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與魔法] 巫師自遠方來 作者:空痕鬼徹(已完成)

 
Babcorn 2018-10-10 20:23:02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222 609684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14 20:10
第二百一十八章 盛夏前的安寧(下)

  幾乎只在剎那間,剛剛還背對著洛倫的小個子巫師突然動了!

  剛剛還在十步之外的艾茵,一眨眼的功夫就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面色一驚的黑髮巫師本能的向後躲,卻忘了自己正躺在椅子上,小個子巫師卻已經朝自己撲來。

  “啪——!”

  小個子巫師一撲落空,警覺的洛倫幾乎第一時間將圖紙雙手高舉,然後就被艾茵的“捨身猛撲”正中面門。

  如果是平時,他尚且能從容不迫的躲開小個子巫師這“單純”的一擊,順便調侃似的嘲弄她兩句,但現在…還沒等黑髮巫師反應過來,畫面就猛地一黑。

  “啊!眼睛——!”

  洛倫慘叫的那一剎那,面不改色的艾茵再次出手;動作之快,讓渾身上下快麻木的黑髮巫師躲之不及…剛剛喝下去的止疼藥好像真的開始發作,手腳好像都已經沒知覺了!

  但就在小個子巫師即將抓住獵物的瞬間,黑髮巫師的反應還是快了一步——常年在生死邊緣的廝殺,讓身體對威脅已經趨近於本能,根本無需察覺便能夠被動般的躲閃。

  明明已經身受重傷而且在止疼藥水的效果下徹底麻木,洛倫的身體似乎還還保持著往日的敏捷矯健,甚至比平日更快幾分。

  他的手臂,腕關節和肘關節彷彿活了一般自己動了起來,不停的在咬牙切齒的艾茵一次次撲擊中來回躲閃,左右騰挪,一次次死裡逃生,從艾茵的魔爪前擦邊而過……

  嗯,代價就是一次次撲空的艾茵,讓他的畫面黑了一次又一次。

  “啪——!”

  伸出的右手在半空中猛然驟停,避之不及的洛倫被小個子巫師一把抓住了右手手腕;常年射箭讓艾茵的指力和腕力超乎尋常,猶如鐵鉗般死死扣住。

  “這次不會再讓你躲掉了!”咬牙切齒的艾茵惡狠狠的低聲道,猛然發力的雙手寸步不讓:

  “鬆開!”

  “松…我松什麼啊?”

  “不要給我裝傻,你這個大壞蛋!”

  “我沒有,你左手按在我臉上了,我什麼也看不見!”

  黑髮巫師簡直不能更委屈,從開始到現在他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渾身麻木的狀態下,他只能隱約感覺到小個子巫師大半個身子都押在了自己身上。

  “要不這樣,你先從我身上起來,然後我們兩個都稍微冷靜一下,再商量商量關於你究竟是為什麼發火這件事情……”

  “為什麼不是你先鬆開?!”

  “因為你壓在我身上呢,我鬆不開啊!”

  “不行,你這個傢伙肯定會耍賴!”小個子巫師不依不饒。

  “我……”洛倫簡直說不出話來了:“就相信我這一次,行不行?”

  “不行,你先鬆開!”

  “你先起來!”

  “鬆開!”

  “起來!”

  “鬆開!”

  “起來!”

  爭吵五分鐘無果,猛然一吸氣的小個子巫師瞪大了眼睛,隔著一片黑洛倫都能感覺到她身上突然冒出來的殺氣!

  “等等!有話好說…疼!疼疼疼!我錯了,對不起,您說的都對!疼!我說的是真心話,絕對真啊,別咬那是脖子!我鬆手,鬆手還不行嗎?!”

  ……十分鐘後,鼻青臉腫的黑髮巫師一臉委屈的被小個子巫師死死壓在椅子上,惱羞成怒的艾茵雙手將圖紙藏在身後,漲紅的臉鮮紅欲滴,鼓著紅彤彤的腮幫一臉不滿的盯著洛倫。

  看著那雙十分可怕的眼睛,洛倫簡直委屈到了極點:“那個…我真的不知道那張圖紙是你設計的,就是隨便翻翻的時候不小心……”

  “誰信你的鬼話!”

  冷哼一聲打斷了他,小個子巫師的表情就像是被戳穿了心底的秘密一樣,事實上也基本如此:“你都看到了?”

  “嗯……”稍微考慮了一下,洛倫還是覺得保命比較重要,微微露出了尬笑:“只看到了一部分,一小部分!”

  “哪個部分?”艾茵的聲音十分平靜,眼神卻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剝了似的:“說清楚。”

  “就是…模棱兩可,走馬觀花…大概的掃了幾眼。”黑髮巫師拚命朝她擠出一絲微笑,但嘴角卻不停的在抽搐:“大概的輪廓啊…節點和中樞的設計啊…符文的基本構成模組啊…基本上就是這些。”

  “那不就是都看到了嗎?!”艾茵惱羞成怒,面色更鮮豔了幾分。

  “但這真的是個非常棒的設計,堪稱驚豔!”

  黑髮巫師搶在自己再次挨揍之前,連忙趕緊說道:“真的!艾茵如果你曾經去過尼德霍格的話,你大概就明白我在看到這份設計圖時候的感受了;我是說…這可是浮空城啊!有幾個煉金術師能想到這個?!”

  “真的?”小個子巫師眼神十分懷疑,通紅的面頰和小耳朵在燦金色的發絲襯托下,尤為顯眼:

  “你…真的是這麼想的?”

  不是為了騙我,或者故意哄我說出來的假話…這一句艾茵忍住了,沒有說出口。

  “當然是真的。”細弱如蚊子般的聲音,讓洛倫微微鬆了口氣:“最難能可貴的是,這份設計圖真的具備一定的可行性——創意和幻想的確寶貴,不過能實現的夢想,才足以成為令世人驚嘆的偉大成就!”

  “一個煉金術師,乃至一個巫師,其畢生追求莫過於此!”

  “我甚至可以斷言,僅憑這一張設計圖就足以讓一個煉金術師名垂青史——艾茵,你的名字注定會留在巫師的史冊上!”

  “什麼畢生追求啊,才不是為了那些呢……”小個子巫師低哼一聲,聲音已經細微到不可察覺的地步:“人家只是想……”

  “話又說回來了,我真的很好奇啊。”察覺到有機可乘,黑髮巫師連忙轉換話題:“你究竟是從哪裡得到的靈感,想要建造一座能夠‘飛起來’的學院的?”

  這是洛倫比較奇怪的地方——雖然他和艾薩克都曾和艾茵說起過尼德霍格,但都沒提到過那是一座浮在雲端的天空之城,她是從哪想到這些的?

  艾茵微微抬起眉眼,明顯是遲疑了一下,然後才鼓起勇氣開口道:“我可以告訴你,但你必須先保證絕對不能笑。”

  “嗯…我保證。”洛倫毫不猶豫的答應了,他是真的想知道。

  小個子巫師懷疑的打量了他幾眼,然後才紅著臉吞吞吐吐的開口:“其實是小時候的事情,那時候總著有一天自己可以和母親住進天上的城堡就好了,那樣的話……”

  “噗…噗噗噗噗哈哈哈哈哈……唉,唉住手,住手我不是故意的,真的是太可愛了!實在是忍不住…啊!我的眼睛——!”

  然而就在下一秒,門開了。

  幾乎是下意識般的,小個子巫師和洛倫同時側目;低著頭的路斯恩似乎正在看著手裡的捲軸,皺著眉頭邊走進來,嘴裡還在嘟囔著:

  “洛倫大人,赤血堡宮殿那邊伯爵請您盡快回去,還有聯合商會的小約德讓我轉告您,他已經……”

  表情匆忙的灰瞳少年也沒有注意到眼前的景象,直至下意識的抬起頭……

  然後他呆住了。

  一片死寂的房間,互相看著對方的三個人全都一動不動。

  黑髮巫師躺在椅子上,被艾茵死死壓在身下,一隻手按在他臉上,另一隻則高舉過頭頂,似乎還有準備從頭頂來一下的趨勢……

  這是…什麼情況?!

  我看到了…他們在幹什麼?!

  猶豫了一秒鐘,沉默的灰瞳少年面不改色的轉身離開,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關上了房門!

  房間裡的二人這才突然反應過來,幾乎同時開口:

  “回來!”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14 20:10
第二百一十九章 意料之外的碰面(上)

  安靜的走廊,鼻青臉腫的黑髮巫師從路斯恩手中接過小約德送來的捲軸,一聲不吭的灰瞳少年連頭也不抬,躲閃的垂下目光。

  從頭到尾,兩個人都十分默契的保持了沉默,尷尬讓氣氛降到了冰點。

  “那個…咳咳咳,路斯恩,事情並不是你看到的樣子。”

  率先打破“僵局”的洛倫,露出了一個不知道該笑還是不該笑的表情,表情有些僵硬:“我和艾因只是正常朋友間的…總之事情很複雜,過程很曲折,原因非常多,結果…嗯,你也看到了,是個意外,意外……”

  灰瞳少年依舊沒有開口,側過臉用十分怪異的眼神瞥向黑髮巫師臉上的淤青,緊接著目光又游移到了他脖子上的紅印。

  “哦,你說這個啊,這個和艾因沒關係。”察覺到灰瞳少年的目光,洛倫故作無意的笑了笑,指著脖子上的牙印:

  “這是我自己磕著了。”

  聽到這個解釋的路斯恩明顯怔了一下,隨即僵硬的擠出了一絲信任笑容,十分勉強的點點頭。

  騙鬼呢?!

  那個形狀是怎麼磕出來的,就是被咬的對吧?!

  “這種送信的工作還要你再跑一趟,真的是太委屈你了。”

  洛倫也顧不得生硬,趕緊換了個話題:“安德魯·麥卡菲你還記得吧,誓言騎士的隨從,從今天開始他會暫時留下來,以後你就把平時的瑣碎事交給他就行……”

  “洛倫大人。”

  始終沉默的路斯恩突然開口道,表情似乎還有些吞吞吐吐的:“最早我是為了報答救命之恩,才會成為您的護衛;說的無禮些,我一直是將您看做朋友的,還有艾因和艾薩克他們都是這樣。”

  “嗯,我也是這麼想……”

  “但是!”灰瞳少年再次打斷他,瞪大了眼睛很是真誠的和黑髮巫師對視著:“雖然我非常喜歡您…朋友或者親人間的那種喜歡!也很樂意繼續侍奉您,但我真的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是個女孩子。”

  “……”洛倫·都靈。

  喉嚨抽動了一下,沉默了半天的黑髮巫師很是艱難的露出了一絲“和善”的表情,主動向路斯恩伸出了右手:“祝你幸福。”

  神色緊張的灰瞳少年目不轉睛的點點頭,像是有些後怕似的和黑髮巫師握了握手,然後默默的站在了他身後。

  之後從巫師協會離開的一段路程,兩個人十分默契的全程保持了沉默;事實上洛倫都不太記得中間究竟發生過什麼,可能從塔頂到門外的一段距離二人真的一句話都沒說,剛剛那堆尷尬的對話都是自己腦補出來的。

  只是小約德托路斯恩送來的捲軸,的的確確在自己手裡……

  上面的情報也很簡單,艾勒芒的尤利·維爾茨大公已經接受了天穹宮的請求,準備以帝國特使的身份動身前往赤血堡;同行的還有一大批帝國貴族議院的議員,教會和皇家巫師學院的使者,天穹宮的禮官。

  再算上隨行的一支近衛軍團士兵和大公本人的衛隊,使團人數達到了將近一千人,在沒有皇帝出巡的前提下已經是帝國的最高規格——足以證明皇室和天穹宮對於此事的重視程度。

  基本不出所料。

  非皇室成員,卻弄出了堪比皇帝出巡級別的儀仗隊容,甚至還兼具帝國各個派系的方方面面,看得出天穹宮究竟是有多尷尬。

  既想要讓拜恩的貴族感受到被重視,又不願背負責任,哪怕最後調停失敗也能歸責到艾勒芒大公的身上。

  當然,天穹宮的做法洛倫也不是不能理解——這件事,艾克哈特二世本人是絕對不能擔責任的,讓任何一個皇子負責又會再次打破眼下的局勢,剛剛經歷了一次“瑟蘭·科沃事件”的帝國短時間內可不能再經受一次動盪了。

  而這份情報當中最有趣的地方,是小約德很隱晦的提到這位艾勒芒公爵作為特使人選這件事,居然是艾爾伯德本人提議的……

  “尤利·維爾茨……”洛倫突然開口道。

  “嗯?!”

  黑髮巫師身後的灰瞳少年猛地抬頭,困惑的看向他:“洛倫大人?”

  “路斯恩,我記得尤利·維爾茨公爵…是你同父異母的哥哥對吧?”

  “嗯,他比我大概早出生半天左右。”灰瞳少年點點頭:“有什麼問題嗎?”

  “沒什麼,就是單純的好奇,想多瞭解一下。”黑髮巫師隨口道:“能不能稍微形容一下,他…大概是個什麼樣的人?”

  “什麼樣的人?嗯……”

  路斯恩露出了一副很是苦惱的表情,思索了一陣才緩緩開口道:“應該算是那種一本正經,很果斷也很精明的傢伙。”

  “一本正經?”洛倫挑了挑眉毛。

  “應該說…他非常不愛笑,除非真的需要;他還很看重禮節和一些規矩上的東西,有時候因為這點會特別彆扭。”扁了扁嘴的路斯恩搖搖頭,似乎很不情願想這些事情:“我和他的關係不怎麼樣,所以也只大概的瞭解一些。”

  洛倫點點頭,在心底有了個大概的印象。

  “您特地問這些,應該不是沒有緣由的吧?”敏銳的路斯恩立刻察覺到了洛倫的用意,立刻反映了過來:“難道說,帝國派來的特使就是……”

  “你哥哥,尤利·維爾茨。”黑髮巫師點點頭,承認了他的猜測:“最慢一個月,最快十天之內,他就會作為帝國特使來到赤血堡。”

  聽到這句話,路斯恩的表情明顯僵硬了一下。

  “所以我得差不多知道,自己馬上要面對的是個什麼樣的人。”洛倫繼續說道,甚至沒有察覺到身後灰瞳少年的表情:“畢竟是一位大公,如果他真的完全不顧及赤血堡和都靈家族的立場,那麼……”

  “不用再說了!”

  突然開口的灰瞳少年,一本正經的打斷了黑髮巫師的話,鄭重其事的目光死死地和洛倫對視著:“他是我哥哥,也是我的家人,雖然我一點兒都不喜歡他,可他依舊是我的親人。”

  “但是!洛倫大人,我已經發誓向您效忠了;我是個艾勒芒人,艾勒芒人說到做到——如果真的需要,為了您我可以……”

  “呃…路斯恩,你誤會了!”

  連忙打斷了想要“表明立場”的路斯恩,洛倫尷尬的笑笑:“我只是想在見之前多瞭解一下他而已,不出意外的話這次的調停應該很和諧才……”

  剛想要繼續說下去的黑髮巫師突然一愣,詫異的抬起頭,一輛明顯不是赤血堡本地的馬車十分突兀的停在了巫師協會的門外,隨行的還有十幾名全副武裝的騎士們。

  “誰?!”

  察覺到不對勁的灰瞳少年立刻轉身,將黑髮巫師護在了身後,雙手按在腰間的劍柄上,和十幾名騎士對峙著。

  鎖子甲,黑斗篷,深色罩衣…這些騎士明顯不是拜恩人,或者說故意打扮的不像是拜恩人。

  洛倫微微蹙眉,目光看向為首的那名騎士,對方主動走上前來,右手特地鬆開了劍柄,微微躬身:“洛倫·都靈閣下,我家的主人邀請您私下一聚,還請您上車。”

  “哦?”黑髮巫師很隨和的一笑,拍了拍路斯恩的肩膀讓他退後:“能告訴我…您的主人是誰嗎?”

  “關於這一點,您只要上車就知道了。”騎士理所當然的開口道:“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和您私下聊一聊而已。”

  “是這樣啊。”洛倫笑的更和善了:

  “那…如果我不答應呢?”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14 20:10
第二百二十章 意料之外的碰面(下)

  “鐺——!”

  黑髮巫師話音剛落,擋在他身前的路斯恩便已經拔劍出鞘;毫不示弱的面前十幾名騎士正面對峙。

  為首的那名騎士十分冷靜,似乎對黑髮巫師的回答絲毫不感到詫異;回首示意隨從的騎士們後退一步:

  “我們可以理解您的顧慮和懷疑,但也請理解我們的誠意和無奈——我的主人也是出於某種不得已的原因,才不得不用這種方式和您私下見面的。”

  “您只需要暫時移步隨我上車,幾分鐘的時間就好;在下可以用性命和榮譽向您擔保,這場私下裡的會談絕不會有任何風險!”

  面無表情的洛倫輕輕眯著眼睛,警惕和疑惑之色從眼神中一閃而過。

  莫名出現的馬車,打扮特殊的外鄉人,突如其來的邀約,不能公開的會面……

  這幫人…他們都快把“我們有問題”幾個字寫在臉上了。

  “非得是現在嗎?”眼角的餘光瞥了下巷子的出口,洛倫準備拖點時間看看情況:“我現在有急事,要立刻去覲見赤血堡伯爵。”

  “必須是現在。”騎士沉聲道,表情一本正經:“另外…憑您與赤血堡伯爵之間熟絡的關係,又同時都靈家族的血親,耽誤幾分鐘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吧?”

  “不一定,夏洛特的脾氣可不怎麼樣。”洛倫故作淡然的聳聳肩,眼中泛起一絲寒光。

  嗯…看來他們已經摸過自己的底細了。

  “至少聊些什麼可以告訴我吧,多少也該讓我有點準備?”

  “非常抱歉,如果我知道的話一定會告訴您。”騎士十分恭敬的低下頭:

  “但我得到的命令僅僅是讓您坐上這輛馬車,也僅此而已——我的主人告訴過我這次會談至關重要,無論如何也必須讓您答應。”

  “非得是這個時間,非得在這個馬車上?”仔細觀察著對方的表情,黑髮巫師繼續試探著反問道:

  “如果您的主人能夠拿出更多的誠意來,我們完全可以換個時間和地方,不一定非得是現在,為什麼要那麼著急呢?”

  “因為的確就有這麼著急!”

  騎士終於開始按耐不住了,急切的表情明顯是在按捺著快要忍不住的心情:“但凡有任何一絲的可能,我的主人都不會用這麼冒犯的方式來邀請您的;實在是局面緊迫,已經到了最危急的罐頭!”

  “請不要再試探了,洛倫·都靈閣下,現在就請給我您的答覆!”

  “你們,不要得寸進尺!”

  緊張的灰瞳少年直接舉起了利刃,兩道寒芒攔在了騎士與黑髮巫師之間。

  如果在平時他不會這麼緊張,但眼下洛倫剛剛從昏迷中醒來,身體還沒有從上一次的血戰中完全康復;萬一對方真的有什麼險惡的想法,自己豈不是……

  “路斯恩,可以了。”

  就在灰瞳少年詫異的表情中,黑髮巫師按住了他的肩膀,平靜的看向面前焦急等待自己答覆的騎士:

  “我答應你,就現在。”

  騎士終於鬆了口氣,一旁的路斯恩卻忍不住開口:“洛倫大人恕我直言,這也太……”

  “別這麼緊張,只是見了面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黑髮巫師回過頭,對著灰瞳少年笑了笑:

  “更何況這裡可是赤血堡,都靈家族的領地,難道他們還敢在這裡把我怎麼樣?”

  “可是……”

  “更何況,現在最重要的問題不是我,而是那位赤血堡伯爵。”洛倫突然露出有些後怕的表情,嘴角輕輕扯了扯:

  “嗯…你就這麼告訴她,因為突發情況我可能會晚點兒回去;沒什麼事的話,她和查爾斯不用等我了。”

  微微一怔的路斯恩聽完這番話,心領神會的點點頭:“我明白了。”

  黑髮巫師的話已經說的很明白了…讓他趕快去把這件事通知夏洛特和查爾斯,不要立刻有什麼動作,但務必做好準備。

  “去吧,務必第一時間轉告她,我可不想看那位伯爵發火的樣子。”

  送走了路斯恩,兩側的護衛們讓開了身後的馬車,騎士十分熱情的主動伸手招呼洛倫,站在車廂前準備替他開門,恭恭敬敬的低下了頭:

  “請吧,洛倫·都靈閣下——我以騎士的榮譽向您保證,這次的會面您絕對會不虛此行的。”

  “我只希望您和您的主人不要太‘熱情’,以至於對我這個巫師刀劍相向就好。”洛倫謙和的一笑,微微揚起嘴角:

  “眾所周知,我們巫師都對打架這種事情非常的不在行。”

  騎士沒有說什麼,只是右手按在胸口,微微頷首。

  拄著手中的魔杖“樹心”,洛倫腳步有些踉蹌的朝馬車走去。

  對方是誰,有什麼目的,想要做什麼?

  或者說在圓桌會議即將召開,帝國使團又將抵達拜恩的情況下,又會有誰特地來用這種方式,私下裡和自己會面?

  某個拜恩公國的騎士領主…倒也不無可能。

  魯特·因菲尼特,科羅納大師,康諾德·德薩利昂……在這麼多次的經歷之後,洛倫已經開始熟稔於對付這些精明算計,居心叵測之人了。

  你切不可對這些人剖露真心,更不能暴露出自己的真實想法…不論對方拿出多少充滿誘惑的條件,或是威脅,都必須保持冷靜和謹慎。

  最重要的是理智,而非感情用事…來自道爾頓·坎德的教導,也是洛倫對他印象最深的一句話。

  畢恭畢敬的騎士打開了車廂的車門,面無表情的黑髮巫師連一秒鐘都沒有猶豫,便徑直走了進去。

  車廂裡很黑,沒有任何的光線,兩側的車窗也用深色的窗簾死死封住…這一點洛倫倒不奇怪,對方的身份挑明了是見不得光的,他就是戴著面具蒙著臉也不值得驚訝。

  更何況就算如此,洛倫還是有辦法猜測對方的身份;身形,服飾和身體某些部位的細節,下意識的小習慣,口音乃至特定的口癖…再次感謝道爾頓導師,他留給自己的筆記傳授了洛倫不少當守夜人時的經驗。

  “雖然不清楚您的身份,但我還是要多問一句…非得要這樣嗎?”關上車門,黑髮巫師一邊坐下一邊開口說道:

  “如果您願意拿出更多的誠意來,我們完全可以不這麼尷尬的……”

  就在抬頭的一瞬間,洛倫整個人呆住了,話停在了口中。

  眼前人的樣貌,他無比的熟悉。

  墨藍色的頭髮,不算太高甚至有些瘦小的身形,修長的手臂和雙腿,肩膀略顯瘦削…還有那雙標誌性的,銀灰色的眼睛。

  路斯恩?!

  等等…不對,這不是路斯恩,雖然看起來相似但還是有些區別的;最起碼那個灰瞳少年不會這麼板著臉和自己對視。

  膚色也要更蒼白,十指交叉的雙手也沒有手繭,面頰和手背上更看不到任何傷痕——絕不是那個在斷界山摸爬滾打數年,帝國最年輕的旗團長該有的模樣。

  “尤利·維爾茨…或者,我該稱呼您為艾勒芒大公?”

  只驚訝了一瞬間,很快便恢復正常狀態的黑髮巫師緩緩落座,一邊開口一邊在腦海中迅速思考對策。

  為什麼他會出現在這裡?!

  “無須多禮,叫我尤利·維爾茨便可。”

  光線暗淡的車廂中,年輕到可怕的艾勒芒大公挺起腰桿,交叉的雙手放在身前,神情肅穆的和黑髮巫師對視著,銀色的瞳孔中寒芒熠熠:

  “我來是為了弄清一件事情的,而你也要如實回答;告訴我,洛倫·都靈……

  拜恩…是否已經準備背叛帝國?!”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14 20:10
第二百二十一章 公爵交鋒(上)

  安靜的車廂內,年輕的艾勒芒大公神情肅穆,銀灰色的瞳孔審視安坐在他面前的黑髮巫師。

  雖然已經從路斯恩口中得知了一些關於他同父異母哥哥的情報,但在看到尤利·維爾茨的那一剎那,洛倫卻發現自己還是低估了他口中“一本正經”的份量。

  明明還是個身形纖細瘦小的少年,但那嚴肅的表情和一絲不苟的坐姿,卻彷彿給了自己正在面對科羅納大師乃至皇儲康諾德的錯覺。

  瀰漫在對方周圍那猶如實質的威壓,彷彿能刺穿內心的銀灰色眼睛,都在警告著黑髮巫師切不可因年齡和外貌而有任何小視。

  坐在自己面前的,是手握一個公國的大公;帝國境內能與這個少年平起平坐的,兩隻手就數的過來。

  “怎麼?”尤利·維爾茨冷酷而充滿威嚴的聲音響起:“見到我,就這麼令你感到驚訝嗎?”

  “不應該嗎?”

  冷靜下來的洛倫放平了心態,用最平靜的口吻反問道:“如果我沒有記錯,理論上您現在應該還在艾勒芒公國的都城,而不是拜恩,赤血堡。”

  “理論上…作為布蘭登殿下的巫師顧問,你現在應該在戈洛汶,西薩克蘭。”尤利·維爾茨吐字清晰,哪怕天穹宮的禮官也跳不出任何的毛病:

  “所以不要再左右而言他了,洛倫·都靈;我的時間十分寶貴,你必須立刻,清楚的給我一個答覆;

  拜恩…是否已經做好準備,反叛帝國?!”

  黑髮巫師微微蹙眉,雙手下意識的十指交叉;他知道那雙犀利冰冷的眸子正在注視著自己,並且不會多給自己任何機會。

  “是否會反叛帝國這一點的關鍵並不在拜恩,而是在天穹宮。”微微思索後,洛倫冷靜的開口道:“這件事還沒有簡單到只需三言兩語就能講清楚的地步,任何一方的態度都很重要。”

  尤利公爵沒有開口,那雙銀灰色的眼睛依舊死死凝視著黑髮巫師的雙眼,讓他倍感壓力。

  “倒是您…尤利·維爾茨大人,就算真的想知道答案,又為什麼會在這種時候私下到訪赤血堡?”

  強作鎮定的洛倫反問道,漆黑的瞳孔同樣注視著對方的眼睛:“私下造訪,暗中觀察,甚至是用這麼強硬的手段把我這個不相干的外人綁上馬車,逼問關於拜恩公國的情報。”

  “我倒是也很想知道,您究竟是要打算做什麼,又想從我嘴裡挖出什麼來?”

  艾勒芒大公依舊面不改色,端坐對面一動不動;自始至終,黑髮巫師都無法從對方身上任何一個地方,發現什麼有用的突破口。

  深吸一口氣,洛倫靠在車廂的椅背上,故意露出了放鬆的表情:“公爵大人,我並不是針對您,只是您的做法實在是難免會讓人對您的目的產生懷疑;說實話,如果您可以用一種更友善,或者更能讓雙方互相信任的交談方式,我想……”

  “文字遊戲。”

  突兀的聲音打斷了黑髮巫師的話,洛倫的面色微微一怔,面前的尤利·維爾茨還在面不改色的和他對視著,只是眼神說不出的譏諷:

  “終止原本交談的內容,或是避而不答,再將對話的矛頭指向對方…洛倫·都靈,你真的以為我聽不出來嗎?”

  “我……”

  “再說的簡單一些,因為我快要沒有耐心了。”年輕的公爵冷冷開口道:“如果你再這樣繼續下去,我就會斷定你在刻意掩飾拜恩的真相,為叛亂爭取時間。”

  “如果真是這樣,那麼一個月之後,造訪拜恩公國的使團就不是一千人,而是十萬人!”

  十萬?!

  一個月的時間,帝國來不及徵召這麼多軍團的;那也就是說這位公爵大人…他要親自為帝國平叛?!

  “您…這是在威脅我?”喉結抽動,洛倫的表情有些難看。

  尤利·維爾茨冷冷看著他:“我是在讓你不要故弄玄虛,但你也可以這麼理解。”

  那個瞬間,車廂內的氣氛變得壓抑而肅殺,讓人有些喘不過氣來。

  黑髮巫師眉頭緊皺,交叉的十指因為過於用力而有些泛白…也許是剛剛服用過止痛藥水的緣故,自己的腦海完全是一片混沌,找不到任何反駁或是能夠和公爵對抗的立足點。

  要說實話嗎?

  拜恩境內確實有意圖謀反的貴族,而諸位騎士領主們的態度也的確有想要獨立的跡象,雖然夏洛特已經在竭力挽救,但貌似並沒什麼效果……

  不行,絕對不能這麼說!萬一帝國認定都靈家族已經沒有能夠領導拜恩全境的威望,那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怎麼辦,該怎麼辦才好?!

  “但是…我也可以回答你之前的問題。”

  尤利·維爾茨突然話鋒一轉,打斷了黑髮巫師的思考:“為什麼要私下造訪赤血堡?理由很簡單,因為我需要一個更加中立的觀點。”

  中立的觀點?

  黑髮巫師不動聲色,腦海中開始陷入了沉思。

  “天穹宮將調停的使命交付與我,但我還沒有單純到以為這件事只是簡單的調停。”年輕的公爵目光深邃,聲音十分的平靜:

  “那麼就只能有一種答案了——此事決不能讓皇室出面,否則帝國就有分崩析離的可能!”

  “所以,這次造訪只能是私下進行;一旦公開,局面會徹底不受控制。”面若冰霜的尤利搖搖頭:“而在徹底公開,使團造訪拜恩之前,我必須得到最為中立客觀的答案,來為這場調停定下基調。”

  “是穩定拜恩的局勢,甄選新的公爵;還是做好接受宣戰書的準備,為帝國平叛?!”

  擲地有聲的話語落下,車廂裡再次陷入了沉默。

  銀灰色的雙瞳和漆黑的眼睛對視著,尤利·維爾茨的表情沒有絲毫的變化,反倒是黑髮巫師微微有些詫異。

  就為了弄清這麼一個答案,這位公爵居然就敢以身犯險,一個人跑到赤血堡?

  他難道真不知道…就在現在,就在眼下,這座城內有多少人恨不得立刻殺了他,用他的血來擦拭騎士王的王冠?!

  只要自己喊一聲,或者只是把消息漏出去,這位艾勒芒的大公就再也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

  但在那之前,他還有一位問題。

  “……為什麼是我?”

  洛倫的表情十分複雜,看著眼前這位年輕的公爵:“如果只是想知道一個‘中立’的答案,您完全可以去找很多人,為什麼非得要來找我這個不相干的人?”

  “首先,你絕對不是什麼‘不相干’的人…雖然沒有切實的證據,但那起異端教團事件,絕對和你有很大的關聯。”

  車廂內,年輕的公爵身體緩緩前傾,雙眸仔細的審視著洛倫的表情:“只是在來的路上我就已經聽很多人在談論你,談論‘洛倫·都靈’是如何衝入大教堂,從加斯帕爾手中救下聖壇,為死去的大主教復仇的。”

  “那是個意外,而且事出有因……”

  “但是,這僅僅是原因之一。”年輕的公爵開口打斷了他:“更多的…是因為一個人。”

  一個人?

  黑髮巫師微微一怔:“您是說…路斯恩?”

  “當然不是!”尤利·維爾茨毫不猶豫的反駁道,眼神卻流露出一閃而過的慌張:“我才不會因為那個離家出走就為了證明自己,愚蠢到極點的弟弟便盲目相信一個人!”

  洛倫的表情突然變得很怪異,不知道該笑還是不該笑。

  “我選擇你,是因為一個摯友的囑託。”尤利·維爾茨開口道:

  “洛泰爾的繼承人,深林堡伯爵,魯文·弗利德!”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14 20:11
第二百二十二章 公爵交鋒(下)

  魯文?

  看著尤利·維爾茨那理所應當的表情,黑髮巫師一時失語,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他當然沒有忘記這位熱血又魯莽的洛泰爾繼承人,但如果不是艾勒芒公爵提到,洛倫絕對想不到居然是魯文建議讓尤利·維爾茨冒著被刺殺的風險,也一定要逼自己見他一面。

  “我和魯文從很小的時候就認識,是多年的朋友了;雖然一向做事衝動魯莽,但卻很會看人,或者說…總是傻到樂於相信別人。”

  年輕的公爵沒有在意黑髮巫師的表情,微微搖了搖頭:“如果我的記憶沒有混淆,‘如果說在拜恩公國找一個能絕對信任的人,那絕非洛倫·都靈無疑’…這是他的原話。”

  “魯文,他對你的評價非常高,甚至視你為摯友——你也許不明白,我在知道這件事的時候有多麼的驚訝。”

  黑髮巫師依舊充滿懷疑的注視著眼前的尤利·維爾茨,他當然不明白,或者說他無法相信這種只能在騎士小說裡的事情真的會發生。

  “……所以,就因為魯文的一句話,你就願意賭一把?”洛倫深吸一口氣,用儘可能平靜的聲音開口道:

  “哪怕是冒著生命危險,踏進一座很可能讓你命喪於此的城堡?”

  “如果拜恩並沒有背叛帝國的企圖,那我就沒有任何需要擔心的地方;如果有,十萬軍團會屠滅一切叛亂者,翱翔天際的巨龍會將整個拜恩變成一片火海!”

  尤利·維爾茨冷冷的看著黑髮巫師:“做選擇的人不是我,而是你們。”

  “是嗎?抱歉這麼說…但在我看來您的這番話在我看來,就和剛剛我反駁您的那番話沒什麼區別,文字遊戲而已。”

  黑髮巫師一聲冷笑,幾乎將自己的不屑直接寫在了臉上:“確實,拜恩的伯爵們或許能夠保持最起碼的理智;但難道這座城內就沒有哪個騎士會在一怒之下,殺了您這位帝國特使洩憤?!”

  “您應該很清楚,拜恩大教堂被毀和異端教團事件,再加上那位加斯帕爾總督多年來的搜刮壓榨,這片土地上的人對他恨得是多麼的咬牙切齒?”

  “就算有極少數並不怨恨甚至還同情他的人,在這種大潮流般的反攻倒算面前想要不被當成靶子,他們對帝國的怨恨反而會比尋常人更加猛烈!”

  長長的一個深呼吸,微微蹙眉的洛倫深感對方給自己帶來的壓力,這位年輕到過分的公爵大人,壓迫感絲毫不比康諾德遜色幾分。

  “所以既然您要我直接回答您的問題,那麼最好您也不要再繼續兜圈子了。”緩緩抬頭,黑髮巫師直奔主題:

  “告訴我,究竟是因為什麼原因才讓您願意以身犯險,出現在這座赤血堡之內的?”

  “順便多提醒您一句,最好不要再嘗試威脅我;一旦暴露,先死的人是您不是我,在全拜恩的騎士面前,您那十幾名護衛就和盛夏時的冰雪一樣,半點痕跡都不會留下!”

  “至於艾勒芒和天穹宮的問責,拜恩是否會叛變,到時候就都和您沒有任何的關係了——全拜恩每一個騎士應該都很樂意為此事負責,赤血堡和十三名騎士領主會對此時深表痛惜,您的死不會改變任何事情,任何!”

  話音震盪,整整一分鐘的光景,車廂內一片死寂。

  “的確……”哪怕洛倫已經是那麼“慷慨激昂”,尤利·維爾茨還是“一本正經”的嚴肅,除了剛剛提到路斯恩時短暫的恍惚外,甚至都無法從他的眼睛裡讀到任何一絲的感情:

  “如果我真的無聲無息的死在了這裡,哪怕是釀成無法挽回的後果,應該也不能改變什麼。”

  雙手放於身前,板著臉的公爵挺起胸膛,纖細的身體猶如槍桿般筆直:“即便是帝國前來責難,拜恩的貴族們也可以推脫說對此事一無所知。”

  “畢竟按照常理來說,眼下我應該還在艾勒芒…私自來到拜恩本就是十分冒犯的行為。”

  “到頭來,真正會責難拜恩的只有艾勒芒公國而已;而為了能平息拜恩的怨怒,恐怕天穹宮也會選擇犧牲艾勒芒利益吧?即便最後拜恩真的叛變,十萬軍團入侵拜恩…那也如你所說,和我沒什麼關係了。”

  “正是如此。”沉聲開口道,不甘示弱的黑髮巫師和他對視著。

  “但是,如果反過來講…也就證明在拜恩內部的確有人意圖叛變,甚至打算用我的死來逼迫剩下的人就範?!”

  尤利·維爾茨突然沉聲道,銀灰色的目光猶如劍一般銳利:“告訴我,洛倫·都靈,被魯文所相信的你究竟站在哪一邊?”

  “都靈家族,夏洛特·都靈究竟站在哪一邊?!”

  突然提高聲音的尤利·維爾茨,像是在質問,又像是在逼迫黑髮巫師做出選擇,銀灰色的瞳孔彷彿已經刺穿了黑髮巫師的心臟。

  一動不動的黑髮巫師緊抿著嘴角,額頭的的汗珠已經落到了鼻尖,食指交叉的關節微微泛白,劇烈的顫慄著。

  “摯友的囑託,拜恩的命運,還有我個人的生死……”艾勒芒公爵冰冷冷的看著黑髮巫師,一字一句彷彿都是咬出來的:

  “賭上了這些全部的我,依舊不能從你的口中得到一個真正中立的答覆嗎?”

  那是因為你想要的不只是一個答覆而已。

  你是想要逼我攤牌,逼夏洛特攤牌,用一個公爵的頭銜換來赤血堡對抗整個拜恩,讓都靈家族變成天穹宮的忠實走狗!

  不能開口,話一旦說出來就全完了。

  攥著公爵頭銜的是天穹宮,是德薩利昂皇室,一旦上鉤都靈家族是沒資格和他們談條件的;自己這樣做等於是將夏洛特推進火坑裡,讓她成為被整個拜恩唾棄的,甘願為天穹宮驅使的公爵。

  冷靜,這場決鬥還沒到結束的時候……

  “都靈家族…站在都靈家族應該站在的立場上。”

  聽到這句話,尤利·維爾茨微微一怔,又是輕蔑的冷笑:“文字遊戲,我開始有些懷疑魯文是否真的……”

  “如果您真的認識魯文·弗利德伯爵,您應該知道在他剛剛成為深林堡伯爵的時候,我做了什麼!”

  輕描淡寫的打斷了年輕的公爵,洛倫目光冷靜的和那雙銀灰色的眼睛對視著:“雖然我從來不曾是赤血堡的封臣,但我絕對不會背叛都靈家族的。”

  “您要我給您一個足夠中立的答覆,可以,我現在就能告訴您。”黑髮巫師聳聳肩,若無其事的攤開雙手:

  “確實如您所知,拜恩境內的貴族和騎士對帝國非常的不滿,我甚至還得到了私下的情報,某些騎士領主正在策劃叛亂,而您的項上人頭就是他們計畫的一環。”

  尤利·維爾茨目光冷冽。

  “但是都靈家族會不會背叛帝國…前提在於拜恩是否會這麼做,因為都靈家族自始至終都是與拜恩一體的!”

  “正因如此,如果帝國以為只要以公爵頭銜為條件,就能讓都靈家族與整個拜恩反目…這種想法從一開始就很可笑,因為拜恩的法理本就在都靈,自古王國時代的騎士王便已是如此,根本就不存在必須要有帝國或教會認可與加冕的前提!”

  “所以…如果帝國,如果您是真心想要還拜恩一個和平,讓這個公國重新繁榮昌盛,對帝國忠心耿耿,就請不要抱有這種利用討巧的心態;忠誠,是要拿忠誠來還的。”

  挑了挑眉毛,洛倫淡然自若的看向面前的尤利·維爾茨:“您覺得呢,尤利·維爾茨大人?如果您也同意我的這種觀點,那不妨聽聽我提出的合作條件怎麼樣?”

  “畢竟…時間已經不多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14 20:11
第二百二十三章 宮廷夜話(上)

  “……那麼,請允許我總結一下。”

  深夜的赤血堡庭院,查爾斯一邊將手中的酒瓶擦淨放在桌上,一邊嘆了口氣,背著雙手一絲不苟的站在長桌正中央,對著兩側的黑髮巫師和伯爵微微頷首。

  洛倫慵懶的癱在椅子上,精神還沒有完全從和尤利·維爾茨的對峙中恢復過來;冷哼一聲的夏洛特將目光撇過去,明顯是在表達某個不請自來的巫師私下會見帝國特使的不滿。

  “為了弄清目前拜恩的真實情況,艾勒芒大公尤利·維爾茨大人私下潛入了赤血堡,並且希望從洛倫·都靈子爵的口中得到比較中立的情報……”

  話音一頓,赤血堡管家將目光移向黑髮巫師:“以此來掩飾他逼迫都靈家族攤牌,甚至是為了公爵頭銜而站在天穹宮一方,徹底拋棄拜恩利益的目的。”

  看著無動於衷的洛倫,微微側目的夏洛特再次冷哼一聲。

  “而‘不得不’與其對峙的洛倫閣下,卻並沒有給出最直接的答覆。”查爾斯繼續說道,故意在“那個詞”上咬重了音:

  “恰恰相反,閣下向天穹宮和艾勒芒公爵遞出了橄欖枝,希望能夠和對方達成一定程度的‘合作’……”

  “關於我說的這些,還有什麼您覺得需要再補充的地方嗎,洛倫·都靈閣下?”查爾斯的目光筆直的凝視著黑髮巫師的臉。

  “基本上就是這樣,再多解釋也毫無意義。”

  挑挑眉毛,洛倫滿不在乎的聳聳肩:“硬要雞蛋裡挑骨頭的話,我當時和尤利·維爾茨說的並不是‘合作’,而是‘妥協’…嗯,如果我沒記錯的話……”

  “妥協?”

  咀嚼著這個詞彙,面色難看的夏洛特直接站了起來:“你要我為了一個公爵頭銜,用全拜恩的利益去向天穹宮妥協?”

  “不,我建議你在成為拜恩公爵之後,再用拜恩的利益去和天穹宮妥協…這中間的區別非常大。”洛倫淡然一笑,很是理所當然的看向夏洛特:

  “我的伯爵,你現在還不是拜恩的公爵呢,就算想你也沒資格代表全拜恩的利益。”

  “你?!”

  氣血上湧的夏洛特深吸一口氣,死死盯著一臉不在乎的黑髮巫師;一旁的查爾斯也微微蹙眉,對做出如此“出格”行為的洛倫很是意外。

  “十分鐘…看在赤血堡欠你一個人情的份上,我給你十分鐘的時間來解釋一下,你的理由或者苦衷。”強作鎮定,十分不滿的女伯爵氣呼呼的坐回了位子上,冷冷的盯著他:

  “十分鐘…現在,立刻!”

  黑髮巫師十指交叉,隱隱作痛的指關節彷彿還在提醒他下午曾經發生過的,自己和尤利·維爾茨在車廂中交鋒的情景。

  “想要解決一件事情,我們首先要弄清楚的不是問題的矛盾在哪裡,而在於我們的身份是什麼?”

  深吸一口氣,洛倫緩緩開口道:“或者用更合適的說法來比喻,就是我們究竟站在哪一方的立場上。”

  “這還用問嗎?”夏洛特依舊面色不善,聲音也帶著幾分怨怒:“我是赤血堡伯爵,我代表的當然是……”

  “你清楚嗎,不!夏洛特,你不清楚。”猛地打斷了女伯爵的話,黑髮巫師轉過頭,認真的注視著她那雙有些慌亂的眼睛:

  “帝國的封臣,拜恩的一份子…告訴我,你屬於哪一方?”

  “我……”怒氣未消的夏洛特剛想回答,卻突然愣住了:“屬於哪一方?”

  “沒錯,因為眼下的局面已經很明顯了。”黑髮巫師攤開雙手:“如果你認為自己是拜恩的一份子,你就必須同所有憤怒的拜恩貴族和騎士們站在一起,和他們共同反抗帝國的暴政與統治;”

  “而如果你認為自己是帝國的封臣,那就必須承擔起作為封臣的義務,替帝國打壓整個公國境內一切對天穹宮不滿,對皇室不滿的聲音,必要的時候還得訴諸武力將原本的封臣,朋友和無辜的人趕盡殺絕!”

  夏洛特呆住了,坐在椅子上低垂著頭讓人看不到她的表情,只有肩膀在微微聳動著。

  “洛倫閣下,您實在是言過其實了吧?”

  看到如此難受的女伯爵,於心不忍的查爾斯忍不住插了一嘴:“就算天穹宮和拜恩的貴族們再怎麼對彼此不滿,局面也不可能惡化到這種程度!”

  “不可能?”

  反問一句的黑髮巫師搖搖頭,目光依舊直視著坐在自己對面的夏洛特:“你不妨問問我們的伯爵大人,是不是我說的那樣?”

  “伯爵……”查爾斯難以置信的側目。

  肩膀微微一顫,夏洛特抬起頭,表情有些苦澀:“查爾斯,他說的沒錯,並沒有言過其實。”

  “怎麼會是這樣?”

  黑髮巫師微微頷首,表示感謝。

  “光是今天清晨的會議,就已經有不下二十個拜恩騎士‘自告奮勇’的鬧事,南方三領的騎士們公然宣稱,他們只願意效忠能帶領拜恩走向獨立的騎士王;”

  咬牙切齒,十分難堪的夏洛特幾乎是一字一句的說道:“西部的威爾家族甚至直接質問我,是否還自認是都靈家族的後裔,騎士王的子孫!”

  “北方的騎士們因為與帝國接觸較多,倒還比較客氣;但即便在他們的面前,我依舊不敢有絲毫的示弱。”

  “事實上就在今天,如果不是因為查爾斯你的兄長艾頓,風暴堡的領主在南方騎士們面前調解,可能他們已經開始準備起義了。”

  “整整三個世代的壓迫,拜恩對帝國的忍耐已經到達了極限!”

  聽到夏洛特感嘆的洛倫目光閃爍,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作為赤血堡之主,都靈家族的子孫…除了站在拜恩的立場上之外,我根本毫無選擇。”夏洛特淒涼的看向查爾斯,強忍著不讓自己露出軟弱的表情:

  “如果不這麼做,赤血堡和都靈家族就會變成拜恩的叛徒,成為所有拜恩騎士眼中帝國的走狗,所有人都會恨不得將我們除之而後快!”

  “但如果你這麼做了,你就會變成這場叛亂的首領,天穹宮是絕對不會放過你的!”黑髮巫師沉聲道:

  “下城區的民眾,城內的貴族,都靈家族的成員乃至你自己…所有人都會死無葬身之地,頭顱被插在槍尖上!”

  “我們是拜恩,拜恩無懼威脅!”哪怕到了這一步,夏洛特依舊很是不服氣。

  “最少一個星期,最多一個月,十萬軍團就會叩邊,拜恩來不及的。”黑髮巫師搖搖頭:“或許能一個城堡一個要塞的守下去,堅壁清野戰至最後一人…但那就沒有意義了。”

  “以一己之力對抗整個帝國,將會成為拜恩最後的輓歌!”

  洛倫抬起頭,注視著對面依舊氣不過的女伯爵;被他死死盯著的夏洛特有些難堪,冷哼一聲避開了視線。

  “否則呢?!”查爾斯再次開口質問道:“如果不這麼做,難道您要伯爵變成天穹宮的走狗,為了公爵頭銜變成整個拜恩的敵人?!”

  “那當然不行。”洛倫從椅子上起身,正襟危坐的看著眼前的赤血堡管家和夏洛特:“所謂的‘公爵’頭銜只是天穹宮扔出來的誘餌,我們如果上當了就會任由他們擺弄,並且還會開啟一個非常不好的先例。”

  “讓天穹宮可以左右拜恩公國的公爵是誰…這樣的先例絕不能開,否則後患無窮!”

  “既不能選拜恩,也不能選帝國,那我們究竟該歸屬哪一方?!”

  “很簡單……”洛倫目光一凝:

  “我們不屬於他們任何一方!”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14 20:11
第二百二十四章 宮廷夜話(下)

  哪一方都不選?

  夏洛特微蹙眉間,冷漠的表情再次浮現在她的面頰上:“洛倫·都靈,什麼叫‘哪一方都不選’…你最好說清楚。”

  這不是廢話嗎,怎麼可能哪一方都不選?!

  “伯爵,關於這一點;”輕咳一聲的查爾斯有些尷尬的站在中間,想要緩解一下氣氛:“洛倫閣下的意思也許是……”

  “站一邊去,查爾斯。”

  冷冷掃了一眼自己的管家,女伯爵重新將目光轉向坐在對面的黑髮巫師,目光銳利:“洛倫·都靈閣下他自己有嘴,不需要別人替他解釋自己所說的內容是什麼意思!”

  被打斷的查爾斯愣了一下,隨即又看了眼另一側的洛倫,尷尬的嘆了口氣,默默站在夏洛特身後。

  扯著嘴角,黑髮巫師聳聳肩的打量著面帶慍色的女伯爵——生氣的夏洛特比平時一本正經的她更可愛幾分,雖然也更暴躁…咳咳咳。

  “我們面臨著一個問題,或者說…矛盾。”挺直身體,正襟危坐的黑髮巫師神色淡然,就像真的只是在夜晚的幽會上,與一位美麗的女士聊天談心般:

  “夏洛特,或者說我們共同的目標是讓都靈家族得到十三位騎士領主的認可,重新成為全拜恩的統治者;同時還要避免無異議的內戰和分裂,畢竟就算拜恩再怎麼強大,也不可能是整個帝國的對手。”

  “而非常不幸的是,無論我們加入哪一方,這個目標都只能實現一半。憤怒的拜恩騎士們不會認可和帝國妥協的公爵或者騎士王;而若要先得到帝國的認可,那麼勢必要與整個拜恩為敵。”

    女伯爵微微頷首,表情無比的認真。

  “所以,這個問題又轉回來了。”洛倫抬起頭,漆黑的瞳孔十分嚴肅:“赤血堡,都靈家族,我們,您…究竟站在哪一方的立場上?”

  “這個不是已經討論過了嗎?”夏洛特的表情有些不快,話語中都帶著幾分不耐煩:“不論我們站在哪一邊,最後的結果都……”

  “不,不是這樣。”

  黑髮巫師嘆了口氣,再次伸手打斷了女伯爵:“如果你不能弄清楚我們究竟代表了哪一方,站在誰的立場上,這個問題就永遠無法解決,或者注定要以悲劇收場!”

  “你希望拜恩能夠重獲光榮,都靈家族能夠重獲光榮;但這份光榮絕非以戰爭和動盪,成千上萬的人身死家滅開始;

  你希望得到帝國的尊重和拜恩騎士們的愛戴,但並不希望自己變成開啟內戰的罪人。”

  “至少不是以這種被狂熱和躁動裹挾的方式,更不是在孤立無援,看不到勝算和希望的前提下……”

  夏洛特沒有開口,只是攥著扶手的雙手青筋暴露。

  “所以,憤怒而躁動的拜恩,妄圖火中取栗的天穹宮,他們都不是你要加入的一方,任何一個都不能滿足你的訴求。”黑髮巫師嘴角上翹:

  “那麼赤血堡伯爵,夏洛特·都靈…請你告訴我,你要加入哪一方,你要站在誰的立場上?”

  “誰的立場上……”

  低聲喃喃的夏洛特面露疑色;很快,她的表情微微一動,想是想到了什麼卻又難以置信,恍然般瞪大了眼睛:

  “我…自己?!”

  “啪——!”猛地打了個響指,黑髮巫師的身體驟然前傾,和她四目對視著:

  “答對了。”

  看著夏洛特完全僵住的神情,洛倫的臉上終於露出了微笑:“欲戴王冠,先承其重…這是我從埃博登的執政官,科羅納大師身上學到的道理。”

  “你並不是在得到公爵頭銜的那一刻成為了公爵,而是在擁有成為公爵這份覺悟的那一刻開始。

  至於頭銜本身,只是一個符號,一頂冠冕而已。”

  “只有站在‘拜恩公爵’或者說‘騎士王’的立場上,你才能不被拜恩騎士的狂熱情緒所裹挾,也不至於被天穹宮用‘公爵’這個頭銜所要挾。”黑髮巫師侃侃而談:

  “不僅如此,你也無需因為其中任何一方的原因而與另一方為敵,或者迫於其中一方的壓力與另一方變成盟友;你只代表赤血堡,都靈之主,未來的拜恩公爵的一方!”

  “如果是那樣的話,伯爵又該相信誰?”站在夏洛特身後的查爾斯忍不住問道:“誰又是伯爵的盟友,誰又是敵人?”

  “這個答案很簡單,所有人都是我們的盟友。”黑髮巫師的嘴角勾起一絲得意的弧度:“所有人都是我們的敵人。”

  聽到這句話,赤血堡管家皺緊了眉頭。

  “所以我和尤利·維爾茨做了筆交易,或者說妥協…看起來帝國還是更在意讓拜恩恢復穩定這一點,這是我們的突破口。”嘆了口氣,洛倫繼續說道:

  “尤利·維爾茨和天穹宮的威脅,我們可以鎮住一部分拜恩的騎士領主,讓他們團結在赤血堡或者說都靈家族的周圍;而滿心怨恨的拜恩也是我們對付帝國的利刃,讓他們不敢輕易的對都靈家族下手。”

  “務必讓天穹宮明白,只有都靈家族才是這片土地上最最無可爭議,也是唯一能夠絕大多數領主認可的家族;如果他們敢忽視都靈家族的存在,或者想換一個公爵…那最後的結果,一定不是他們希望看到的!”

  至於“最後的結果”究竟是什麼…這一點對三人來說都不言而喻。

  “於此同時,天穹宮和尤利·維爾茨公爵即將抵達的威脅,也會對拜恩的騎士領主們產生威脅;原本拖拖拉拉,波瀾詭橘充滿了扯皮和指責的圓桌會議,將會變得真正高效起來。”

  黑髮巫師目光灼灼,語氣比剛剛還要認真:“如果不能在面對帝國使團的時候選舉出一位公爵,或者至少能代表整個拜恩的人,他們連和帝國平等對話的資格都沒有;

  屆時不要說宣戰了,面對帝國和艾勒芒的威脅,十三個領主連保持絕對的團結都不太現實…畢竟到頭來,十三個領主的利益訴求不可能完全一樣。”

  夏洛特依舊一言不發,但表情明顯和開始時不同了。

  “這…就是我和尤利·維爾茨達成妥協的原因。”黑髮巫師再次十指交叉,原本隱隱作痛的關節已經緩解:

  “不論這位艾勒芒公爵的目的是否真的和他說的一樣,或者他又有別的目的,這都是一次十分難得的機會,讓我們可以在圓桌會議之前,搶先於所有騎士領主和天穹宮達成協議。”

  “而接下來,我們就可以在一個一個對付那些騎士領主們,‘幫’他們認清事實,一個一個用各種手段,拉攏收買,或者威逼利誘解決所有的反對者;

  直至再也沒有人反對都靈家族,緊密的團結在赤血堡周圍,迎接帝國使團的到來!”

  女伯爵和赤血堡管家面面相覷,目光中閃爍著驚愕的異色。

  “所以。”夏洛特深吸一口氣,表情嚴肅到了極點:“這就是你的計畫……”

  “不,這應該是我們的計畫。奪回公爵的頭銜,恢復都靈家族的榮光…這些都是你的野心,夏洛特,我只是在為這個目標尋常一個可行的方式,僅此而已。”

  “沒有朋友,只有利益…似乎是個很冰冷的方式。”查爾斯看向洛倫,面有不善:“難道在您的計畫之中,就沒有任何情感可言嗎?”

  “這一個計畫,又不是十四行詩,用不著矯揉造作。”洛倫朝他一笑:“就如我剛剛所說,欲戴王冠……

  先承其重——!”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14 20:12
第二百二十五章 都靈譜系(一)

  三天後,逐漸康復的黑髮巫師終於擺脫了“枴杖”的束縛,在路斯恩的陪伴下,閒庭漫步般遊蕩在赤血堡宮殿之中。

  宮殿大廳內的爭吵還在繼續,從四面八方陸續趕來的拜恩騎士和貴族們,面紅耳赤的向著夏洛特宣洩他們對帝國的憤怒,每一個站出來要反抗帝國的騎士都能得到雷霆般的喝彩和掌聲,彷彿只有這樣才能證明他們無愧古代騎士的子孫。

  在那一夜的交談過後,原本只能在貴族面前進退失據,手足無措的女伯爵,也開始逐漸遊刃有餘;

  如何與這群人打交道,如何威逼利誘,曉以利害,迎頭痛擊或要挾,都是她從小就在學習甚至精通的“遊戲”,不需要再讓黑髮巫師這麼一個三流的外行手把手,一句一句的教她該怎麼做。

  她唯一需要的,僅僅是有個人去點醒她,讓她將自己的眼光和位置真正放在“拜恩公爵”而非“赤血堡伯爵”的層次上;告訴她要做的是去和封臣們而非地位等同的盟友打交道,僅此而已。

  而洛倫自己…且不說他有沒有參與這場會議的資格,在眼下這種局面自己一個皇室成員的巫師顧問冒然闖進去,只能給夏洛特增加不必要的麻煩,甚至是被敵人攻擊的藉口。

  更何況洛倫也不想過多參與進去——那座大廳是夏洛特的“遊樂園”,與拜恩貴族們樽俎折衝是她一個人的遊戲;自己能做的,僅僅是準備迎接她完勝歸來時,那得意洋洋的笑容就夠了。

  至於巫師協會那邊同樣已經步入正軌,尤其是在鮮血教團事件之後,赤血堡的巫師們為了避免遭到教會問責…這種“被”背黑鍋的情況,對巫師們來說早就不新鮮了…幾乎所有人都主動加入了巫師協會,極大的壯大了協會本身的力量,同時還吸引來不少外地巫師加入。

  同時因為自己陷入昏迷的原因,整整一個月的時間協會的事情都是小個子巫師在處理;艾茵已經不止一次“抱怨”過這件事情,而小約德更是直接嘲笑自己,說小個子巫師比自己更像是真正的協會會長。

  某種意義上說,現在的情況似乎也沒什麼不好,而且艾茵似乎還對這種事情挺上心的,協會也的確在正常運轉…呃,沒準真被他們說中了也不一定。

  說到鮮血教團事件,洛倫真的被拜恩人,或者說赤血堡人的性格驚到了。

  在最開始的時候,洛倫其實是不讚成夏洛特對待叛亂貴族清洗的,深林堡發生的事情對他印象深刻…除非徹底剝奪貴族階層的特權,否則根本不可能遏制叛亂。

  但拜恩人不一樣…那場“證據確鑿”的貴族叛亂被所有人看成是大逆不道的行為,沒有任何一個平民或者貴族站出來替他們求情,彷彿一旦和他們扯上關係就會玷污自己的榮譽似的。

  同樣是崇尚爭鬥,洛泰爾和拜恩簡直就是兩個極端。

  悠久的歷史,火一樣的熱情,有些極端的榮譽感,塑造了拜恩人的全部性格。

  漫步在大廳外的長廊,牆壁上一張張巨幅的畫像似乎很好的說明了這一點;重視榮耀和歷史的拜恩人,似乎都恨不得讓所有客人一進門就能讀到自家全部的家譜。

  當然,這種強烈到極端的“歷史自豪感”,身為“穿越者”的洛倫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

  “洛倫大人,您還好嗎?”身後的灰瞳少年突兀的探過頭來,表情似乎有些憂慮。

  “怎麼了?”

  “昨天查爾斯告訴我了,那天馬車裡的人……”路斯恩說的吞吞吐吐,臉上還帶著幾分歉意:“抱歉,當時看到那些騎士打扮時我就該察覺的,不然也不會讓他這麼輕易就……”

  戛然而止的灰瞳少年愣住了,詫異的看了一眼洛倫按在肩膀上的手。

  “你不需要和我道歉,因為這件事你沒有任何做錯的地方。”洛倫緩緩鬆手,眼神若有所指:“沒人能想到,他居然真的有這份膽量。”

  表情不解的路斯恩微微一怔,下一秒便發覺了洛倫的意思——不要在這裡,提到尤利·維爾茨的名字。

  艾勒芒大公私下造訪赤血堡乃是絕密,一旦被拜恩貴族知道自己和天穹宮私下達成什麼協議,後果不堪設想!

  “我明白了……”路斯恩吐出一口氣,微微頷首:“您儘管放心,不會再有第二個人知道。”

  “額…請問,能不能告訴我,出什麼事情了?”

  就在二人正在私下交談的時候,一個有點兒怯生生,卻還十分親切溫和的聲音從前方的轉角傳來。

  “沒什麼,只是些不值一提的小事罷了。”不動聲色的按住警覺的灰瞳少年,洛倫停下了腳步,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他看起來還不到三十歲,頭髮有些微卷,柔和的面色帶著幾分溫文爾雅;尤其是一雙漂亮的眸子,很容易讓人第一眼就對他產生好感。

  長袖華袍,簡易而精緻的肩甲,胸口的紋章……從頭到腳,對方的樣貌簡直就是一名拜恩貴族最標準的模板。

  在看到對方的一瞬間,黑髮巫師微微皺起了眉頭。

  照理說眼下所有的拜恩貴族和騎士都應該在大廳裡,和夏洛特商討該如何迎接即將到來的帝國是團…如果眼前這人真的是拜恩貴族,那他怎麼會在這裡?

  “請問,您是……”

  “啊…非常抱歉,非常抱歉。”年輕貴族的臉上立刻露出歉意的笑容,就像是察覺到洛倫在想什麼似的,果斷上前走來:

  “您大概也猜到了對吧…沒錯,我是被趕出來的。”

  趕出來的?

  話音剛落,微微側目的黑髮巫師和路斯恩面面相覷,目光中滿是困惑之色。

  “對,趕出來的…尊貴的赤血堡女伯爵已經對我徹底厭煩了,就將我從大廳當中趕了出來——要再敢待下去,恐怕我就要上了她的黑名單,變成赤血堡最不受歡迎的客人之一了。”

  “太多次的插嘴,自以為是的侃侃而談,打攪了女伯爵與諸位騎士用言語爭鋒的興致;看她的目光,差不多是準備一劍刺死我。”

  年輕貴族無奈的攤開雙手,表情就像在說一個和他毫不相干的新鮮事似的,臉上都看不到半點羞愧之色:“為了不讓伯爵說出與她美貌不相符的粗鄙之語,我覺得還是自己主動一點兒比較體面。”

  “如果換成是您遇到這麼尷尬的情況,也一定會這麼做的對吧——德薩利昂的皇室顧問,帝國子爵,施法者洛倫·都靈閣下?”年輕貴族似笑非笑的望著黑髮巫師的面龐。

  洛倫微微眯起了眼睛:“您認識我?”

  “應該講,有誰會不認識您——拯救了赤血堡的英雄,挽回了都靈家族最後一點顏面,為拜恩主教復仇雪恨,您的名號早已傳遍拜恩了。”年輕貴族微笑著打斷他,溫文爾雅的表情卻很難讓人有“生氣”的想法,主動伸出了右手:

  “我甚至還聽到了傳聞,說您之所以能夠打敗那些異端教團,粉碎加斯帕爾·維恩的暴政,是因為得到了女武神布倫希爾德祝福的緣故。”

  咳咳咳咳…這個就算了吧。

  “流言而已,實在是過譽了。”按捺住複雜到極點的心情,洛倫微笑著握住了他的手掌:“請問您是……”

  “風暴堡伯爵,或者按照我們拜恩老掉牙的說法…乃是十三騎士領主之一。”年輕貴族自報家門:

  “艾頓·格倫威爾,很榮幸認識您。”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14 20:12
第二百二十六章 都靈譜系(二)

  風暴堡…格倫威爾?

  黑髮巫師面色微微一動,兩個無比關鍵的詞彙立刻匯入他的腦海,眯著眼睛看向面前的艾頓·格倫威爾。

  因為查爾斯·格倫威爾的緣故,洛倫對風暴堡的格倫威爾家族並不陌生;

  這是一個各方面都與赤血堡不相上下的家族——相較於都靈,他們的領地更靠近南方;繁華的貿易和溫暖的氣候讓風暴堡比赤血堡更像是一個花園般的城市;

  溫暖的氣候使得風暴堡成為了南方的重要糧倉,他們的乳製品和各種新鮮水果也頗受歡迎;“夜鶯”葡萄酒更是與“赤血”齊名,甚至在某種層次上更勝一籌;

  至少黑髮巫師就曾經不止一次聽夏洛特抱怨過赤血酒太辣了,只適合佐餐;單論口感遠不如“夜鶯”來的甜美細膩,香味也更加豐富。

  唯一遺憾的可能就是風暴堡少以勇武聞名,領地騎士的數量也是十三位領主當中倒著數的…不過風暴堡的鑄造工藝卻非常高超,甚至還擁有在帝國極其罕見的矮人工匠;每年拜恩乃至帝國貴族送來的訂單,都是數以千計。

  雄厚的財力,讓風暴堡的格倫威爾家族在南方擁有不小的話語權;尤其是不少領地內擁有礦產的騎士領主,他們的土地相對都比較貧瘠,只有依靠風暴堡的產出才能喂飽自己的領民。

  就是因為這一點,那天夜裡夏洛特才會提到這位風暴堡的伯爵,是如何為她在南方領主的領主面前開脫辯解——沒有格倫威爾家族點頭,他們的金礦和銀礦就是一堆石頭,成千上萬也比不了一塊面包。

  “艾頓·格倫威爾,很榮幸認識您。”

  風暴堡伯爵的聲音打斷了黑髮巫師的沉思,將他拽回了現實,溫文爾雅的表情讓人如沐春風:“如此唐突的初次見面,希望不會讓您覺得我們風暴堡都是一群粗鄙之人。”

  對方的手掌白皙修長,指關節尤其是中指、食指、無名指卻有一層厚厚的繭。

  這是一隻能握劍,能開弓的右手,而且十分精於此道——黑髮巫師如此判斷道。

  “您真是過於自謙了,伯爵閣下。”公式化的揚起嘴角,洛倫不動聲色的鬆開右手:“我對您的弟弟印象深刻…若論禮儀,全拜恩應該無人能出其右。”

  “我的弟弟?”艾頓突然楞了一下,隨即恍然大悟:“哦…您說的是查爾斯,對吧?”

  嗯?

  洛倫挑了挑眉毛,表情同樣很莫名:“請問,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嗎?”

  “沒什麼,非常抱歉。”苦笑一聲,風暴堡伯爵滿臉歉意的擺了擺手:“只是因為查爾斯的緣故,您可能對格倫威爾家族的情況並不怎麼瞭解。”

  “因為一些難言之隱,我和我弟弟在很小的時候就鬧掰了;要不是都靈家好心願意收留他,這傢伙可能早就離開拜恩去別的地方了——所以如果他聽說您將我和他並列,查爾斯絕對不會因此而高興的。”

  說完,艾頓還十分無奈的搖搖頭,長嘆一聲低下頭去。

  表情古怪的黑髮巫師嘴角有些抽搐,側看向身旁的路斯恩;果然…有所察覺的灰瞳少年冷哼一聲,歪著頭尷尬的躲開了洛倫的目光。

  這可真是…天底下的兄弟還都是一個樣啊。

  “我聽說在會議上,您是唯一一個主動站出來,支持赤血堡伯爵的人。”察覺到氣氛有些尷尬過頭了,黑髮巫師連忙換一個話題:

  “不得不說這一點非常讓我們出乎意料;因為除您之外的南方領主們,全部都無一例外的選擇了向帝國宣戰。”

  “當然,那麼做就是自尋死路——北方的領主常年和帝國打交道,多少還有些自知之明;而南方的騎士們儘是一群傲慢自大的狂徒,只記得黑公爵縱橫馳騁的英姿,卻忘了巨龍的吼聲。”

  溫和的艾頓十分冷靜的說道,毫不掩飾對自家人的輕蔑,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最重要的是都靈和格倫威爾家族血脈相連,我當然要幫自己的親人了。”

  親人?

  洛倫微微蹙眉,這件事他怎麼從來沒聽夏洛特他們說起過?

  “嗯,怎麼……”艾頓目光略有深意的看向黑髮巫師,像是試探似的問道:“您的爺爺萊昂納多·都靈閣下…從來沒有告訴過您這些事情?”

  他當然沒說過,我又不是他的親孫子,只是個撿來的侍從而已。

  雖然心裡這麼想,但這種話洛倫當然不會說出口…只是一言不發的微微蹙眉,面色黯淡的低下了頭。

  “呃啊!抱歉!”艾頓恍然驚醒:“真是…我絕對不是故意提到這些的,這只是……”

  “沒關係的。”黑髮巫師“勉強”擠出一絲微笑,衝著神色有些驚慌的風暴堡伯爵擺擺手:“您還是繼續說吧,格倫威爾和都靈家族血脈相連?”

  “沒錯,是這樣。”艾頓點了點頭:“或者說格倫威爾家族,僅僅只是都靈血脈的其中之一而已。”

  “其中之一?”洛倫注意到了這個字眼兒。

  “因為拜恩十三個騎士領主家族向上追溯,全部都是都靈家族的血親,只不過關係親疏有別而已。”艾頓頷首,微微一笑:

  “排除都靈本家之外,剩餘十二個家族當中有七個都能追溯到都靈家族的重要旁支,甚至有幾個還曾經出過都靈家族的繼承人。”

  “古拜恩王國的歷史,某種意義上說就是都靈家族的家族史。”

  “原來如此。”黑髮巫師突然若有所思:“所以都靈家族成為拜恩的騎士王……”

  “本就是理所當然的事情。”艾頓的目光轉向身側,饒有興致的看著牆壁上懸掛的畫像:“並非拜恩締造了騎士王,而是身為騎士王的都靈家族締造了拜恩;圓桌議會也並非選王會,而是騎士王將整個王國團結在周圍的工具。”

  “所謂‘十三位崇高的騎士並肩而立,推舉最崇高者為王’…呵呵,不過是我們這後代們牽強附會的美好想像罷了;從一開始,騎士王就只能是都靈,都靈就是騎士王。”

  “王就是王…從來都不是‘選’出來的。”

  “但過去是過去,現在是現在,不一樣了。”洛倫插了一句:“只有得到最多騎士領主認可的騎士,才能成為新的拜恩公爵。”

  “或者說…只有實力最強,能夠打敗所有人的騎士,才能成為拜恩公爵。”

  艾頓回過頭,意味深長的看向黑髮巫師:“十三個領地當中,赤血堡最強。”

  “雖然名義上十三位領主權力相等,地位相當,但所有人都知道知道這僅僅是一面之詞罷了;為什麼夏洛特會被所有人攻擊?就是因為赤血堡實力最強,威脅最大,才會被所有人群起而攻之。”艾頓嘆了口氣:

  “拜恩十三伯爵領,但光赤血堡的面積佔到了全拜恩的五分之一,還是最精華的核心領地,至少要有三四位伯爵聯合才能與之抗衡;所有人都擔心都靈家族會倒向天穹宮,為了公爵頭銜背叛拜恩,這才是問題的根源所在!”

  洛倫沒有開口。

  很顯然,眼前的這位風暴堡伯爵並非只是一個懂禮貌,溫文爾雅的伯爵而已。

  如果對方真的願意因為雙反過的血親關係而予以支持,那麼對夏洛特的幫助將會是巨大的…可如果真是這樣,那為什麼他又會被趕出來?

  而就在下一秒,洛倫知道了答案:

  “告訴我,洛倫·都靈閣下,您真的認為應該讓夏洛特成為拜恩公爵嗎?”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14 20:12
第二百二十七章 都靈譜系(三)

  艾頓·格倫威爾刻意壓低了嗓音,他的話只有洛倫聽到,路斯恩還是一臉茫然站在後面,警惕的打量著周圍。

  黑髮巫師先是一驚,隨即迅速冷靜下來,雙眼眯成一條縫:

  “什麼意思?”

  夏洛特是否應該成為拜恩公爵…他在試探?

  “不要誤會,洛倫·都靈閣下,這不是什麼虛偽的套話或者試探。”風暴堡伯爵的微笑彷彿能融化冰雪,輕聲在洛倫耳側開口道:

  “夏洛特對我而言就如同親生妹妹一樣,所以我有時會忍不住想到這個問題;如果真的要讓她成為拜恩公爵,究竟真的是出於信任和血脈相連的認可……”

  “還是骯髒的政治妥協,讓她成為所有人利益的犧牲品?”

  洛倫默然不語,眉頭卻皺了起來。

  他有些拿不準;對方的表情不像是在說謊,但也不好確定是否真的在試探。

  “所以…您是不準備幫助夏洛特,亦或者準備自己成為拜恩公爵?”

  “不,恰恰相反;一旦任何一個非都靈家族的人成為拜恩公爵,對全拜恩的打擊都是毀滅性的——這代表著拜恩將會分裂,或者讓帝國有機可乘,參與到拜恩的內部事務中來。”

  艾頓笑容柔和,漂亮的眸子閃爍著熠熠光澤:“所以在這一點上,我絕對是全力支持赤血堡的一方——風暴堡不可以,十二個騎士領主都不可以,只有都靈家族擁有這份資格。”

  但是……黑髮巫師在心底暗暗念道。

  “但是,真的要讓夏洛特去背負這麼沉重的重擔嗎?”艾頓低聲嘆了口氣,瞳孔中光澤很是複雜:“你知道…很久之前,我曾經和尤利·維爾茨有過一面之緣。”

  洛倫猛地側目,目光警覺。

  他到底想說什麼……

  “那時候我還沒有繼承父親的爵位,但尤利·維爾茨已經是公爵了…那年他才十歲,那麼小,冠冕比他的頭還大,斗篷幾乎將他整個人都裹在了裡面,就像一張緊緊束縛著他身體的蛛網。”

  “但當我看到他的時候,那張冷漠的臉,那雙沒有絲毫感情的眼睛,那麼嬌小卻拚命端坐挺胸的身影…我的確看到了一位真正的公爵,能讓人心甘情願跪在他面前的公爵。”

  “弱冠之齡,卻要背負常人無法想像的重擔,難免讓人為之悲痛;而夏洛特,如果她要成為拜恩公爵,背負的重擔只會比尤利·維爾茨多千倍萬倍!”

  風暴堡伯爵微微一頓:“尤利·維爾茨,他對我而言只是個有些敬佩痛惜的陌生人,而夏洛特…卻是我的血親。”

  “我說的很自私,但這種事情發生在別人身上我可以不在乎,但我無法接受這種事情會發生在自己的血親身上!”

  嘆息著,艾頓將右手搭在了黑髮巫師的肩頭上:

  “我沒辦法眼睜睜的…看著她和尤利·維爾茨一樣,披上虛偽冷漠的皮,在死寂和孤獨中強作堅強。”

  “哪怕要付出一些代價,我也要保護她。”

  洛倫側目,他終於明白了這位風暴堡伯爵想要說什麼。

  回首看向背後的灰瞳少年,路斯恩似乎並沒有察覺到二人之間的對話;當然也可能是他故意假裝聽不見,保持沉默。

  “聯姻。”黑髮巫師抬起頭,側目與艾頓·格倫威爾對視著:“你想要與都靈家族聯姻,成為夏洛特的丈夫。”

  “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解決所有問題的方法。”風暴堡伯爵毫不掩飾的承認了,輕聲說道:

  “都靈在北,格倫威爾在南,騎士王的子孫自黑公爵之後將會重新崛起,全拜恩的領主將無人有實力質疑夏洛特,而我也可以名正言順的保護她。”

  “如果真是這樣,那您又何必與我聊這些?”

  洛倫面不改色,開口反問道:“我只是姓都靈而已;對赤血堡來說,甚至還是半個外人。”

  “原因有很多,一部分是因為查爾斯。”

  艾頓再次無奈的嘆了口氣:“因為這個弟弟,雖然我已經盡最大可能向她示好,但還是無法讓夏洛特真正信任我…所以,得有另一個足夠可靠的人幫忙才行。”

  黑髮巫師挑了挑眉毛:“您怎麼知道我可靠?”

  打量著洛倫,艾頓突然露出了一個神秘的微笑:

  “因為魯文·弗利德,因為科羅納家族,呂薩克·科沃,皇家巫師學院……”他聲音很慢,故意將這些名字說的十分清楚:

  “因為布蘭登·德薩利昂…還需要更多理由嗎?”

  “你調查過我?”

  “我總得知道自己的潛在盟友究竟是什麼樣的人吧?”艾頓微微頷首,意味深長的開口道:“更重要的是,我也得明白自己的盟友需要什麼。”

  “所以請您放心,無論如何拜恩都是布蘭登·德薩利昂殿下的忠實盟友…加斯帕爾·維恩的所作所為,足以打消所有拜恩貴族對康諾德殿下的想法。”

  “即便只是為了不讓薩克蘭親王上位,我們也會全力支持布蘭登殿下的。”

  黑髮巫師一言不發,毫無波瀾的眼睛和艾頓四目對視。

  牆後的大廳內還能隱隱聽到爭吵,走廊外則是一片鳥語花香,盛夏的陽光在咫尺之外止步,二人的身影都被陰影籠罩著。

  “咳咳咳……”

  身後一陣突兀的咳嗽聲,幾乎同時扭過頭的洛倫和艾頓,便看到正在一個勁兒使眼色的路斯恩將右手背在身後,按住嘴巴的左手拚命指向身後。

  洛倫立刻心領神會;艾頓也鬆開了他的肩膀,背著雙手饒有興致的打量著牆上的壁畫,彷彿這些數百年老古董的上面又多出了些新東西。

  果然…僅僅不到半分鐘後,一陣匆忙的腳步聲從遠處走來。

  來的可真快。

  焦急的腳步聲在走廊中迴蕩,甚至能聽出主人是在用多“隱晦”的方式表達自己此刻是何等的不滿,還有幾分惱怒。

  “風暴堡伯爵,艾頓·格倫威爾大人,您為什麼會在這裡?”查爾斯面色發黑,即便如此也沒有忘記禮節,禮貌的停在了十步之外:

  “我記得伯爵已經告訴過您,讓您現在立刻離開,同時返回自己的房間?”

  艾頓無奈的朝黑髮巫師聳了聳肩,隨即同樣一絲不苟的向自己的親弟弟頷首:“赤血堡管家,查爾斯·格倫威爾閣下,我記得夏洛特伯爵只說了前半句,後半句應該是您自行領會的把?”

  “這裡不是您該待的地方。”查爾斯依舊不依不饒,表情變幻。

  “我是這裡的客人。”微笑的艾頓毫不退讓:“作為主人,難道不應該懂得待客之道。”

  “前提是客人值得尊重,而非心懷不軌的惡客。”

  “抱歉,你這是在暗示誰嗎…這種話似乎不應該出自一個貴族止口。”

  “那只能請您盡快適應了…另外我沒有暗示誰的意思,我只是單純的在說您而已。”……

  ……整整十分鐘,依舊還沒有結束的跡象;洛倫和路斯恩站到一旁面面相覷,看著這兩個格倫威爾隔空互相冷嘲熱諷,完全懵掉了。

  “路斯恩,那什麼……”看著兩個人還沒有停下來的意思,洛倫試探著朝灰瞳少年問道:“你和你哥哥,當初也是這樣嗎?”

  “尤利·維爾茨?當然不是。”灰瞳少年眨眨眼,低聲開口道:“我們是艾勒芒人,才沒那麼不講禮貌呢。”

  “那你們……”

  “我們都是靠打一架解決問題的。”路斯恩一臉的理所當然:“贏的就是有理,輸的只能認命。”

  “…那你哥哥同意嗎?”

  “我哥哥?誰管他同不同意,反正每次贏的人都是我。”

  “……”洛倫·都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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