚頭?」,可是看著天地白茫茫一片,這貨褲子都沒提,一個飛身就鑽到了狗窩——鄰居家的。

    重力加速度之下,雹子的威力可不是鬧著玩兒。

    剛剛落在地上,就為整個八九林場帶來了轟炸機一般的破壞力。

    房屋上的青瓦被砸的四分五裂,窗戶玻璃被砸的一片碎渣,一些本來就破舊的土房茅屋,在冰雹的重量之下更是整個棚頂都塌了下來,屋子裡的人們發出陣陣哭號!

    好在雹子來得快,去的也快。

    約莫能有四五分鐘的樣子,天空之上那一片低矮的黑雲在秋風的催促下,發出一陣似乎是笑又似乎是哭的嗚咽揚長而去。

    看著黑雲向南遁去,剛剛從各種「掩體」中漏出頭來的林場人,齊齊發出一陣哀嚎。

    「這下子可完犢子啦!」

    八九林場南面,名曰十八里場,是幾十年前開荒生產隊的所在地。而現在,八九林場百分之八十的耕地,都聚集在那頭!

    看著天邊那一大片猙獰的黑雲,帶著一道在陽光下泛著銀灰色的幕布向南方掃蕩而去,人們的心頭,一陣絕望。

    李家也被這突如其來的異變給嚇壞了。

    李友在林場裡活了五十來年,也從未見過這樣的鬼天氣。哆哆嗦嗦的摟著鄒妮,顫抖著嘴唇念叨著老天保佑。

    放假過來爺爺家玩兒的李玲玲躲在奶奶的懷裡哭的已經上氣不接,孩子太小,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天災。

    李匹也不顧還腫著的屁股,活像個鴕鳥一般撅在炕上。害怕雹子把玻璃砸碎誤傷了他,一樣在炕上的李憲扯了條被子,將李匹的頭死死蓋住。

    直聽到外面魔鬼一般辟里啪啦的聲音停了下來,一家人才終於圍到了一起。

    又過了一會兒,確定雹子已經過去,李憲才掰開李匹死死抱著的手,走出了屋。

    整個林場,已經是一片銀白。

    地面上厚厚的一層冰雹,如同讓林場提前進入了臘九寒冬。看著地上那圓咕嚕滾的雹子,李憲暗暗心驚。眼前的場面,可比他看過的任何災難片都要來的震撼。

    賊老天!

    這能砸死人的!

    心裡這麼想著,回頭看了看被嚇壞了的家裡人,他的眼睛突然瞪大了。

    「臥槽!爺!爺呢?!」

    一家老小裡,李道雲並不在。

    聽到他的這一聲呼喊,家裡除了已經三魂六魄被嚇沒了一半兒的李玲玲之外,可都慌了。

    剛才下雹子之前李道雲說是出去溜溜彎兒,吃飯的時候再回來。老太爺雖然腿腳好,可是這雹子來的這麼急,怕是有危險!

    「別愣著,趕緊出去找!」

    李憲跳著腳,對眾人一揮手,直接就跑出了院子。

    地上的大雹子踩在腳下,人走道都站不穩,出個院子的功夫,李憲打了好幾個趔斜。可是心裡念著李道雲,還是連滾帶爬的跑了出去。

    就在他上了大道,一面喊著李道雲名字,一面踉蹌著往前走的時候,就聽見自家屋後一陣噹噹噹的敲擊聲。

    停下腳步,他聽見了一個悶聲悶氣的呼喚。

    「孫兒,我擱這兒呢!」

    李憲定睛一看,長吁了口氣——發出聲音的地方,正是老太爺的棺材。

    此時,棺材上面已經蓋了一層厚厚的雹子,裡面的人怕外面的人著急,踹了兩腳棺材板子,可許是雹子太沉,裡面推不動。棺材板子一抖一抖,瞧著,就像是林正英電影裡鎮不住的老殭屍要跳出來似的。

    李憲趕緊趟著雹子走了過去,費力將棺材蓋推開來。

    裡邊兒,李道雲滿面餘悸的指了指天,「嚇死老子了!七十三八十四,老子還沒到坎兒呢就想往回收?」

    李憲哭笑不得,見老太爺在棺材裡趟著挺嚇人,連忙將其扶了出來。

    可是當李道雲災在地上站穩,看到自己棺材板子上那被雹子砸出來的一個個大坑時,徹底抓狂啦!

    「你姥姥!個賊老天爺,下雹子就下雹子,他媽的禍害我棺材幹啥?!」

    「個狗日的東西,哪天他媽掉下來摔死你!呸!有本事你再下一場?有本事沖老子來啊!我呸!呸呸!呸呸呸呸!」

    看著對天上吐痰,一口一口飛出去半米高又落回來砸自己臉的李道雲,李憲揉了揉太陽穴,「行了爺、回頭讓啞巴再給你打副新的。」

    李道雲喘著粗氣,不罵了。

    見老太爺消停下來,李憲趕緊去扶,「爺,罵夠了咱進屋吧,地上太滑,別再甩著您。」

    「進屋個雞霸!假牙吐出去了,說他媽漏風,幫我找找,我再罵一會兒!」

    李道雲憋著嘴,在地上找起了牙。

    屋那頭,看著一群鄰里鄉親都從屋子裡出來急匆匆的往南邊跑,李友一拍大腿。

    「壞了!老大家那兩垧地!」

    ……

    傍晚時分,西面的天空著起了火燒雲,將整個林場都籠罩在了一片橙紅之中。

    地上的雹子雖然還在,可是已經都化了小了,摻雜在泥土之中像是淤泥之中摻雜了一片珍珠。

    看上去很美,可是大道上的人們,卻一個個如喪顯考。

    剛才,家裡有地的人都去了十七里場,去的時候抱著一絲希望,回來的時候一臉絕望。

    這年頭,林場裡種主要是大豆,只有少量的苞米。這一年來雖然氣溫有點兒低,可還算是風調雨順。大豆的長勢不錯,一顆顆黃豆桿上都滴里嘟嚕的結了一大串的豆莢。長長的豆莢裡鼓漲漲,就像是剛生完娃娃的婆娘女乃子。

    老百姓就盼著打場豐收呢。

    現在一場雹子,全完了。

    這一段時間林場這邊兒沒下雨,成熟的大豆豆莢都快裂開了,現在被砸了一下,不僅所有的大豆都倒了秧趴在了地裡,而且豆莢都砸裂,金粒子一般的大豆一顆顆都灑進了地裡。

    眼看著沒法收了。

    林場場部之中,高大義被一群人給堵在了場長室裡。

    「高場長,求你趕緊組織組織人手,幫我把我們家那十五垧地搶收一下吧!現在搶搶,還能收回來點兒啊!」

    「大雹之後必有大凍,場長,場子裡的四輪車借我使使,別管能不能收,先拿犁去把地趟一邊,把雹子清了,要不然明後天一上凍,黃豆直接凍在地裡,那可就全完犢子了啊!」

    「我也得用車啊!我們家牛全砸死了,場長,趁著現在肉還新鮮,得趕緊往山下運,能賣多少是多少啊!」

    看著這些個剛才還聚在一起說李友幫了朱老五媳婦有德行的人,高大義連連冷笑。

    現在想起老子來了?

    現在知道誰是場子裡頂事兒的了?

    他拿起了桌子上的茶缸子,輕輕啜了一口。

    「再幾天,可就是選舉了啊。聽說,你們對李友都挺支持?」

    放下茶缸子,他眉頭一挑,說了這麼一句。
as000538 發表於 2018-10-10 11:41
第269章:誰的套路多

    看著一群人臉上尷尬的神色,高大義心裡別提多暢快。

    現在他李家過得好了,把李老二又是在林場裡開廠子,又是在外面搞衛生紙,整的林場裡面人都不知道他們家發成啥樣了。

    特別是林場裡這個碎木廠。

    自打廠子開了,場裡一部分人有了創收的地方,平時場裡有啥攤派也不積極了,自己支使啥也不好使了。儼然碎木廠成了個小天地,最近李友那王八蛋又放出風去想要參加選舉,這還了得?

    不收拾收拾,他娘的人心都浮了!

    「場長,我們也沒有別的意思,就是瞅著朱老五媳婦一個老娘們兒帶著六個孩子挺不容易,現在有人拉幫一把,我們這不是看著心裡也得勁點兒嗎?」

    「就是啊高叔,都是一個場子的鄉親,咱沒能力幫,有人幫襯還不好嗎?不過我們也就是那麼一說,李友之前就是在苗圃管林植苗的,他哪兒有本事當場長啊,關鍵時刻還不是得你嘛!」

    「高場長,你放心,這一屆咱還得選你啊!」

    看著眾人急切的表態,高大義呵呵一笑。將椅子上的大衣往身上一披,起了身來。

    「現在知道誰好使了,剛才故意當著我面說朱老五媳婦的時候,你們咋不想想?」在人們的愣神兒之中,高大義一揮手,「晚了!你們的事兒我不管,這麼大的雹災,場子裡也管不了。我去給局裡打電話問問咋整,至於你們……愛找誰找誰去吧!那李友不不能嗎?整個林場不就他好心嗎?朱老五媳婦都能拉幫,你們找他去,倒是讓他也幫襯幫襯你們吶。」

    撂下這麼句話,高大義不顧眾人的尷尬和焦急,揚長而去。

    ……

    高家。

    高大義媳婦將一大盆窩瓜燉豆角「匡嗤」一聲摔在了桌子上。

    大鐵盆受到了震盪,裡面的湯水撒了一桌子。

    見到家裡的老娘們兒翻了天,高大義放下手裡的酒盅,狠狠一拍桌子:「你他娘作什麼作?」

    「我作?」郭桂香拎著油膩膩黑乎乎的灶台抹布,指了指自己鼻子。

    「高大義,我看你是當場長當傻了吧?!」

    將抹布往炕桌上一砸,郭桂香委身上了炕,氣呼呼道:「剛才陳老三家的過來找我,說是下了雹子之後大夥兒去找你,你不給人辦事兒倒也就罷了,咋還能把人往李友家推?現在都啥時候了?還有一個星期就選舉了,你這麼整,那不是給他李友樹威望,給自己招不自在嗎!全天底下的場長,哪有一個像你這麼辦事兒的?」

    看著憤怒的郭桂香,高大義都氣笑了,「你個虎逼老娘們兒,我當了快十年場長,還不如你個頭髮長見識短的?」

    見自家爺們兒這麼說,郭桂香一愣,「咋?你這麼整還對?」

    「呵!」高大義拎起了筷子,在盆裡扒了半天,挑出塊肉皮塞進了嘴裡就了口酒。

    哈著酒氣,看著自家老娘們兒滿臉的好奇,高大義不禁得意:「你想想,這一次是啥情況?十七里場那邊兒都快讓雹子給砸平了,那眼瞅著就是家家絕產。場子裡養畜生的那些,哪家不死個十幾二十幾頭的?你說現在讓我解決,你幫哪家不幫哪家?」

    郭桂香一尋思,覺得自己老爺們兒說的不錯,可是心裡仍有顧及:「那你也不能把人往李友那兒推呀!」

    「要麼說你虎!」高大義將手裡的酒杯往桌子上一頓:「糟了災,現在最應該幹的是啥?是往上面報,讓局裡知道是誰在主持著事兒!現在最需要穩定的時候,把局裡邊兒能明白了,我這場長就穩當了!再說,糟了災讓局裡撥錢撥人救災,那才是緊要的,才能解決問題。我現在把人都推到李友那,你以為他能幫?」

    「咋不能?不說李老二有錢嗎?那人家萬一就拿出錢來吧事兒平了呢?」郭桂香梗著脖子,質問道。

    「廠子裡現在百多戶人家啊那叫!他李老二就算是再有錢,他能拿出來全幫襯?他要是真有這麼大的錢,拿出一二百萬來把雹災給平了,這場長我他娘的就讓!」高大義有點兒激動,狠狠一拍桌子,「可是他要是拿不出這錢來,或者不願意拿這麼多錢,幫個一家兩家三家五家的,沒得著惠的人家咋想?升米恩斗米仇,幫人不到底,送佛不到西,那就是假好人!到時候你看著吧,有的是人替我戳他們家脊樑骨!在場子裡活了大半輩子,這些老百姓我還不瞭解?這事兒你別管,你就看著吧,他李友顯欠兒,覺著幫了朱老五媳婦能拉攏人心呢,你看看他是咋給自己挖了個大坑!」

    炕那頭,把自家老爺們兒的話嚼了,消化了一番之後,郭桂香明悟了。

    拿起抹布將桌子上的菜湯擦乾淨,帶著點兒敬佩又帶著點兒討好,反身下了炕。

    「不吃飯幹啥去?」高大義喊了一嗓子。

    「趁灶裡還有火,我給你炒個花生米!」

    灶台旁,回了一聲。

    ……

    李家。

    李道雲罵了會兒天之後就去了張啞巴那裡。剩下的父子三人,則是將院子裡的雹子清了。

    這場雹災確實厲害,等雹子都化淨,李憲才心疼的看見,去年新修的鐵皮房頂已經被砸的坑坑窪窪。離遠了瞅,就像是大道上被車壓過的易拉罐一樣。

    玻璃也碎了兩塊。

    不僅如此,院子裡的柴禾棚子壓塌了,狗窩也砸得變了形。土狗子大黃被嚇得兩條腿夾著尾巴,直到現在還不敢出來。

    最慘的是豬圈裡過年時候忘了殺的大花豬,此前這畜生許是被李憲嚇破了膽,看見李憲就往豬圈裡邊兒鑽。

    可是被大雹子砸了一頓,現在見到李憲呲著牙往前爬,頂著一頭的大包抬頭哼哼哼笑——眼看著就是被砸傻了。

    將院子收拾完,天都已經擦黑,鄒妮支使著李憲兄弟二人去李清家幫著收拾,便到灶房做飯。

    飯還沒下鍋,客人就上了門。

    李家雖然現在林場裡名望還不錯,但是不年不節的也少有人過來串門子。不過都是鄉里鄉親,李友還是將人請進了屋。

    這邊兒,養牛的郝大剛剛做凳子上坐了,那邊兒門口,家裡種了十幾垧地的宋老三又登了門。剛剛把人請進屋,零零星星七八個人,又進了大門。

    待眾人都進了屋坐穩,互相看看之後,臉上都是訕訕。

    「大傢伙兒,這是有事兒?」

    李友給眾人上了茶,納悶兒的問了一句。

    屋裡一片迷之沉默。

    過了沒多會兒,郝大剛一跺腳,起了身:「李叔,我也不怕丟這個磕磣了,這場雹子下來,家裡邊兒二十多頭牛砸死了一大半兒,不能就這麼看著臭在道邊兒。可是這死牛屠宰場不收,得自己處理。我想著僱人僱車趁著牛剛死給處理了,不過咱家啥樣您也知道,處理得要錢,我……我這是沒招了,想過來找您打個商量,能不能先借一千塊錢,應應急?」

    「李老叔,我們家十幾垧地,現在都砸的趴了窩。可是豆子都長好了,不能看著凍在地裡啊!得僱人僱車往出整。可是手裡沒有餘錢吶!老叔,你們家過得好,要是手裡有餘富的話,能不能借個四五千,把豆子從地裡搶出來啊?老叔,救救急啊,這錢我不白使,給利息!」

    一屋子的大男人,提到雹災,都是一把鼻涕一把淚倒心酸。

    看到這,李友心裡不落忍。

    而除了這些之外,場子裡人糟了難,想到了自己個,他心裡還挺高興,覺得自己現在場子裡到底有了份量。

    粗算一算,屋裡人加起來也就是五萬多,家裡大錢沒有,但是碎木廠活動資金倒是有個七八萬。

    倒不是什麼大事兒。

    「大傢伙兒遭了難,我心裡也難受。」李友歎了口氣,對眾人擺了擺手,坐直了腰板,一臉的正氣。

    當著一屋人的面兒,大手一揮,「錢我們家不缺,都這節骨眼,也別提利息不利息了,先拿去應急!」

    ……

    晚上,等李憲回到家中,就見到李友高興的不行。

    納悶老爺子怎麼糟了災還這麼高興,李憲便搬了凳子,坐到李友身邊兒:「爹,又啥好事兒?」

    「嘿嘿!」李友一樂,將剛才事情說了一遍,說完,得意洋洋道:「你看這回,爹這個場長,算是穩了!」

    啪!

    李憲一拍大腿。

    「爹!你惹了大禍了!」
as000538 發表於 2018-10-10 11:42
第270章:這保健品看著怎麼有點兒香?

    「我闖禍?我闖什麼禍?」

    看著一頭霧水,又傻又天真的李友,李憲只覺得自家老爺子真不是當場長的料。

    救急沒錯,但是不管是在什麼情況下,也不能讓人當成提款機啊!

    施恩莫圖報,李友這一波雖然是想著救急,可是心裡還是想憑著借錢的恩惠去圖那個場長的位子。

    這意圖太明顯了,明顯的太容易讓人當成是一種籌碼啦!

    而且……

    現在是什麼情況,整個林場都糟了災啊。上門借錢的,第一批就借出去這麼多,豈不就是在場子裡打了廣告,就差說「我們老李家不差錢,人傻錢多快來借?」

    多少錢,能填滿這個大坑?

    聽著李憲的分析,李友也有點兒心虛了。

    「那這麼說……這錢不該借?」

    李憲嗨呀歎了口氣,「就算是往外借,那也得有技巧啊!明面上誰都不借,可是真有那使不上錢就過不去的,你可以背地裡借,至少讓他們保密不往外說啊!」

    聽他這麼說,李友也覺得自己這事兒辦的急了,不妥當。

    可是事情已經做下了,又不樂意在兒子面前露怯,他還是硬著頭皮,梗著脖子:「那能咋地,咱這錢借出去又不是瞎了,大不了上門找的都借,鄉里鄉親的,不怕他們不還。」

    「今年眼看著是就是個災年,種地的一年招災三年翻不過來身,他們啥時候還?再說,家裡那幾萬塊錢,夠幫襯整個林場的?」李憲氣急,說話聲音不禁大了些。

    李友見兒子跟自己喊上了,來了倔脾氣:「你吵吵啥?老子沒錢不是還有你呢嗎?酒廠和新北公司那麼掙錢,現在家鄉遭了難,你就不能拿出來點兒拉幫拉幫?」

    「我親爹!」李憲一跺腳,「我哪兒有活錢?酒廠和新北是賺錢,可是我外面欠的一千來萬饑荒不用還啊?」

    情急之下,李憲直接說吐嚕嘴,把自己的財務狀況一不小心給倒了出來。

    「呵、呵呵。出去混了一年,饑荒又欠了一千多萬了啊……嗝!」

    那邊,李友照例抽了過去。

    ……

    正如李憲料想的那樣,在第一批借了錢的人走了沒多久之後,李家熱鬧了起來。

    大晚上八點多,院子裡的狗叫一波接著一波,前來借錢的人在院子裡排成了長隊。大屋的門檻子都被踩壞了!

    縱然有李憲和李道雲合力阻攔,再加上一股急火上來,被鄒妮掐了一腦門子紫色的「星星」的李友一副慘狀示人,前來借錢的長隊還是排到了後半夜,直到了見一個人都沒借出錢來,眾人才漸漸散去。

    雖然大部分人來的時候心態放的挺正,本著幫是恩情,不幫是應當應分來的。可是在第一波人輕易就接到了錢的刺激下,前來借錢的人裡,可是也有一部分根本不急著用錢,純粹是抱著僥倖的心態來的。

    這些人想的就粗暴多了——現在花誰的錢不給利息?那老李家幾千幾千不要利息的往外借錢,這好事兒上哪兒找去?

    那李友想要當官,別人都借來了,憑啥老子不能?借了錢到時候選舉就給票,不借就是沒把自己當回事兒,到時候難免要他好看。

    次日。

    林場之中,關於李友窮裝,做戲,收買人心和假好人的傳聞,悄然傳開。

    另外,雖然大多數人借錢的心態擺正,可是上了門兒長了回嘴沒借到錢,也難免尷尬。

    本來得知兒子在外面沒賺到錢,反倒又欠了一腚眼子饑荒的,就上了一股急火的的李友,在出去溜躂了一圈,感受到一些人的指指點點,見到一些熟人看見自己掉頭就避著走,直接崩潰,回家就點了吊瓶。

    而就在這個時候,收到高大義匯報,得知八九林場受了災的林業局組織了一個由森警和從其他林場抽調來的,四百來人八九十台四輪車組成的救災隊,奔赴到了林場。

    在高大義的協助之下,立刻開始對場裡的損失進行清點,並同時展開了對耕地,房舍以及遭災死亡的牲畜的處理搶救工作。

    掌握著整個救災隊的工作方向,憋屈了半年多的高大義揚眉吐氣。看著家家戶戶再次像以往一樣遞煙送茶,心裡甚至還有些感謝起這一場幾十年不遇的大雹子起來。

    走在場子裡,看到一路討好的笑容和「場長,來家吃點兒飯啊!」的招呼,高大義覺著馬上就要到來的選舉……穩了!

    「小佳人我只覺得,伐困難當哇~剛合眼就夢見,丈夫走進了我的房屋。笑嘻嘻不言不語,就把牙床上喜滋滋口對香腮親親為奴哇,刷啦啦揭開了我的紅綾被,露出來老少爺們喜愛的迷人圖~~正是二人要登巫山路,忽聽得狸貓尋食撲窗戶。驚零零驚醒了奴家我的難隔夢,影朦朦看見丈夫走出了屋。小佳人這裡慌忙坐起,罵了一聲下世夫哇。丈夫你下世就算拉倒,好不該三更半夜調戲為奴~~~!」

    回家路上,高大義把《馬寡婦開店》,哼的格外蕩漾。

    ……

    人少好吃飯,人多好幹活兒。

    四百多人加上近百台拖拉機連著奮戰了四天,終於初步完成了雹災的善後工作。

    詳細的災情也統計了出來;林場人員倒是沒事兒,只是在雹子過來時傷了四十多個地裡幹活躲閃不及的,房屋倒塌了二十多間,牛羊死傷三百多頭。

    除此之外,三百多垧大豆和二十多垧苞米遭了殃。苞米好說,冰雹化了倒是還能從地裡檢出來,可是黃豆幾乎就絕了產。而巧的是,八九林場的黃豆,才是主要經濟作物。

    也就是說,這一場雹子下來,林場裡百分之八十的人家,今後三年就算是涼了。

    種地的,種子化肥農藥人工,春夏投入進去,欠一屁股饑荒就等著秋天這點兒收成。趕上災年收成回不來,明年的耕種都受影響,一年壓一年的,幾年都翻不過來身。

    林場之中,哀鴻遍野。

    ……

    大雹之後有大凍。

    雹子化了之後,林場裡的氣溫下降了好幾度。

    這兩天李憲也沒閒著,雖然李清家現在不指著種地收成也能過活,可是兩垧受了災的豆地也得拾掇。

    作為家裡的閒人,李憲和李匹都上了陣。

    不過也是白忙活,氣溫降了下來,地裡已經上了凍。雖然黃豆秧都已經收走了,可是黃橙橙的大豆,已經散落在地裡,被一層薄冰封住,眼看著是入土為安了。

    李匹滿不在乎,這小子認為現在家裡的收入主要是靠廠子了。可是李憲看著這一片豆地,心情卻格外的沉重。

    在原本的歷史之中,李匹畢業之後回到了八九當了一名光榮的中學老師。不過那個時候剛入職的老師工資一個月就九十多,根本養活不了一家人。

    所以後來,面前的這兩垧地裡,有一半歸了李匹。

    李匹這人根本就不是種地的料,自己九歲那年,別人種黃豆,李匹嫌黃豆不賺錢,趁著那個時苗圃撤銷,就種起了樹苗。

    樹苗這東西不是當年就見效益,得三年的時間才能見著回頭錢。李匹照顧了那一垧地的樹苗整整三年,結果一場大凍,價值兩萬多塊的樹苗全部凍死。

    正是因為這欠了一屁股的饑荒,一家人在林場裡過不下去了。才搬到了邦業去,朱靜給人做衣服,李匹則是辦了個小補課班,用了五年的時間才把欠別人的錢還清。

    從此之後一家人苦逼了好幾年,直到李憲上了高中,才微微緩過來一些。

    那幾年,家裡窮的連過年都需要李友和老朱接濟,李憲的整個初中時代,都在貧窮之中度過。

    想到了這一段往事,再看著身邊現在還沒心沒肺的李匹,李憲忍不住拍了拍自己現在這四弟的肩膀。

    正在這個時候,隔家的地裡出現了一個人形。

    李憲手搭涼棚,定睛一看,便見到了背著四個孩子,正費力費力彎腰,在地裡拾掇著什麼的朱老五媳婦。

    看了半天,才看明白了她正在幹啥——這個婦人,正拎著一個袋子,在地裡費力的扣著黃豆。

    見到站在地頭的李憲,婦人微微挺起了腰,點了點頭。

    「二哥,你咋了?」

    感覺到李憲的情緒不對,李匹關切問到。

    李憲笑了笑,彈了這小子一個腦瓜崩:「窮是病,得治。」

    撂下句,他轉身離開了地頭。

    ……

    絕了產,自然就不用再秋收打場。整個林場的勞動力都窩在了家裡,一個個蔫頭耷腦的在院子裡抽煙歎氣。

    一路走來,李憲也被這種情緒搞的有點兒鬱悶。

    十月份,若不是因為這樣冰雹,本應該是山裡最好的時節。

    大自然的饋贈會在秋天一股腦的塞進林區人家的院子裡,榛子,山蘑,猴頭菇,五味子,刺五加……林林總總的山特產,鋪滿了每家每戶的院子。

    不過這些東西,在林區人眼裡是錦上添花,並不能雪中送炭。

    聞著刺五加五味子和榛蘑在陽光下發出的異香,李憲似乎抓到了什麼。

    這東西,現在不值錢……

    額

    拿到山下去買,似乎也不怎麼值錢……

    可是想了想現在的環境,和那仍然沒有培養起來的山特產消費意識,他又把這心思放了下去。

    這兩天在地裡搶救大豆,讓他心情格外沉重,想做點兒什麼,但是又覺得無從下手。

    這種感覺很糟糕。

    帶著淡淡的憂桑,他回到了家中。

    還沒進門兒,就聽到了老吳的大嗓門兒。

    「乾爹?」

    站在院子裡,李憲喊了一聲,快步進了屋。

    果然,進了屋,就見到吳勝利正盤腿坐在炕上,和打著吊瓶的李友嘮嗑呢。

    「乾爹,你咋來了?」

    老吳見了李憲,嘿嘿一笑:「這不是聽說你大哥家快生娃了,再昨天打電話的時候說老李大哥這兩天身子不太好,過來瞧瞧。」

    炕上,李友擺了擺手,「你說你來就來了,帶這麼多東西幹嘛?」

    老吳笑的更燦爛,「這不想著給你補補身子嘛!再說老大家的快生了,坐月子也得將養,我不知道買啥好,看現在他們都買這個,就給你們帶了幾盒。」

    站在門口,瞅了瞅炕上那些禮品盒子,李憲的臉色垮了。

    又他媽是犛牛壯骨粉……以及新流行起來的中華鱉精。

    這糊弄人的東西……

    哎?

    剛想埋怨老吳以後這東西少買的李憲,忽然靈光一閃。

    眼睛亮了。

    「這保健品,怎麼聞著有點兒香?!」

    老吳看著自己乾兒子盯著炕上的盒子眼睛發綠光,笑罵道:「淨扯犢子,都沒開封呢!」
as000538 發表於 2018-10-11 16:43
第271章:驚天秘聞

    打借錢的事兒起,李憲覺得李友真就不是當場長的料。

    不論是情商智商還是手腕,都還達不到場長這個級別的高管所應該具備的素質。綜合考量了一番,李憲覺要將李友捧上場長寶座這事兒,不亞於日後一窮二白的北棒想搞成蘑菇蛋的難度。

    如果按照單機遊戲難度劃分的話,應該是地獄級別。

    所以自從李友同志被一千多萬的欠債直接打擊的掛了吊瓶,他已經放棄了幫助自家頂樑柱競選場長的想法。不過現在,看著老吳拎過來的這些保健品,他的心思再次的活泛了起來。

    保健品行業現在在中華已經流行起來了,從哈爾濱到現在的小林場都能看見那根本就是坑爹的東西,就足以說明問題。

    保健品裡有什麼呀?

    就拿那個犛牛壯骨粉來說,說白了就是鈣片加上澱粉香精嘛!幾塊錢成本的東西,勾兌好了直接就敢賣四百一盒還有的是人買,你說氣人不氣人?

    就連老吳這種平時對任何補品都嗤之以鼻的人都被洗了腦,你說氣不氣人?

    要說保養保健,這興安嶺的大山裡,不說人參靈芝,就連外面各家各戶院子裡曬的刺五加五味子,榛蘑松子怕是都比這些所謂的保健品強出百倍,守著這麼個寶藏,看著身邊兒的人還不斷的去給那些黑心的保健品商送錢,為智商交稅……

    你說這氣人,不氣人?!

    與其讓別人坑,老子還不如把這錢收了。

    這是李憲的第一個想法,是他自私的一面。

    而另一面,這幾天林場的雹災,確實刺痛了他。初中時因為李匹樹苗被天災損毀之後,度過的那一段困苦的時期,是李憲這輩子都忘不了的痛點。那一段日子,是他對貧窮瞭解最深刻也是最透徹的一個人生過程。

    整個初中,他沒喝過一瓶飲料。同學們上網吧他從來沒去過,同學踢足球他從來不下場,同學早戀他只能選擇單身。不是不想,而是貧窮限制了他澎湃的內心。

    網吧一小時兩塊錢,朱靜當時天天手上都是創可貼,做一件衣服的工錢才五塊。一雙球鞋便宜的三十,貴的上百。早戀不僅僅是牽個小手親個小嘴那麼簡單,一起出去喝杯奶茶還得十多塊呢——那是初中時代李憲的兩頓午飯錢。

    而現在,在93年的林場之中,在波及了整個林場的大雹災面前,那青春期的小小煩惱,似乎都已經不是什麼難事。

    李憲自譽為是個徹頭徹尾的利己主義者,可是當他看到朱老五媳婦那龜裂的手在地裡扣著已經被冰封的黃豆,再往前想九歲時候,李匹帶著一家登上四輪車,舉家遷往邦業時那複雜而悲傷的神情,他心裡還是一陣抽搐。

    人心肉長,雖然李友說錯了一百句話,辦錯了一百件事兒,可是有一條他說的沒錯——有能力,家鄉還是得拉上一把。

    對故土的情感,很難割捨掉。

    想著一路走來,各家各戶院子裡那些山珍,李憲覺得保健品絕對是一個方向。但是想要將這一塊做起來,再像之前自己領著一個李匹和馬嬸兒收核桃皮,單打獨鬥,肯定不行。

    這事兒,得整個林場一起幹,才能勉強夠規模。

    這麼樣,就需要一個完全聽於自己的統治者。

    看著炕頭上點滴馬上就要打完的李友,李憲下定了決心。

    「爸,您得快點兒好起來。」

    李友病怏怏的,「好起來幹啥?留著讓你刺激啊?」

    「非也。」李憲微微一笑:「去競選場長!」

    「不去!」李友這回倒拒絕的乾脆,「沒錢,人前說話不硬氣!」

    嘿你個老傻頭?

    不讓你當的時候蹦高高的往前趕,現在給你機會了倒起蛾子?

    李憲哼哼一笑,抱起了肩膀:「真不想當了?」

    李友的眼神躲閃了一下,抓耳撓腮了半天,吭哧道:「咋當啊,現在高大義藉著賑災在場子裡又行了,說啥是啥。我這去了,萬一沒成,那不讓人笑話?」

    聽到這話,李憲都氣笑了。

    敢情,你上這麼大火不光是為了我欠債的事兒啊!

    為了打消李友的顧慮,李憲想了想,將腦海之中關於保健品的計劃初步的理順了一番,附身到了李友身邊。

    聽到他的計劃,李友本來無神的眼睛,亮了!

    ……

    晚上,招待老吳吃過飯後,李憲便騎著摩托車來到了碎木廠。

    這兩天李友下不來炕,廠子也沒去。現在降溫,廠子裡都生了爐子,防火問題是大事兒,必須得重視。

    在廠子裡轉了一圈,李憲沒發現什麼隱患。廠子裡的幾個管理都挺精心,爐子設置的位置周圍都做了防火隔離,滅火器和消防桶也都不是應景的。看到這些,李憲又交代了幾句之後,便出了廠子。

    走到碎木收購處的時候,巧看見朱老五媳婦拎著個大桶出來倒水。

    碰見李憲,陳桂香有些怕似的。

    一方面是之前跟李憲沒什麼交集,另一方面,則是場子裡都傳說李家老二龍鳳一般的人物,有大出息。自卑和怯懦,讓陳桂香有點兒不敢直視。

    見這婦人這樣,李憲搖頭笑了,主動打了聲招呼:「五嫂,在這還住的習慣?」

    陳桂香嚇了一跳,趕緊惶恐的回答道:「習慣習慣!娃們住的暖,白天還能在食堂吃飯,都吵吵著這比以前的家還好哩!」

    聽到自己娘和外人說話,屋子裡的大女兒跑了出來,見到身穿著黑色風衣和白襯衫的李憲有些怕生,躲到了自己娘身後。但是又覺得面前這個人怎麼看怎麼好看,就偷偷的探出頭來打量。

    李憲走了過去,笑著摸了摸孩子的腦袋瓜,「你們住的習慣就好,挺過這段日子,等五哥出來了也就好了。」

    陳桂香點了點頭,「是呢,他馬上也就出來了。」

    急切的說完,她又詞窮了。想要說些什麼,但是過度的緊張又讓她一雙手不知道放在哪裡,蠟黃的臉硬生生憋出了紅色。

    李憲見自己的到來給對方添了不自在,微微一笑,便想告辭。

    可還沒開口,陳桂香就突然抬起了頭,「你和李叔都是好人!」

    突然就誇人?

    看著陳桂香灼灼的目光,李憲倒是有點兒不好意思了,「五嫂,都是鄉里鄉親的……」

    「他們這兩天都說李叔救濟我們娘幾個是為了做給別人看的,我嘴笨,不會說。可我知道不是!做給別人看的人就想著大面,給個地方住就已經是天大的恩,不會想著給娃娃買奶粉和奶瓶,所以你和李叔是真好人,不是他們傳的那樣!」

    看著陳桂香握緊雙拳,李憲蠕動了一下嘴唇。

    他覺得很欣慰。

    「二兄弟,不是你五嫂得了你們家的恩惠就這麼說,可是真要選舉的時候,就算是全場子的人都給高大義投票,我也得出來喊一聲給李叔壯壯威!不是為了報恩,而是高大義那犢子,根本就不配當場長。他,他就不是個好揍!心歪著呢!」

    略微猶豫了一下,陳桂香向前走了一步,到了李憲的面前,低聲說了幾句。

    聽到陳桂香的敘述,李憲瞪大了眼睛,「五嫂,你說的是真的?」

    「沒跑!」陳桂香重重的點了點頭。

    李憲皺起了眉毛,握緊了拳頭,「五嫂,選舉的時候,這事兒你敢作證嗎?」

    陳桂香咬了咬嘴唇,聽到屋裡的娃哭了幾聲,跺了跺腳:「敢!我們都這樣了,還有啥不敢!」
as000538 發表於 2018-10-11 16:43
第272章:你行你上

    一轉眼,兩天的時間過去。

    林場的科室大院內外掛上了「八九林場群眾選舉大會」的大板報。可是旁邊的大喇叭,這兩天響個不停,號召老百姓過來參加大會。

    以往幾屆,這個群眾選舉其實就是走個過場,也不知道有意還是無意,每一屆的廠長選舉都安排在農忙時節,老百姓們家家打場收糧,忙活都忙活不過來,哪有時間到這兒過來鴨子聽雷的開會?

    可是今年因為一場大雹子,場子裡大部分的人家都糟了災,在家呆著也沒有意思,在聽到了廣播之後便在今天紛紛前往了林場科室大院。

    之所以積極性這麼高,原因有二;

    首先,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就是按照從55年流傳下來的規矩,林場搞選舉的當天,所有來參加選舉的人都是可以在林場科室吃飯的——伙食標準很高,從一開始必須要白面乾糧的硬性規定,發展到了後來白面饅頭和一個肉菜的超高標準。

    現在家家戶戶都糟了災,除了殺豬的王二之外,大部分人可都沒心思也不捨得吃肉了。所以這次選舉,甭管是不是來行使公民權利,一頓好飯不吃白不吃。

    而次要的一點就是,今年的場長不再是高大義一個人的獨角戲。之前傳的風風雨雨,說是要參加選舉的李友真的在昨天向場黨委報了名,確定了要和高大義爭這個場長的位子——廣播裡已經說了。

    這半年多來,老高家和老李家的紛爭不斷,因為碎木廠,五星文明戶的事兒在林場裡鬧得長期佔據八卦榜。

    而現在,李友參加選舉和高大義正式爭這個場長,算是兩家真的紅了眼,將矛盾推向了高潮。

    人們甚至已經準備好了小馬扎,等著看到選舉落定,兩家能不能再起點衝突,當著大傢伙的面上演個全武行啥的。

    沒辦法,冰雹把林場裡的電線桿砸壞了不少,這幾天全場子停電,除了林場科室用得起發電機之外,人們點了好幾天蠟熬日子了,要不是計生辦現在抓的太嚴,之前還強行給每家每戶發了避孕套,估計這兩天又得揍出好幾十個二胎來——都是閒壞的。

    上午九點時分,林場的大院內外就圍了怕不下七八百人。

    場子裡老中青三代,來了大半。有白面饅頭和豬肉燉粉條,一些婦女還拖家帶口的把孩子牽了過來,更過分的還自帶了瓜子松子,一邊嘮著家常,一邊等著十點的選舉開始。

    農村就這樣子,只要不涉及到有損自身利益,甭管什麼正經的事兒,都整的跟紅白喜事差不多。

    就是一熱鬧。

    九點半,林場科室的十幾號人來到了大院中央,搬了三個學校用的那種課桌並排放到一起鋪了紅布,旁邊立了小黑板,便拿起了擴音器,呼喝著周圍眾人安靜。

    高大義雖然還是場長,可是這種選舉的場合,為了避嫌可不能由他親自主持。身為林場的三號人物,劉會計接管了大會。

    怕後面的人聽不到,劉會計索性站到了凳子上,一手掐腰,一手持著擴音器,扯著嗓子吼了一句:「大會馬上開始了啊!都別說吵吵啦!」

    雖然大部分人都閉了嘴,可是還有一些婦女和孩子嘰嘰喳喳。

    見狀,劉會計用更高的嗓門兒呼喝了一句,「大會開不完就不開飯,你們照量著辦!」

    全場立刻鴉雀無聲。

    「金秋十月,秋風送爽,在這個收穫的季節之中,我們八九林場迎來了三年一度的選舉大會!今年的大會啊,是一次特殊的……」

    劉會計很滿意這樣的效果,輕咳一陣之後,念起了發言稿。

    劉會計頗具頓挫的念稿同時,兩位參選人正在空無一人的科室之中等待入場。

    李友拿著一張田字格紙,對著上面的滿篇的小字不斷叨咕著——那是他精心準備的拉票演講。

    本來都背了兩天滾瓜爛熟了,可是聽著那邊兒劉會計的聲音,想著馬上就要站到抬上去講話,本已經刻在腦子裡的詞兒,隨著那腦門子上的汗水竟流了個乾淨!

    一旁,看著李友緊張的不行,翹著二郎腿,端著大茶缸子的高大義嗤笑一聲。

    連著參加好幾屆,這樣的場面,對於高大義來說就跟每個月領工資或者是上個墳那麼簡單。至於這一次選舉唯一不同的地方,也就是李友,他並未在意。

    這段時間的賑災,已經團結了一大批的人,他不擔心選票的問題。

    「呵、」想到這兒,他將大茶缸子放在了一旁,對著李友喚了一聲:「哎!」

    李友放下了手裡的發言稿,瞪了一眼,「嘎哈?」

    高大義哼了一聲,「你說你這老犢子,消停在苗圃種個樹,整整你家那廠子不好嗎?連個話都不會說,你湊個幾把熱鬧?你說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個,從頭到腳,你看看你哪一塊是當場長的料?」

    因為緊張,喘氣節奏都有些紊亂的李友聽到這話,氣的不輕:「高大義,你咋就知道我就不是當場長的料?你下生就是場長?」

    「哎!」高大義一擺手,「你還真說對了。人和人不一樣,有的人就活該當官,有的人就活該被人支使一輩子。這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莫強求。你們家李老二這兩年是得瑟起來了不假,可是你他媽上墳的時候也不看看,你們老李家墳頭上有那官蔭嗎?趁著現在選舉還沒開始呢,勸你一句,消消停停整整你們家廠子,守著你家李老二掙那點錢安安心心過日子得了。這場長,你不會當,也當不上!就別自找磕磣,上去丟人現眼啦。」

    李友的臉瞬間漲得通紅,攥著發言稿瞪大了眼珠死死瞪了過去。

    面對他的目光,高大義卻是呵呵一笑,直接無視,將目光飄向了別處。

    「老子要是能當上場長,肯定能比你幹的好一萬倍!」憋了半天,李友的腦子裡已經一片空白,提前背好了的發言稿,竟是忘了一個乾淨。索性,他將手裡的稿紙隨意一團,揣進了兜裡。想了想,咬著牙根兒放出了這麼句話。

    「一萬倍?」聽到這誇張的幅度,高大義笑了,「你憑啥呀?吹牛逼吹的厲害?你瞅瞅,發個言你都整不明白。還一萬倍?」

    他一擺手,「扯犢子倒是一個頂倆。」

    李友一握拳頭,「我是啥也不行,可是我心正!我就不信,在場子裡一碗水端平了,一門心思的帶著大傢伙兒往好道走,這場長我就幹不了,就幹不好!」

    正在這時,外面的劉會計念完了稿子,派了個小青年跑了進科室。

    「高廠長,李叔,外面完事兒了,劉會計讓我問問,你們倆誰先來?」

    看著一臉憤憤的李友,高大義呵呵一笑,「既然決心這麼大,那你就先來唄?」

    哼!

    李友咬了咬牙,看了看外面的父老鄉親,一甩頭,推門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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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漂的高雄人,但是心裡想回台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