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重生之我是我二大爺 作者︰蠢蠢凡愚QD (連載中)

 
as000538 2018-9-18 15:04:19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44 351543
as000538 發表於 2018-9-20 17:38
第20章:眼孔淺時無大量

    將老太爺哄好之後,李憲獨自一人在院子裡沉默了好久,他開始思考起來命運的龐大命題。

    一個多小時的時間裡,他都在看著牆根下那小小的黃色野花,想著自己未來的道路應該怎麼走。但可惜的是一無所獲,打根兒上起,從宿舍的床上睜開眼睛就到了一個沒有wifi沒有智能手機的時代一刻起,他整個人就是迷茫的。

    正在他懷疑人生的功夫,李友和鄒妮帶著一群老少爺們兒,搬著酒菜和半扇豬肉風風火火的回來了。

    新房的地基已經畫下,明天就開始動工了。在動工之前,李友得請前來幫忙的鄰居朋友和那些木匠瓦匠吃頓飯。

    鄒妮和一群婦女麻利的在院子裡支起了大鍋,李友則是端水遞煙,招呼著老少爺們兒。見到李憲蹲在牆角懷疑人生,李友忙招了招手。

    「二,家裡來人了怎麼還跟那兒蹲著?過來招呼。」

    李憲哦了一聲,拍了拍屁股起身。

    這些鄰居親友李憲印象不深,但是在二大爺的記憶裡倒是能模糊的搜尋到。不至於想不起來叫什麼而尷尬。

    雖然因為老太爺剛才那一卦的原因,讓他對閒談的興致不高,但是卻並不耽誤大夥兒的熱情;

    「哎呦乖乖、李友啊,你們老李家這輩可是出了人才呀、就說這小二,以前不顯山不漏水的,看著蔫了巴登,這不吭不響的就給你賺回三間房子來。這孩子以後有出息!」

    「郭老根,你這話說的就不對。人家小二打小就不錯啊!你家老三和小二是同學吧?念完初中就下來種地了,人小二就考上林技校了吧?那就不得了,等趕明畢業分到下面林場沒準就是個場長。再好一好,沒準將來要到局裡當大官咧。」

    「就是就是,就算是不當官,就憑小二這腦筋這文化,幹啥還拉別人一頭?好傢伙,寫的文章能上森工報和職工報,那可是好幾萬人看到報紙。這本事,林場裡誰有?王會計天天戴個眼鏡人五人六的,咋沒見他在報紙上發文章?」

    「要我說你們說的都偏啦,小二用十幾天的功夫賺了幾間房子,就這本事,還不是一輩子的富貴命?早些年說萬元戶萬元戶,咱林場有幾個萬元戶?小二著一下子,那可是就賺回大半個萬元戶啊!」

    「對頭,這話說的對頭!」

    林場的這些爺們兒大多是工人出身,最羨慕的就是那些不用幹活兒還體面的人,李憲之前的一番神操作,可是讓他們打心眼裡喜歡和佩服。

    這些佩服此時變成比蜜還甜的誇獎論籮筐的扔過來,李憲沒感覺怎麼樣,倒是李友,明明高興的嘴都合不上,臉上紅血絲都快爆炸,卻扔不住的說:「哪有的本事,都是些小聰明,小聰明……」

    看到這一幕,李憲之前的鬱悶消散了不少。

    管他媽未來有什麼艱難坎坷?既然有了這麼一樁大奇遇,過一天就舒坦一天,每一天都他媽是賺的!

    正當大傢伙笑鬧著打趣李友再耕耕田,多弄出幾個小聰明的時候,鄒妮遠遠的叫了李憲一聲。

    他忙過去。

    鄒妮用圍裙擦了手,將李憲拽到了角落:「二,你去幫媽辦點兒事。」

    李憲見她神神秘秘的,不禁奇道:「什麼事兒您就說啊,背著人幹嘛?」

    鄒妮商量道:「今天家裡請客,趁著現在時間還早。先去你大哥家一趟,把你哥和你嫂子叫來,讓他們晚上在這吃。」

    李憲拍了拍腦袋、

    忙活的倒是把李清給忘了,換了房兩天了。李清自打那天把老太爺的棺材送來之後再也沒過來,也不知道王鳳在家裡鬧沒鬧,鬧成了什麼樣

    「成,我現在就去!」

    李憲轉身欲走,卻被鄒妮拉住。

    「媽,還有事兒?

    鄒妮用比剛才還商量的語氣,有點忸怩的笑著,道:「二啊,媽跟你打個商量。你看咱們家起房子,反正也是買料雇工,能不能從這裡邊多帶出來點兒,把你大哥家現在住的老房子,也給修繕修繕?」

    李憲沒吭聲。

    他打心裡面煩王鳳,總覺得在這個女人身上多搭一分錢都虧得慌。

    看出了李憲不樂意,鄒妮苦口婆心道:「那王鳳再不好,不也是你嫂子。跟你大哥過日子,總不能讓你大哥在中間夾著受氣遭罪不是?再說,沒有一輩子的壞人,既然嫁到了咱們家,就得好好處著不是?」

    生怕李憲不同意,鄒妮又道:「不過媽也就是這麼一說,畢竟這起房子的錢是你賺來的。」

    鄒妮心善,李憲知道。這個女人一輩子窮苦,但是一輩子沒跟人紅過臉。遇到什麼事兒都大事化小,在李憲的記憶之中,每一次回到林場,見到那些前輩老人時,人們都不免提起鄒妮,說一聲「那可是個好人啊,就是沒得太早了。」

    看著面前還年輕的鄒妮,李憲不忍心讓她為了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犯愁。

    壓住心裡的不情願,他點了點頭:「我聽你的,媽。這樣,之前因為我哥和王鳳的事兒,王家幾個兄弟跟咱們也鬧的挺不愉快,我先去叫哥和嫂子,然後去一趟老王家,讓他們都過來。藉著這個機會,咱把之前的隔閡都掃一掃。」

    「哎!」見兒子想的比自己還周全,鄒妮高興的一拍圍裙,連呼還是我家小二懂事。

    李憲苦笑著,叫了李匹一起,奔著林場東頭去了。

    到了老房子,剛巧趕上李清下地回來。王鳳正沉著臉坐在院子裡,收拾著院子裡的幾壟白菜。

    見李憲和李匹兄弟來了,將鋤頭往地上一扔,掐起腰道:「呦,我說怎麼今天右眼皮一直跳,原來是有野狗衝門啊!」

    李清瞪了她一眼,拉著李憲和李匹進了院子。

    李憲看著氣呼呼的王鳳,再看看憨笑著的李清,心裡倒是釋然了。

    老話說的好,眼孔淺時無大量,心田偏處有奸謀。其實細想想,王鳳的刁蠻,說到底是來自於有的太少,所以什麼都要爭。

    自己一個大男人,更何況是從未來回來人,若是跟這樣的人斤斤計較,倒是沒勁了。

    又想到了李道雲的那一卦,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挺過那很可能要了自己命的坎,李憲更加坦蕩。

    和生死比起來,其他的事都是小事。

    「別理她,走,咱們進屋。」王鳳陰陽怪氣,讓李清很尷尬,急著將自己的兩個兄弟往屋裡拽。

    李憲拍了拍他的肩膀,對正對自己運氣的王鳳道:「大嫂,明天新房要打地基了,今天家裡請客,媽讓我過來請你和大哥一起去。」

    聽到這,王鳳更氣了,喊道:「你們起新房就起新房,還過來顯擺什麼?不去!我王鳳沒吃過飯還是怎麼的,去那邊自己給自己找氣生嗎?」

    李憲無奈的搖了搖頭,「蓋新房得買砂石水泥啥的,我想著這老房子也有年頭了,正好今天工匠都在,想請你和大哥過去,直接研究研究修繕修繕。咱家這院子夠大,房體也還結實。重新收拾收拾,也不比新房子差。」

    啪嗒、

    王鳳剛剛撿起來的鋤頭,又砸到了地上。

    「你……二、你說真的?」

    看著滿臉不敢置信的王鳳,李憲點了點頭,「快過去吧嫂子,我再去一趟大爺家裡,把清河大哥他們都叫上。」

    王鳳實在沒想到,李憲竟然能做到這個地步。

    說不羞愧那是假的,說不感動那也是假的。她背過身去,偷偷抹了抹眼角,「你們先去,我收拾收拾,一會兒跟你哥一起過去!」
as000538 發表於 2018-9-20 17:38
第21章:以德服人

    見王鳳答應去了,李憲便同李匹又去了王家。

    此時雖然天色還早,但是莊稼地裡的活兒本就沒有多少,王家六個兄弟恰好都在,只是王鐵柱兩口子去了小園。

    還有一個月的時間才到秋收時節,幾兄弟正在提前準備一些工具。

    李憲進了院子的時候,王老五正在磨著一把鐮刀。

    前幾天李憲把王鳳耍了一道,她可沒少回家訴苦。雖然王家對此頗為無奈,可李憲這個罪魁禍首倒是遭人記恨上了。

    見李憲大搖大擺的進了院,王老五拿著鐮刀霍然起身:「李老二,你來幹啥?」

    王老五長的比老大王清河還壯實,不過和王清河的沉穩不一樣,這傢伙看著挺楞。見到他這架勢,李憲微微退了一步。

    只能隔著老遠,說明了自己是來請吃飯的。

    王老五聽到這,才放下鐮刀回頭看了看幾個兄弟,才轉身道:「你能有這好心?」

    看兄弟幾個樣子,李憲便知道自己恐怕是已經被列入王家最不受歡迎名單裡面了,想必是這些天王鳳沒少在背後聲討自己。雖然已經答應了鄒妮要好好處理這件事情,可是在他想來任何人相交都是兩方面的,自己來是為了修好,但也絕對不是上趕著求和。

    「嗯,沒錯。我大哥和嫂子應該已經過去了,你們要是有時間的話就收拾收拾,趕緊去吧。」

    既然意思帶到了,李憲也就沒做太多的解釋,只提了提王鳳,便告辭離去。

    他走之後。

    王老五撓著後腦勺,看了看坐在門檻兒上抽著煙卷的王清河,問:「大哥,咱去嗎?我總感覺李老二那小子沒安好心似得。不會是想藉著起新房子,把咱們一家人叫去當著大傢伙的面寒摻咱吧?」

    剛才一直在磨鐮刀的王清河脖子一梗,「他敢!」

    這一段時間以來,因為房子的事情,王鳳連同著王家沒少被人在背後嚼舌根。林場地方太小,平時的新聞不多。每每看到鄰里表面客氣,背地裡品足論頭指指點點,王清河心裡就有火氣。

    雖然明知自己妹子做出的事情不佔理,但是如果不是李憲下套,用起新房子這事兒狠狠的打了自家的臉,也不至於將失態擴大到現在這個地步。

    他想了想,把鐮刀扔在了地上,「去!都去!我就要看看,他老李家他李老二,還能拿咱能咋的?」

    ……

    八月末天氣熱得很,為了圖個涼快,鄒妮和李友乾脆把桌子支在了宅基地那剛剛畫了地基的平地上。

    前來幫忙的親友以及找好的木匠瓦匠,連帶著左右鄰居,足足擺了四個大桌子。

    這個時候雖然生活較以前有了一定的改善,但是日子依舊不是那麼好過。趕上李友家起房子這件大事兒,來的人雖然不至於拖家帶口,但是仍有許多嘴饞的小孩子跟了過來。

    林場這邊的人口構成很複雜,有祖上闖關東過來的,也有龍江省的坐地戶。人口成分複雜的好處,就是規矩太多太雜大家都覺得煩,索性就沒了規矩。

    大人們坐桌,小孩子就圍著桌子和灶台之前跑來跑去,席還沒開,倒是一個個吃的臉和嘴油花花。

    等王家六兄弟和王鐵柱兩口子一起到的時候,便見李友和鄒妮親自迎了過來。似乎是之前不愉快的事情沒有發生過一般,熱情的拉著親家入了主席,和幾個輩分高一些的親友坐在了一起。

    王清河幾兄弟,則是被鄒妮引到了末席上,和李憲李匹坐到了一塊。

    見王家幾兄弟如出一轍的瞪著牛眼看自己,李憲挑了挑眉頭,也沒主動搭話。經過核桃皮和倒賣棺材兩次事兒,李匹已經覺得自己二哥是天底下最神最有本事的人了。甘當跟屁蟲不說,什麼事兒更是以李憲唯馬首是瞻。

    見自己二哥表情冷淡,他更乾脆,直接把小眼睛瞪大,1VS6的逐個瞪了回去。

    見到李匹幼稚的做派,李憲心中暗笑。

    正趕這時,幫廚的婦人們開始上菜,不大一會兒的功夫,四個大桌上冷熱八盤就齊了。這時節還不興啤酒,就連白酒也都是那種用塑料壺散裝的小燒。不過這樣的酒倒是也方便,直接一桌一桶。

    一桶二十斤,五十多度的純糧釀,一桌人可勁兒造。

    酒菜上齊了李憲便拿起酒壺,要給王家幾兄弟倒酒。哪成想王清河用大手直接覆住了杯口,「等等、」

    看著端著酒壺的李憲,王清河有意刁難:「李老二,這酒喝的總得有點兒名目。你們家無事獻慇勤,是想讓我們幫著蓋房子幹活兒啊?還是想為了前幾天的事兒服軟啊?」

    一旁的王老五見自己大哥發難,也幫腔道:「對,這酒是啥意思啊?沒有個名目,我們可不喝!」

    李匹一聽這話急了,「我們服什麼軟?我們又沒做錯啥!再說,沒見這麼多老少爺們兒在嗎,蓋房子修院用得上你們幾個?請你們過來吃飯還那麼多蛾子,不識好人心。」

    王家幾兄弟聽這話火了,王家老三更是直接一拍桌子,大有不服就干的架勢。這邊的異樣,立即將其他桌上的客人驚動了。

    坐在首席上的李友見氣氛不對,便起身對李憲招手,「老二,今天大傢伙都到齊了。爹嘴笨,你替我和大伙說幾句。」

    李憲翻了翻白眼、李友雖然沒啥文化,但在林場裡擔任技術員,負責整個苗圃的林苗培育工作。說他嘴笨,那明顯是扯淡。

    不用想也知道,李友這是有意讓風頭正勁的自己在人前放放光彩。

    這場面,李憲倒是不怯。給自己倒了杯酒,就大大方方的起了身。說了幾句在這個時代還沒有過的酒桌場面話,博得眾人一片叫好連連誇讚。

    然後,便話頭一轉,「承蒙各位親友高朋,從明天開始,我大哥家房子翻修和我們家新房的事情,就勞煩列位上心了。我酒量淺敬各位一口,大傢伙兒敞開了喝!」

    說罷,就自己先啜了口白酒。

    聽到要給李清家翻修房子,王清河和幾個兄弟一愣,隨即滿臉通紅!
as000538 發表於 2018-9-20 17:39
第22章:開學了

    恰巧此時,在灶上幫著鄒妮忙活完的王鳳也臊眉耷眼的和李清一起到了李憲的那一桌。

    翻修房子雖然成本較起新房子低,但對於尋常人家來說也是一筆不小的的支出。這一次蓋房子把老房子一起帶上翻修,徹底讓王鳳沒了脾氣。在李家的大度面前,王鳳也反思起了之前自己的種種行為來,覺得確實過意不去。

    而另一邊,李友和王鐵柱兩個親家此時也把話聊開了,談及之前兩家的矛盾,王鐵柱也是滿面通紅。

    見到這般景象,王清河重重的歎了口氣,當即將自己的酒杯倒滿,站了起來。

    看了看李憲,這個莊稼漢子的嘴唇蠕動了一下,「李老二,說實在的,就算你有本事能賺錢,我王清河也不佩服你。但是今天我服了,之前的事我辦的不對。多的話就不說了,打明起,我們兄弟六個就過來,你們家的事兒,就是我們家的事兒。剩下的,全在酒裡了!」

    說罷,滿滿一杯白酒被他一口氣悶了進去。

    話都說到了這個份兒上,之前的恩怨算是一筆勾銷了。雖然之前挺生王家的氣,但是細想想,其實人倒也都不壞。

    李憲呵呵一笑,「說這個話就外道了,我嫂子是你妹妹,你妹夫是我大哥。都沾著親戚呢!」

    「哎!老二這話說得對!」王老五一拍大腿,端起酒杯,「來,為了親戚整個一個!」

    見老大和老五都表了態,王家其餘幾個兄弟也跟著起哄。

    一時間,原本差點兒打起來的末席這邊,到成了氣氛最熱烈的一桌。

    ……

    一晚上鬧哄哄的,李憲著實沒少喝酒。待人都散了,他已經被王家幾個兄弟慣的腳步虛浮,看東西都帶了重影。

    一家人收拾完畢,聚到了那一間磚房之內。在新房沒有起來之前,按照李友的安排,他和鄒妮在灶台旁邊打地鋪,老太爺和李憲李匹三人住炕上,至於李潔和李玲玲,乾脆住在了廣播室——那裡有一張可供臨時休息的小床。

    但是今天晚上修復了和王鳳的關係,在席末時候,王鳳主動提出現在老房還空著一間房子,讓理由和鄒妮搬過去,省得一家人擠在一起。

    現在起新房的錢是夠了,眼看著快到了開學的日子,李憲準備都交代一下,過兩天就動身去林業局。

    趁著一家人都在,他便將今天收的那些訂金拆成了兩份。給自己留了一千,剩下的都交到了李友手裡。

    算上之前那六千,現在李友的手裡整一萬塊錢。這些,起三間新房外加翻修李清家已經足夠。

    看著手裡一沓整整齊齊的大鈔,李友的心裡感慨萬千。

    「沒想到老了老了,還能當一次萬元戶……」看著錢,他訥訥說到。

    李憲打了哈哈,趁著酒勁兒一揮手,「爺……咳咳……爸、萬元戶算個啥?現在也就咱們這破地方還拿萬元戶當稀罕物,人家南方現在都說,萬元不算富,十萬剛起步。你等著,咱十萬都不惜的賺,要當咱就當百萬,千萬,億萬富翁!」

    李友本來還挺開心的,可聽到李憲嘴裡說出來的那從來沒敢想過的數字,倒是生氣了。

    直接給了李憲腦門一巴掌,「臭小子,啥你都敢想!乖乖,百萬富翁……那得過啥樣的日子?不敢想不敢想……那得是祖上積了多大的德?」

    李憲哼哼一笑、只感覺頭暈目眩,也沒多說便直接爬到了炕上。不大會兒的功夫,屋裡邊起了鼾聲。

    這一晚,李憲睡得並不好。

    恍惚之中,一會兒是李道雲說著那「萬萬不能近水」的卦象,一會兒又是夢見自己回到了有WiFi和吃雞的那個時代,一會兒,腦海裡又浮現出一些熟悉又不熟悉的林技校生活片段……

    這一宿,睡得真累。

    ……

    主人家請了客,蓋房子就算是正式開工了。第二天,各路人馬到齊,宅基地上一片風風火火。王家六兄弟真的如同昨天酒桌上說的,放下了家裡所有的活計,扛著鐵鍬就過來幫工了。

    與之前不一樣,現在兄弟幾個見到李憲,簡直就像是一個窩裡長大的一樣。這倒是讓李憲無所適從了,一方面驚訝於這時節人的純樸,一方面也暗暗尋思著,以後若是有機會,就拉幫一把這幾個心眼兒直的過分的傢伙。

    就這麼,幾天的時間匆匆而逝,轉眼間就到了開學的日子。

    八月三十號,鄒妮將李憲李匹秋天穿的衣物整理好,趁著家裡這幾天有肉,做了些能放的住的臘腸,塞進了二人的包裹裡。

    八月三十一號,李憲和李匹起了個大早,辭別一家人,登上了前往林業局的客車。

    今天車上的人倒是不少。

    八九林場只有小學,連九年制義務教育的硬標準都達不到。所以林場裡面年齡過了十二,家裡能供得起學習又不錯的孩子,基本都要去林業局求學。

    將行李放在了車架上面,李憲注意到開車的老周情緒很低,而售票的周姑娘更是一臉愁雲慘淡。

    見李憲打量自己,周芸紅著臉點了點頭算是問好。

    李憲大致能猜到二人是因為什麼而犯愁,想必是為了客車馬上就要被人買斷而面臨失業的事情。

    想到這裡,他便對周芸明知故問道:「我聽說咱們林場的客車要被買斷了?」

    還沒等周芸作答,前面正在抽煙的老周火了:「買個嘰霸!我他媽在林場開了快二十年的車,不把我安排明白了,看誰能把老子從這趟線上踢走?媽了個腿,還想打我閨女的主意,做夢!不就是他媽一群地痞無賴嗎?大不了老子跟他們拼了!」

    聽老周這麼說,李憲皺起了眉頭。

    看來,事情比自己想像的……還嚴重?
as000538 發表於 2018-9-20 17:40
第23章:睡在上鋪的兄弟

    老周很憤怒。

    他想不明白,自己幹了小半輩子的車,怎麼突然就變成別人的了。運輸這麼重要的工作,怎麼就能交到一群賴子手裡。

    他不明白,這世道怎麼了。

    難得有人對這個感興趣,見李憲主動詢問,老周罵罵咧咧的將事情說了一遍。原來林場到林業局的這一趟客車和道路線已經由客運站的管理員徐老三買斷了。現在站裡正在運作手續,怕是再有一個多月的功夫,自己就要失業了。

    但是這還不是令他最氣憤的事兒,徐老三買斷了客車線,把自己這個司機給擠跑了,倒是想留下周芸繼續給他售票。

    那徐老三快三十了還沒結婚,老光棍一個,讓周芸給他跟車,防範意識等級極高的老週一眼就看出來這傢伙存心不良。

    聽完老周的描述,李憲咂摸咂摸嘴,沒吭氣兒。

    現在所處的這一年是1992年,這一年在中華的改革歷史上被認為是最重要的轉折點。

    在這一年,中華發展主軸正式向經濟轉移。雖然改革開放自重78年就已經開始,可是每當宏觀經濟出現問題的時候,都會有批評指責的思潮出現。然而在這一年,偉人秘密南巡之後,發表了談話,已經為重重僵硬的思潮給予了致命一擊,從此中華經濟開始轉型。

    現在是9月份,在李憲的印象之中,也就是十月份召開的十四大之後,大會報道就會明確的提出建立市場經濟體制的目標。

    而那個時候,才是基層人民徹底迎來變革的時候。

    從那開始,類似老周這樣不明白,想不通,但卻又沒奈何的人,會越來越多。

    雖然不想用那些爛俗的言語來評價這個時代,但是李憲又不得不承認,這是最好的時代,也是最壞的時代。

    好的一點是,在這一場變革之中,所有的腐朽都將被打破,一些或志向高遠或野心勃勃的傢伙徹底擁有了自己舞台。在日後,這一些人將會成所謂的榜樣和偶像。

    不好的一點是,有許許多多像老周這樣的人,將會經理一個漫長的蟄伏期。在這個蟄伏期裡,有的人慢慢想明白了,靠著國家政府是沒出路的,想要過上自己夢想之中的生活,需要靠自己。有的人永遠也沒想明白,和糾結貧窮過了一輩子。

    一句話,這是一個將中華人分層的年代。

    正當李憲陷入深思的時候,老周打斷了他:「小子,我聽說你腦子活。你給周叔想想辦法,這事兒應該咋整?」

    李憲雖然也很同情老周父女,但是自己說白了就是一個學生,沒有權利去干涉這件事情。但是現在既然老周問了起來,他也沒推辭。

    「周叔,其實你想過沒有,現在幹點兒啥還不能養活一家人,沒必要非得靠在這客車上。」李憲想了想,道。

    倒不是李憲勸慰老周,而是他就是這麼想的。林業局這邊再有兩年就大規模停伐,屆時人流量極具下降。那徐老三買這趟客車線,估計也沒兩年錢好賺。

    老周沒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有些不滿:「你這不是和沒說一樣嗎?我讓你想想辦法,你倒好……你說我開了一輩子車,不開車我幹嘛去啊?家裡又沒有地。」

    李憲呵呵一笑:「沒說不讓你開車啊,年年冬天林業局木材車一天怕是百趟,周叔你在這趟線上跑了十幾年,方方面面的人頭都熟,還怕沒事兒干?周叔,不是我說,你開客車一年能賺多少錢?也就一兩千吧?我聽說冬天倒騰木材,趕上行情好的時候來回一趟可就是四五百。你想想,現在跟這兒死挺,有意思嗎?」

    老周心裡邊兒有一根弦兒似乎被撩撥了一下,但是一時間卻沒抓到重點,只是不再說話,若有所思的開起車。

    只是等到周芸過來啟票的時候老周揮了揮手,讓李憲和李匹坐了趟順風車。

    一陣閒聊下來,李憲也有所收穫。他忽然意識到,自己的家鄉,似乎還真是快風水寶地。

    受他點撥的老周還沒什麼想法,可冬天的採伐期,他自己倒是先點記起來了……

    ……

    李憲的學校在林業局技校,這是一所省辦的大專教學單位,一是為了解決林業局子弟的教育問題,再也是為了給局裡輸送專業型人才。

    可李匹的學校則是林業局第一中學,是高中。

    將李匹送到了學校安頓好,並隨手將鄒妮給自己帶的臘腸一股腦都塞進李匹包裡之後。李憲才帶著行李,打了個三輪蹦蹦去了林技校。

    雖然實際上李憲從來沒有來過林技校,可是二大爺的記憶之中殘存的點點滴滴,倒是讓他不至於對這裡陌生。

    沿著學校那條林蔭小道,他來到了宿舍樓內,並順利的找到了自己的宿舍。

    這是一個約莫三十平米的四人間,鐵管子焊接而成的兩個上下鋪旁,並排放著看不清本色的木質課桌——那上面已經擺了兩個白色的搪瓷缸子。

    聽見來人了,靠著門牆一側的上鋪上伸出了一個腦袋。

    「憲子,怎麼才到?」

    李憲立刻在腦海之中搜索了一下,對這顆腦袋立刻有了印象。用老狼的歌詞說,這是睡在自己上鋪的兄弟。

    梁永和。

    在二大爺的記憶之中李憲得知這位兄弟,可是個奇人;梁永和的學習成績是林技校88屆裡面最拔尖的,而除此之外,此人品性也是極好。

    梁永和家裡窮,在學校裡最願意幹的事兒就是搜集那些同學吃過的罐頭瓶子,讓後拿家裡給他媽當罐子用。同樣是家裡窮,這貨每次放假回家都不捨得坐車,而是沿著小火車道步行七八個小時回去。

    有一次這個傢伙用帆布兜子掛著幾個罐頭瓶子回家,不小心在火車道上嗆了個跟頭,結果瓶子的碎渣把肚子豁了七寸長的口子。

    同學們經常在一起洗澡,看到這倒疤,給他起了個七寸的外號、

    而起外號這人,就是二大爺。

    李憲好笑,過去拍了拍梁永和的肚皮,道:「剛送我弟去了。七寸,宿舍咋就你一個人,他們呢?」

    李憲指的是鄭彪和王文生兩個室友。

    「嗨、他們倆去副校長家送禮去了。這不是快要分配麼,心都毛了。」梁永和從床上坐了起來,道。

    「對了憲子,我昨天去副校長那兒,他還跟我問起你來。

    李憲眉頭一揚,「你也去了?」

    梁永和臉一紅,「我媽拿了一袋子松子兒,非讓我送去……」
as000538 發表於 2018-9-20 17:40
第24章:難兄難弟

    林技校學制四年,但其實到了第四年已經沒有什麼具體的課程了。特別是第四年的下半學期,不論是學校還是學生,就只有一件大事兒——分配、

    現在的林業局經過幾十年的發展,編制內已經是人滿為患。雖然學校還包分配,但想要找個好崗位可是不容易。

    怪不得就連梁永和家裡這麼困難的,都去送個禮走走後門。

    不過李憲對此並不感冒。

    在林業局裡,頂破天去能發展到什麼地步?一個即將沒落的局級生產單位,有時間費那個心思,還不如想想怎麼躺著致富了。

    「不去。」李憲相當果斷道。

    看著李憲一幅老子一點兒不在乎的模樣,梁永和著急了,「吳副校長這一次可是管著實習推薦的,你可得知道,一般實習的地方,很大幾率就是以後上班的地方了。你可得心裡有數,不能在這個時候犯渾啊!」

    正在梁永和苦口婆心勸說的時候,宿舍裡另外兩個傢伙回來了。

    鄭彪和王文生見了李憲,先是咋呼了一陣。但是和梁永和不同,他們兩個絲毫沒提去了副校長那裡的事情。

    注意到這個小細節,李憲暗暗一笑。

    雖然是在一個宿舍裡面住著,但是四人並不完全是一類人。

    李憲和梁永和都是下面林場的,可鄭彪和王文生那可都是妥妥的林業局幹部子弟,家裡面都是在局裡當官的。

    雖然在一個宿舍裡住著,大方面上能過得去,可是感情就不一樣了。平日裡,鄭彪和王文生關係就比較近,對李憲和梁永和二人雖然談不上疏遠,但是始終隔著一層。

    交不深。

    快畢業了,大傢伙都在為了分配的事情東奔西走。林業局現在的就業口有限,大致分為兩個檔;一個是留在局裡各科室,一個是下林場。

    從長遠考慮的話,還是留在局裡的發展大一些。但是局裡一共二十多個科室,每年也就是那麼四五十人的實習名額。這四五十個坑,一屆三百來個畢業生都想要。

    理論上每一個人都是競爭對手。

    李憲覺得挺沒意思,從後世回來,他知道未來的林業局是什麼樣子。現在這些學生爭破了腦袋想留下,但是在幾年之後,除了那些極有門路的,怕是大部分都會下崗再就業。

    知道這個時代大潮,李憲乾脆想著畢業之後自己創業,唱著春天的故事做那先富起來的一波得了。

    這麼想著,他就暗自盤算起了冬天的木材生意。

    可思來想去,他始終繞不過去一個問題——自己賺的錢,大部分都用去蓋房子了。

    做生意,沒本錢啊!

    現在自己唯一可以期待的,就是干休所那五千多塊錢的尾款。那看著是筆打錢,可是要做木材生意,似乎還差了點兒意思。

    好吧,是差太多了。

    就這麼,在稀里糊塗的規劃之中,三天的時間匆匆而過。

    ……

    因為學校已經沒什麼課,李憲每天都一腳睡到大天亮才起。鹹魚成這個樣子,讓上鋪的七寸哥連連搖頭。

    開學第四天早上,李憲是被一陣敲門聲吵醒的。

    宿舍另外三人都已經自己忙自己的去了,李憲裹著攤子,睡眼惺忪的打開了門。來人是寢管處的學生,說是讓李憲趕緊去一趟校長辦公室,吳副校長有請。

    雖然很好奇為啥副校長要見自己,但是李憲還是洗漱一番之後來到了副校長辦公室。

    吳國華今年五十一,倒是做了有十年的副校長了。

    見到李憲,這位離退二線沒多少日子的學校二把手呵呵一笑,拎起暖壺倒了杯茶,推了過來:「李憲,今天叫你來啊,主要是想和你談談關於就業方向的事情。馬上學校就要安排向局裡各單位推人的事兒了,我想聽聽你的想法。這幾天啊,很多人都找我過來談過了,可是你這不吭不響的,我感覺你心態有些問題。似乎,不上進啊、」

    聽著吳國華這麼說,李憲差點兒發出豬一樣的笑聲。

    這是索賄?

    他想了想,道:「吳校長,這您可就冤枉我了。我想的是吧、分配工作是根據局裡對人才的需要。這麼說吧,我沒什麼特殊想法,遵從學校的安排。」

    吳國華聽他這麼說,頗為意外。

    現在面臨分配,應屆生基本都會走動,因為手裡掐著推薦信,所以除了那些門路特別硬的學生之外,大部分都要來他這裡點個卯。

    當然,這個卯不白點。

    其實有一些家庭條件特殊的,不來也沒關係。可是巧的是,吳國華在之前一次開會的時候見到了八九林場的劉會計,兩個人是同學。

    在那次閒聊之中,吳國華得知了李憲在暑假期間賺了六千多塊錢的事情。在他看來,李憲家裡沒有什麼硬關係,想要找個好工作,那就得通過自己。

    可以說,在所有的非幹部子弟學生之中,吳國華最期待的就是李憲了。

    為啥?

    一,沒門路。二,兜裡有錢。

    所以現在李憲這個態度,讓他大為詫異——這和自己編排的劇本上不一樣啊!

    「李憲同學,是我沒說明白,還是你沒聽懂?你這遵從學校安排是什麼意思?」

    李憲想了想,呲著一口大白牙,笑道:「字面意思吧……」

    從校長室走出來的那一刻,李憲就知道,自己肯定是走不了仕途了……

    ……

    事實完全沒有出乎他的料想。

    三天之後,林技校的第一批推薦名單出來了。這個名單不是瞎排的,而是按照學生的專業水平,也就是結業分數來排的。

    李憲一個寢室四人,都在這個名單之內。

    按常理說,這個名單裡面的人分配的去處都不會差。可是成績還算優異的李憲,名單上顯示的實習單位……有點兒慘。

    林業局街道辦,環衛處。

    一個學林園的大專生,在這個時代還是很稀罕的。現在好了,掃大街。

    當前去看名單的鄭彪告訴自己這個結果時,李憲心中毫無波瀾,甚至還有點兒想為了吳國華的創造力而大笑一陣。

    可是很明顯,並不是所有人都像他這麼不拿工作當回事兒。

    比如梁永和。

    正當李憲笑呵呵的跟鄭彪打趣說以後別在大街上吐痰,給自己減少點兒工作量的時候,王文生風風火火的跑進了宿舍。

    上氣不接下氣道:「不、不好啦、七寸,七寸他跑樓頂上去,要輕生!」

    李憲撲稜一下從床上竄了起來,一面往外面跑,一面問:「因為啥啊?」

    「因為、因為學校把他分到八一林場當防火觀測員去啦!」
as000538 發表於 2018-9-20 17:41
第25章: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

    梁永和想不明白,他的專業成績明明如此優秀,怎麼就被分到了大山裡看山頭。

    李憲卻大致能猜到,對於吳國華來說,一袋梁永和老娘一顆顆挑,挑了整整一宿的松子兒,也就值個防火觀測員了。

    在飛奔上樓的的功夫,李憲心裡這麼想著。

    和王文生幾人飛奔上樓,他本打算從樓梯間裡面的角門直接上房頂。

    可到了四樓的角門才發現,門已經被人從外面堵死了。幾個人合力又是踹又是撞,但是那道鐵門貌似被人從外面拴住,愣是沒開。

    見到這,李憲當機立斷,推開人群向樓下跑去。

    林技校的宿舍安排比較奇葩;男女生宿舍是相對而立的,而且樓距不大。既然這邊兒上不了樓,李憲情急之下也顧不得那麼多了,直接竄到了女生宿舍。

    一個大男人進了女宿,就像是一個把一個鯰魚丟到了青蛙池裡。自然引得一連串尖叫和怒罵。

    顧不得許多,看準了梁永和所在的位置,李憲直接狂奔到了四樓的一個宿舍之內。屋裡一個女同學正在換衣服,有人踢門而入,女生嚇得一聲尖叫。

    只不過李憲已經沒去功夫去注意這些。

    此時的梁永和正坐在四樓的房簷上,看著樓下失神。

    下面,學校的老師和領導們都已經聞風趕到,正在苦口婆心的勸說著。

    有的讓梁永和想想自己的父母親人,要是就這麼輕生會讓他們傷心。有的校領導則是說著什麼有問題解決問題,千萬不要輕生的廢話。

    聽著下面亂糟糟一片,李憲恨不得拿個520膠水把這些人的嘴都封上。

    此前他在知乎上看到過一個心理學大牛關於抑鬱症的帖子,上面說當一個人陷入負面情緒之中的時候,很容易產生完全的自我否定,覺得自己一無是處。

    在這個時候,想用愧疚讓其醒悟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果然,在聽到下面那些勸說之後,梁永和又哆哆嗦嗦的向前邁了一步。

    房頂上的瓦片丁零落下,引起了下面的一陣驚呼。

    「七寸!」

    見到這一幕,李憲大喝了一聲。

    聽到他的聲音,梁永和的腳停住了。

    順著聲音找到了李憲,梁永和摘了眼鏡,抹了抹眼淚,猶豫了一下,最終喊道:「憲子,為了供我上學,我爸把家裡的牛都賣了,耕地的時候自己拉犁、家裡三個孩子就我自己上了學,這麼多年我拼了命的學習,不敢鬆懈一點兒、就是想找個好工作,從山溝裡走出來,把他們接到城裡享福。

    這次我來之前,我爸都想著在家裡預備酒席啦,我沒臉跟他說我被分到山裡去!」

    李憲大喝一聲:「別特麼墨跡,哥們兒不是來勸你的!就是兄弟一場過來送送。順便問問你死了之後遺物怎麼整?是給你燒下去還是寄回家裡?」

    「啊?」聽到李憲這麼一問,梁永和呆了——這個問題他還真沒考慮過。

    見梁永和情緒鬆動,李憲緊著問道:「七寸,我不是勸你,我就是覺得,你這麼牛逼,死了太可惜了!」

    梁永和一愣:「我牛逼?」

    「嗯!牛逼!」見梁永和停下了腳步,李憲忙沿著窗子下的一張課桌,爬了上去,將自己懸在了窗子上面:「5544除以24等於多少?」

    幾乎是脫口而出,梁永和給出了答案:「231啊、」

    這一手,引得周圍一片讚歎。梁永和的珠心算,是李憲印象之中最深的——這個傢伙的專業是會計。

    聽到答案,李憲把身邊那胡亂套了件衣服,順著窗戶看熱鬧的女生拽到了自己身邊,指著梁永和問到:「我兄弟牛逼不牛逼?!」

    女生怯怯的點了點頭、

    李憲很滿意她的配合,扭頭又對樓下喊道:「你們誰能做到?!」

    樓下自然是一片搖頭。

    「你看吧!」李憲對梁永和攤了攤手。

    「可這有啥用?!我學了四年會計,現在還不是要去大山裡看山頭?憲子,沒奔頭啊!」

    「怎麼能沒有奔頭?」李憲立刻反駁:「七寸,這個分配,根本就不是憑本事分的。憑的是關係背景,爹媽長輩以及給吳國華送了多少錢!不是說你被分到了下面林場就是你不行,就憑你這本事,到哪兒不吃一碗飯?非指著學校分配個屁啊!

    我被分到環衛處掃大街去了。剛我還想著去他姥姥的,不幹了,自己下來做點買賣。我都想好了,我這有點兒本錢,等到冬天咱們就去林場裡倒騰木材。先一車一車的倒騰,本錢足了咱們養個車隊,到時候一天賺他個千八百塊的。

    咱在林業局買房子,買大房子,娶個腿長屁股大的媳婦,把爹媽都接來。咱倆一起幹。五年,不、或許兩年之後,咱們倆肯定比這一屆所有分著好單位的人混的都好!你信不?不靠老子不靠關係,他們不一定比咱們強!

    對了,你還有沒有想幹但是還沒幹成的事兒?」

    李憲嘮嘮叨叨不厭其煩的說了一通,畫了好大的一張大餅。末了,卻又話鋒一轉,

    梁永和的臉上帶了一絲憧憬:「我想去京城……聽說那的鴨子特別好吃、我想帶我娘和我爹一起去。」

    看到梁永和安靜了下來,李憲喊道:「那就下來吧,賺夠了錢一起去,行不?」

    梁永和猶豫了。

    李憲就像是哄小孩兒一樣,說了許多許多關於未來的的憧憬,足足過了二十多分鐘,他才向後退了一步,面帶猶豫的注視著樓下。

    捕捉到這個動作,李憲再次大喊了一聲,將他的注意力引到了自己的身上:「七寸,別看他們。你現在下來,肯定有人在背後笑話你。可你不是為了他們活著,也不是為了一個分配活著。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還有烤鴨,你娘和你爹啊!」

    聽到這,梁永和攤坐在了房頂,放聲大哭。

    又過了十多分鐘,在所有人的沉默之中,他一個轱轆爬了起來。

    抹乾了眼淚,走向了角門,開了門閂。

    見到這,李憲渾身力氣彷彿都被抽走了。他緩緩的從窗戶上下來,直接躺倒了地上。

    「你剛才…..好厲害、你叫什麼名字?」

    旁邊,那個女生看著梁永和被人拽進了樓道,也長呼了口氣。鼓起勇氣走到了李憲身邊,問了一句。

    李憲睜開了眼,打量了一下站在自己頭上的女孩兒。咧開嘴,道:「告訴你名字倒是行,可你沒穿內衣你知道嗎?」
as000538 發表於 2018-9-20 17:41
第26章:閒漢李憲

    當李憲捂著臉走出女寢的時候,就見到梁永和已經被寢管處老師扭著胳膊帶出了寢室。

    梁永和低著頭,就像是被批鬥的臭老九。

    此時見人沒了危險,旁邊的學生指指點點,人聲鼎沸。就連李憲過來的時候,人們的目光都有些不一樣的東西在裡面。

    沒心情考慮那些目光之中的含義,怕梁永和吃虧,他便跟了過去。

    不大會兒的功夫,學校的主要領導都來了。先是教務主任,後是吳國華,再之後就連平時不怎麼在學校露面的校長徐爭光也腳步匆匆的趕來。

    幾位領導對梁永和一頓狠批之後,又聯繫了梁永和家所在的七一林場,讓其過來領人。按照現在這情況,領導們是肯定不敢再將人放在學校了。對此,不論是梁永和自己還是李憲,都無力干預。

    梁永和跳樓的事情在學校裡引起了相當大的事情鬧得很大,正值畢業分配的節骨眼兒,影響也很大。事情發生的時候,不僅僅是宿舍的學生在場,許多低年級學生也同樣看到了。

    而李憲在樓上說的拿飯關於分配的黑幕,也自然在學生之間引起了軒然大波。

    在這件事兒上,學生們大致分成了兩派;一方對此保持沉默,另一方則是大呼分配機制的不公。而有趣的是,沉默的一方無一例外都是取得了不錯實習推薦的。而抱怨的,則就是那些被下了林場的。

    畢竟梁永作為88屆會計專業裡成績最拔尖的學霸,都沒有留在局裡,而是分去了下面林場當觀察員,讓很多家裡沒有關係沒有背景的學生為自己的未來而憂心。

    學校似乎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所以對於梁永和的處分,下午就下來了。

    就兩條;暫時取消梁永和同學的實習分配,保留學籍,退回林場。

    意思很明顯——先把事情壓下來。

    晚上,得到了消息的梁永和父母,乘著林場的拖拉機風風火火的趕到了學校。就算見到自己兒子沒事兒,梁永和的母親也是一邊狠狠的拍打著兒子一邊嚎啕大哭。

    而梁永和的父親,那個木訥的莊稼漢子,則是弓著身子,不住的向根本對此事無能為力的導員道歉,請求學校不要計較自己那強娃,工作的事情別黃了、

    一直在教務處的樓道裡守著的李憲見到這一幕,心裡不得勁兒。

    梁永和最終還是被父母領走。

    學校怕晚上夜長夢多,令梁永和立刻搬出宿舍,而為了省下一晚上的住宿錢,他的父母決定連夜回去。

    九月初的晚上,涼風習習。

    整個寢室的人都聚在樓道裡,看著低著頭一言不發的梁永和。

    寢室裡,梁父梁母已經在李憲的幫助下將行李收拾好了。

    得知是李憲救了自己的兒子,梁父很是感激。扛著行李卷,道:「孩子,虧了你,我家永和才沒幹傻事。叔一家欠你一條命啊!」

    李憲連連擺手,看了看彷彿失語了的梁永和,道:「叔,永和已經想明白了,回家之後千萬別再說他。」

    「不說、不說、」梁父應道:「他好好的就比啥都強、」

    李憲點了點頭,走到了梁永和的身前。見這貨仍然不發一語,笑著拍了拍其肩膀:「你他娘的、啞巴了?」

    梁永嘴唇終於蠕動了一下,抬起了頭,嗓音沙啞:「憲子……我、」

    看著那雙有些迷茫的眼睛,李憲呲著一口好牙,「行了,回家好好待兩天,等你想明白自己今天有多混蛋之後,你就回來找我。上午可不是跟你說說玩兒的,別看現在,看兩年之後。」

    梁永和抹了抹眼角,重重的點了點頭。

    梁父歎了口氣,拉著自己的兒子,在一群學生的注視之下走出了宿舍。

    梁永和走了,可李憲卻感覺自己的處境和以前相比,有了不小的變化。

    王文生和鄭彪當晚沒在宿舍裡睡,而一些分配了不錯的實習單位的同學,看著自己的眼神,也失了以前的和善。

    沒畢業的時候,大傢伙兒可能沒想那麼多。但是現在馬上進入社會了,人們的不同之處就慢慢體現了出來。

    很明顯,李憲在上午勸梁永和的那一番「豪言壯語」,讓他將自己徹底拉遠了與那些極有可能成為好同事的同學們的距離。

    很多人也因此認為,李憲和自己不是一路人。

    人情冷暖,不言而喻。

    ……

    一連幾天,李憲都感覺人們對自己指指點點的,這讓他好不難受。

    最後還是回來宿舍取東西的王文生和他說了實話,「你呀,把那些走關係送禮拿到分配名額的都給得罪了。」

    李憲只能苦笑。

    哪天雖然是事急從權,但說的也是實話。

    不論是梁永和也好,還是自己也好,現在在別人的眼裡都是徹頭徹尾的失敗者。屬於那種一輩子陞遷無望,只能在林業局裡某個角落窩囊一輩子的傢伙。

    這樣的身份定位,就算是不當眾挑明了分配機制有問題,就自己說的那「兩年之後比所有人混的好」,怕就是讓自己成為笑話了吧?

    這世道,真有意思。

    不過令他意外和好笑的事情也有。

    在梁永和走後,那句「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倒是成了林技校許多人書頁上的一句格言。

    期間,吳國華又找來李憲談了一次話。

    談話的內容大致是讓李憲注意自己的言行,學校的分配機制是以各單位需要制定的,是奔著客觀和人盡其才的原則制定的。說了一大堆,最後的核心思想是,讓李憲寫一份檢討書,公開在學校周會上面宣讀,承認自己的誹謗錯誤。

    李憲沒心思和他扯卵蛋,直接回敬了一句「我質疑的有沒有道理你自己心裡沒有B數嗎?」

    看著吳國華氣的嘴唇發紫,李憲心裡特舒服。

    不過舒服的代價就是,次日,環衛處就過來學校領人了,聲稱目前街道上公共廁所改造缺人手,讓李憲立刻上崗。

    沒錯,李憲這掃大街的工作,變成了掏大糞的。

    這就不能忍了。

    李憲直接在校辦公樓下面豎著中指大吼了三聲「吳國華我草擬嗎」之後揚長而去。

    從這一刻起,李憲正式從掏大糞的,成為了一名光榮的閒漢。

    而就在他打算收拾收拾東西,從學校搬出去的時候,寢管處的人找到了他。

    「李憲,有你的電話。八九林場打過來的!」

    李憲一拍腦袋,都不用接電話就知道啥事兒。

    在開學之前他叮囑過張啞巴,二十三口棺材分成三批來打,第一批七口打完了就直接找車運到局裡來。來之前,去李潔那裡打電話告訴自己。

現在電話來了,想必,是完成了!
as000538 發表於 2018-9-20 17:42
第27章:老年組的含金量

    李憲料的沒錯,電話果然是李潔打來的,說是張啞巴的活兒幹完了。電話裡張啞巴還在阿巴阿巴的附和,聽的李憲一陣發哂、

    和啞巴通電話,這種感覺真是奇葩。

    在交代了李潔讓其轉告張啞巴找車立刻將棺材發過來,明天直接運到干休所,自己會在那裡等之後,李憲掛斷了電話。

    想著明天有事兒就不折騰了,他又回到了宿舍,將就了一宿。

    次日,李憲依舊睡到了日上三竿。洗漱完畢之後,也沒吃早飯便直接前往了干休所。

    一面往干休所走,他一面想著這個時代聯繫人可真是太不方便了。要是放在二十多年之後,一個微信就解決的事兒,現在還得提前打電話安排。

    溝通效率太低下了、

    這個時代其實已經有了移動電話,比較普遍的那種就是港片裡常見的大哥大。可是憑借李憲現在的經濟水平,著實買不起也用不起、

    大哥大一萬多一部不說,全球通的資費也貴的離譜;月租費五十,通話五毛錢一分鐘,還特麼是雙向收費,不論接打都花錢。

    不過BP機倒是普及了。

    雖然這種只能接受類似短信息類的通訊工具在李憲看來傻的可以,可有總比沒有強,一千多的價格到也能接受。

    現在兜裡有錢,他倒是惦記了起來。

    到了干休所的時候,正趕上一群老頭在大院裡活動。

    這些老幹部其實大多數在局裡都有家,可一般進來這的老人都是喪了偶的。自己在家太孤單,外加干休所環境好,有醫療配套,就都搬到這兒來了。

    而這些老頭的活動,大致也就是麻將象棋撲克的老三樣。不過一群在一起工作了幾十年的老夥計,似乎永遠都能把老三樣玩兒出新花樣。

    李憲在門衛的引領下來到大院裡的時候,就見到老鄭頭和老吳頭破口大罵。

    從二人的對罵之中他大概其推測了出來——老吳頭悔棋。

    見到李憲來了,二人扔了象棋,招呼了一聲之後將一群老人吸引了過來。

    「嘿,小子,我們還以為攜款潛逃了呢!」老鄭頭嘴不饒人,逮著李憲就道。

    「這話讓您說的,身份證和學生證都壓在您這兒,我就是想跑,也跑不出林業局啊?」

    剛剛差點兒輸了棋的老吳不太高興,在旁問道:「怎麼,活兒幹完了?」

    李憲得意的告知了眾人第一批的七口棺材已經打完,一會兒就到。

    眾人對這個效率表示了滿意,但得知不定啥時候到後,就一哄而散繼續干自己的事兒去了。

    一時間,「東風發財」,「五十K」,「呼你馬臉」的吵吵嚷嚷四起,干休所又熱鬧了起來。

    李憲沒事兒,就蹲在了老吳和老鄭頭旁邊看他倆下棋。

    老吳頭的棋藝糟糕的可以,脾氣還臭,完全不是老鄭的對手。

    閒談之中,他得知老吳頭名叫吳勝利,是原林業局森保科的科長。這個職位看著挺low逼的,但其實權力可不小。林業局的行政級別就是個局級單位,但是下面管的人多。這個森保科,其實就相當於後世的森警,管著整個林業局林區。

    而老鄭頭名叫鄭唯實,是原林業局林政處處長。林政處管著林業局十六個林場的採伐限額,運輸管理和省內的木材運輸證核發,也是妥妥的手握大權。

    李憲被兩個貌不驚人的老頭身份給震了一下,奉承道:「咱干休所老年組的含金量不低啊!」

    「呵!」老鄭很明顯嫌他眼界低,指了指旁邊兒的打撲克貼了一臉紙條的那位:「一個處長一個科長就把你嚇到了?那你瞭解下這位,咱邦業林業局前局長王林和同志,剛退。」

    李憲看了半天,才看出來那就是之前一語道破自己用報紙造成恐慌投機倒把的王老爺子。

    雖然驚訝於干休所的這套陣容,可在李憲看來也就是有些意外罷了。

    畢竟退下來了不是?

    此時,老吳和老鄭的棋局已經到了關鍵階段,老吳仍舊處了下風。

    看著著急,李憲就支了幾招。這幾個他後世在QQ裡學到的損招,立刻讓老吳佔了上風。不大一會兒的功夫,老鄭被直接將死。

    老吳這可樂壞了,連忙四處宣揚自己的戰果。一旁打撲克的王林和稀奇,連忙走了過來。聽到那幾個奇招之後,不禁看了看李憲。

    老鄭頭則氣的夠嗆,點著李憲怒道:「觀棋不語真君子不知道?你小子,大白天跑出來,不上課的嘛?」

    李憲嘿嘿一笑,「還上啥課啊,我們都分配了。」

    王林和立刻問到:「你分哪兒去了?」

    「環衛處。」

    李憲如實回答。

    「環衛?」王林和眉頭一皺,「我記得你跟我說你是學園林的,最次也得去街道辦才有和園林專業掛鉤的職務啊?你去環衛幹啥?」

    李憲呵呵道:「掏大糞。」

    這個就業方向,讓一群老幹部驚呆了。

    老鄭更是一口茶水沒喝進去,直接噴了出來:「你小子他娘的是不是把你們校長家孩子扔枯井了?」

    李憲本不打算在無關的人面前說這些事情。

    但是想著這些老幹部也都是林業局體制內退下來的,多多少少得有點兒影響力。不為別的,就為了給吳國華添添堵,他也得把吳國華向自己索賄的事情說了,順帶著,也提及了梁永和因為分配跳樓的事情。

    聽完之後,眾人又一片沉默。

    林業局之內的一些暗面,沒有人能比這些老油條更瞭解。事實上在這個體制內,在場的許多人也都不乾淨。

    可就算是不乾淨,也都是在那種在規則之內的不乾淨。吳國華在這件事情上的操作,顯然還是過了。

    鄭唯實砸了砸嘴,以為李憲當眾說這些是別有用心,便道:「小子,要不我給你搭個橋,你去你們校長徐爭光那兒走動走動,把實習單位調一調?」

    李憲連忙推辭:「不用了,我是想開了,廣闊天地大有作為。這年頭幹點兒啥還不出人頭地?沒必要非得賴著學校分配。」

    一旁的吳勝利一拍大腿,「有志氣!」

    見李憲沒理自己的茬,鄭唯實暗自搖了搖頭。但看著身邊的王林和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他的眼珠轉了轉。

    「哎、我一個退下來的老頭子,現在也不中用了,也就能幫你牽牽線。既然你自己有打算,那別的我們可就管不了嘍、老了,老了啊……」

    李憲注意到,鄭唯實說這話的時候,王林和兩條濃濃的長壽眉擰到了一起。

    正在這個時候,干休所門口一陣拖拉機的突突巨響。

    李憲忙出了大院觀看,之間門口已經停了四台帶著拖車,載著棺材的拖拉機。

    此時車上的人正在忙著用道邊的轉頭卡住車輪。

    除了張啞巴連同他的兩個小舅子之外,李憲意外的看到王清河幾兄弟以及李友,也來了!
as000538 發表於 2018-9-20 17:43
第28章:暴殄天物

    看到李友和王家幾兄弟到來,李憲很意外。

    「爸,王大哥,你們怎麼也來了?」

    李友跳下車,笑道:「也是趕巧,我們本來打算今天下山買磚,昨晚上找車的時候說啞巴下山送棺材,回來的時候空車,這就一起來了。」

    李憲之前已經和李友說了自己往干休所賣了批棺材的事情,所以見著兒子倒是不意外。

    倒是王清河幾個,望著裡面住著大領導的干休所,再看向李憲的眼神愈發崇敬。

    「乖乖、這裡邊住的都得是場長吧?」王老三緊張的乾笑著,問到。

    李憲嘴一咧、不太好跟他解釋,想在這裡面住,至少也是個局裡管著下面十幾個林場的幹部。

    王清河也很緊張,「咱是不是得給人家抬把棺材裡面去?」

    李憲點了點頭,「嗯,一會兒大傢伙兒動動手,小心點兒,把東西放後院去。」

    聽他這麼說,王清河立刻叮囑幾個兄弟:「一會兒穩當點兒,進去可不能瞎說話!」

    他這麼說,就連李友都緊張了起來。連說自己在外面看著車,就不進去了。

    可正在這個時候,一群得知第一批棺材到了的老幹部已經迎了出來。見到那七口做工精緻與之前李憲拉過來的樣品質量無二的棺材,連連讚歎。

    李友是八九林場的苗圃技術員,之前也到過局裡開過大會。見到了人群之中的王林和,緊張的手腳都木了,忙上去問好。

    王林和意外的看了看李憲,「這位是?」

    李憲介紹道:「這是我爸。」

    「哦、」王林和點了點頭,握了握李友的手:「你生了個好兒子啊。」

    李友激動的連連憨笑,依然是那套「不成器,不成器……」

    等一群老幹部觀摩夠了,驗了貨。

    李憲便指揮著王家幾兄弟和張啞巴的兩個小舅子,用纜繩和木棍抬著,將棺材送到了後院。

    不大一會兒,七口棺材就整整齊齊的碼到了干休所後身的空地上。

    這幾口棺材不輕,七口棺材抬完,幾個漢子也累得氣喘吁吁。怕去前頭不合適,王清河幾個兄弟直接就坐在了後院的陰涼處。一邊把汗漬漬的背心脫了涼快,一邊東張西望。

    正當李憲琢磨著中午請眾人吃頓好的時候,一旁光著膀子的王老五大呼了一聲。

    「唉呀媽呀!這幹部住的地方就是不一樣,地上都摞著銀條!」

    這一聲高呼,將眾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去。幾個漢子忙問哪兒呢哪兒呢。

    王老五向一個角落一指,「看!」

    李憲也隨著忘了過去,只見院牆的牆角,確實有一摞銀色的長方形金屬塊。

    他狐疑的走了過去,將圍在那堆金屬旁,拿起錠子又咬又啃的王家幾兄弟撥開,自己撿起了一塊。

    那東西是條狀的,約莫三十公分長短,通體銀色,外形就像是一塊放大了的巧克力,入手重量極沉。

    確實與銀條相像。

    可是看到了那錠子上面的「AI」標示,李憲笑了:「這哪兒是銀條啊,這麼一大堆銀條那還了得?這是重熔用鋁錠。」

    聽到不是銀子而是鋁,王家兄弟興趣大減,可李憲卻是上了心。

    一同忙活,將棺材整齊擺好之後,他帶著眾人從後院出來了。

    趁著王家幾兄弟出門的功夫,李憲拉過了鄭唯實,問到:「鄭老,咱們後院的那些鋁錠是哪兒來的?」

    鄭唯實嗨了聲:「你說那些鋁啊?那是多種經營局的。前些年局裡不是要發展林地礦產資源的開發嘛,就搞了個林礦公司,主要就是生產銅鋁原材。不過公司兩年前就黃了。林礦公司的大倉就在干休所後面,那些鋁錠子,是去年干休所房頂漏水,所裡面拿來壓房頂苫布的。」

    聽到這,李憲的眼睛亮了:「也就是說,那鋁錠還有很多?」

    「要說多也不多。」鄭唯實摸了摸下巴,「估摸著也就二十多噸。」

    二十多噸……還不多麼?

    今天這一趟,沒白來!

    李憲心中一陣狂喜,但面上卻是波瀾不驚。

    一個上午的時間,李憲已經和干休所老年組混熟了。加上現在第一批棺材已經送到,他便和鄭唯實商量,將自己的身份證和學生證抽了出來。

    末了,他提出了一個不情之請:「鄭老,我這邊兒工作沒指望了,想用錢做點兒生意。您能不能先把尾款給我結了?」

    鄭唯實對他的印象不錯。

    現在棺材也收到了,看著質量也沒有問題。

    所以只是警告了李憲,要是剩下的棺材質量不好饒不了他之後,回屋拿了個大信封,遞了過來。

    從干休所裡出來,李憲先是讓李友安排眾人找個好館子吃一頓。這一點不用他多說,李友自然明白。

    他自己,則是謊稱臨時有事兒,一會兒過去之後,直奔干休所後身那林礦公司的倉庫殺去!

    鋁錠這功夫稀奇嗎?

    不稀奇。

    作為一中工業原料,幾乎在任何一個城市都能買得到。而且在現在這個階段,價格還不貴。

    可是現在是什麼時候?

    9月。

    92年的9月!

    李憲知道,在一個月之後,十四大即將召開。之前鄧公南巡之後所有沒有明確,或者是正式向整個社會公佈的決定,都將在這十四大之中明文提出。

    其中,就包括了「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概念,以及「建設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的目標。

    同樣是這場大會之中,「中華特色的社會主義道路」這個名詞將經官方提出,並成為引領未來幾十年中華發展的重要理論。

    歷史會在這個十月完成一個輪迴。

    十五年前的78年,十一屆三中全會提出「把全黨的工作重心轉移到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上來」,中華經濟進入一個爆發期。

    十五年後的92年,十四大之後,中華經濟將再次進入一個加速發展的階段。

    李憲依稀記得之前看過的一個專題紀錄片。

    自92年10月起,全國各項投資明顯加大,國民生產總值猛增12%,全社會固定資產投資增長36%。

    而作為老工業基地,東北工業更是增長了20%。

    各種生產原料將會立刻變成緊俏貨,甚至是搶手貨。

    李憲估計,現在南方怕是已經有很多聞風而動的人開始囤積生產原料。可在這閉塞的林業局裡,竟然還有廢棄在倉庫之中的鋁錠、

    這簡直是暴殄天物!
as000538 發表於 2018-9-21 22:54
第29章:這小子可能是個人物

    林礦公司的倉庫很好找,就在干休所的後身。

    當李憲到達的時候,發現倉庫大院荒蕪的就像是切爾諾貝利核電站一樣。院子裡的雜草順著水泥板的縫隙竄出來一尺多高,一排應該是安置物資的平房,窗子有的已經剝落碎裂。

    但是好在大門沒上鎖,這說明裡面有人。

    站在院子裡喊了好幾聲,一處平房裡才走出個小老頭。老頭醉醺醺的,鼻尖兒通紅,手裡拎著捲了大蔥的干豆腐,見到個生面孔,有點兒不耐煩。

    李憲連忙上去,套著近乎說明了來意。

    一聽說是鋁錠的事兒,老頭直接一揮手,讓李憲去多種經營局找資產處。末了,還嘮嘮叨叨的讓李憲趕緊把這些東西整走,不然放在這總有那小毛賊惦記。

    些鋁錠雖然閒置在這裡不值錢,但是賣廢品也能賣個四毛錢一斤。李憲估計,這就是那些倉庫窗子破碎的原因。

    想到這裡,他的心裡一陣心疼。潛意識裡,他已經將這些可以賺大錢的鋁錠,當成了自己的東西……

    跟老頭閒聊了一會兒,得知目前倉庫裡還有大約二十五噸左右的鋁錠以及幾噸鐵錠之後,李憲心裡樂開了花。趁著時間還沒到單位下班的點兒,他立刻馬不停蹄的趕到了多種經營局。

    一番打聽之後,找到了這一批鋁錠的正管——資產處處長趙亮。

    敲門進了屋,李憲打量了一下這位處長。

    這人三十五六的年紀,人有些虛胖。的確良半袖襯衫,加上網眼皮鞋,這個時代標準的基層幹部打扮。

    確認過眼神,肯定自己沒找錯人,李憲立刻伸出了右手遞了過去:「你好,您就是趙處吧?」

    時間已經是十點四十多了,趙亮已經準備下班。見到李憲這麼一個小年輕不卑不亢的與自己握手,他很疑惑。

    「你是?」

    李憲頷首一笑,「是這樣的趙處長,我之前在干休所鄭老那邊得知咱們林礦大倉那裡有一批閒置的鋁錠,想過來看看處裡有沒有意向處理。」

    聽到這,趙亮隨意的打量了李憲一遍:「啊、你說的鄭老是咱們林政處的老處長鄭唯實吧?你是他什麼人?」

    見到趙亮態度的微微轉變和先問關係的交流方式,李憲心中好笑。不論這個時代還是二十年後,他遇到過的體制內人士,似乎都沒有太大的改變。

    為了方便交流,他扯了個小謊:「一個長輩。」

    趙亮哦了一聲,深深的點了點頭,推測出李憲和鄭唯實的關係應該不能太親近。

    不過他也不敢大意。

    趙亮是處長,鄭唯實也是處長,但是兩者之間是不一樣的。多種經營管理局雖然是個局,但是論起權利和在以林業為主的林業局裡的影響力,跟林政處不在一個檔次上。

    可雖然是這麼說,畢竟鄭唯實已經將退下來了,趙亮倒不至於對李憲過分熱情。

    只是有了這層關係,他跟李憲交了實底;林業局裡有一些加工單位和企業,需要用到少量的鋁錠,原本是不打算處理的。不過想到資產管理處還要費心力的去經管這些生產物資,一年下來丟的倒是比用的多,倒也是個麻煩事兒,考慮到這些具體情況,處裡現在也確實有意將其處理掉。

    價錢嘛,就按照市價的80%來算——兩千五一噸。

    不過就一樣,處理不準備分批處理,想要的,就必須全部25噸全部買下。言下之意——一噸半噸的,就不要瞎耽誤功夫了。

    而且除此之外,處理不管運輸,買了之後自行找車運走。

    這,倒是讓李憲稍微有些為難了。

    二十五噸鋁錠,每噸兩千五,那可就是六萬多塊啊!

    他現在手裡滿打滿算就六千來塊錢,原本打算是一邊賺錢,一邊盡可能的將那些鋁錠吃下。

    可現在一把掀,自己的本錢……嚴重不足啊。

    看著李憲失神,趙亮不禁搖頭,看起來又是一個想佔便宜的。聽到價格之後就慫了。

    這年頭人心浮了,很多人都想占占公家的便宜。面前這位,可能又是一個腦子一熱就來投機的。

    他暗暗輕笑,咳嗽了一聲,吸引了李憲的注意之後,抬手看了看表。

    李憲的心裡很是掙扎。

    一方面實在是拿不出錢來,另一方面,他又明知這批鋁錠肯定是可以為自己帶了一大筆收益的。

    自己既然想向木材生意上靠,就需要一筆起始資金。現在這麼好的機會擺在自己的面前,眼看著它白白溜走,簡直是一種煎熬、

    在短短的時間之內,他已經想了很多種搞錢的辦法,但是悲哀的他發現,自己身邊就沒有那種可以迅速搞來五萬多塊錢的關係。

    在這件事情上,他悲哀的發現有的時候即使作為一個重生者,自己的起點也是低的令人髮指。很多方面,自己明知道未來的趨勢,但是在硬實力上卻比很多這個時代已經開始弄潮的人物相較甚遠。

    不說別的,就說日後混的最好的那批所謂的「92」派。現在這個節點,潘十一等人現在已經開始利用政府關係,花著銀行貸款在瓊南那裡弄批文,倒騰地皮日進斗金了吧?

    而自己呢?

    面對少有能抓住的機會,卻連六萬塊錢都拿不出來。

    這就是小人物的悲哀。

    也是自己想擺脫的地方!

    「小老弟,你倒是是啥想法?」

    在看了三次表,李憲都沒有表示之後,趙亮失去了耐心。他用手指點了點桌子,問到。

    李憲看了看面前這位已經失去了熱情的處長,緩緩的起了身。默默的從口袋裡掏出了那個上午剛收到的信封,放到了趙亮面前。

    「趙處長,這批鋁錠我要了。」李憲眼裡的猶豫終於消失,他不想讓少有的機會從自己的手裡溜走。

    雖然有些瘋狂,但是他不想後悔。

    「不過我現在暫時沒有地方安置這些鋁錠,這是五千塊錢定金,您給我出個手續。一個月之內,等我找到了地方,立刻將鋁錠運走。你看這樣行吧?」

    看著桌子上厚厚的一個信封,趙亮心中一驚。

    他不禁認認真真的打量了一番面前的這個年輕人。

    清瘦,黧黑,長得蠻精神。

    身上的藍色運動服胳膊肘處已經磨得發白,縫邊上的黃線也已經破了幾處。

    看起來,不是什麼富裕人家的子弟。

    可是此時此刻,他眼睛裡彷彿能放出光亮來的堅定。卻讓趙亮覺得,自己今天,可能看走了眼。

    這小子,可能是個人物。

    趙亮心裡這麼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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