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與魔法] 巫師自遠方來 作者:空痕鬼徹(已完成)

 
Babcorn 2018-10-10 20:23:02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222 609567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11 17:24
第六十章 艾茵·蘭德(下)

  清晨的陽光透過北塔樓的窗戶,在樓梯之間留下朦朧的剪影。空氣中細微的塵埃和羊皮紙的氣息交疊,恰如晨曦的詩篇。

  站在房門外的洛倫,此時此刻卻沒有欣賞什麼狗屁詩篇的好心情。表情無比的尷尬,加上整整一夜沒闔眼,眼睛裡血絲也多了不少。

  不過多少還是有好消息的——小個子巫師病的並不嚴重,只是最近太過忙碌加上經常不吃東西導致的,只要稍微調理一下幾天就能恢復過來,多少還算是幸事;當然,如果僅僅是這樣,那還不至於讓他尷尬……

  “我可以進去嗎?”

  試探著問了一聲,卻並沒有什麼回應。權當是對方默認了的洛倫,端著湯藥直接推開門走了進去。

  “你、你你你你……我什麼時候說讓你進來了?出去,出去!”

  一看到洛倫進門的小個子巫師立刻慌了,躺在床上直接用被子把自己裹了起來:“出去,我現在不想見到你,出去!”

  “就一會兒。”洛倫應付著:“只要你把藥吃了就行——相信我,我全程都是按照書上的配方調製的,絕對沒有問題。”

  “誰會信你的鬼話,你這個大騙子,滿口謊言的大騙子!”躲在被子裡的小個子巫師還在尖叫著,這次能明天聽出來和之前不一樣了:“反正我也不打算活了,就讓我死了算了!”

  “真是抱歉,雖然您病的挺嚴重,但距離這個目標還有不小的距離。”折騰了一個晚上,他的耐性也快磨光了:“而且蒙上被子並不能解決什麼問題——需要我‘幫’您把被子掀開嗎?”

  “不要!”小個子巫師反應更激烈了:“你休想,我是絕對不會讓你看見我的!”

  洛倫已經快被對方無理取鬧折磨瘋了:“根本用不著——您好像忘了,昨天晚上是誰把您背會宿舍,鋪好被子,然後替您脫掉衣……”

  “住口,不准你說!”被子下面的小個子巫師顫抖得更厲害了,聲音裡還帶著哭腔:“不准你說,我不准你說……”

  長長嘆息一聲,洛倫把湯藥放在床頭櫃上然後坐在了床邊。躲在被子裡的小個子巫師像是受了驚的兔子,猛地蜷縮成一團。

  “把藥吃了,我就不說了。”

  受盡“威脅”的小個子巫師“被逼無奈”從被子裡鑽出來,蒼白的臉上哭腫的眸子還掛著淚珠。一邊喝著湯藥一邊還死死盯著洛倫,簡直恨不得下一秒就吃了他似的。

  洛倫的心底則是一團亂麻,哪怕到現在都不能緩解自己昨天晚上受到的“驚嚇”——雖然之前曾經開過玩笑,但從來沒想過居然是真的!

  艾因·蘭德……或者應該稱之為艾茵·蘭德,是個貨真價實的女巫。雖然瘦了點兒比較不容易看不出來,但絕對是真真兒的!

  之所以之前始終沒有發現,除了她實在是太過瘦小,加上雖然漂亮但比較偏中性之外,更重要的是道爾頓·坎德為她準備的“變聲藥劑”,只要一個盎司的量就能把聲音變得稍微粗糙些,並且基本沒什麼副作用。

  所以這才是道爾頓·坎德將小個子巫師收為學徒的真正原因——這個世界對於女巫相當嚴苛,幾乎到了不能容忍的地步。一旦被發現往往下場都會十分的淒慘。

  這並不僅僅是民間流傳的謠言或者教會的教令,而是巫師階層的潛規則。因為有太多的女巫因為過於感性無法抵抗虛空的意志,變成了瘋子乃至更可怕的“存在”。

  “這下你滿意了吧?沒錯,我就是個女巫,滿意了吧?”帶著哭腔的艾茵聲音都在顫抖,情緒也越來越激動:“去告訴教會啊,告訴他們啊,看他們究竟會把我怎麼樣?!”

  “我絕對不會告訴任何人。”洛倫神色平靜的和她對視著:“我說過,我會保護你——沒錯,我是個騙子,我撒過很多謊。但是……對於承諾,我從未食言。”

  “或許我沒資格這麼說,不過還請你再相信我一次。”

  激動的小個子巫師逐漸恢復了平靜。之前之所以會那樣,完全是事發突然,重病加上自己身上最大的秘密被揭穿,讓她徹底失去了控制。

  等到恢復了理智,她才重新變回了原本的小個子巫師,那個心思敏銳的天才煉金術師。

  “這件事情,有多少人知道?”猶豫了一會兒,洛倫還是開口問道。

  “道爾頓導師是知道的。”面色蒼白的艾茵還沒有完全恢復過來,聲音有些輕微:“還有伯多祿院長,除了他們之外,哪怕是別的導師們都不知道這件事情——當然,艾薩克那個混蛋也不知道。”

  說明他們也清楚這件事情有多危險——培養一名女巫,哪怕是洛倫這種剛剛踏進巫師圈子的人都清楚,這當中風險有多高。道爾頓和伯多祿,他們究竟是為了什麼才會把艾茵……

  “你不用懷疑導師他們,是我求他們答應的。”看出洛倫疑慮的小個子巫師趕緊解釋道:“總之……當時情況很複雜,但這其中絕對沒有任何別的原因!”

  “那,你的名字真的是……”

  “就是艾茵·蘭德。”小個子巫師十分倔強的搖了搖頭:“除此之外,我不會用第二個名字活下去,我發過誓。”

  看來這裡面的水,遠比自己想像的要深得多啊……洛倫在心底感嘆了一聲,不過至少可以確信那個“藏起來的惡魔”應該和艾茵無關,否則道爾頓恐怕都不會讓自己和她發生任何接觸。

  應該是更隱晦,更深層次也更危險的某樣東西,才會使得他們如此的小心謹慎,以至於聞之色變的地步。

  女巫的存在確實非常危險,但這裡是偏僻荒涼的維姆帕爾,只要事情沒有傳出去,哪怕真的出現一位女巫也不會引起多少的恐慌,畢竟已經幾百年沒人見到過,沒人會懼怕僅僅是傳說中的事情的。

  “所以,我是第三個知道這個秘密的人。”面不改色的洛倫依舊笑著說道:“呃……至少比艾薩克要靠前一點兒。”

  “我、我才不會告訴那個自命不凡的混蛋呢!”艾茵蒼白的臉上浮起兩朵紅暈:“不要自作多情了,會讓你發現根本就是……意外。”說到後面,她的聲音越是細微,最後連自己都聽不到了。

  “嗯……要不這樣?”洛倫翹起嘴角:“我也告訴你一個,我從未告訴過任何人的秘密怎麼樣?”

  “什麼秘密?”

  “看看我的頭髮,還有眼睛——很特別對吧,你應該從來沒有見過才對。”洛倫輕聲輕語,慢慢靠近到小個子巫師的耳畔,那蒼白的面頰像是喝醉了一樣紅彤彤的,瞪大眼睛,雙手忍不住抓緊了被子。

  “我…並非…屬於這個世界。”

  洛倫的聲音就像是一陣微風,耳朵酥麻的小個子巫師甚至都沒有完全聽清楚他說了什麼,緊張的從頭到腳都在顫慄著。

  直至他離開,艾茵才稍稍恢復了正常,面龐卻依舊是鮮紅欲滴:“你、你剛剛說什麼?”

  “嗯?我剛才應該說的很清楚了才對。”洛倫皺了皺眉頭:“我來自另外一個世界,我們那兒的人個個都有自己的魔杖,不過我們管那個叫手機來著。”

  “哦對了,我們那邊也有個類似的宗教,只不過動輒就要修煉個一兩百年,所以更像是巫師而不是教士,裡面的人全都是經驗豐富,能跟你談笑風生的長者……”

  “砰——!”

  話還沒說完,洛倫就被趕出了房間,身後的門猛地關上。

  “下次想騙我也麻煩編得像樣些,大騙子——!”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11 17:24
第六十一章 躲在暗處的人(一)

  被轟出門的洛倫靠在走廊邊,表情無奈的搖了搖頭,長長嘆息一聲。

  為什麼每次自己想要說實話的時候,總是沒人相信?

  這恐怕是個值得思考的問題,但洛倫現在沒有這個心思,隨手從長袍下面取出了那本《埋葬之物——吸血鬼》,目光輕輕的掃過上面的燙金字體,還忍不住翹了翹眉毛。

  這是背著艾茵返回塔樓的時候“順便”帶上的,這麼重要的資料當然不可能輕易忘了。最重要的是,既然這本書是放在道爾頓的書房而非學院的圖書館,就足以證明它意義非常。

  當然,也可能只是導師大人的私人珍藏而已,不過洛倫才不相信會有那麼巧合的事情。道爾頓將它藏在自己的書房裡,自然是有原因的——說不定他現在已經發現書不見了。

  所以必須盡快看完需要的內容,不過只憑自己恐怕是辦不到這一點的。雖然對自己的記憶力十分的自信,但洛倫自認不是艾薩克·格蘭瑟姆那種變態,只用一天的時間就能記憶整個圖書館的所有藏書。

  想來自己恐怕需要一點點幫助才行……比如說某個叫阿斯瑞爾的傢伙。

  雖然每次想到這位都令他感到無比的厭惡,但感情用事永遠是大忌。帶著些許無奈的笑容,躺在床上的洛倫緩緩閉上雙眼,將意識沉入自己的精神殿堂。

  “你能這麼快就想到我真是太好了,親愛的洛倫。”

  再次睜開雙眼的洛倫發現自己的精神殿堂有點兒不一樣了——空蕩蕩的白色房間中央掛著一盞吊燈,四面封閉的牆壁上掛著幾幅大小不一的油畫,除此之外再無他物。

  但如果仔細觀察,就能發現那幾幅“油畫”上的圖案,就是之前洛倫徹底掌握的幾個咒語,依據前後順序鱗次櫛比的排列著。

  象徵著“螢火咒”的撲火飛蛾;寓意“懸停咒”的迴旋花紋;代指“結晶咒”的箭羽……這些油畫都只有巴掌大小,零散的點綴在牆上。

  而在另一側的牆壁上,則掛著一幅稍微大一些的;鮮豔的背景下,雙眼全白仰天怒吼的漆黑人影——毫無疑問,這是洛倫唯一掌握的高階魔咒,“超越感知”。

  “感覺如何,你之前的精神殿堂實在是過於紊亂了——主要是因為在你的身上,精神和物質是完全統一,接受的信息太過龐大所導致。所以呢,我就稍微幫了一點點小忙,也不算什麼特別複雜的事情啦。”

  規規矩矩坐在房間中央,穿著小禮服的少年一副“快點兒誇誇我”的表情,換來的卻是洛倫的冷笑。

  “讓我先確認一下,這個‘小忙’不會讓我又欠你什麼人情吧?”

  “怎麼會?!”少年那白金色髮絲下的眸子閃爍著無辜的光芒,好像受了多大的委屈:“我們可是最好的朋友,我是絕對不會用這種事情要挾你的!”

  “那樣最好。”洛倫點點頭,快走到阿斯瑞爾的面前的時候身旁有多了把椅子,他也毫不在意的坐了上去:“我現在要確定一件事……”

  “不用多問了,你的想法是正確的。”微笑的阿斯瑞爾直接回答道:“維姆帕爾城堡,曾經有過一隻吸血鬼。”

  所以說傳聞是真的?洛倫突然想起來,在自己來學院的第一天艾茵就曾經提到關於學院有吸血鬼的傳聞。他之後也曾經四處打聽過,不過在本地的村民之中確實有過類似的流言,但也僅僅是當成個故事罷了,根本沒有多少人相信。

  這樣說來的話,恐怕關於吸血鬼的流言也是伯多祿故意放出去的——越是不想被人發現的東西,就越是要表現出來;越是不想提到的內容,就越是要放在最開頭;越是重要的秘密,就越是會出現在人們視線的盲區。

  不愧是伯多祿院長,果然還是長者套路深啊……

  “既然你已經知道了,那乾脆直接告訴我怎麼樣?”洛倫十分自然的開口道:“我們是好朋友,不是嗎?”

  “……你不會希望我直接告訴你的,洛倫。”沉吟了片刻,少年精緻的面孔上露出了一個有些詭異的笑容:“如果我直接告訴你,將會讓你背上絕對還不起的債務——我是絕對不會陷害自己朋友的。”

  “我不能這麼直接的幫助你,但是……”僅僅是說話間,少年纖細的雙腿上多了一本書,微笑著遞了過來:“如果是你已經發現的,自然可以。”

  “任何東西都可以嗎——圖像,文字,畫面……”

  “當然,這些東西都只是記憶的一部分而已。”阿斯瑞爾理所當然的點點頭,翹起小腿用右手撐著下巴:“你對於精神殿堂的使用方式還是太粗淺了……或者說,絕大多數的巫師都是這樣。”

  接過書本的洛倫並沒有直接打開來看。冥想狀態的精神殿堂根本沒有時間的概念,所以理論上自己可以擁有無限的時間,反而沒有那麼急迫了。

  “另一個問題,為什麼你會需要一隻吸血鬼?”洛倫忍不住追問道:“先不說我是不是能夠找到。就算是真的讓我發現了,打敗它也是個問題,而且這樣做意義何在?”

  “千萬別忘了那可是頭吸血鬼,九秒鐘就能把我抽乾然後撕成碎片——雖然不知道伯多祿院長是怎麼打敗它的,但很可惜我還不是那麼厲害的巫師,這任務已經超越我的能力上限了!”

  “我需要它……嗯,雖然現在還能告訴你原因,不過到時候你就明白了。”阿斯瑞爾依然是含糊不清的解釋著,顯然是不想告訴洛倫答案:“不過其實你也不用擔心,因為那頭吸血鬼,怎麼說呢?應該和你想像的不太一樣。”

  不太一樣?

  也許這麼說也沒錯。畢竟這頭學院的吸血鬼曾經被伯多祿打敗過,並且關了三十多年……這麼一想的話,它的實力也應該大不如從前了,確實降低了不少難度。

  即便如此,那也不是什麼能夠輕易對付的怪物——這已經不是食屍鬼這種毫無智力的低等生命了,一頭真正的吸血鬼一夜就能屠戮整個村鎮,哪怕是全副武裝的軍隊在它面前,也和會走動的人偶沒什麼區別!

  這是已經凌駕在人類之上,食物鏈頂端的怪物。鮮活的,成群結隊的人類也只是它口中的美食,是原本不應該存在,卻在虛空的力量下完成了突變,而出現的物種。

  等到洛倫回過神來的時候,阿斯瑞爾早已不見了蹤影,自己則從冥想狀態恢復了過來,那本書還放在自己的手邊。

  拜阿斯瑞爾所賜,自己等於有了一個“移動圖書館”,所以這本書也就沒那麼重要了——如果以後都能這樣的話,自己在蒐集資料的時候也能降低被人發現的概率。

  就在洛倫還在想著該怎麼把這本書還回去的時候,急促的腳步聲從門外傳來,招呼也不打的艾薩克直接推開了房門:“哦,天哪,你還真在這兒!”

  “出什麼事了?”不經意的將書藏在身上,掛著一成不變笑容的洛倫開口問道:“是道爾頓導師找我嗎?”

  “確實有人找你,不過不是道爾頓導師。”艾薩克搖了搖頭:“剛剛有個男孩兒跑到學院門口敲門,不過一直沒有人回應——我也是到門口的時候才碰巧遇到的。”

  “男孩兒?”

  “他說自己叫帽子,聽上去有點兒怪怪的。”艾薩克好奇的打量著洛倫。

  “你們是親戚嗎?”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11 17:24
第六十二章 躲在暗處的人(二)

  “先緩一緩,不用那麼著急,我們有的是時間。”

  輕聲撫慰著的洛倫,將盛滿熱湯的碗推到男孩兒面前:“你跑了這麼遠肯定餓了,多少吃點東西吧。”

  驚魂未定的帽子點了點頭,慌慌張張的拿起勺子大口大口的喝著,顯然已經很長時間沒有吃過飽飯了。

  利用這個時間的洛倫仔細打量著男孩兒——雖然他一直都是這身破衣服,但也能看出褲腳和衣角的泥濘是最近才有的;後衣擺上還有一個很新的撕口,恐怕是狂奔的時候被釘子之類撕破的;手腕上隱約有些許淤青,說明他曾經差點兒被抓住過。

  所以帽子應該是昨天傍晚才一路狂奔到學院來的。考慮到兩地之間足足有一天的路程,他明知自己夜晚可能會迷路也要逃跑,又險些被抓,證明古木鎮肯定出事了,而且很可能和自己有關。

  默不作聲的洛倫給自己倒了一杯清水,他現在需要自己保持絕對的理智,所以喝酒是萬萬不能的。

  香甜的熱湯入喉,讓渾身發抖的男孩兒慢慢鎮定了下來,呼吸也平穩了許多。然後才開始一小口一小口的嚥下肚。

  “舒服些了嗎?”洛倫關切的看著男孩兒,聲音放得很輕:“不夠的話還有。”

  “不、不用了,我已經吃飽了。”帽子有些怔怔的回答道,躲閃著洛倫的目光:“謝謝您,巫師老爺,您真是個好人。”

  “叫我洛倫就行,這座學院的人全都是巫師。”微笑著拍拍男孩兒頭頂的舊帽子:“古木鎮出事了?”

  帽子趕緊點了點頭,雖然只是見過幾次面,但他很清楚這個不比自己大多少的“巫師老爺”,是那種真正不能輕易糊弄的人,否則自己也不會拚命逃到這裡來了。

  “在您離開之後,我又想辦法重新回到了穀倉的老闆那邊——沒辦法,除了幹這個之外,我也沒有別的手藝,更不知道自己還能幹什麼。”帽子無奈的聳聳肩,嚥了嚥口水:“大概就這麼平平淡淡過了段時間,然後……”

  “昨天還是前天?”洛倫突然問道。

  “昨天!”男孩兒的眼睛裡閃爍著驚恐的顏色:“突然有個男人來了我們那邊兒,還帶來了十幾個傭兵似的傢伙,說要接管老闆的‘生意’,讓我們以後都聽他們的。有個傻大個頂撞了他們兩句,然後他們……”

  帽子狠狠嚥了嚥口水:“就把他吊起來,用一瓶水似的東西給點著,然後一斧頭給開了膛!”

  “我、我第一次知道……人肉的味道居然……聞起來那麼香!”

  渾身顫慄的帽子表情已經徹底扭曲了,顯然是在強忍著吐出來的衝動。洛倫倒是挺能理解對方這種做法的——對付街頭的無賴,只有徹底讓他們感覺到恐懼才會乖乖聽你的話,單純的利誘是沒用的。

  不過就算能理解,也依然無法接受。這已經不是震懾而是徹頭徹尾的虐殺,而他十分厭惡這種行徑。

  “之後呢,發生了什麼?”洛倫立刻跳過了這段:“穀倉附近的都是他們的人了?”

  “他們只挑走了那些結實的當手下,剩下的人還是該幹嘛幹嘛,只是都要服他們的管。”帽子越說越慌張:“我還以為沒事了呢,結果有一個傢伙把我給認了出來——就是在那天您回教堂的時候,他們看見您朝我的碗裡扔了個銅板。”

  “那些人一聽到您的名字都變得和瘋狗似的,我拼了命才逃出來,還差點兒就被抓住了!”心有餘悸的帽子看著洛倫說道:“現在我除了您這裡哪裡都去不了,一出門就會有人要殺了我!”

  “求求您,我……我可不想、不想變成……”

  “絕對不會!”洛倫當然知道帽子接下來要說什麼,所以趕緊打斷了:“你在這裡是絕對安全,哪怕是教會也不能無憑無據闖進學院抓人,更別說一群流浪強盜!”

  男孩兒拚命的用力點頭,像是流浪貓似的蜷縮在椅子上。

  長長嘆了口氣,洛倫清楚這種心靈創傷絕對不是自己幾句話能解決的,必須給他時間才行。拍了拍帽子的肩膀,轉身朝門外走去。

  面色冰冷的黑袍巫師自始至終站在門外——這是自然,道爾頓怎麼可能放過這麼重要的情報?更何況如果沒有他開口,洛倫都不可能讓帽子走進學院的大門。

  “回去,繼續問下去。”黑袍巫師語氣絕然:“線索還是太少了,我們需要更多情報。”

  “對不起,恕我拒絕。”洛倫毫不退讓,背靠著門和他對視著。

  道爾頓雙眼微微眯成一道縫:“你在質疑我?”

  “就他現在的精神狀況,如果繼續問的話勢必要上點兒手段。”洛倫解釋道:“可如果真這麼做,我們就會徹底失去他的信任,變得和那些人一樣了。”

  “我一直以為你很務實,洛倫·都靈。”

  “您的判斷依然準確。”洛倫微微一笑:“但既然我們還有時間,那就沒必要使用這麼激烈的手段。”

  沉吟了片刻,黑袍巫師終於微微頷首,算是認同了洛倫的選擇。無論如何對方是主動找上門的,而且恐怕已經有不止一個人發現這個小乞丐來到了學院,萬一他出了什麼事,對學院的影響也不好。

  當然,這些對於道爾頓而言根本不值一提,他在乎的只有學院安慰——眼下局面依然還在可控範圍,所以可以顧及一些面子問題;不過要是出現哪怕丁點意外……

  “他是來找我的,所以由我來替他擔保。”看著黑袍巫師不信任的目光,苦笑著洛倫聳聳肩膀:“當然,您也可以交給別人,比如說……艾因·蘭德?”

  “可以。”道爾頓點了點頭,自己的這個學徒雖然單純了些,但至少很細心。如果只是監視一個小乞丐的話,倒也未嘗不可。

  就在他轉身離開的時候,突然察覺到有一絲不太對勁的道爾頓忽然轉頭,讓剛剛鬆口氣的洛倫重新緊張了起來。

  “怎麼了?”

  “艾因·蘭德……最近兩個月,你還是第一次用全名來稱呼。”道爾頓開口道:“發生了什麼事嗎?”

  “……沒什麼,只是隨口就這麼說了。”面不改色的洛倫回答道。

  “是嗎?”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黑袍巫師才轉過身朝著自己的書房走去。

  就差一點點,自己就被發現了!

  輕輕碰一下後背,結果脖頸後面全是汗。長長鬆了一口氣的洛倫苦笑著搖搖頭——要是被道爾頓發現自己早就知道,恐怕就不會那麼輕易放過自己了。

  不過,話說回來……緩緩回首的洛倫看向身後的門,右手輕輕按在把手上,一動不動的沉思著。

  自己真的能完全相信帽子嗎?當然不能,為了尋求庇護他當然會說一些謊言,來獲取自己的同情心和自責,畢竟他是因為自己的原因才不得不逃亡的。

  他能為了一袋銀幣投靠自己,那麼為什麼不能為了更多的銀幣背叛自己?這種街頭的孩子心底應該也沒什麼道德壓力,加上對方的威脅逼迫,想要讓他乖乖賣命並不是什麼困難事。

  把他交給艾茵反而是件好事,小個子巫師是不會背叛自己的。同時這位煉金學天才心思縝密,說不定真的能察覺到他的馬腳,到時候自己還能反過來利用這枚“棋子”。

  “應該怎麼和艾茵解釋這個?直說的話可能又被當成自己在騙她。”躊躇不定的洛倫忍不住翻個白眼。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呢?”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11 17:24
第六十三章 躲在暗處的人(三)

  當穿著黑色長袍,提著魔杖的瘦高男人走進穀倉的時候,彷彿就連原本溫暖的房間也降了幾度。

  破敗的穀倉內人頭攢動,只是這些人並非原本的流浪漢和無賴。圍繞著中央篝火堆的,是一群同樣披著掩人耳目長袍的傢伙;站在後面不遠處的,則是些傭兵打扮,全副武裝的壯漢們。

  看著那一雙雙兜帽下面恐懼和興奮交雜的目光,卡蘭緩緩舉起手中的魔杖,輕輕低吟了幾句,穀倉內那幾個原本冰冷的火盆,瞬間亮起了火光!

  這一手立刻把所有人嚇了一跳,看向瘦高男人的表情愈發的敬畏了。達到效果的卡蘭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但很快被嚴肅的表情所取代,低沉的嗓音迴蕩在渾濁的空氣中。

  “先生…不、是兄弟們,諸位同為巫師的兄弟們,你們或許奇怪為什麼今天我要把大家都找來——很簡單,因為時機已經到來了!

  看看我們這個悲哀的時代吧!貪婪而迂腐的教會把控大權,貴族將我們當成可以隨意使喚的走狗,愚民則把我們當成是可怕的洪水猛獸,整個時代都在踐踏著我們的尊嚴,我們這些掌握著真理之人的尊嚴!

  先生們,我不是什麼狂徒,我也只是一個信奉著聖十字的普通人,僅僅是選擇了成為巫師來侍奉偉大的聖十字和這個國度。但他們是怎麼回報我們的?你要麼就要成為一隻乖乖聽話的走狗,要麼就只能東躲西藏!

  難道巫師們不是生來自由的嗎?我們在冰冷的高塔中修行,在那些富人們享受陽光的時候,卻必須鑽研晦澀難懂的書卷,去觸碰恐怖的虛空,換來的卻是無數的白眼和一生的壓迫,這難道就是天理?!

  不,這不公平,這絕對不公平!

  為了追尋自由和真理,我們必須東躲西藏,隱藏身份的混跡在那些鄙視畏懼我們的愚民之中,稍有暴露就會被當成瀆神者而逮捕。你們當中肯定有人認識德拉科,這位可憐的煉金術師,到死都是以教士的身份而死的。

  教會的人說他為了聖十字而犧牲,但其實呢?是因為他被發現了身份才慘遭滅口!甚至就連動手的都不是別人,正是我們那些維姆帕爾學院的‘同伴’們!

  他們已經拋棄了自己的人格,心甘情願的成為了教會和貴族的走狗,彷彿只要自己夠努力就能從主子那裡得到些尊重!

  而我們絕對不能再忍耐下去了,只有這一次我們必須復仇——目標不是別人,就是背叛了我們的維姆帕爾學院,要讓他們明白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麼!

  兄弟們,你們究竟是要欺辱並且自欺欺人的苟活,還是來一次絢麗燦爛的犧牲?!讓那些貴族老爺和教會的大人們看看,看看我們是不是永遠都會俯首帖耳的當他們的奴隸!

  連被壓迫的莊稼漢都能舉起釘耙和鋤頭起義,為什麼我們就不可以用自己的行動,讓他們感受到我們這些人的憤怒?!

  想離開的懦夫,請現在從我身邊離開;想要復仇的勇士們,請做好犧牲的裝備——因為我們是撲向火焰的飛蛾,必將在這黑暗的時代綻放出僅有的智慧之光!”

  沉寂的穀倉中響起了如雷的掌聲,雖然僅僅只有十幾個人的流浪巫師們激動萬分的攥著手中的魔杖和腰間的佩劍,為這一刻的到來而歡呼雀躍。

  他們已經等待了太久,也躲藏了太久,實在是需要一個真正能夠帶領他們從容赴死的領袖來領導,讓整個公爵領所有的巫師們得到真正自由生活的權利。

  趁著所有人都在歡呼的間隙,卡蘭微微擺了擺手,以要繼續安排相關事宜的名義離開了穀倉中央的篝火堆,還不忘了和每一個流浪巫師關切的握了握手給予鼓勵,讓他們擺脫內心最後一點點的遲疑。

  至於那些傭兵們倒是不需要,他們只要確定這位巫師老爺能夠付給足夠的薪酬就行——至於他們要幹什麼倒是無所謂,只要錢給的夠多,哪怕是會掉腦袋的事情他們也不在乎。

  悄悄的離開穀倉大門,在確定了身後沒人之後,瘦高男人才朝著一處路邊的破舊館走了進去,坐在了那位等待他許久的人面前。

  “請您務必轉告法內西斯大人,一切都已經準備就緒。”壓低了聲音的卡蘭畢恭畢敬的開口說道:“除了原本的傭兵和那些流浪巫師之外,我還另外招募了幾十個人,絕對能一舉拿下維姆帕爾,為大人解憂!”

  他不敢不畢恭畢敬,坐在自己面前這個傢伙可是法內西斯身邊最親新的騎士——當然另一方面,要是被穀倉的人發現自己在和這位“談笑風生”,麻煩可就大了。

  “大人還在等待時機。”騎士皺著眉頭說道。如果可以他也不想來這種藏污納垢的地方,和這種瀆神的傢伙交談,同樣只是沒辦法而已,法內西斯大人的“事業”需要這種人:“讓你的人安靜的等下去,時機到了自然會告訴你。”

  “但他們已經快等不及了!”卡蘭焦急萬分的解釋道:“傭兵還好辦,可那些流浪巫師都是瘋子,再等下去他們就會開始懷疑我了——更何況,萬一維姆帕爾的人發現了怎麼辦?!”

  “我記得你信誓旦旦的保證過,絕對不會被維姆帕爾發現的。”

  “那只是在一切順利的局面下,沒有人是能夠知曉一切的預言家!”卡蘭強忍著心底的怨恨和憤怒,低三下四的回答道:“無論如何,請您務必要告訴法內西斯大人,再等下去是一定會出現意外的!”

  騎士猶豫了片刻,平心而論他也明白這個叫卡蘭的人說的是對的,但每次看到他都覺得這個人不懷好意,想要利用法內西斯大人來完成他不可告人的目的,才遲疑到了現在。

  不過騎士還多少記得,法內西斯說過的那句話,只要他的利益還被大人緊緊攥在手心裡,他就絕對不敢做出任何背叛的舉動,所以目前來說這傢伙應該還是忠誠的。

  “……好吧,我會轉告法內西斯大人的。”遲疑的騎士還是答應了下來,但也順勢警告對方:“但如果你有任何不軌的舉動,不需要大人下令,我就會親自砍了你的腦袋!”

  “一切僅憑您的吩咐。”卡蘭謙卑的笑了笑,低聲下氣的朝這位騎士鞠了一躬。對方才傲慢的站起身,招呼也不打的就離開了。

  自以為是的混蛋,等到這件事情結束之後就讓你不得好死!

  咬牙切齒的瘦高男人猙獰的臉甚至都扭曲了——自己現在還不能把這個傢伙怎麼樣,必須忍耐,等到事情結束再收拾對方。

  到時候法內西斯肯定就能看到自己身上的價值,這種只懂得愚忠的騎士怎麼可能比得上自己有用?想來就算不小心出現些“意外”,那位大人也會原諒自己的。

  至於那個叫洛倫·都靈的傢伙……卡蘭到現在都還記得這傢伙帶給自己的恥辱——就是因為那瓶極其不穩定的引火劑燒傷了雙手,那天晚上自己才不得不離開了古木鎮,致使整個局面變得危險了起來,在法內西斯眼中的地位急速下降!

  絕對不能放過他,絕對不能!目光陰狠的卡蘭,手指彷彿還在隱隱作痛,隱姓埋名的流竄了這麼多年,他也曾經吃過不少虧,但還真是第一次栽在一個巫師學徒的手上!

  我會親手弄死你的,爬蟲!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11 17:25
第六十四章 躲在暗處的人(四)

  “雖然原本是儲物間,但還算乾淨,只能請你稍微將就一下了。”

  抬了抬鼻樑上的眼睛,小個子巫師朝著這個比她還要矮一些的男孩兒歉意的說道。

  “沒、沒關係的,只要能有個住的地方就可以了。”慌慌張張的帽子趕緊擺了擺手,實在是不清楚為什麼這個長得清秀的巫師老爺,會對自己這麼熱情:“這已經非常好了,我在穀倉的時候還曾經睡過街上呢!”

  “睡過街上?”艾茵楞了一下,眼睛裡立刻泛起了淚花,蹲下來撫摸著帽子那亂糟糟的頭髮:“明明這麼小的年紀,居然……”

  為啥這巫師老爺哭了,這很慘嗎?帽子實在是不明白。能睡街上已經很好了,那些倒霉的傢伙還會被巡邏的衛兵踹進陰溝裡呢。

  “總之,不論需要什麼就直接來找我就可以,或者也可以去找洛倫。”艾茵那泛著水光的眸子一閃一閃的,讓帽子躲都躲不開:“千萬記得不要一個人離開塔樓,會很危險的。”

  “謝謝您,巫師老爺。”帽子的臉上露出了無比燦爛的笑容:“您真是個好人,聖十字會保佑您的。”

  聖十字……想到自己女巫身份的艾茵,嘴角卻露出了苦澀的笑容。無論如何,聖十字也是不會保佑自己的。

  就在帽子鬆了口氣,以為這位要離開的時候。小個子巫師卻轉過身停下了腳步:“你和洛倫是在古木鎮認識的吧?”

  “……是的。”警惕的男孩兒立刻反應過來,杏仁兒似的眼珠轉了兩圈才看向艾茵:“您有什麼事嗎?”

  “沒別的,就是有點兒好奇。”故作鎮定的艾茵望瞭望門外,然後才小聲說道:“能和我講講,他在古木鎮都遇到了哪些事情嗎?”

  “古木鎮?”帽子的表情更警惕了,但是對這位好心的巫師老爺,他實在是不願意當面拒絕:“好吧,如果您真的想知道……”

  站在門外的洛倫低垂著頭,雙眼緊閉像是睡著了一樣,只是嘴角有些無奈的弧度證明他還醒著,一字不差的聽著房間裡面的動靜。

  過了十多分鐘門才被打開,表情有些沉重的小個子巫師從房間裡走出來,一語不發。

  “怎麼過了這麼久?”

  小個子巫師沒有回答他,只是頭也不抬的朝著樓梯邁開腳步,洛倫也只好跟在她身後。兩個人一前一後的來到了道爾頓·坎德的房門外。

  “你從來沒告訴過我,你做的是那麼危險的事情。”快要到門邊的時候,艾茵背對著洛倫停了下來:“為什麼你從來都不……”

  “不管你從帽子嘴裡聽到了什麼,那都是被誇大了的。”還沒等她說完,洛倫就直接開口道:“沒有那麼危險,至少對我來說是這樣,相信我。”

  “所以你果然是躲在門外偷聽了!”面色羞紅的艾茵立刻轉過身,激動的表情像是抓住了露出尾巴的耗子:“明明告訴過你不准偷聽的!”

  原來是在這兒等我呢……恍然大悟的洛倫恨不得一巴掌拍在臉上。

  自己真的是蠢到家了!

  “你現在肯定特別得意對吧?是啊,你每次離開的時候,我都像個傻子似的替你提心吊膽來著!”緊緊攥著拳頭的艾茵死死盯著洛倫,恨得她牙癢癢:“你肯定背地裡偷偷笑話我了,對吧?!”

  洛倫徹底傻了,我幹了什麼?我在哪?我接下來該怎麼做?

  “要不……我再告訴你一個秘密?其實我是……”

  “你是什麼都沒用了,大騙子——!”憤怒的小個子巫師狠狠撞開了洛倫,風一樣衝下了樓梯,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見了。

  “艾茵!”下意識反應的洛倫立刻追了上去,不過還沒有下樓梯他就聽到了另一個的慘叫聲。

  “艾因·蘭德,道爾頓導師明明說過不准在塔樓內大聲喧嘩。還有……你為什麼撞我?”

  “為什麼?因為我蠢啊,我們的天才巫師閣下!”

  “你居然承認了,我真替你高興——你終於不再騙自己了!”

  “是嗎?那我就讓你更高興一點兒怎麼樣?”

  “更高興……啊——!!!!”

  淒厲的慘叫讓洛倫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氣,拍拍胸口像是什麼也沒有發生過一樣走到道爾頓門前。

  艾薩克,好樣的!洛倫在心底默默給他點了個贊。

  “他們在吵什麼?”

  書房內的道爾頓皺著眉頭,不帶一絲感情的目光盯著走進門的洛倫。

  “沒什麼,一切照常。”洛倫反手將門關上,故作鎮定的露出了一個微笑:“請問您找我有什麼事情嗎?”

  道爾頓都懶得回答他,只是目光愈發的冰冷了。

  “沒什麼直接的證據,可以說明帽子是混進來打探我們的間諜。”搖了搖頭,洛倫的嘴角微微勾起:“但我並不是說他沒有嫌疑。”

  “我記得你還願意為他擔保。”

  “那並不能說明我相信他,而是我確信他逃不掉。”道爾頓對於這樣的回答並不滿意,洛倫只好換了種方式:“帽子只是個小乞丐,哪怕他真的是逃出來的,也不可能知道多少東西。”

  “但如果他是對方的探子?”

  “那他就更不會願意告訴我們了。”上前走了幾步,背著雙手的洛倫微微嘆了口氣:“對於這種混跡街道的滑頭,單純的恐嚇是沒用的,得讓他徹底怕了才行。”

  “那就讓他害怕。”黑袍巫師回答的理所當然:“這個世界上,折磨人的手段很多。”

  “既是他真的怕了,也不能完全保證說的都是實話——為了活下去他們什麼謊都撒得出來,您根本猜不到那一句才是真的!”

  哪怕是巫師,也不可能擁有能夠讓人絕對說實話的手段,至少道爾頓是辦不到的。猶豫了片刻,才挑起雙眼看向洛倫:“你的辦法是什麼?”

  “給他機會,讓他自己露出馬腳來。”洛倫的臉上多出了一抹詭異的笑:“如果他真的是被那位卡蘭先生派來,那肯定也給了他任務。只要一有機會他自己就會暴露,到時候我們就可以名正言順的逼問了。”

  “你確定?”

  洛倫清楚道爾頓在擔心什麼,一旦真的被發現了學院裡的吸血鬼,哪怕只是一個小乞丐都有可能讓學院落入萬劫不復的境地——私藏這種能夠瞬間屠戮整個村莊的怪物,公爵大人再相信他們,也不可能繼續為學院擔保了。

  “我有足夠的信心,而且我也確信對方也不可能有十足的把握——否則他們為什麼只是讓一個小乞丐,而不是直接上門呢?”

  反問的洛倫語氣十分篤定,一點一點靠近道爾頓的書桌:“只有一點——我需要得到您和伯多祿院長的絕對信任,以及在整個維姆帕爾城堡內,不受監視的自由。”

  “道爾頓導師,我知道自己很可能觸碰到了學院的某些了不得的秘密,也清楚您完全沒有理由相信我這個才來了幾個月的外人——但請您至少對我的能力保持信任,之前雖然多少出現了些意外,但我都完成的十分完美。”

  道爾頓還是同意了。

  這就是有實打實功績的好處,可以在自己需要的時候作為強有力的佐證,讓對方相信自己。

  如果自己過去幾個月沒有一次一次的賣命,解決對方交給自己的所有任務,那麼現在道爾頓也不可能僅憑幾句話就做出這麼重大的決定,讓洛倫在整個維姆帕爾學院擁有自由行動的特權。

  至於道爾頓是否真的那麼相信自己?洛倫在心底苦笑了一聲。

  反正等到這件事結束之後,他不殺了自己就足夠仁慈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11 17:25
第六十五章 各懷鬼胎的人(一)

  “這傢伙還真是……有點兒心急啊。”

  空蕩蕩的塔樓,沒有上鎖的門,清冷的月光——近乎完美的條件,在召喚某個躲在儲藏室的男孩兒,無聲的暗示著現在是他最好的行動時機。

  窗沿上的洛倫,趁著夜色監視著那個小心翼翼移動的身影,因為是夜間視線十分的模糊,他也只能勉強看清大致的的模樣而已,嘴角勾起無奈的笑意。

  想要勾引這種過於狡猾的傢伙上鉤自然不是什麼容易事,為了今晚洛倫已經等待了足足四天,並且利用起每一次碰面的機會,不斷暗示著某個男孩兒關於學院的事宜,慢慢的替他樹立信心。

  果然,孩子就是孩子,沒耐性是與生俱來的——哪怕常年混跡街頭,年齡和經驗依舊是他的缺陷,他不可能像道爾頓或者伯多祿那樣,對任何事情都擁有無限的耐心。

  原本還以為要等上一個星期,結果稍微有些低估了洛倫的預料,由此可見距離那位卡蘭先生動手的時間也不會太遠了。

  此時早已過了最炎熱的季節,凜冬的寒風已經降臨,對於維姆帕爾這種建在山崖附近的城堡就更是如此了,呼嘯的冷風每一次掠過,都像是女妖和惡靈的哭嚎聲令人毛骨悚然。

  即便是已經快要怕死了,冒著晚風出門的帽子依舊是毅然決然的離開了溫暖的儲藏室,在確定沒有人影之後才順著城堡城牆的牆根,爬伏著身子一點一點的朝著目標移動過去。

  巫師的城堡確實很可怕,那位叫洛倫的巫師老爺也確實很厲害……但是,每次一想到卡蘭那張臉,帽子都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在顫慄,腸胃不斷的翻滾。

  那根本不是人,是魔鬼,絕對是魔鬼!

  在恐懼和夜晚冷風之中發抖的帽子放慢了腳步,漆黑一片的城堡之中,除了穹頂的月亮他根本找不到任何可以借光的地方,甚至都無法確定自己的位置,只能讓自己的眼睛逐漸適應黑暗,摸索著前進。

  身後隱隱傳出什麼動靜,讓嚇得半死的帽子猛地回頭,滿後背都是冷汗。現在自己再回去的話,還可以說是好奇心作祟之類的,再走下去恐怕就沒有回頭路了!

  再三確認了身後沒人的男孩兒才縮回脖子,繼續屏住呼吸朝著主堡的方向連爬帶走,腳下沒有一丁點兒的聲音。

  躲在帽子身後不遠處的洛倫卻陷入了沉思,他很確信男孩兒剛剛很猶豫了,但依舊沒有選擇放棄。

  究竟那位卡蘭先生用了什麼手段,才讓他克服心底的畏懼替他賣命——或者說是何等的恐懼,才讓他能夠對卡蘭“忠心耿耿”到這個地步?

  常見的方式是威逼利誘——不過帽子這種街頭小混混,應該沒什麼親人可以被抓來要挾,當然也不能完全排除;高額的賞金應該也不足以買到這種程度的忠誠,他也並非刀口舔血的傭兵;

  除此之外,毒藥和詛咒也是常見的辦法。對方是一位相當水平的施法者,辦到這一點也不值得驚訝,手段多是正常的。

  不不不,這些都只是對方的手段而已,並非目的。自己不應該在這上面耗費心思,而是應該弄清楚卡蘭究竟想要做什麼。

  他已經知道學院裡藏著吸血鬼了,為什麼還要讓帽子混進來?

  如果是我的話,這麼做的目的有可能是什麼?

  確認具體的位置?這麼做根本沒意義,只要伯多祿和另外八位擔任導師的巫師們還在,他就絕對進不來。

  讓帽子替他去找到吸血鬼?先不說帽子有沒有這個勇氣,這個男孩兒在那頭怪物面前能撐住五秒鐘的概率無限接近於零。

  或者說,找到吸血鬼是有前提條件的?這個比較有可能,想來伯多祿為了隱藏這個秘密應該費了不少心思,應該不止於很簡單就能發現才對。

  撓了撓腦袋,洛倫繼續跟蹤下去。帽子確實是非常謹慎,但他畢竟不是在這個城堡生活了幾個月的洛倫,想要找到能夠避開對方視線的盲區和死角,並非是十分困難的事情。

  但就在看到帽子的身影走進主堡的時候,抬起頭的洛倫卻愣住了——並不是驚愕,而是一種完全不知道究竟該怎麼表達的心情。

  “這裡是……城堡的教堂?”

  學院裡是有一個小教堂的,他從來的第一天就知道了,只是從來沒有去過罷了。畢竟整個巫師階層都是出了名的不虔誠,有這樣一個小教堂恐怕也只是為了應付一下教會罷了。

  現在看來,這又是伯多祿設好用來掩人耳目的圈套!

  詫異的表情慢慢褪去,得意的微笑從洛倫的嘴角揚起——他在剛剛就可以直接動手了,之所以要等到現在,就是為了確認吸血鬼的準確位置。

  換成是任何別的情況下,道爾頓或者伯多祿都不會給自己這麼好的機會,並且一定有無數雙眼睛盯著自己的動向。

  只有今晚,自己可以在不受監視的情況下找到這裡!抓住帽子的把柄和逼問真相都只是明面上的幌子,這才是洛倫真正的目的。

  溜進小教堂的帽子反手將門關上,然後插好了門栓才稍稍鬆了口氣。不敢有任何遲疑的跑到小教堂最前面的聖十字雕塑旁,輕盈的指尖小心的在金屬的雕塑上摸索著,不知道碰到了哪個機關,雕塑的中央陷了下去,多出了一個小十字架的凹槽。

  哆哆嗦嗦的解開自己的衣領,帽子從最裡面衣服的夾層裡掏出一個差不多大小的聖十字掛墜,顫巍巍的就想要放在凹槽上面。

  “那是什麼東西?”

  驚恐萬分的帽子根本頭也不回,收起掛墜就跑!卻被從身後出現的手一把掐住了喉嚨,還沒等他掙脫就被狠狠的摁在了牆上,吊在半空中。

  “晚上好啊,帽子。”洛倫微笑著和男孩兒打著招呼,只可惜面色憋紅的帽子連氣都喘不上來了,像是脫了水的魚,雙腳來回竄動,像是要踩到地面上一樣。

  “雖然我很想把你放下來,但你應該也能猜到,為了今天晚上我籌劃了多久。”微笑的洛倫理所當然的對還在掙扎的男孩兒伸出右手:“東西叫出來。”

  只剩一口氣的帽子根本不敢有絲毫猶豫,立刻從口袋裡掏出了那個聖十字掛墜放進他手裡。“誠實守信”的洛倫立刻鬆手,墜地的男孩兒趴在牆根邊緣不停的咳嗽著,大口大口呼吸著來之不易的新鮮空氣。

  摸索著手中掛墜的洛倫表情卻十分的玩味——他曾經見過一個長得一模一樣的,就在安東尼神父的寢室裡,那個被壁爐燒成灰燼的木質聖十字!

  當時自己還曾經奇怪,為什麼一個神父寢室的壁爐裡會有燒燬的聖十字雕像來著,現在來看自己當時還是想得太簡單了,這東西當然不會僅僅是一個雕像而已。

  整個掛墜上面刻滿了大大小小的符文,僅僅是排列的順序和方式都是他聞所未聞的,證明這個東西絕對不是什麼普通的玩意兒,而是相當高級的煉金製品。

  被製成聖十字掛墜的魔法物品,囚禁著吸血鬼的小教堂……維姆帕爾學院,還真是在瀆神的道路上走出了新高度,做出了新水平。

  “那麼,接下來就是你的問題了,帽子。”慢慢蹲下來,和藹可親的洛倫輕輕搭住男孩兒的肩膀,絕了對方逃走的心思,嘴角掛著十分猶豫的微笑。

  “你覺得,我應該拿你怎麼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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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各懷鬼胎的人(二)

  洛倫“溫柔”的聲音把帽子徹底嚇壞了,整整一個晚上的提心吊膽加上差點兒被掐死的經歷,已經讓這個男孩兒不堪重負,縮在牆根幾乎快要哭出來。

  “你瞧,作為曾經相互合作過的夥伴,我非常樂意保護你,並且暫時給你一個安全的住所——不過很可惜,你似乎在利用我的這份友誼,來為你的新主子謀利。你覺得我應該怎麼對待你這位背叛了我的朋友呢,帽子?”

  “我、我不知道!求求您放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只要您別殺我,怎麼著都行!真的,怎麼著都行……”

  帽子已經徹底被嚇傻了,除了哭之外根本什麼都說不出來,眼淚夾雜著鼻涕弄得滿臉都是,抱著腦袋連看洛倫一眼都不敢。

  “你這讓我很難辦啊,帽子。”洛倫嘆了口氣,遞給男孩兒一張手帕:“如果我真想把你怎麼樣,你覺得我會等到現在嗎?”

  “那、那麼說……”一邊拿著手帕擤鼻涕,男孩兒用紅腫的眼睛看著洛倫,目光中滿是希冀:“您不會殺了我?”

  “視情況而定。”洛倫微微一笑,然後帽子又哭出來了。

  很好,哄孩子不是自己的強項。

  “不過現在我還不打算殺了你——畢竟這麼做有什麼用呢?”洛倫只好硬著頭皮繼續:“如果你能告訴我更多的情報的話。”

  一說到這個,男孩兒立刻緊張得拚命朝身後躲,哪怕明知背後就是牆壁:“不、求求您千萬別,除了這個什麼都行!真的,您讓我做什麼都行,殺了我都可以!”

  “別緊張,冷靜——你在維姆帕爾城堡,這裡有整個公爵領最厲害的巫師。”洛倫趕緊安撫道:“不論那位卡蘭先生對你做了什麼,我們都有辦法。”

  “原來您都知道!”帽子差點兒叫出聲,但還是搖了搖頭,神色無比的驚恐:“沒用的,我已經沒救了,換成誰來都沒救了!”

  “他給你下藥了?”

  帽子絕望的點了點,聲音越發的顫抖:“那、那位先生給我喝了瓶東西,其實挺好喝的,而且喝完了還能做好長好長時間的美夢,那夢特別真實。喝進嘴裡的,吃進肚子裡的,手裡攥著的,都和真的一樣!”

  “但喝過之後,才一個月我……我感覺自己就快要死了,是比死還痛苦!”帽子的表情愈加恐懼:“頭都要炸開了,身體好像被千萬隻蟲子咬,但就是沒有死,而且還活的好好的,想死都死不掉!”

  “那位大人答應我,說只要乖乖聽他的話,他就會再給我一瓶。否則、否則就會和那個傢伙一樣,被點著了,然後開膛破肚……”

  迷幻藥劑……洛倫當然知道這種東西,這種低等煉金藥劑的原理就和冥想或者深層夢境一樣,通過極少量的虛空力量來促成強烈的致幻效果。雖然簡易但因為材料難找所以價格也很昂貴。

  看來這位卡蘭大師還真是了下血本,這東西可不是一般人用得起的,也難怪帽子會這麼怕他,恐怕已經上癮了。

  “不用擔心,只是普通的迷幻藥劑而已,治療起來並不困難。”洛倫安慰道:“並且如果你真的很喜歡那種感覺……其實配置這種東西比你想像的還簡單。”

  “真的?”帽子有點兒將信將疑。

  “那就讓我再告訴你一件事吧。”洛倫慢慢站起身來,指著教堂最前面的聖十字雕塑:“還記得你剛剛做了什麼嗎?我猜卡蘭先生讓你把這個小掛墜放在那個凹槽裡面,對不對?”

  帽子點了點頭。

  “看起來沒什麼難的,只是他忘了提醒你幾件事。”洛倫十分平靜的說道,像是在談論昨天晚上的早餐:“這個掛墜其實是一個魔法物品,一個‘鑰匙’。而那個雕塑其實是一個機關,等到你把它放在上面機關就能打開——然後你的腦袋就會四分五裂!”

  “真的?您在騙我吧?!”帽子顯然不相信。

  “你儘管可以試試。”洛倫笑了出來,把掛墜遞到男孩兒面前:“相信我,你一點兒都不會感到疼!”

  這種強力的機關,如果不是精神殿堂極為強悍的巫師,或者擁有超人的意志力根本承受不住,虛空力量的衝擊一瞬間就能將帽子的腦袋炸成碎西瓜。

  “那、那我該怎麼辦?”不管是不是相信洛倫所說的,帽子都清楚現在自己沒有退路了——只要一走出去,這裡的巫師們肯定不會放過自己:“洛倫老爺,求您救救我,我還不想死!”

  “儘管放心,只要還有我在,就沒有人能夠傷害你。”重新躲在帽子身邊,洛倫小心翼翼的拍拍男孩兒的肩膀:“只要你不在背叛我,我就會盡我所能的保護你的安全。”

  “不是對學院,也不是那位卡蘭先生,而是我。帽子,我需要你對我忠誠,全心全意的忠誠。”

  並不清楚是什麼的帽子,只是本能的點了點頭,怔怔的看著洛倫那十分具有欺騙性的笑容:“如果再有下次,我不會給你第三次的機會,明白了嗎?”

  “明、明白!”

  “那現在我們就趕緊離開這兒吧。”洛倫立刻露出了歡快的表情,伸手把帽子從地上拽起來:“回去睡個好覺,就當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男孩兒當然不會反對,強顏歡笑的給在洛倫身後,走到門口,輕輕的打開了門栓——兩個身影正一左一右的站在教堂門外,等候他們多時了。

  “晚上好,洛倫,還有這位小先生。”伯多祿微笑著開口,打破了尷尬的氣氛。只是旁邊道爾頓那冰冷的目光讓這份努力實在是沒有什麼改善。

  “晚上好,院長大人,還有導師。”洛倫立刻謙卑的鞠躬還禮。然後拍了拍帽子的後背:“能麻煩你先回去嗎,帽子?院長他們可能有事情找我。”

  “哦……好、好的!”立刻反應過來的男孩兒趕緊點了點頭,用看救命恩人的目光看了洛倫一眼,然後飛快的逃走了。

  教堂門外一下子只剩下三個人,氣氛再一次變的尷尬了起來。稍稍嘆了口氣,洛倫背起雙手將目光轉向道爾頓:“我記得您答應過我,不會再對我監視了。”

  “請不要為難道爾頓,孩子,這是我的主意。”伯多祿立刻攬了下來,滿懷歉意的說道:“並不是我們不相信你,而是這件事實在是太重要了,我們必須知道那位卡蘭先生究竟知道多少。可以告訴我們,那位叫帽子的小先生都告訴了你什麼嗎?”

  “當然。”洛倫恭恭敬敬的低下了頭:“那個叫卡蘭的男人給帽子灌了一瓶迷幻藥劑,並且以此為要挾手段,讓帽子替他賣命,尋找某樣東西。”

  “真是一個手段低劣的惡徒,巫師當中的敗類。”推了推單片眼睛,面不改色的伯多祿繼續問道:“那麼,他究竟想要找到什麼東西呢?”

  “不是很清楚,但應該和某個‘機關’有所牽連——這僅僅是我的推測。”隨手在身後的口袋裡摸了摸,將那個燒燬的聖十字掛墜遞給了伯多祿:“不過之前在古木鎮的時候,我曾經無意間發現了這個,恐怕和帽子到教堂裡要尋找的東西有所關聯。”

  接過那已經燒燬的掛墜,伯多祿和道爾頓面面相覷,目光之中明顯透露出了什麼。而洛倫則是多少鬆了口氣,如果不是之前留了一手,今天晚上就很難交差了。

  “你做的很好,洛倫,甚至可以說非常好。”沉默了半天,伯多祿才說出這句話:“那麼那個叫帽子的孩子……”

  “他已經沒什麼威脅了,倒不如說他身後的那個人才是真正的威脅。”洛倫搖搖頭:“我不知道他究竟想要得到什麼,但有件事情是肯定的。”

  “他馬上就要動手了,我們得做好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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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各懷鬼胎的人(三)

  今天的氣氛不太對,這是從睡夢中醒來的小個子巫師的第一個念頭。

  所有的學徒們都被聚集了起來,將近一半的人被安排暫時離開學院,剩下實在不能離開的都被安排到了主堡的大廳,並且鎖上了大門。

  甚至就連自己和艾薩克也是一樣,這一次的伯多祿完全沒有了往日的慈祥與和善,所有有異議的學徒都被導師們直接打暈了,扔進主堡大廳的儲物間裡。

  而就在那些導師們的袍子下面,艾茵都能聽到武器的晃動聲,還有十幾個較為年長的學徒們,腰間也掛著長劍跟在導師們的身後,表情十分的嚴肅。

  “究竟是怎麼回事?!”焦急萬分的艾茵坐在大廳最邊緣的桌子旁邊,看著周圍那些表情惶惶,竊竊私語著的學徒們,急切的詢問著面前的洛倫:“你肯定知道的對吧,道爾頓導師肯定告訴你了!”

  “伯多祿院長不是已經說過了嗎?”洛倫淡淡的開口道:“最近學院附近不太安穩,有強盜出沒,所以院長打算找村鎮的衛兵幫忙巡視一下,順便向公爵和教會求援,在確認徹底安全之後重新開課。”

  “說實話!”小個子巫師狠狠的看著他,完全是一副準備吃人的架勢。

  “……當然,不過你得先給我一個承諾。”舉雙手投降的洛倫面色平靜:“不論發生什麼,都不會插手這件事——這是在為你著想,不答應的話我就只好考慮把你也打暈了。”

  “可是!”小個子巫師還想掙扎一下。

  “抱歉,這次不是鬧著玩的。所以請立刻告訴我,行還是不行?”

  “……好吧。”咬著牙答應了下來,艾茵盯著他:“但你要說實話!”

  洛倫無聲的點了點頭,然後看了周圍一眼,壓低了聲音才開口:“伯多祿院長的說辭裡面,有一半是真的,但是情況要比他說的更危險。”

  “有一群人,大概是流浪巫師和傭兵,會在最近某個時間突襲維姆帕爾學院,我們不清楚他們的最終目的,但……恐怕一場廝殺是在所難免的了。”

  雖然早就有所預料,但聽到真相的小個子巫師還是驚呆了,目光都在顫抖:“怎、怎麼會這樣……他們究竟為了什麼?”

  “我覺得這應該是伯多祿院長應該擔心的問題。”開玩笑似的擺了擺手,洛倫的目光有意無意的朝著正在巡視的道爾頓撇過去,眼下整個學院裡,也只有這位導師大人最為鎮定自若,絲毫看不出和往日的區別。

  至於其他的導師們,大多面色都有些蒼白,但還不至於害怕,頂多是有點兒緊張而已。畢竟在維姆帕爾這種偏僻的山崖下當巫師,多少都有些荒野間流浪的經歷,哪怕並非真正的戰士,也不是沒經歷過殺戮的普通人。

  而那些較為年長才被武裝起來的學徒們,就真只是揮舞著劍的學徒而已——他們恐怕這輩子都是第一次用這種東西,真要面對刀口舔血的傭兵和經驗豐富的流浪巫師,怕是連障礙也不算。

  僅僅憑藉學院的二十幾號人,根本不可能是卡蘭和他一眾匪徒的對手,求援是沒有選擇的選擇。畢竟巫師終究是巫師,殺人並非他們的特長,戰鬥更不是他們的強項——如果不是因為經常要去清繳公爵領內流竄的怪物,他們連一丁點兒戰鬥經驗都沒有。

  “要不你還是逃走吧!”趁著沒有人注意自己,小個子巫師突然抓住洛倫的手:“你身手那麼厲害,想逃走的話肯定沒有問題的!”

  “那要是……學院出事了,你怎麼辦?”洛倫反問道。

  “那……也只是我的宿命而已。”被問住的艾茵,支支吾吾的回答道:“說不定那樣更好,至少不用一輩子活在恐懼中,隨時擔心被別人發現身份。”

  洛倫笑了。

  “干、幹什麼?有那麼好笑嗎?!”小個子巫師生氣了:“如果可以選的話,誰也不希望自己會死啊,但……這也只是宿命而已,不論是誰早晚都會有那麼一天……啊嗚嗚嗚!”

  話未說完的艾茵被洛倫反握住手掌,然後直接被按住了嘴唇。面帶微笑的洛倫微微起身,穿過桌子湊到她耳邊,面頰熏紅的小個子巫師腦袋都快冒煙了。

  “絕對不會有任何人,能在我躺下之前傷害到你……這是個承諾。”

  ……………………“那些巫師們已經有所察覺了,時機已到!”

  精緻的客廳內坐在長椅上的法內西斯,略有些激動的看著桌上伯多祿寫來的求援信,甚至都忍不住自言自語了起來。

  由此可見伯多祿已經清楚找上門的究竟是一群什麼人,否則以這位的性格是不可能輕易向教會的人求援的,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自己的付出果然沒有白費。

  要知道雖然教會在整個公爵領很有勢力,但並不等於擁有為數眾多的軍隊——僅僅只有少量護衛主教大人的衛隊而已,就連這些人沒有特殊理由也不能輕易調動,完全處在公爵大人的監視之下。

  法內西斯一直在等待這麼一個理由,一個合理的藉口,可以讓自己動員教會的衛兵,名正言順的衝進那座褻瀆了聖十字的巫師城堡,將它燒成灰燼!

  而現在還有比那位伯多祿院長親自寫的求援信,更好的藉口嗎?

  嘴角慢慢揚起笑意,法內西斯彷彿已經看到了未來:自己率領著教會旗幟下的勇士們,將破壞穩定的匪徒清剿一空,並且在城堡裡發現了那些邪惡巫師們肆意瀆神的鐵證,將伯多祿和他的走狗們送上絞刑架,在聖十字的光輝下被淨化。

  而年老體衰的法比昂主教大人,他將別無選擇,只能把那頂誘人的冠冕遞出,自己將成為整個教會歷史上最年輕的主教,並且因虔誠的信仰與銳利的改革名留史冊!

  “立刻去告訴卡蘭,他和他的狗腿子們可以行動了,我要他今天晚上就出發,並且在明天的夜裡正式開始行動!”急不可耐的法內西斯立刻開始安排:

  “讓這個低賤的巫師明白,如果他想得到那樣東西,就必須乖乖聽話,一絲不苟的執行我的命令。否則我就把他和其他人一起送上絞刑架,永遠和這個世界說再見!”

  “不,你必須無時無刻監視著他。”依然覺得不保險的法內西斯立刻改口:“這傢伙實在是太狡猾了,一旦他有什麼不軌的舉動,就直接幹掉他!”

  “這樣做會不會太急切了,而且在教會那邊似乎也不太好解釋。”騎士趕緊上前問道:“您一向都對巫師學院的態度都不是十分友好……”

  騎士想說的是法內西斯向來都將矛頭對準維姆帕爾和伯多祿,恨不得對方去死。這次伯多祿來求援了他又表現的如此熱情,任誰都會覺得這裡面有問題啊!

  “現在那些都不是重點!”法內西斯質問道:“稍有常識的人都能看出,假如我們不能在眼下採取行動的話,難道聖十字還能給我們第二次機會?!”

  “可是……”

  “沒有可是,記住你的身份,騎士!”法內西斯再次打斷了他:“履行你對聖十字和我的義務,讓整個公爵領得到救贖和淨化,讓那些背信者,瀆神者和一切邪惡的勢力,在正義的鐵拳面前無所遁形!”

  看著越來越狂熱的法內西斯,徹底撕掉了往日理智的外衣和偽裝。騎士沉默了片刻,低下了他忠心耿耿的頭顱。

  “一切都將會如您所願的,法內西斯大人。”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11 17:25
第六十八章 各懷鬼胎的人(四)

  三十年前,名為伯多祿的巫師從公爵的手中得到了這座維姆帕爾城堡,和開辦整個公爵領唯一一座巫師學院的資格。從那天開始,維姆帕爾幾乎幾乎就成為了整個公爵領巫師的代名詞。

  任何一個來到這片土地上的巫師們,要麼選擇加入維姆帕爾成為這裡的一員,用義務的奉獻和教導學徒,來換取研究魔法的自由;要麼就必須隱姓埋名,在不被發現的情況下躲藏在人群之中,低調的生活。

  一部分的巫師選擇了第一種,並在實在忍受不了無窮無盡的繁重工作之後,離開這片土地;更多的巫師們則選擇了第二種,低調的生活著,靠著售賣草藥和簡單的藥劑維持生活,極個別還能靠著知識和廣博的見識,在某些富貴人家擔任家庭教師。

  不過還有一些人選擇了第三條路……他們大都並非正統學院出身,僅僅是碰巧接觸了這些神秘的知識,並且以為只要能夠學會就能出人頭地,擺脫艱難的生活和別人的白眼。

  但現實永遠殘酷無情——巫師的身份只能讓他們得到恐懼和厭惡,而非尊重。加上普通人的排擠和教會的監管,根本沒有自由可言。

  荒野之中,憤世嫉俗的流浪巫師們,就是卡蘭麾下最最堅定的力量。他們相信自己的所作所為是正確的,將對教會和貴族們諂媚逢迎的維姆帕爾看成是巫師的叛徒。

  這些人根本不在意自己會不會死,只要死得有意義就行。與其說是想要壯烈犧牲,但不如是因為已經徹底絕望了。

  卡蘭非常能理解這些人——換成是誰,在好不容易得到翻身機會之後,努力了十幾年幾十年,到最後依然受人鄙視,生活困窘連半點依靠都沒有,他都會絕望的。

  錯的不是我,是這個世界;不是我不努力,而是因為不公平……不外乎如是。

  他要做的,僅僅是給這些已經沒有希望的人,一丁點兒成功的可能,給他們一個看起來好像真能成功的目標,他們就會向撲火飛蛾一般蜂擁而上。這些流浪巫師早就不是正常人了,因為正常人不被逼到死角,是不會豁出性命的。

  忠心耿耿的,相信自己能夠給他們帶來希望的傻子,將會用他們自己的屍骨堆成山,為自己搭建起向上爬的梯子,成為自己腳下的台階。

  活了半輩子的卡蘭早就看透了,知識也好,力量也好,在真正的權力和黃金面前根本一文不值——自己動動手指能掐死那個法內西斯和他身邊的騎士,但自己敢嗎?!

  統治這片土地的公爵大人,也只是上了年紀的騎士罷了,但又有誰敢動他一根寒毛?那些比他強得太多的年輕騎士們,不還都要乖乖的跪在他面前,祈求能得到個一官半職?!

  世間的一切都是假的,只有權和錢才是真的,才是自己能夠實實再在攥在手心裡的!

  此刻入夜的維姆帕爾城堡,在月光下投下了巨大的陰影,穹頂的璀璨星光點綴著城堡的“天花板”,在一片漆黑的世界裡看起來無比的耀眼。

  但卡蘭可沒功夫欣賞這些景色,帶著身後的追隨者們如入無人之境的闖入了城堡下的村鎮,兩個半夜巡邏的衛兵甚至都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就被突然出現的傭兵抹了脖子。

  一刻鐘之後,卡蘭就帶著幾名巫師和傭兵頭子佔據了村鎮的塔樓,若無其事的將屍體拖走,踩著腳下滿是血水的地板坐在了椅子上。

  “現在,讓我們開始計畫的第一步。”在確認所有人都到齊之後,摘下兜帽的卡蘭開始了佈置:“維姆帕爾城堡就在前面,雖然他們根本沒有多少人,但那畢竟是一座城堡,只要關上大門我們就絕對進不去。”

  “所以我們必須兵分兩路,留下絕大多數人在這座村鎮裡製造騷動,動靜越大越好,放出幾隻食屍鬼出來——只要發現了動靜伯多祿絕對不會坐視不管,這是他們的責任!”

  “剩下的由我親自率領,埋伏在城堡大門外。只要他們敢開門我們就發動突襲,奪下這座城堡,殺光裡面的巫師,消滅這些背叛了我們的教會走狗!”

  “可如果這群膽小鬼不敢出來怎麼辦?”看到卡蘭一副信心滿滿的模樣,還是有人站出來,說出了這個問題。

  “不出來?呵呵呵……那就根本用不著我們動手了。”卡蘭陰狠的表情中擠出一絲笑容:“如果他們真的見死不救,自然有教會的人來將他們抓起來——到時候不光是伯多祿,整個維姆帕爾的巫師都要上絞刑架!”

  接下來就是任務的安排了。不出預料,幾個傭兵頭子,還有古木鎮招募來的流氓無賴們都希望能留在村鎮裡“製造混亂”,而不是跟著卡蘭去突襲維姆帕爾城堡,哪怕給的錢再多也不行。

  顯而易見的,他們在縱火搶劫和與古怪的巫師們戰鬥之間,明智的選擇了前者——更何況運氣好的話,光是搶到的油水都會比薪酬要多了。

  而絕大多數的流浪巫師們,都希望跟著卡蘭一起和維姆帕爾的叛徒們“決一死戰”。在十分惋惜的拒絕了一部分人的好意之後,卡蘭之挑選了極個別的精銳和十幾個願意跟隨自己的傭兵,作為突襲城堡的主力,剩下的人則負責用魔法和食屍鬼製造混亂,逼迫學院開門。

  毀滅維姆帕爾學院,僅僅是為了完成那位法內西斯大人交給自己的任務,卡蘭真正的目標是藏在學院裡的吸血鬼,帶上太多人不便於自己偷偷行動,也更容易暴露自己的真實目的。

  所以除了少量的親信之外,就只需要一些能夠在自己闖入城堡時候的替死鬼就可以了。反正在那座城堡裡除了伯多祿之外,更夠對自己造成威脅的人一個都沒有!

  一切準備就緒之後,卡蘭便離開了塔樓,還沒有下樓梯就被一個穿著斗篷的身影拽住了右臂,那力氣幾乎要將他的胳膊捏碎了!

  “等等!”斗篷下的聲音無比的冷漠:“別想一個人偷偷溜走,我也要跟你一起去城堡。”

  “您還是這麼不信任我,這位大人。”強忍著不喊出來的卡蘭呲著牙:“都到了這個份上,難道我還有退縮的餘地?”

  “我確實不相信你,因為你狡猾了。”騎士毫不掩飾,直接說道:“並且這也是法內西斯大人的命令,命令我無時無刻監視你的一舉一動,以防萬一。”

  “但現在情況有變。”根本想都不想的卡蘭立刻脫口而出,目光顫抖了片刻才給自己想好了說辭:“您要知道那些傭兵們都被留在了村鎮裡,這些傢伙會幹出什麼事情來,誰也說不好!”

  “您想想吧,等到法內西斯來的時候看到一個被屠戮殆盡,只剩下廢墟的鎮子他會高興嗎?如果大人稍微來的晚一點兒,那肯定會成為他一輩子都抹不掉的污點,被所有人都記得!”

  “只有您,您這樣的騎士才能夠約束住那些傭兵們,讓他們不至於把整個鎮子都給毀掉,然後在最最關鍵的時刻,法內西斯化作正義的象徵,給水深火熱之中的人們帶來聖十字的光輝——那樣不是更好嗎?!”

  騎士被說住了,還沒等到他反應過來卡蘭就趕緊掙脫了右臂,頭也不回的帶著麾下的親信門朝著城堡的大門狂奔而去。大呼小叫的傭兵們揮舞著手中的利刃衝入了村鎮,到處都是他們興奮的呼喊聲。

  今晚,將是狂歡之夜!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11 17:25
第六十九章 騷動的陷阱(上)

  雖然從一開始卡蘭並沒有打算將整個維姆帕爾小鎮毀掉的打算,畢竟如果事情鬧大了最後肯定不好收場,要是不小心牽連到自己的話,他有理由相信,那位法內西斯大人是絕對不會替自己擔保的。

  但卡蘭更清楚,那些人絕對不是自己能控制的——為了確保突襲城堡的成功,他帶走了絕大多數親信和比較得力的手下。

  而負責引起騷動的則是以古木鎮暴徒為首,混雜著想要撈一筆的傭兵,以及滿心思報復世界的流浪巫師。

  當第一個無賴撞開某個民居房門,在尖叫和求饒聲中揮舞著火把和利刃,拖著血跡未乾的女人與財物得意洋洋走出來的時候,整個局面就已經失控了……

  小鎮當中僅有的衛兵們,還沒有弄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就在暴徒們的突襲下盡數喪命。火光四起的街道之中到處都是暴徒和傭兵們狂歡的吼叫聲,興致勃勃的衝進任何房子裡,用手裡的火把和武器搶走一切想要的。

  沉睡中的村民們連發生了什麼都不知道,就在夢鄉之中慘死於毒手和火焰,任何一個傢伙都能搶走豐厚的戰利品,整個小鎮都變成了他們的遊樂場。

  至於那些帶著仇恨眼光的流浪巫師們,則瘋狂的招來了野外的食屍鬼,如幽靈般遊走在街道之中,肆意的用魔杖射殺任何一個膽敢擋在他們面前的普通人,享受著報復的快感。

  雖然那些粗糙的咒語根本射不穿騎士的甲冑,但對付普通人依然是無往不利。他們根本不想要什麼財富,他們只想聽到往日鄙視他們的人,臨死前的慘叫聲而已……

  殺戮、劫掠、縱火、慘叫……陷入恐慌之中的小鎮,正在一個街道一個街道的化作火海!

  在屠刀和怪物面前,連一個能夠站出來抵抗的村民都沒有,只能看到一個又一個跪地求饒和恐懼中四處逃竄的身影,在獰笑聲裡被按倒在地。

  被法內西斯派來監視卡蘭的騎士已經徹底驚呆了。僅僅才幾十個暴徒,居然就將一座不大不小的村鎮變成了聖十字經文中的地獄!

  站在街頭的他周圍儘是燃燒的房屋和倒地的屍骨,遠處能聽到女人和孩子哭泣的慘叫聲,但手握劍柄的他卻連做什麼都不知道。想要制止那些暴徒和流浪巫師們,已經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自己究竟在幹什麼,這真的是為了聖十字嗎?

  如果說之前和卡蘭這種瀆神的流浪巫師合作,還只是讓騎士有些困惑的話,那現在他已經徹底陷入迷茫了。

  這就是法內西斯大人所說的淨化?還是說是自己理解錯了,一切都是那個叫卡蘭的流浪巫師的陰謀?

  對,一定是的,一定是他的陰謀,一切都是他計畫好的!掙紮在瘋狂邊緣的騎士趕緊替自己找了一個理由,慢慢堅定的右手握緊了劍柄,拔出了鋒利的長劍。

  既然這是他的陰謀,那自己就必須阻止他,然後殺了他!

  ………………“村鎮已經完了。”

  從塔樓上走下來的道爾頓·坎德,用最簡短有力的幾個字,將外面的情況轉達給了還在焦急等待的伯多祿與幾位巫師們。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這些人為什麼要襲擊村鎮?”一個同樣穿著黑袍的巫師,困惑的看著道爾頓和伯多祿:“我以為那些流浪巫師的目標是我們。”

  “確實如此,這正是他們設好的陷阱,引誘我們離開城堡。”道爾頓的聲音不帶半點感情:“失去了城牆的保護,就我們這些人,絕對不是那些暴徒們的對手。”

  “那應該怎麼辦?眼睜睜看著村鎮嗎,再這樣下去恐怕連一個活人都沒有了!”

  “如果有人要出去送死,我絕對不會反對。”道爾頓目光冰冷的看向開口的巫師:“但請記住,學院的安全是第一位的,城堡裡同樣有幾十名年輕的學徒手無寸鐵!”

  “我清楚這有多危險,但眼睜睜看著村鎮完蛋一樣很危險!”那名巫師同樣在據理力爭著:“教會知道之後是不會放過我們的!”

  “那只是有可能,而且我們可以反抗。”道爾頓依然不松口:“但現在如果出去,就是踏進了敵人的陷阱,必死無疑。”

  “你……”巫師剛剛想要繼續反駁下去,另一個背著劍的身影從他身旁走過,像是無奈似的聳聳肩膀,停在了道爾頓面前。

  “讓我去吧,導師。”洛倫無所謂似的笑了笑,和黑袍巫師對視著:“反正我也不算是維姆帕爾學院的學徒,您也不會擔心我的死活,還能緩解一下這麼尷尬的氣氛——您瞧,一下子舉兩得了呢!”

  道爾頓沒有被他逗笑,氣氛更尷尬了。

  “你就是學院的學徒,洛倫。”伯多祿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老人滿是皺紋的手掌按住了洛倫的肩膀:“而我是不會讓學徒去替我犧牲的。”

  “道爾頓,還有幾位請跟我來,我們去幫助村鎮的衛兵們。”推了推鼻樑上的鏡片,伯多祿平淡的語氣和往日聽不出什麼區別:“剩下的幾位,請帶著年長的學徒們留在城堡裡,保護好我們的學院。”

  幾名巫師面面相覷,最後還是微微頷首,接受了伯多祿的安排。畢竟,這位依然是維姆帕爾學院的院長,哪怕上了年紀,也是整個公爵領屈指可數的優秀巫師。

  只有道爾頓明顯無法接受這樣的安排,還沒等伯多祿離開就拽住了他的袖子:“您真的看不出來,這是對方的陷阱?!”

  “我當然清楚,道爾頓。”伯多祿嘆了口氣:“你最大的問題就是你很難願意相信別人,這次就是個好機會,為什麼你不能試著相信其他的巫師們,還有你的學徒呢?”

  “他不是我的學徒!”黑袍巫師挑了挑眉毛,強硬的回絕道。

  “但他就是!你親自教導過他,還將‘施法者’送給了他——按照巫師從古至今的規矩,贈送魔杖就是導師承認學徒,已經是一名合格的巫師了!”伯多祿遺憾的搖搖頭:“有朝一日,你會為今天的話後悔的。”

  “絕不會!”

  “我已經受夠你的頑固了。”老人嘆了口氣,朝著還站在一旁的洛倫招了招手。嘴角微微翹起的洛倫趕緊走上前,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樣。

  “聽著,洛倫·都靈,我沒有將你看做是一個學徒,而是一個巫師的身份,要求你保護維姆帕爾學院。”老人的語氣充滿了不可置疑的力量:“留守在主堡裡,一旦城牆被攻破了,你就是最後的防線。如果敵人實在是太多……”

  說到這兒,老人的語氣都有些顫抖了,居然還慌張的看了周圍一眼,壓低了嗓音:“那你就帶著艾薩克和艾茵逃跑,主堡後面有一條小路可以到山頂,有多遠就逃多遠,永遠離開這裡!”

  逃走?洛倫還真是第一次從這位老人的眼睛裡看到如此灰敗的神色,實在是和他記憶中的形象不符。於是只好試探性的問一句:“可那些人不是要……”

  “他們真那麼想要,那就給他們!如果那位卡蘭先生真有這份能力的話。”伯多祿搖了搖頭:“被野心吞噬的人,永遠不知道自己面對的是什麼。”

  洛倫幾乎是下意識的點了點頭,而重新挺直腰桿的老人鬆了口氣,低聲自言自語著,又像是在說給洛倫和道爾頓聽:

  “維姆帕爾學院是我畢生的夢想。但既然是夢,就終究會有醒來的那一天,沒什麼可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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