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與魔法] 巫師自遠方來 作者:空痕鬼徹(已完成)

 
Babcorn 2018-10-10 20:23:02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222 609570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11 18:55
第十八章 嚴冬(二)

  雖然對於蘭德家族的事情十分的糾結,但很快洛倫就沒有心思考慮這件事了——僅僅才過去一個星期,呼嘯的冷風就徹底征服了整個伯爵領。

  哪怕天空中的太陽依舊閃耀,刺骨的嚴寒也令人如墜冰窟!

  冬天降臨的速度遠遠超乎洛倫的預料,更可怕的事情還在後面——按照小個子巫師的測算,還有她過去在深林堡生活的經驗來看,這次的冬天很可能格外的長。

  這也就意味著,深林堡的存糧很有可能堅持不到來年春耕之後,哪怕只是稍稍出現意外,整個城堡都有可能出現斷糧的風險。

  到了這一步,黑髮巫師總算能明白,為什麼巴裡·塞納會心甘情願的交出土地了——按照洛泰爾公國的傳統,封臣只有義務負責封地內的臣民,而那些自由民則算是領主的臣民。

  換而言之他們是不用管這些人死活的。這些剛剛得到了自己土地的農民們,唯一能夠依靠的,只有魯文·弗利德伯爵一個人而已。

  他們拋棄了一些貧瘠的土地和一群無所依靠的農民,藉機來消耗城堡內為數不多的存糧。等到這些人吃光了城堡裡的糧食,而伯爵走投無路的時候,自然會向他們投降!

  對方的手段簡直毒辣到了極點,他們肯定清楚這樣做會有成百上千的人,在寒風中活活餓死,凍死,但在他們的眼中卻一文不值,僅僅是用來逼迫魯文向他們投降的道具而已。

  自己居然又失算了……

  洛倫現在才發現,自己嚴重高估了這些貴族們的道德底線,以為就算他們不把自己的佃戶當人,也應該是很不能輕易捨棄的“財產”,但現實果然是殘酷的。

  洛倫討厭意外,不穩定,突如其來的狀況……但相較之下,他更討厭自己的“失敗”。

  只要一息尚存,只要手中還有棋子,還有寰轉的餘地,他就絕對不肯承認自己失敗了——更何況,現在只是被對方搶佔了先手而已。

  這局棋還沒有結束,至少在自己被將軍之前,就沒有結束!

  ………………即便壁爐已經燒得火熱,地圖室內的氣溫依舊冷得令人打顫。忽閃忽滅的燭火在牆壁上留下黑色的剪影,如魔鬼般搖曳著。

  而坐在地圖桌旁邊扶手椅上的魯文·弗利德,心情卻要比氣溫更加寒冷。就在聽到黑髮巫師說出的那一刻,他甚至感覺自己都有點兒絕望了。

  “你的那位煉金術師朋友,真的能夠保證準確無誤嗎?”

  “他是我認識的人當中,最優秀的煉金術師。對於氣象的變化和自然學的知識,遠遠要超過我。”

  洛倫面無表情的點了點頭:“如果連艾…艾薩克都這麼說,那我也只能尊重他的判斷。”

  年輕的伯爵表情更加難看了,他當然清楚漫長而又嚴酷的冬天意味著什麼。那些才剛剛獲得土地的農民們,如果自己不拿出城堡的糧食救濟他們,根本沒有能力扛過嚴寒。

  但是洛倫剛剛也已經說過,深林堡的存糧雖然充裕,但也絕對不夠這麼多人消耗的,最多最多也只能堅持一個月的時間。

  超過一個月,所有人都得活活餓死!

  “今天已經有不少村莊的長老到城堡來求情,說農莊的糧食告罄。”洛倫平靜的說道:“如果不能盡快撥給他們一些糧食的話,他們除了偷獵和當強盜,就只有活活餓死這條路了。”

  “如果所料不錯,很快還有更多的難民來到深林堡請求救濟,到時候的情況只可能變得更加危險。天氣越來越冷,一旦沒有吃的他們什麼都能做得出來,甚至是重新回去給那些領主當佃戶,整個計畫會功虧一簣!”

  “究竟該怎麼辦?!”

  已經快要忍無可忍的魯文直接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嗎?我們就快成功了,難道就要讓一場天災把所有的成果都抹殺掉?!”

  魯文不甘心,他當然不甘心——明明勝利已經近在眼前,成功的果實已經觸手可及,這時候卻不得不收手,怎麼可能心安理得的接受?

  但現實卻又殘酷到無法承受的地步,僅憑深林堡不可能養活所有人,如果沒有那些貴族們支援的話,他就不得不看著那些相信自己的人,在寒風中瑟瑟發抖的變成屍體。

  “辦法當然有。”

  “說!”快失去耐性的伯爵變得凌厲許多。

  “我們需要支援,否則絕對不可能撐得住。”洛倫一副成竹在胸的表情:“既然這次的冬天這麼嚴峻,您完全有理由向您的父親求援,請求公爵大人給予我們一些救濟糧食,甚至是…援軍。”

  “同時儘可能的將消息放出去,最好是能夠讓整個伯爵領的人都知道,很快就有裝滿了糧食的馬車抵達深林堡——不僅能給於平民們信心,也能打擊一下那些貴族的”

  “如果是為了深林堡的話,父親應該不會拒絕的。”魯文點了點頭,目光轉向身旁的亞倫爵士:“今天晚上你就出發,一定要讓父親明白,現在的情況有多嚴重!”

  亞倫爵士原本還準備詢問幾句,一旁的洛倫悄悄從後面塞給他一張字條,皺著眉頭的他便沉默了下來。

  “另外,對於那些向城堡求援的難民,應該分開來解決。”黑髮巫師繼續開口道:“首先儘可能的把那些青壯集中起來,這樣只剩下老弱婦孺就好解決了,也不用擔心會鬧出什麼騷亂。”

  這種做法同樣很殘酷,但卻是沒有選擇的選擇。伯爵也能理解洛倫為什麼會這麼做:“但是把這些青壯集中起來之後呢,他們也一樣需要救濟。”

  “很簡單,給他們找一些活幹。”洛倫挑了挑眉毛:“其中比較健壯的,就把他們暫時編入城堡的衛兵,代替原本的衛隊騎士們守衛一些無關緊要的地方;而那些瘦弱的,則給他們安排比較輕鬆的工作。”

  “只要他們還有活幹,並且能勉強吃飽,這些人就不會是不穩定因素,可以暫時保證不會出現騷亂。”黑髮巫師微微俯下身,右手從伯爵領的地圖上輕輕劃過:“我們就能爭取到時間,解決那些還沒有臣服的貴族們。”

  再多的手段,也只能爭取時間而已。只要不能解決這些深林堡的貴族們,從他們的手中得到足夠的土地和糧食,那麼一切都是虛的。

  想要解決他們,自己就需要更多的情報和把柄。而碰巧的是,自己現在身邊就有一個人,能夠辦到這一點。

  從地圖室離開的洛倫看著正站在外面等候的帽子,臉上露出了一抹善意的微笑——不過到了帽子的眼裡,簡直就像是一頭史前巨獸在朝自己呲牙,渾身寒毛直立。

  “請、請問有什麼要吩咐的嗎,洛倫老爺?”緊緊抓著帽簷的男孩兒又害怕又緊張,還故作諂媚的笑了笑:“只要是您吩咐的,我一定替您辦好。”

  “我由衷的希望你沒有騙我,親愛的帽子。”緩緩蹲下來,洛倫和男孩兒對視著:“所以我們來做一次交易吧。”

  “交易?”

  “只要你再幫我這最後一次,並且絕對不背叛我的話,以後我就再也不會對你要求任何事情。”

  洛倫的語氣充滿了誘惑力:“不僅如此,我還可以幫你在這座城堡裡謀個出身,運氣好的話,說不定我能說服伯爵大人,讓你成為某個騎士的侍從。”

  騎士的侍從……帽子狠狠的嚥了嚥口水,努力讓自己看起來鎮定一些,但孩子心性的他依舊暴露了自己的內心。黑髮巫師微微勾起了嘴角:

  “那麼……成交?”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11 18:55
第十九章 嚴冬(三)

  坐在床鋪邊緣,藉著燭光的洛倫翻看著一側厚厚的黑皮書。按照小個子巫師的說法,這是她在離開之前,道爾頓·坎德交給她帶給自己的。

  原本洛倫以為會是黑袍巫師的筆記,或者一些關於咒術學心得之類的東西,結果書裡面的內容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整本書密密麻麻的小字,至少有一半以上都是在分析實戰中的法術運用!

  按照道爾頓的說法,絕大多數的高階魔咒其實都是不適合用來戰鬥的,不是負擔過重,就是準備時間過長,使得不少威力巨大的咒語,在戰鬥中根本就不具備實際的運用價值。

  反倒是很多不起眼的低階魔咒,卻常常能夠在突發情況下,起到意料之外的效果。這點洛倫倒是深有體會,他不止一次把“螢火咒”當成閃光彈來用了……

  至於剩下的則是一些關於魔咒運用的伎倆,以及控制負擔幅度的心得,甚至還有兩個高階魔咒——洛倫從艾薩克手中得到的“超越感知”,就是其中之一。

  雖然整本書內容其實並不多,但幾乎每一個字都是需要長年累月的實踐,才能得出的經驗總結,絕對不是卡蘭那種荒野巫師,或是任何一個普通的施法者能夠想像出來的。

  越是瞭解,洛倫就對導師的真實身份越好奇——他極其擅長煉金學,咒術學和藥劑學,並且對於神秘學也是造詣頗深,每一個方面都明顯是經過系統培訓,加上充足的經驗所積累出來的成果。

  道爾頓·坎德,他絕對不只是一個普通的巫師而已。最起碼,不會有哪個施法者會去研究“超越感知”這麼實用的戰鬥高階魔咒。

  他究竟是什麼人?

  陷入了沉思中的洛倫,甚至都沒有注意到身旁的眼神——如果從翻書開始算起的話,小個子巫師已經一動不動坐在對面,盯著他整整一個上午了。

  因為離得更近的緣故,艾茵比任何人都清楚這個看起來似乎游手好閒,甚至有功夫去翻書的傢伙,這段時間究竟忙碌成了什麼樣子。

  整個深林堡的天氣越來越冷,也逐漸開始有許多拋棄了田地的難民逃難到深林堡的附近,在城堡外面搭起大大小小的簡陋窩棚,祈求領主大人能夠施捨給他們一些果腹的食物。

  這種事情在艾茵的眼中幾乎已經習以為常了。雖然說起來很殘酷,但實際上深林堡這麼貧瘠的地方,每年冬天都會有很多人食不果腹,選擇去獵場偷獵或者盜竊,偶爾有一些人凍死餓死,也早就不是什麼大事了。

  那些貴族們,也僅僅是對自己封地內的佃戶才有一點點憐憫之心,從他們裝滿糧食的地窖裡,拿出一些陳年的小麥和燕麥施捨,也就僅此而已。

  但是這個傢伙,這個大騙子卻站了出來,窮盡心力去安排那些無依無靠的難民,調配城堡倉庫裡的糧食,幫他們搭建窩棚,發放取暖用的柴火;甚至還將不少難民組織起來,替他們在城堡裡找到一份差事。

  僅僅是幾天之內,那些城堡外接連成片的,窩棚裡面猶如行尸走肉般絕望的難民,卻重新露出了笑容,不僅僅沒有在寒風中瑟瑟發抖的等死,反而還興高采烈的交談起來,讚美慷慨的領主老爺分給他們的土地。

  甚至有幾次艾茵在離開城堡的時候,因為身上的巫師袍被誤認成那個大騙子,不少人主動圍靠上來,用他們已經所剩無幾的財物表示感謝,替她向聖十字祈禱。

  從小在深林堡長大的艾茵·蘭德,從來沒有見到過這幅景象。

  洛倫能夠得到這些難民們真誠的讚美,絕對不是沒有原因的——在小個子巫師眼中,從頭到尾完全就是洛倫一個人在干;那位看起來很英俊,神采飛揚的伯爵大人,他做的也只有裝裝樣子,露個面而已。

  究竟要不要把自己的事情告訴他呢?小個子巫師很猶豫,尤其是在看到洛倫已經忙碌成這副模樣之後,實在是不願意讓他再為自己的事情耗費心神了。

  只要開口,他是絕對不會拒絕的——正是因為清楚這一點,艾茵才不願意說出來。

  “你如果再不開口的話,我可就要走了。”目光依然還停留在書上的洛倫,突然開口道。

  “你、你是什麼時候……”

  “從一大早開始吧,只是不願意指出來罷了。”洛倫嘆了口氣,原本還很無奈的他卻突然笑了出來:“因為艾茵糾結的模樣,實在是太可愛了。”

  “你……?!”險些失控的小個子巫師脹紅了臉,耳朵上多出了一抹粉色。

  自己就不該為這個大騙子想這麼多!

  “還記得我說過的嗎?我們是朋友——不要有任何拘束,只管開口。”無奈笑著的洛倫合上書,和艾茵對視著:“如果你真的相信我,將我當成朋友的話。”

  短暫的遲疑,做了一個長長的深呼吸之後,小個子巫師才重新抬起頭來:

  “你應該記得我說,我姓蘭德……”

  “你還說過你是深林堡人,而且深林堡也有一個姓蘭德的家族,所以……”

  “只要回答就可以了!”沒好氣的艾茵直接打斷了他,緊抿著唇:“你說的沒錯——我猜你剛剛來到深林堡的時候,就已經發現了對吧?”

  微笑的洛倫點點頭,算是承認了。

  “因為某些事情,我必須回來……而且,也不能被他們發現。”小個子巫師又變得支支吾吾了起來:“所以才不得不冒充一下那個該死的混蛋!”

  “如果是這樣的話,我不會過多的打聽的。”嘆了口氣,洛倫收斂了笑容:“但我必須弄清楚,你和現在的蘭德家族究竟是什麼樣的關係?”

  “為什麼?”

  “因為我現在非常的為難,尤其是在知道你是這個家族的一員之後——想必你也知道,我現在究竟在忙些什麼。”

  “多少聽說了一些。”回想起那些難民的話,艾茵點了點頭:“是和土地有關,對吧?”

  “沒錯,但現在情況非常複雜,不少貴族都在妨礙整個計畫的施行。而蘭德家族就是他們當中最強硬的一個,幾乎已經站在伯爵的對立面上了!”

  小個子巫師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她是沒想到事情居然是這個樣子,但是也並不奇怪——正是因為出身於蘭德家族,小個子巫師才更是明白他們究竟有多貪婪,會出現這樣的事情實在是不值得意外。

  而這個大騙子,是因為估計到自己才遲遲肯動手的嗎?

  不過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豈不是更好……湛藍的眸子閃爍著異樣的光芒,在呆愣了片刻之後,才重新恢復了正常。

  “蘭德家族的事情就交給我吧。”還沒等洛倫開口,艾茵就搶先說道:“這是我的家族,由我來解決再合適不過了。”

  “你要做什麼?”

  小個子巫師的表情頓住了,目光躲閃著,最終卻還是鼓起勇氣和洛倫對視,像是下了極大的決心。

  “洛倫,只有這一次,不要問我做什麼,也絕對不要插手——我向你保證,蘭德家族不會再繼續妨礙你的伯爵大人,他們會交出那些並不屬於他們的土地的。答應我,好嗎?”

  嬌小的身體微微顫抖著,就連聲音裡都帶著一種祈求的意味。一滴淚珠從眼角滴落,恰如折翼的妖精,在桌面上壯烈的粉身碎骨。

  第一次看到艾茵這麼決絕的洛倫有些失神,在沉吟了一會兒之後,緩緩露出了真誠的笑容:

  “我答應你。”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11 18:55
第二十章 嚴冬(四)

  刺骨的寒風呼嘯著,席捲深林堡的每一寸領地,每一篇樹林;不論是白天還是夜晚,飛舞的雪花就從未停歇過。

  從最東邊的古木森林,到最西面的哨塔,白色成了這片土地上唯一的顏色。茫茫白雪填平了崎嶇的溝壑,還有蜿蜒曲折的河泊,甚至些許村莊也在大雪中消失了蹤跡。

  銀裝素裹的深林堡外,接連成片的窩棚圍繞在城牆之外,只能看到零星的幾個篝火。衣衫襤褸,食不果腹的難民們,躲在那四面漏風的簡陋窩棚裡瑟瑟發抖著。

  只有時不時從窩棚營地附近巡邏的衛兵,以及伯爵的衛隊騎士們才能稍微給他們一些安全感;而城堡裡發放的黑面包、大麥和土豆,也能稍稍慰藉飢腸轆轆的自己和家人。

  一身黑色巫師袍的洛倫帶著兜帽,孤身一人從那些大大小小的窩棚間穿過。一路上不斷地有衣衫襤褸的孩子們圍上來,在他在周圍嬉戲打鬧著。

  絲毫不在意的洛倫微微翹著嘴角,自顧自的朝前走。上了年紀的老人們則不像孩子這樣毫無顧忌,卻也對路過的黑髮巫師報以微笑,雙手合十虔誠的祈禱著。

  這一切都是忙碌了將近一個月換來的成果——為了在節省物資的前提下,儘可能的保障每一個難民的生活,幾乎耗盡了洛倫全部的心血,甚至只能依靠每天兩次的冥想來恢復精力,才不至於疲憊到無以復加的地步。

  當然,哪怕只是稍稍掃過幾眼,就能察覺到這些窩棚的問題——除了老弱婦孺之外,幾乎看不到任何一個青壯年,有的也只是幾個上了歲數的。

  這是因為全部的壯勞力都被洛倫帶走到城堡裡了,按照分工少部分成了衛兵,絕大多數則被安排一些比較輕鬆,卻又不至於讓他們閒著的差事。

  不僅僅是為了方便管理,更是因為沒有青壯年的話,剩下的婦孺老人即便是發生騷亂,鎮壓起來也容易得多。

  更何況那些難民們也都有各自的家庭,哪怕是為了家人著想,只要城堡還沒有斷糧,他們就不會輕易鬧事。

  並不是什麼光彩的手段,但非常的實用也很有效。而且對於魯文·弗利德來說,他除了洛倫給出的這個建議之外,也沒有什麼過多的選擇。

  雖然這片城堡外的“暫居地”看起來似乎已經像模像樣了,甚至有可能在未來變成一座不大不小的集鎮。但實際上卻只是無根的浮萍而已。

  只要一個月的時間,他們就會耗盡城堡內的食物,到時候這些真誠的讚美魯文·弗利德的難民們,就會為了那些貴族們手中的面包,轉而將矛頭指向自己。

  回身走進大門,在和幾個衛隊騎士們打過招呼之後,洛倫就來到了城堡裡的糧倉——這裡現在已經變成了整個深林堡守衛最為嚴密的地方。

  三名衛隊騎士不分晝夜的在糧倉的大門外站崗,同時還有整整兩隊城堡衛兵輪班巡邏,確保不會有除了魯文、洛倫和亞倫爵士三個之外任何一個人接近這裡。

  年輕的伯爵早就在大門外等候了,在看到洛倫來之後就陷進去了。緊隨其後的衛隊騎士們,在黑髮巫師之後將大門關閉。

  一片死寂的糧倉內,周圍是堆砌如山的麻袋和陶罐,甚至因為要防止明火連蠟燭都不可以帶進來,完全是漆黑一片。

  洛倫輕輕打了個響指,閃爍著白光的“螢火咒”飄飛到屋頂,總算是能稍稍看清魯文·弗利德的身影。

  “知道為什麼非得把你喊到這裡來嗎?”

  年輕的伯爵臉上完全沒有了平日的笑容,也看不到半點急躁的模樣。有的只是緊皺的眉頭。

  洛倫點點頭:“因為只有這裡,塞納家族的人不可能監視您。”

  “我原本以為這件事會很簡單,但顯然我錯了,而且錯得很離譜——每當我想做任何事情,有任何一個想法,他們都會想方設法的阻止我,哪怕是讓深林堡的子民們活活餓死也在所不惜!”

  “我太疲憊了,你恐怕也是一樣。有時候我真的想一走了之,大不了等到我成為洛泰爾公爵的時候,再想辦法整治這群混蛋!”

  “但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洛倫,你給了我一個能夠改變整個深林堡的藍圖,而且我們就快要成功了,我怎麼可能在這種時候離開,像個懦夫一樣?!”

  “有些事情,不是人可以改變的。”平心靜氣的洛倫自信斟酌著用詞:“但是我們現在還沒有走到最後一步,還有扭轉局勢的機會。”

  洛倫同樣也是不願意輕易認輸的人,就這麼投降了他會比死還難受。

    “亞倫爵士已經離開了,最快的話恐怕也要半個月的時間才能回來。”魯文點了點頭,十分用力的按住了洛倫的肩膀:“你現在是我唯一一個還能夠絕對相信的人了,洛倫。”

  “不論那些該死的傢伙們給你開出多少條件,你都不許背叛我——你想要什麼都可以儘管提,什麼我都能滿足;但如果你背叛我,等我成為公爵的那一天,就是這片土地上所有的巫師被趕盡殺絕的那一天,我說到做到!”

  雖然魯文是在放狠話,但洛倫卻絲毫感覺不到威脅。只能體會到一個快要瀕臨絕望的人,最後一搏的掙扎。

  “只要我還是你的巫師顧問,我就絕對不會背叛你,魯文。”洛倫微微笑了笑,真誠的目光和他對視著:“只有這一點你可以絕對相信我。”

  輕笑一聲的伯爵終於不再緊繃著臉,長長嘆了口氣:“你之前說過,你有辦法解決眼前的問題,是真的嗎?”

  “抱歉。”黑髮巫師面色平靜:“……我撒謊了。”

  魯文猛然回過頭,不可置信的看著依舊面色平靜的洛倫——雖然只是短短幾個字,他卻完全被震驚了。

  “你說什麼?!”

  “我當時撒謊了。在目前的局面之下,想要和平的解決問題已經是不可能的事情了。”洛倫嘆了口氣:“我已經盡力了,但如果他們當初不願意低頭,那麼現在也一樣不會。”

  “那你為什麼還要那麼說?!”

  “您也說了,這座城堡裡到處都是塞納家族的眼線。他們肯定知道我和您說了些什麼,這樣能夠極大的打消他們的戒備。”

  “那現在該怎麼辦?”魯文反問道:“我們現在只有一支衛隊騎士,頂多再加上不怎麼忠誠的城堡衛兵,不可能對抗整個深林堡伯爵領的貴族!”

  “但是那些深林堡的貴族們,也絕對不敢明目張膽的反抗您,否則的話就會給公爵大人平叛的藉口。”

  洛倫將目光轉向一旁空蕩蕩的麻袋和陶罐:“他們的如意算盤很簡單,只要糧食消耗殆盡,那些難民們就不會站在您的身邊,甚至還會起來反抗您。”

  “您要對抗的,絕對不是那些深林堡的軍隊和騎士,而是那些徹底絕望的難民們。這才是那些貴族們的伎倆,而我的建議就是如他們所願。”

  “我們給他們想要的,讓他們稱心如意,放鬆警惕露出自己的狐狸尾巴——我們就能有充足的證據抓住那些貴族們,砍下他們的腦袋,讓剩下的人臣服。”

  逐漸沉默的洛倫,表情越來越冰冷,深邃的眸子像是看不見底的深淵。哪怕是站在他面前的魯文·弗利德,都忍不住嚥了口唾沫。

  “我能做什麼?”

  “只有一條。”洛倫嘴角緩緩的揚起:

  “我需要您對我絕對的信任,不論發生什麼事!”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11 18:55
第二十一章 預謀(上)

  “洛倫·都靈閣下,怎麼是您——我的意思是,伯爵大人呢?”

  走進地圖室的蘭德家族的家主,維薩裡·蘭德,十分詫異的看著正背對著他的黑髮巫師,卻依舊帶著幾分討好的語氣詢問道。

  緊隨其後的還有十幾位貴族,也同樣十分奇怪,臉上甚至露出了些許不好的預感。他們都是聽聞魯文·弗利德召喚而來,結果迎接他們的人卻是這個叫洛倫的巫師。

  過了這麼長時間,這些人也清楚魯文對這個巫師顧問有多信任,甚至可以說到了言聽計從的地步,但畢竟並不是伯爵,還不值得他們多賣力的討好。

  甚至已經有人嗅到了陰謀的味道,悄悄的躲在人群後面,準備跑路了。

  “伯爵另有別的事情要處理,所以由我來接待幾位。”微笑著轉過身的洛倫,輕輕打了個響指,一個“懸停咒”鎖死了房門,讓屋內的貴族們嚇了一跳。

  “您這究竟是什麼意思?!”

  “您誤會了,維薩裡·蘭德閣下。”看到對方驚恐的表情,洛倫立刻開口安撫道:“這僅僅是為了避免有人聽到我們的談話。”

  這究竟是要做什麼?

  “諸位大人們,你們都曾經在這座城堡裡激烈的反對過伯爵的計畫,其中幾位甚至不止一次。”洛倫平靜的開口道:“而我今天就是代表魯文·弗利德大人,來和諸位談判的。”

  “我、我們並不是要反對伯爵的計畫!”

  一聽到對方這麼說,維薩裡·蘭德立刻急了,有些口不擇言的趕緊解釋道:“僅僅是因為有太多的土地存在糾紛,而且我們也不是毫無付出就得到的,逼我們交出來實在是……”

    “我能理解。”洛倫微微一笑,嘆了口氣有些無奈的攤了攤手:“事實上,在這件事情上伯爵大人的處理方式,實在是太過粗暴了。”

  “但是……誰讓他是伯爵呢,我們這些謙卑的僕人也只能儘可能的滿足他的願望,勉為其難的做一些微小的貢獻罷了。”

  “那、那是當然,我們都是伯爵大人忠心耿耿的僕人。”胖子擦了擦額頭的冷汗,討好的朝洛倫笑了笑,看了一眼身後的貴族們,才小心翼翼的問道:“那……您的打算是什麼?”

  “作為大人的巫師顧問,我有責任實現他的願望;但同時我們也得面對現實,不可能活在夢裡。”黑髮巫師隨和的一笑:“哪怕是作為領主,伯爵也不能逼迫大家交出自己的土地。”

  “所以我在此向大家提出一個比較合理的建議——伯爵大人不會再強求諸位交出自己的土地,但是於此同時,你們也不准再繼續站出來,鼓動剩下的人和你們一起違抗伯爵的計畫!”

  “並且,作為諸位向伯爵表示臣服的證明,你們還需要向深林堡提供足夠的牲畜、小麥、大麥和土豆,這些食物將作為救濟那些自由民的物資,證明諸位大人們的忠心耿耿,和對深林堡的貢獻!”

  “我非常希望諸位大人能夠接受這個提案,如你們所知伯爵已經沒有多少耐心了。”苦笑著的洛倫嘆了口氣:“而作為他謙卑的僕人,我也拿不出更好的條件來了。”

  維薩裡·蘭德回過頭,和幾個貴族對視了一眼,便小心翼翼的開口問道:“是因為深林堡的糧食快要消耗殆盡了嗎?”

  “諸位實在是想多了,我也只是想給大家一個機會,讓伯爵能夠感受到諸位對他的忠誠而已。”洛倫選擇了避而不答。

  但是這樣的說法,也讓維薩裡·蘭德和幾個貴族們驗證了自己的猜測——深林堡果然就快要斷糧了!

  表面上還是一臉討好表情的貴族們,心底卻在不斷的冷笑著。自己堅持到現在果然是正確的,伯爵肯定是撐不住了,卻又拉不下面子向自己這些人求饒,才不得不派這個巫師來緩和一下氣氛。

  雖然不清楚深林堡究竟有多少存糧,但是要提供給那麼多人是絕對不夠的,他堅持不了多長時間了!

  這些貴族們一個個的全都打起了心底的小算盤。究竟是現在接受伯爵的求和條件,還是說繼續堅持下去,逼迫他到不得不徹底投降為止?

  如果現在就答應的話,未免有些損失;但如果反對恐怕那位伯爵大人會立刻翻臉——他們真正害怕的是魯文·弗利德的父親,洛泰爾公國的公爵大人!

  “而且,新任的軍事總管亞倫爵士已經離開了深林堡,向洛泰爾公爵大人請求援助了。最多半個月,裝滿糧食的馬車就會抵達!”

  洛倫露出了一抹充滿玩味的笑容:“如果到時候諸位還是不能做出決定,恐怕伯爵就不會像現在這個好說話了。”

  剛剛還心有竊喜的貴族們立刻露出了震驚的表情,他們沒想到魯文的動作居然會這麼快!

  毫無疑問,為了拿下深林堡伯爵領,那位洛泰爾公爵肯定會不遺餘力的支持自己的兒子——等到那些糧食送到深林堡,他們就絕對沒有任何的機會了!

  那位公爵大人會不會藉口護送糧食,再派來一支軍隊?!

  “我會給諸位兩天的時間考慮,兩天之後你們就可以離開這座城堡。”洛倫又輕輕打了個響指,地圖室的門被打開了:“現在,請各位回到房間裡休息一下吧,你們肯定已經累了。”

  神色各異的貴族們甚至連告辭都忘了說,就紛紛趕緊離開了這裡,像是逃命似的,那驚慌不已的神色根本連掩飾都掩飾不下去。

  哪怕是不用猜,洛倫都清楚他們會做什麼,而這也就是自己的目的——他們肯定等不到兩天以後,更不可能有勇氣等到亞倫爵士回來。

  因為到那一天,早就忍無可忍的魯文·弗利德不會再和他們談任何條件,他會直接把這些膽敢反抗他的貴族全部抓起來,吊死在深林堡的城門上殺雞駭猴。

  他們肯定比洛倫還要清楚這一點。

  “你真的就這麼有信心?”

  從黑羽鷹幻化成人形的阿斯瑞爾坐在地圖桌上,滿是好奇的打量著洛倫:“萬一他們不上當怎麼辦,這恐怕是你最後一次機會了吧?”

  “有一種古老的把戲,叫做只要知道對方想要什麼,你就能讓他們乖乖聽話。”洛倫信心十足的翹起嘴角:

  “而我們現在很清楚他們想要什麼,所以我有十足的信心讓他們走進我的圈套裡。”

  他們絕對不敢等到亞倫爵士回來,而一旦離開了城堡想要再混進來可就難了。所以他們只能有兩天的機會,來毀掉城堡裡的糧倉,讓魯文不得不盡快向他們投降!

  更準確的說,是只有一個晚上的機會。因為凌晨是巡邏的衛兵們換班的時候,而一片漆黑的環境也是他們最好的選擇!

  “這些人裡面,還有那位維薩裡·蘭德先生啊。”

  少年突然開口道,露出一抹調笑似的表情:“你不是答應過艾茵·蘭德,要把蘭德家族交給她來解決的嗎?”

  “我是不是不該問你是怎麼知道的?”

  “當然,我們是朋友,朋友之間不該有秘密。”阿斯瑞爾露出了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歪著腦袋:“你其實從一開始就不打算遵守和艾茵的約定對吧?”

  “如果我沒猜錯,我親愛的洛倫,你從一開始就清楚,艾茵·蘭德究竟打算要做什麼。至於處理這些貴族們,只是順手為之罷了。”

  懶洋洋的少年躺在地圖桌上,翹著小腿一晃一晃,悠哉哉的和洛倫對視著。

  “你覺得她究竟是會感謝你,還是恨你呢?”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11 18:56
第二十二章 預謀(下)

  寒風呼嘯,冰冷的銀鉤掛在深林堡的穹頂下,銀裝素裹的城堡在夜晚變得冷清了許多,再也聽不到半天的喧鬧。

  月光下的城堡只有幾處窗戶還透著熒熒火光,完全被黑夜所籠罩著。冷風中舉著火把巡邏的城堡衛兵們,除了他們自己之外什麼也看不見。

  在這夜色掩護下,一群小心翼翼躲避著巡邏士兵的黑影,悄悄的接近整個城堡唯一一處亮著火光的地方——深林堡的糧倉。

  即便是在平時,糧倉附近的把守依然也是十分嚴密的,更不用說現在魯文的三名衛隊騎士和兩支城堡衛兵輪班守衛,防守措施極為嚴密。

  糧倉就是整個深林堡的生命線,失去這裡魯文就會失去對抗整個深林堡貴族的資本,更不可能讓那些平民們不顧一切的站在他的身邊。

  亞倫爵士離開並不是什麼秘密,而這些貴族們在城堡裡也佈滿了眼線,想要弄清楚伯爵大人和他的兩個親信的會議內容,他們有的是手段。

  從一開始這場“改革”就不僅僅是幾塊土地的事情,而是事關深林堡伯爵領的統治權,究竟被誰握在手裡。

  而到了生死邊緣的深林堡貴族們,終於準備鋌而走險了!

  “東西都帶來了嗎?”

  走在最前面的一個獨眼龍朝身後小聲問道,拚命壓低了嗓子。一個慌慌張張的傢伙趕緊跑過來,將沉甸甸的麻袋扔在地上。

  打火石,牛油,火把,甚至還有兩瓶刻有“維姆帕爾學院”字樣的引火劑。這一袋子的東西足以把整個糧倉炸上天!

  “很好。”獨眼龍點點頭,目光從面前的幾個人臉上逐一掃過:“等到那些城堡的衛兵們換班,我們就溜進去。”

  “我已經買通了其中一個隊長,到時候他會給我們開個後門,那些衛隊騎士絕對找不著——然後我們就溜進去,送給我們的伯爵老爺一個大禮!”

  說這話的他咧著滿口的黃牙,表情猙獰。而圍在周圍的貴族們也一個個“嘿嘿”笑著,鬣狗似的笑著。

  沒等多長時間,一群舉著火把的城堡衛兵來到糧倉大門前,在和負責的衛隊騎士打過招呼之後,就換下了原本的守衛。

  看到機會的貴族們不再等待,躲開那些衛隊騎士的視線。領頭的獨眼龍畏首畏尾的走上前去,看到他來的衛兵隊長四下環顧一眼,才招招手讓獨眼龍過來。

  “您沒被人發現吧?”

  “放心吧,沒人知道。”笑眯眯的獨眼龍往他手裡塞了一把銀幣。

  輕咳一聲的衛兵隊長轉過身,像是什麼也沒發生一樣走到糧倉的後門,稍稍推開一點兒縫隙,把一群人放了進去。

  就在最後一個溜進去之後,狹窄的門立刻被關上,把站在後面的幾個傢伙嚇了一跳,心有餘悸的嚥了嚥口水:“他還會記得給我們開門吧?”

  “放心吧,這傢伙收了我一大筆錢,而且還是我堂弟的侄子,不會坑我們的。”獨眼龍信心十足的回答道,瞳孔中彷彿燃燒著火焰,姿態近乎瘋狂。

  “現在,就讓我們大干一場吧——!”

  同謀的貴族們也紛紛點燃了火把,熊熊火光照亮了一片漆黑的糧倉。

  輕輕一陣冷風,渾身一哆嗦的獨眼龍忍不住閉上了他唯一一隻眼睛。等到他再睜眼的時候,所有的火把居然都熄滅了。

  死寂的糧倉重歸黑暗,所有的貴族們面面相覷著。

  “……美酒如此醉迷,卻給了你勇氣~”

  稚嫩的嗓音唱著清幽的歌,還夾雜著一絲絲倦懶,不知從何處飄入眾人的耳朵。猛然驚醒的獨眼龍立刻拔出了自己的長劍。

  “是誰,給我出來——!”

  同樣反應過來的貴族們也掏出了各自的武器,戰戰兢兢的圍成一圈。四下寂寥的糧倉中,卻沒有任何一個聲音回答他們。

  怔怔的獨眼龍忍不住笑了笑,像是在給自己壯膽,握住劍柄的手心裡全都是汗。

  難道說,剛才只是自己的錯覺?就是啊……這糧倉裡怎麼可能有小孩子呢?肯定是自己太緊張了,產生的幻覺罷了。

  貴族們相視而笑著,只是那笑容之下分明帶著些許恐懼,哄笑聲迴蕩在穀倉下,一片死寂中令人毛骨悚然。

  “……被澆滅的饞焰,卻在我心頭升起~”

  “誰!給我站出來——!”這次真的害怕了的獨眼龍拚命吼了出來。轉瞬而逝的歌聲卻沒有更多的回應。

  “別被嚇著了,把這個該死的小東西給抓出來!”一把搶過身後人的火把點燃了,舉劍的獨眼龍走在最前面:“我要把他給碎屍萬段!”

  “……聽啊,夜梟的鳴啼,那是喪鐘的聲音,奏響晚安的淒厲~”

  再也沒有一個貴族敢留在原地了,驚恐萬分的跟在獨眼龍的身後——那歌聲簡直就像是在自己耳邊哼唱,哪怕看不見究竟是誰,也令他們心驚膽顫。

  或許正是因為看不見,才更令他們害怕。

  火把照亮了一張張寫滿了驚懼的面龐,死寂的黑暗中彷彿潛伏著數不清的魔鬼,隨時準備從背後按住你的肩膀。

  走在最前面的獨眼龍一刻都不敢停留,他根本不知道那歌聲究竟從哪來的,只是漫無目的的朝前走而已。額頭滲出的冷汗落如眼眶,也不敢鬆開手裡的劍去擦一下。

  究竟是誰,究竟在哪?!

  “……他悄悄的動手了,悄悄的動手了~”

  身後傳來一生淒厲的尖叫,一個走在靠後面的傢伙突然癱倒在地,火把也掉在了地上,哭喪著臉:“哈、哈伯和尼森不見了,一下子就不見了!”

  什麼?!

  同樣心驚膽顫的獨眼龍停在了原地,額頭早已是冷汗密佈,顫慄的瞳孔四下環視,可除了眼前所見的,根本什麼也找不著。

  “不要再管那兩個白痴了,別忘了我們今晚是干什麼來的!”獨眼龍瞪大了眼睛,像是在掩蓋自己害怕一樣大聲叫嚷著:“把這些糧食都給點著,讓我們的伯爵大人哭去吧!”

  找到了主心骨的貴族們猛地點頭,像是發洩心頭的恐懼一樣胡亂揮舞著手中的火把,將引火劑拋向遠處的陶罐。

  所有人等待著,卻沒有一個人聽見了引火劑落地的聲音。

  獨眼龍抽動著喉嚨,壯著膽子走上前去。手中的火把將空蕩蕩的陶罐照得通亮。

  居然是空的!

  他像是不信邪一樣又翻了翻周圍的陶罐和木架,現實卻震驚的讓他整個人都呆住了。

  全都是空的,這個糧倉里根本一粒小麥都沒有!

  自己這些人上當了!

  “……門也開著,窗也開著,打呼嚕的士兵在哪裡~”

  身後又傳來了莫名的慘叫聲,獨眼龍毫不猶豫的拋下了同伴,瞪大了眼珠拚命的朝門的方向狂奔。

  “快開門,快開門!是我,快把門打開!”還沒等跑到門邊,獨眼龍就拚命的叫喊起來,大口喘息著一把扶住門框,手掌傳來的冰冷觸感令他呆住了。

  下意識的舉起火把,他面前只有一堵冰冷冷的牆壁。

  張開的嘴巴叫都叫不來,只能發出“咯咯……”的聲音。

  “……瞧他們熟睡的模樣,誰曉是死還是活?”

  面帶微笑的阿斯瑞爾輕聲哼唱著,猩紅的眼珠凝視著徹底傻了的獨眼龍,翹起的嘴角還留著舌尖滑過的痕跡。

  “既然您那麼迫不及待的想要見我,那就如您所願,先生。”

  手中的利劍被奪走,少年的指尖輕輕滑過,掰開餅乾一樣將長劍變成了兩截。

  獨眼龍癱倒在地,渾身顫慄的看著一身紅黑色小禮服的少年按住他的肩膀,蒼白的唇緩緩攀上了他的脖頸。

  “只是,不知您是否介意……款待我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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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小個子巫師(上)

  輕輕擦拭掉嘴角的血跡,用掉的手帕被少年隨手扔在腳邊,蓋在了獨眼龍的臉上。

  躺倒在地的獨眼龍早就昏了過去,只是身體依舊抽搐不止,身邊倒著一串的貴族們,也是同樣的不省人事,彷彿剛剛從一場宴會中回來。

  如果……不去看他們脖子上咬痕的話。

  “一、二、三……”背著手站牆角的阿斯瑞爾,像是受罰的學生一樣數數字,困惑的歪了歪小腦袋:“唉,好像少了一個——那位維薩裡·蘭德先生去哪了?”

  “難道說……被親愛的洛倫給攔下來了?”完全是明知故問的少年,卻好像受了多大的委屈:“哎呀,還真是太過分了,你們說是不是!”

  躺在地上的貴族們,用沉默肯定了少年的想法。

  “明明都約定好了,卻自顧自的跑去和小女朋友約會,拋下阿斯瑞爾一個人替他處理麻煩!”

  “不過啊……誰讓我們是朋友呢,朋友就應該相互幫助。”阿斯瑞爾很快從傷心中“恢復”,精緻卻蒼白的臉上掛著一抹充滿善意的微笑:“這種時候只要祝福他就好了。”

  “今晚的月光也十分的漂亮呢,希望我親愛的朋友能夠一個讓他難忘的夜晚,不然的話就實在是太浪費了。”

  輕輕揚起右手,一縷微弱的火苗遊走在阿斯瑞爾的指尖,點燃了糧倉的房頂。

  “就由我們一起讓這個夜晚變得更熱鬧些吧,諸位先生們!”

  飛濺的火星在躍動著,被點燃的房頂吞吐著耀眼的橘黃色。白雪飛舞的夜空下,綻放出衝天的火光!

  “糧倉著火了——!!!!”

  不知道從哪裡傳來的聲音,整個城堡很快就因此騷動了起來。慌慌張張的城堡衛兵們完全沒有了頭緒,到處都是接連成片的驚呼聲。

  這亂作一團的景象直至魯文帶著衛隊騎士們趕到,才稍稍有所緩解。被騎士們簇擁著的年輕伯爵鎮定自若的指揮著城堡衛兵們滅火。

  雖然因為這嚴寒的大雪極大的遏制了火勢。但因為燒著的是房頂,加上深林堡乾燥的氣候令這場火災很難被立刻撲滅。

  趴在牆垛後面的維薩裡·蘭德心驚膽顫的看著遠處依然火光衝天的糧倉,臉上卻佈滿了無法掩飾的笑容。

  真是沒想到啊,那群傢伙居然成功了!因為實在是膽小,半路放了鴿子的維薩裡·蘭德自始至終都沒有離開過城堡半步。

  而那些貴族們也實在是瞧不起這個胖子,只是因為蘭德家族的財力也不得不拉上他一起,所以就算他沒有去,也沒有誰在乎他。

  但是瞧不起又怎樣,只要成功了就行!

  看著熊熊烈火之中的糧倉前,指揮滅火的魯文·弗利德,胖子臉上的肥肉擠出了一抹獰笑,綠豆大的眼珠子裡滿是凶惡的光芒。

  沒有了這些糧食,我看你還能有什麼辦法堅持下去!

  到時候自己該提出什麼條件呢?要不就讓他把原來塞納家族的封地交給自己打理吧,反正這群懦夫也用不著那些封地了。

  到時候蘭德家族就會成為深林堡最顯赫的家族,哪怕是伯爵老爺也必須對自己恭恭敬敬的,否則自己就讓他們在城堡裡活活餓死!

  越想越興奮的維薩裡·蘭德,忍不住把腦袋朝窗外再探了探,想要看得清楚些,不留神半個身子都已經伸了出去。

  “你在做什麼?”

  “啊——!!!!”

  被身後聲音嚇了一跳的胖子尖叫一聲,差點兒跌了下去。拚命爬回來轉過身,才看到站在自己身後的人影,捂著胸口大口大口喘息著,臉上全是汗。

  “是…洛、洛倫·都靈閣下吧?”一片漆黑中,胖子只能看清來的人穿著一身巫師袍,便猜測著問道,臉上還掛著討好的假笑:“沒、沒幹什麼,只是聽到外面有動靜,所以就想看看來著。”

  “是嗎?”這個“洛倫”似乎異常的好說話,又稍稍走近了一些:“那您究竟看到了什麼呢?”

  “呃……這不是糧倉著火了嗎?”縮頭縮尾的維薩裡·蘭德膽顫心驚的回答道,目光左右飄忽的躲閃著:“您、您難道都不用去幫著救火嗎?”

  “有那些人就可以了。”兜帽下“洛倫”的聲音越來越冰冷:“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什麼事情?”

  “洛倫”沒有開口,緩緩掀掉了頭頂的兜帽。金色的長發如瀑流淌,露出了一張冰冷如霜的面孔。

  有些驚訝的胖子這才發現來的人並不是洛倫,但當他看清了那張臉,滿是汗珠的面頰上,每一塊肥肉都開始抖動了起來!

  “你、你是、是……”

  “沒想到吧,維薩裡叔叔,你的侄女艾茵還活著呢。”小個子巫師想要笑,卻發現自己的嘴唇都在顫抖,右手緊緊攥著魔杖,頂住了胖子的腦門。

  “不准動,不然我就讓你的腦袋變成碎掉的西瓜!”

  “艾、艾茵你……成了巫師?”舉起手的胖子連聲音都在顫抖,突然一下子露出了驚喜的表情:“太好了,聖十字在上,這下妹妹她終於可以瞑目了!”

  “你在說什麼?”艾茵愣了片刻,表情重新變得冰冷起來,手中的魔杖狠狠點了一下胖子的腦門:“不要想著騙我,我不會再上你的當了!”

  “你這個噁心的胖子,貪婪的蛇,為了財產連對自己的親人都能不擇手段,你這種人就應該下地獄——!!!!”

  小個子巫師放聲尖叫著,她曾經幻想過無數次會是什麼樣的情況,自己會用什麼樣的方式來懲罰這個害死了自己母親的畜生,要讓他受盡折磨,讓他生不如死!

  他的小命現在就在自己的掌心裡,只要輕輕揮動一下魔杖,自己就能讓他得到應有的懲罰,攥緊了魔杖的小手顫抖著,湛藍的眸子裡充斥著掙扎的顏色。

  緊緊抱著頭的胖子,等了半天也沒有感覺到一絲一毫的疼痛。

  小個子巫師依然還在糾結,明明只要一個咒語的事情,但攥緊了魔杖的手卻始終揮不下去,彷彿有個聲音一直在阻止自己這麼做一樣。

  維薩裡·蘭德綠豆似的眼睛悄悄睜開,眼神裡的恐懼逐漸變成了得意,肥肉在臉上來回揉搓著,咧開的嘴露出了滿口的黃板牙。

  “你、你要幹什麼?給我站住,不許過來,再動的話……”

  “那倒是試試看啊……”胖子得意的笑著從地上站起來,讓驚恐的艾茵連連後退,顫抖的手中握著魔杖指向胖子,卻連一丁點兒的威脅都沒有。

  “你就和我那個沒用的妹妹一模一樣,從來都只知道哭,只知道哭,裝得挺堅強,其實心裡怕的要死,對吧?”

  胖子一點一點的靠近著,油膩的爪子和肥大的身軀將小個子巫師完全籠罩在了他的身影之下。

  剛剛還怕得要死的維薩裡·蘭德,現在卻興奮地不得了——這個妹妹的蠢貨孽種,居然自己送上門來了!

  把一個女巫交給教會,那將會是多大的功勞?洛泰爾公國的法比昂主教大人肯定會高興得不得了,到時候要問他要點兒什麼呢?

  或者乾脆去找那個維姆帕爾學院勒索一筆——畢竟和自己還是親戚,要是被教會的人給牽連那就麻煩了。

  這可是個貨真價實的女巫,肯定能換不少錢吧?

  胖子不可抑制的狂笑了起來,瘋瘋癲癲的模樣簡直把小個子巫師嚇壞了,瘦小的身影呆呆愣在原地。

  “砰——!”

  灰藍色的光束命中了胖子的額頭,像是頭溺水的豬似的“噗通”癱倒在地。

  還沒反應過來的艾茵·蘭德,從身後傳來了一聲微弱的嘆息。

  “我不是說過,無論如何都要告訴我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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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小個子巫師(下)

  痛哭流涕的小個子巫師趴在黑髮巫師的懷裡,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的洛倫,除了輕輕拍拍她的後背之外根本不知道做什麼。

  在哄人這件事情上,他的能力和經驗無限接近於零,甚至是負的。

  其實在洛倫第一次提到“蘭德家族”的時候,光是艾茵·蘭德當時的表情,他就猜到大概是什麼事情,只是不方便說出口罷了。

  道爾頓的曾說過,巫師這個職業,從誕生的那天開始就埋藏著諸多秘密。每一個巫師心底潛藏的秘密都是他們內心的禁忌,甚至是不可觸碰的逆鱗。

  為了在虛空面前保持理智,任何一個巫師都必須將最能觸碰自己情感的東西藏起來,避免被那無窮無盡的幻象和虛假逼瘋。

  而打垮一個巫師最簡單的辦法,就是揭開他的舊傷疤,挖出他最最羞於啟齒的黑歷史,讓他徹底瘋掉。

  所以哪怕是兩個再如何要好的巫師之間,也絕不會向對方透露自己的隱私,更不會刻意的打探對方。

  洛倫能做的,就是蹲守在維薩裡·蘭德附近,等待小個子巫師找上門。如果她能自己決絕問題,那自己就絕不出手——即便是這個胖子被殺了,他也有的是辦法替艾茵隱瞞過去。

  在他的“注意事項”當中,艾茵·蘭德的優先度要遠遠高於魯文·弗利德,而這個叫維薩裡·蘭德的胖子更是無足輕重,如果不是因為艾茵自己看都不會多看他一眼。

  小個子巫師哭泣著,不成調的顫音當中透著悲愴的意味。肩膀逐漸停止了顫抖,湛藍的雙瞳蒙塵,完全沒有了往日的風采。

  “好點了嗎?”洛倫試探著問了一句,懷中的少女並沒有回答他。張了張嘴的黑髮巫師還是選擇了保持沉默,免得又說錯什麼話。

  “你剛剛就一直都在門外面,對不對?”

  小個子巫師帶著哭腔質問著。洛倫楞了一下,臉上擠出一絲苦笑:“這都被你發現了?抱歉,我本來答應過……”

  “謝謝你。”聲音很細微,但洛倫還是聽見了。平復下心情的艾茵雙手緊緊抓著洛倫的袍子,小腦袋倚靠在他的肩膀上:“……真的謝謝你。”

  “舉手之勞。”

  猶豫了片刻,看著已經恢復正常的艾茵·蘭德,嘆了口氣的洛倫還是決定告訴她:“我知道現在說這個很不合適,但是今晚過後,蘭德家族恐怕……”

  “會被伯爵抓起來嗎?”實在是過於平靜的小個子巫師,臉上連一丁點兒表情都沒有,輕輕搖了搖頭:“沒關係的,你儘管做你該做的事情吧。”

  “我想要的只是帶著母親給我的姓氏,憑藉自己一個人活下去罷了——至於這個從頭到腳都在流膿,靠著搜刮別人財富興盛的‘家族’,如果真的要沒落的話,那就讓他們沒落下去好了。”

  不論是對維薩裡·蘭德這個貪婪而且滿腦腸肥的族長,還是對從未給予過她任何恩惠的家族,小個子巫師都沒有半點感情,有的也只是對他們曾經傷害過自己和母親的憤怒而已。

  現在再去看地上的維薩裡·蘭德,艾茵甚至無法從心底感覺到一絲絲的恨意。

  這簡直太奇怪了,就是因為他,母親才走上了絕路不是嗎?而自己也被對方賣給了維姆帕爾學院,甚至就連自己被賣掉的時候,還曾經傻乎乎的以為對方真的是在為自己著想的。

  這個貪婪的毒蛇,為了土地,為了錢可以拋棄家人,甚至把他們當成財物一樣轉手賣給陌生人,滿腦腸肥卻又膽小的像是一隻老鼠。

  但是現在小個子巫師眼中,他也僅僅是一隻老鼠罷了,甚至都不值得自己升起恨意。

  對啊,現在的自己再也不是當年了,自己已經是一名煉金術師,自己有維姆帕爾學院,有道爾頓導師,有艾薩克·格蘭瑟姆這個自命不凡的傢伙,還有……

  “怎麼了?”隱隱察覺到目光的洛倫側過面頰:“還有哪裡不舒服嗎?”

  “沒、沒關係!”表情怔怔的小個子巫師趕緊回答道,垂著腦袋,不想讓這個大騙子看到自己現在的表情。

  走廊中的兩個人簡直都像在避開對方一樣,始終沉默著一言不發,卻又總是一副想要和對方說些什麼的表情。

  在安撫好艾茵,將她送回房間之後,洛倫才終於長鬆了一口氣,目光複雜的看著小個子巫師的房門,猶豫片刻之後便轉身而去。

  “你還真是不懂女孩子的心思,我親愛的朋友,你這完全是在錯失良機啊。”

  穿著黑紅色小禮服的少年坐在窗沿上,帶著無可奈何的模樣抱著肩膀:“明明阿斯瑞爾已經儘可能幫你爭取機會了,為什麼就這麼白白浪費了呢?”

  “現在是她心思最脆弱的時候,最沒有防備的時候。如果把握得當,甚至能對你任予任求——等到明天就不會這麼好的機會了,要抓住時機啊!”

  “難道你還不明白?我不可能說得更簡單了——推開門去,抱住她,告訴可愛的艾茵·蘭德,她對你究竟有多重要,今天晚上就能變成你的幸運日了!”

  “不明白。”洛倫面無表情的搖搖頭:“你說完了嗎?”

  “唉……”阿斯瑞爾“故作老成”的搖頭晃腦,少年精緻的面頰上儘是嫌棄:“所以說從來都不是女人太多變,而是男人太蠢啊。連阿斯瑞爾都看得出來,她非常希望你進去陪她呢。”

  “不如我們來打個賭怎麼樣?我親愛的洛倫,你的那個小女朋友現在就躲在門後面,只要輕輕的敲一敲門……”

  “糧倉的事情處理完了吧?”洛倫直接打斷了他:“我可不想到時候連一個罪證都找不到。”

  “都躺在裡面呢——不過放心,他們現在很安全,至少在被那位伯爵發現之前都很安全。”有些悶悶不樂的少年開口道:“這可是您第一次開口請求。作為朋友,阿斯瑞爾怎麼可能不幫忙呢?”

  “你又不是什麼甜頭都沒有。”黑髮巫師冷笑了一聲,很是不當回事的聳了聳肩膀。

  作為年幼的吸血鬼,阿斯瑞爾的身體對鮮血的渴求程度並不高,但也不是沒有。而成年人類的血液,則是吸血鬼最好的食物來源。

  窗外的火光漸漸消退,並且徹底熄滅了。原本被染成橘紅色的黑夜終於恢復了原本的寧靜,只有染成灰色的積雪和飄蕩的煙塵,還在訴說著剛剛發生過的事情。

  但是這就足夠了,糧倉發生的火災已經吸引了足夠多的注意力,尤其是對於那些早就藏在暗處,蠢蠢欲動的傢伙們,現在就是他們動手最好的機會。

  這個世界上最不缺少的,就是自作聰明的傢伙——他們在看到機會的時候,從來都不會想到這事對方設下的陷阱,只會認為是自己夠聰明,運氣夠好而已。

  而實際上越是對方暴露出弱點,就越是危險。

  不僅僅是魯文·弗利德,就連洛倫自己也已經快要沒耐性了,他已經不準備繼續配這些貴族玩下去,而要一勞永逸的解決所有問題。

  這些鄉下的領主們,從未離開過他們的封地,從未見識過這個世界的廣闊,而自己居然蠢到陪著幫人玩“斗地主”?簡直無趣至極。

  面色冰冷的洛倫轉身前往城堡樓梯,正面迎上了兩名衛隊騎士:“洛倫·都靈閣下,伯爵大人正在等您,放火燒燬糧倉的凶手已經被發現了!”

  站穩腳步的黑髮巫師微微挑起眉毛,露出些許玩味的笑容。

  “多謝兩位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11 18:56
第二十五章 踏入陷阱的野獸(上)

  “昨天晚上的事情……諸位都已經知道了吧?”

  枯槁的手點著了桌上的蠟燭,讓漆黑一片的地窖多了幾分光亮。

  面色陰沉的巴裡·塞納老人目光從一張張臉上掃過,聲音沙啞的像是貓頭鷹在叫:“我們伯爵大人的糧倉起火了。”

  坐在桌子周圍的貴族們默不作聲的點頭——鬧了那麼大的動靜,就算是個傻子也能注意到了。

  更不用說魯文·弗利德為了救火,幾乎動員了整個城堡的衛兵和僕人。現在整個深林堡到到處都是各種誇張到極點的流言蜚語。

  但是在座的貴族們一個個臉上卻沒有半點擔憂之色,反而全都是一副竊喜的模樣,再怎麼掩飾也遮掩不了他們此刻的心情。

  “維薩裡·蘭德,還有那群和他一樣的蠢貨們總算是辦了件大好事,雖然沒想到他們居然真的成功了。”老人滿是褶子的臉上翹起些許笑意:“這下子,伯爵大人就不得不有求於我們了,否則他的那些賤民們,都得統統餓死!”

  “我已經特地打聽過了,今天城堡救濟給那些賤民們的糧食,只有平時的一半!已經有賤民開始鬧事了,只是被那個該死的巫師給壓了下去。先生們,我們的機會來了!”

  老人越說越興奮,越說越激動,那泛黃的眼珠彷彿重新煥發了活力:“只要稍稍一挑撥,這些根本不懂得忠誠為何物的賤民就會倒戈,變成我們的打手!”

  “但是……這樣做難道不會很危險嗎?”某個躲在人群後面的貴族,吞吞吐吐的開口道:“要是讓公爵大人知道這件事,他肯定不會輕饒了我們!”

  “他不會的——殺死他繼承人的是那些該死的賤民,而我們則是替伯爵老爺復仇的,忠誠的僕人。”老人狡詐的笑了出來:“他還得謝謝我們呢!”

  “只要那些騷亂的賤民衝進去,塞納家族的私兵就會立刻奪下城堡,到時候是誰殺死的伯爵,難道不還是我們說了算?”

  說到這裡,老人故意停頓了一下:“僅僅憑藉塞納家族的力量恐怕很難完成這些,所以還需要諸位的幫忙才行……當然,這些都是自願的。”

  雖然是這麼說,但在座的貴族們都聽出來這位老人是什麼意思。於是紛紛“積極踴躍”的站出來,表示“自願”站在塞納家族的身後,為這個計畫出一份力。

  因為各個家族的實力不盡相同,巴裡·塞納花了好長時間才弄清頭緒,決定了各個家族的出兵份額,又由哪幾個家族提供軍械和糧食,各自分別承擔多少。

  時間一刻一刻的流逝,參與密談的貴族們在確定外面完全之後,才帶著各自的配額離開了地窖,準備想辦法將消息送到自己家族的封地,讓他們開始著手準備。

  只有巴裡·塞納依然待在地窖裡,耐心的等待著另一位客人上門。

  僅僅過去了幾刻鐘,地窖緊閉的門又被打開了——面色不安的侍從威爾·塞納慌慌張張的走了進來:“我得到消息就趕緊來了,究竟是什麼事情?!”

  “當然是關於我們家族未來的,孩子。”一看到進來的年輕人,巴裡·塞納立刻露出了幾分慈祥的表情,溫柔的拍了拍威爾的頭:“我有重要的事情要交給你。”

  “什麼事情?”侍從還是很急切:“我是偷偷跑來的,他們隨時都可能發現我不見了!”

  “那我就長話短說了——我們準備策劃一起暴動,借那些賤民的手殺死魯文·弗利德!”老人的聲音重新變得殘忍了起來:“等到事情結束,再由塞納家族收拾局面,為伯爵老爺‘復仇’!”

  “而你,我的孩子,我準備讓你來完成最重要的一個任務…”

  老人瞪大了眼睛:“我要你去殺死魯文·弗利德!”

  “我?!”

  “沒錯!等到魯文·弗利德一死,深林堡就需要一個新伯爵,而你的繼承順位僅次於魯文·弗利德。作為伯爵你需要足夠的聲望,才能壓住那些對我們家族忠心耿耿的僕人!”

  “你得親手打敗他,親手殺了魯文·弗利德,你才能幫助你的家族重新奪回這片世代傳承的領地,才能成為深林堡的伯爵!”

  威爾·塞納的表情依然很猶豫,怔怔的看著老人。察覺到的老人稍微冷靜了下來:“你有顧慮?”

  “沒什麼,就是覺得您可能太小看魯文·弗利德,還有那個叫洛倫·都靈的巫師了!”威爾急切的說道:“他們是不可能這麼容易就上當的!”

  “最直接的例子——那些放火燒了糧倉的貴族們昨天晚上就被抓住了,我是親眼所見。他們一個個的全都昏倒在了倉庫裡,醒過來的時候也是滿口瘋言瘋語,像是見到了什麼可怕的怪物!”

  “難道您就不覺得奇怪嗎?在我看這簡直就像是對方計畫好的一樣,等這些蠢貨們上鉤的。”威爾死死皺著眉頭,眼神中還帶著幾分恐懼:

  “更何況那個巫師從很早以前就在懷疑我了。倒不如說他從來就沒有相信過任何人。或許您還不知道,這個該死的土地改革計畫就是他提出來的,伯爵大人也只是施行罷了!”

  聽到這個情報的老人也沉默了,瞳孔中閃爍的光芒足以說明他有多震驚,甚至都忘記了自己原本要說的。

  卻是,那些蠢貨一樣的傢伙們昨天晚上就被伯爵給抓了起來,但巴裡一開始還以為僅僅是因為他們太蠢,現在看來問題恐怕沒有那麼簡單。

  這個叫洛倫·都靈的巫師和他的那個煉金術師朋友,是非常危險的不確定因素,極有可能威脅到自己的計畫。

  “所以我想,或許我們可以繼續拖一拖,反正糧倉已經完蛋了,魯文·弗利德根本堅持不了幾天。”威爾·塞納開口勸說道:“到時候他自己就會投降的。”

  打從心底,威爾·塞納就從未想過要為家族冒險——他只是個分支的後代,如果不是因為父親甚至都不能待在城堡裡。

  而現在巴裡·塞納之所以會那麼看重自己,無非是因為自己是唯一一個合適的繼承人罷了。就算真的成為了深林堡伯爵,自己也只是對方手中的一個傀儡而已。

  “你會那麼害怕,只是因為擔心自己會被家族利用,然後再被拋棄,扔給公爵大人發洩他兒子遇害的怒火。”老人嘆了口氣,看著威爾那躲躲閃閃的目光:“相信我,你不用擔心這些。”

  “如果等到事情結束,公爵大人還準備宰一個姓塞納的人來消消氣的話,我會去承擔下來。”巴裡·塞納沉聲道:“而你需要做的,就是成為新一代的深林堡伯爵,帶領塞納家族頑強的堅持下去!”

  “巴裡爺爺……”

  “我年紀已經很大了,少活幾天對我而言不是什麼問題。更何況那位公爵大人又會把我一個老不死的怎麼樣?”老人很是看得開的笑了笑:“真正重要的,是塞納家族的延續和強盛,而這一切都是你的責任!”

  “或許過去這個家族對你並沒有什麼恩情,但也養了你,給了你那些賤民們想都不敢想的生活,甚至給了你成為這座城堡主人的機會!”

  老人的話無比的真摯,完全是發自肺腑,他緊緊攥著威爾·塞納的手:“現在你的家族需要你去犧牲,去奉獻你的力量了,難道你要眼睜睜的看著這個古老的姓氏沒落下去?”

  “我……”

  “成為深林堡伯爵吧,威爾·塞納!”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11 18:56
第二十六章 踏入陷阱的野獸(下)

  “阿嚏——!”

  裹著毛毯的帽子狠狠打了個噴嚏,瑟瑟發抖的蹲在壁爐邊,手裡還捧著一碗熱乎乎的濃湯。

  剛剛從外面窩棚回到城堡的帽子,正在向黑髮巫師匯報他這段時間的發現。

  “你真的確定嗎?”

  洛倫的輕輕眯著雙眼,像是陷入了沉思一樣的表情:“我的意思是,不僅僅是有些流言和鬧事的人,而是有人在背後指使?”

  “絕對是真的。”似乎感覺對方在懷疑自己,帽子趕緊辯解道:“您得相信我,我絕對沒有說半句謊話!”

  “那天晚上糧倉著火之後連半天都沒有,就已經在外面傳遍了!到處都有人在說城堡斷糧的事情,什麼樣的都有。如果不是有人刻意這麼幹,消息是不會傳得那麼快的。”

  “不是因為我把救濟的面包和土豆減半了嗎?”

  “我的巫師老爺啊,您肯定沒領過救濟的糧食。”帽子像個大人似的嘆了口氣,苦笑著答道:“現在這個天氣,對那些窮人來說有吃的就已經很好了,誰還挑剔多少呢?”

  “當然,挑三揀四的人在哪兒都有,但肯定不多。但如果不是有人組織的話,這種反抗行為是絕對不可能成氣候的,更不可能變成現在這樣。”

  “而且您可能還不知道,每次只要那些巡邏的城堡衛兵們離開,就會有一群傢伙混進窩棚裡,到處鼓動那些上了歲數的老人和僅剩的年輕人;不僅如此,我還聽說就連不少城堡裡的衛兵也在傳謠言,說糧倉裡早就沒有糧食了!”

  “連衛兵們都在傳謠嗎?”

  “已經不僅僅是如此了,那些溜進來的傢伙們似乎是早有準備,凡是加入他們的人都會給一把匕首,還有幾個土豆的什麼的。”帽子從口袋裡掏出一把遞給洛倫:“這是我從另外一個傢伙手裡弄來的。”

  洛倫接過來細細打量。匕首的質地很粗糙,甚至都已經佈滿了鏽蝕——但無論如何,這東西也可以拿來當武器了。

  “這樣的匕首,究竟有多少個?”洛倫開口問道:“他們已經拉攏多少人了?”

  “不清楚,但肯定得有上百個了。”帽子扁扁嘴:“雖然掩飾的挺好,但我還是能一眼看出來,那副模樣根本不像是挨過餓的!”

  洛倫陷入了沉吟。不論是分發食物和武器,挑唆和拉攏難民,甚至是收買城堡的衛兵,都需要不小的財力才能辦到。

  站在這些人背後的,只能是塞納家族和他們的狗腿子——整個深林堡也只有他們才能有這麼充足的財力,並且掩人耳目的辦到這一切。

  城堡衛兵會被收買,這一點洛倫早就料到了。畢竟這些人原本就是塞納家族的士兵,只是因為深林堡伯爵換了人,才轉而效忠魯文·弗利德,會被拉攏簡直再正常不過。

  反倒是那些從難民中招募而來的士兵,相較之下可信的忠誠度甚至還比較高,但是恐怕也只能拿來當衛兵。如果真的讓他們堅守城堡,結果肯定會令人失望的。

  策反的城堡衛兵,被蠱惑的難民,加上塞納家族和他們親信的私兵……深林堡的城牆絕對擋不住這麼多敵人,僅僅憑藉少量的衛兵和衛隊騎士們,恐怕也只能堅持一天不到。

  即便是這個,也是洛倫最最樂觀的預估。

  當然,如果真的演變到那一步的話,就是整個深林堡的貴族們公然叛亂的問題了,洛泰爾公爵肯定不會放過他們——哪怕只是為了自己小命著想,這些貴族也不會蠢到這一步。

  他們肯定也會動員各自的私兵,但數量絕對不會特別多。真正需要擔心的,只有那些難民們和被收買的城堡衛兵而已。

  即便如此,敵人也實在是太多了,僅僅憑藉一座城堡是堅持不了太長時間的。亞倫爵士至少還有十天才能返回深林堡,塞納家族的人肯定不會等到第十天。

  十天之內,他們就會動手!

  在那之前自己必須盡快解決人手匱乏的窘境——城堡裡的騎士可以在正面保護城堡,但敵人肯定會策反幾個衛兵暗中偷襲,甚至是打開側門將暴動的難民放進來,然後再趁亂擊殺魯文·弗利德。

  如果是突襲的話洛倫可能還比較擅長,但這一次卻是要保護伯爵,眼前的人手實在是少得可憐,僅僅憑藉自己根本不可能處處都能顧及得到。

  至於小個子巫師……她能夠保護好自己洛倫就足夠慶幸了。恐怕到時候還得分心顧及到艾茵的安全,自己根本不可能騰出手來,藉著這次機會將躲在背後的巴裡·塞納和他的親信們一網打盡!

  究竟該怎麼做……又要讓阿斯瑞爾動手嗎?

  不行,糧倉的那一次還可以解釋為自己早有準備,可如果一群貴族在自己家裡被吸血鬼襲擊了……哪怕僅僅是有一丁點兒的可能,自己和艾茵都會被教會追捕。

  阿斯瑞爾只能是無奈之下的選擇,也是自己最後的底牌。而現在自己需要的是常規力量,能夠在大庭廣眾之下出現的援兵。

  陷入沉思的黑髮巫師一言不發,躲在壁爐旁的帽子更是不敢吭聲,安安靜靜的喝著熱湯,房間內只有木柴在火焰中噼啪作響的聲音。

  房間外傳來敲門聲,一個氣喘吁吁的衛隊騎士走了進來,將一封信遞給了黑髮巫師:“洛倫·都靈閣下,這是從古木森林邊境塔樓送來的,今天下午才到!”

  “辛苦了。”點點頭的洛倫從對方手中接過信封。從亞倫爵士離開之後,洛倫就暫時接替了軍事總管的職務,成為了整個伯爵領防務名義上的負責人。

  雖然一個巫師擔任這個職務實在是太過奇葩,要是在平時那些貴族們早就鬧翻天了。不過現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嚴寒和伯爵的改革上面,自然也就沒有人會再去注意這些無關緊要的小事。

  更重要的是,在這個城堡裡監視洛倫的人要遠遠比監視魯文的少很多,心知肚明的年輕伯爵自然將權力交給了他,這樣也能確保消息不會走漏。

  打開後僅僅掃了一眼,漆黑的瞳孔立刻收縮了一下,換了個表情的洛倫立刻看向那個衛隊騎士:“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昨天。”衛隊騎士趕緊回答道:“他們已經等了一個晚上了,只是礙於約定沒有直接進入伯爵領,不然消息昨天晚上就會送過來。”

  “立刻轉告邊境塔樓的衛兵,安排一次會面——明天早上我就啟程前往,讓這些尊貴的客人們耐心多等待一個晚上。”

  “遵命,洛倫·都靈閣下!”衛隊騎士立刻轉身離開,甚至因為走得太匆忙,連房間的門都忘記關了。

  慇勤的帽子趕緊站起來去把門關上,好奇的看著嘴角勾起微笑的洛倫:“呃……請問發生什麼事了?”

  “呃…太重要的話就不用告訴我了!”立刻意識到自己多嘴的帽子,趕緊擺了擺手:“我就是好奇而已,不是真的想打聽!”

  “這個確實是秘密,而且不能讓別人知道。”頗有些玩味的笑了笑,微微抬起頭的洛倫看著男孩兒那慌慌張張的模樣:“但你不是‘別人’,你是‘帽子’,所以我當然可以告訴你。”

  “從古木森林的方向出現了一群精靈,他們似乎是古木森林聚落的使者,前來向洛泰爾公國求援的。”

  “精靈啊……”一輩子也沒見過精靈長什麼樣的帽子,也只是感慨了一聲:“可您為什麼會那麼高興呢?”

  “那是因為,他們是我苦苦尋求了許久的援軍啊。”

  微笑的洛倫,在帽子困惑的注視下說了句沒頭沒尾的話。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11 18:56
第二十七章 與精靈的第一次接觸(上)

  當太陽從東方的古木森林升起之後,徹夜的大雪也在這難得的好天氣下消退了許多。金色的晨曦灑在白雪皚皚的大地上,驅散了這寒冬的肅殺。

  而佇立在不遠處的塔樓,就像是披著銀色斗篷的騎士,弗利德家族的紋章旗幟還在塔樓的頂端飄揚著,向剛剛抵達這裡的洛倫·都靈無聲的宣告,他已經到達了人類世界的邊境。

  跨過這裡進入古木森林,就是精靈們的領土了。

  翻下馬鞍,牽著韁繩的洛倫步行走過去——他曾經在維姆帕爾的圖書館裡讀到過,精靈們將人類下馬的行為看成是示好的表現。

  不知道究竟是出於什麼原因,這些精靈們並沒有住進塔樓裡,而是在附近搭建了一個臨時營地。一圈樹枝搭建的籬笆,圍繞著幾個看起來很精緻的帳篷。

  “你真的準備冒這個險?”

  跟在他身後的阿斯瑞爾好奇的歪了歪腦袋:“這些精靈似乎不好打交道才對,萬一他們決定幹掉你怎麼辦?”

  “首先,他們是來向洛泰爾公國求援的,而我是公爵繼承人的巫師顧問,殺了我洛泰爾公國就會……好吧,就算他們殺了我公爵也不會向他們宣戰;但既然是來求援的,姿態總會低一些吧?”

  “其次,阿斯瑞爾如果你可以替我稍稍分憂的話,我們就根本不用來找這些精靈了。”洛倫用一種十分遺憾的語調開口道:“但很可惜,你~不~行~。”

  “……親愛的洛倫,你越來越會說冷笑話了。”

  在快接近營地的時候,洛倫稍微抬了抬胳膊。無奈的少年唉聲嘆氣,再一次幻化成黑羽鷹落在他的肩膀上面。

  “不准再靠近了,陌生人,說明你的來意。”

  一道纖細的身影擋在了洛倫的必經之路上,而就在那身影的後面,似乎還隱隱能看到更多的人。

  雖然裹著厚實的皮衣和斗篷,但此人的身影也比洛倫所見過的任何人都要纖細許多,如同挺拔的樹枝;火紅色的頭髮在腦後系成幹練的馬尾,露出了一雙尖尖的耳朵;祖母綠般的眸子警惕的注視著黑髮巫師的一舉一動。

  此人的手中握著一桿長槍,兩公尺的赤紅色握桿頂端,是散發著亮銀色光芒形狀酷似柳葉的槍頭;背後還背著一個獸皮包裹,捆著幾根稍短一些的投槍。

  “我是深林堡伯爵,洛泰爾公國繼承人……”洛倫頓了頓:“……的一名巫師顧問,洛倫·都靈,我帶著友誼而來!”

  那人聽到前半句的時候還準備朝洛倫行禮,等到聽完之後立刻露出了幾分惱怒的表情:“我們要見的人是洛泰爾公爵,和你沒什麼好談的!”

  “但如果你們想要進入深林堡的領地,就必須得到深林堡伯爵的同意,而我是他的巫師顧問,兼任他的軍事總管。”洛倫毫不客氣的把亞倫爵士的頭銜搶了過來:“只有我可以幫助你們見到伯爵大人。”

  “讓他進來吧,莉雅。”一個要穩重多的聲音從營地中傳來:“我們不能拒絕一位帶著友誼而來的朋友,更不能拒絕一位客人。”

  名叫“莉雅”的精靈有些不情願的讓開了道路,威脅著的洛倫真誠的朝這位精靈鞠了一躬,然後毫無顧忌的走了進去。

  一群精靈們將洛倫帶到了營地中央的篝火堆旁邊,將他圍在了中央,而那位叫莉雅的精靈更是始終沒有將視線從他身上移開,像是盯著賊一樣盯著他。

  在走進營地的同時,洛倫也從未忘記觀察這些“精靈”們——他們的身形看起來要比普通的人類纖細得多,但是四肢卻依然顯得非常有力,走路時只在雪地中留下淺淺的腳印。

  看來,精靈和人類的差別不僅僅是尖耳朵而已啊……

  “見到您非常榮幸,洛倫·都靈閣下。”剛剛開口的精靈走到洛倫面前,十分友善的主動伸出了右手:“冒然的打擾,還希望沒有引起什麼不安。”

  “完全沒有,事實上我們十分歡迎諸位的到來。”帶著公式化的微笑,洛倫和他握了握手:“能夠接待諸位,也是我的榮幸。”

  這是一個看起來稍微上了些年紀的精靈,雖然和人類的樣貌有些區別,但也能看到額頭和面頰兩側的皺紋;一道巨大的傷疤從他的額頭一直延伸到下巴,讓原本很清秀的面龐看起來有些嚇人。

  “您可以叫我盧卡。”雙方坐下來,名叫“盧卡”的精靈便開口問道:“想必我們的信箋已經送到了吧?”

  “我正是為此而來的。”洛倫一副義正言辭的表情,真誠的和盧卡對視著:“雖然我們未曾謀面,但請您相信我,以聖十字的名義發誓我一定會盡我所能,讓雙方達成結盟!”

  “為此我思前想後了很久,並且做了充分的計畫;實不相瞞,在得到諸位抵達的消息之後,我一刻都沒有停留,就直接朝這邊趕過來,因為諸位的事情實在是不允許我等下去了!”

  黑髮巫師的語氣無比的真摯,真摯到連周圍的精靈們都困惑了——這個人類巫師,怎麼對精靈的事情那麼上心?

  “呃……那不知道,您準備怎麼幫助我們呢?”

  “在討論這件事之前,我想我們必須要認清現實。”洛倫突然轉換了話題,露出一副十分為難的模樣:“那就是洛泰爾公爵,很可能對支援古木森林的精靈聚落沒什麼興趣。”

  話音落下,坐在洛倫面前的盧卡也露出了尷尬的神色,輕輕咳嗽一聲:“……其實我們並不需要公爵的軍隊,只要能夠提供給我們一些物資就可以了。”

  “恕我直言,即便是那樣想辦到也很困難。”洛倫嘆息一聲:“因為這對雙方而言,根本就是不對等的交換。”

  長久以來,古木森林的精靈們就從未離開過那裡,而洛泰爾公爵也對征服這片貧瘠的土地沒什麼興趣。

  畢竟,精靈們能夠提供給他的,也只有一些比較精緻的小雕塑,琥珀,還有食人魔的皮革和牙齒。為了這些東西實在是不值得他去征服一群剽悍到可以和食人魔對抗的種族。

  而這些精靈們卻不能完全離開洛泰爾公爵領——生活在古木森林的精靈雖然並不缺少食物,但卻嚴重缺少鐵礦石。沒有鐵錠,他們就無法鍛造武器。

  用木槍和石製武器對抗食人魔,結果是顯而易見的。

  在這樣的局面下,想讓洛泰爾公爵為了一堆琥珀和小雕像支援精靈們更多的物資,肯定是不可能的事情;畢竟雖然洛泰爾公國擁有自己的鐵礦,但畢竟這裡不是什麼富裕的土地,還沒有到可以無償支援的地步。

  盧卡顯然也清楚這一點,但卻沒有放棄:“真的就一點希望都沒有嗎?我們在深林堡外守護了那麼多年,始終沒有讓任何一個食人魔聚落跨過邊境!”

  “但是那在公爵眼里根本不值一提,原諒我用這種說法!”洛倫立刻解釋道:“你們或許不清楚,但是過去的深林堡伯爵們始終都在和公爵對抗,說不定還恨不得你們可以將食人魔放過邊境呢!”

  聽到這句話的精靈們終於沉默了,面面相覷不知道該說什麼好——面對一個坐擁公國的領主,究竟什麼才能說服他?

  “你不是說已經有計畫了嗎?”始終盯著洛倫,叫“莉雅”的精靈開口道:“為什麼不直接說出來,還在這裡磨蹭半天?”

  “事實上,我確實有一個好辦法能夠說服公爵大人,為古木森林的精靈聚落提供支援。”洛倫微微一笑,眼角閃過了些許不易察覺的得意。

  “而且,這還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你們不僅能得到支援,甚至可以和洛泰爾公國結成數十年的同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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