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與魔法] 巫師自遠方來 作者:空痕鬼徹(已完成)

 
Babcorn 2018-10-10 20:23:02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222 609558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11 18:53
第八章 貴族們(下)

    “向您致敬,尊貴的魯文·弗利德伯爵老爺,我們家族從三百年前就在深林堡定居了,從那時候開始,就對弗利德家族忠心耿耿……”

  站在城堡大廳台階下的老人家滔滔不絕的將開了,年輕的伯爵坐在椅子上用右肘支著下巴,不耐煩的擺了擺手,示意他趕緊有事說事。

  這樣的開場白他今天已經是第二十次聽到了,完全沒有了新鮮感,只剩下無聊透頂。

  慌慌張張的老貴族趕緊閉上嘴,以一種毫無生機的腔調,彷彿在念某種具有催眠效果的歌曲,開始了他的“表演”。

  雖然天氣已經入冬,但是站在大廳內的所有人還是感覺不到半點涼爽,在老貴族蚊子叫似的聲音襯托下變得無比憋悶,每一張臉上都是無精打采的面孔,整個城堡大廳內簡直靜的出奇。

  站在大廳右側的威爾·塞納一手托著速記板,用鵝毛筆快速的記錄著。除了筆尖的刷刷聲之外根本聽不見他是不是說了什麼。

  而身為衛隊長的亞倫爵士則站在大廳之外,享受著冬日的冷風和肅殺的風景,恰如油畫中孤高的騎士,在城堡外守望著他所守護的土地。

  只有在魯文身側的洛倫,必須一邊忍受著老貴族的魔音灌耳,一邊保持著公式化的微笑,好像泥塑的雕像一樣一動都不能動。

  如果有選擇,他寧可和阿斯瑞爾做個交換——某隻“沒義氣”的鳥,早在半天之間就從大廳裡飛走了。

  在老人結束了陳述之後,根本沒聽懂他說了什麼的伯爵,隨口幾句就把他打發走了。然後深深的做了一個深呼***神不振的盯著威爾·塞納:“還剩幾個?”

  “今天嗎?”侍從趕緊翻找了一下,然後嚥了口唾沫有點兒後怕的看向伯爵:“還剩下四十五個人,不過您只要需要再接待……”

  “我一個都不想見了!”像是受到驚嚇的魯文一下子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暴躁的埋怨著:“聖十字他奶奶的,我是來當伯爵,不是替他們當保姆的!”

  嗯……這話可不能讓教會的人知道,洛倫扯了扯嘴角。但其實他心裡是挺認同魯文的,這些來找他的人基本上都是為了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根本沒有到需要伯爵主持公道的地步。

  “但是這就是伯爵的職責啊。”挨罵的威爾·塞納有些害怕的縮了縮脖子,硬著頭皮回答道:“您就是這片土地上的法律,大家只能找您來評判是非。”

  “我不管,讓剩下的人明天再來!”魯文已經徹底不耐煩了,朝身後的黑髮巫師打了個招呼:“洛倫,跟我到到外面去透透氣!”

  看了一眼已經自顧自離開的伯爵和愣在原地的侍從,嘆了口氣的洛倫拍了拍威爾的肩膀:“讓剩下的人明天來吧,伯爵今天肯定是不願意見了。”

  “我究竟該怎麼和他們解釋?”威爾一副快哭出來的架勢:“我只是個侍從,他們不會把我當回事的!”

  “那我也愛莫能助了。”洛倫同樣無奈的聳聳肩膀:“他們肯定也不會聽我這個巫師的。”

  拋下了“絕望”的侍從,煩悶透頂的年輕伯爵已經帶著幾名騎士離開了深林堡,沿著城堡外的河流縱馬馳騁。

  整個深林堡不僅僅是伯爵領的核心,從塔樓的頂端更是能俯瞰整片荒野。靠近東面沿河的地段,是鱗次櫛比的果園和大片大片的農莊,幾座不大不小的村鎮點綴其間;西面則是密佈的森林,那裡是伯爵領的重要獵場,還坐落著幾座伐木場。

  深林堡並不是什麼富饒的土地,土地裡的糧食只能維持本地人的口糧,唯一的特產就是較為珍惜的木材和上年頭的古木,還有整個公爵領最優秀的獵人。

  當然,從精靈們手中交換來的琥珀和一些精緻的雕刻品也是深林堡的“特產”——這些精靈們因為某種原因從未離開過他們的森林,而公爵也對那些樹林向來沒什麼興趣,一直以來也都相安無事。

  在離開城堡很遠,快到一座小村鎮的時候,魯文才停了下來。年輕的伯爵眺望著遠處熙熙攘攘的人群,等待著身後的黑髮巫師跟上來。

  “你說的果然沒錯,這些人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讓我安穩。”魯文悶聲悶氣,有些憤憤不平的說道:“他們以為用這些煩雜的瑣碎事,就能讓我迎難而退,把所有的事情都推給別人去做。”

  “到時候他們就能重新掌握大權,而我這個伯爵則形同傀儡,任由他們胡作非為——最後只能讓父親看到我的無能,將深林堡重新還給塞納家族來管理!”

  “誰會願意放棄自己到手的權力呢?”洛倫平靜的反問道:“您的父親要剝奪他們的頭銜和權力,他們當然會奮起反抗,不擇手段。”

  魯文瞥了他一眼,隨即冷靜的點了點頭:“你說的沒錯。但很可惜我是我父親的兒子,弗利德家族的一員,我沒有選擇,你也同樣沒有。”

  黑髮巫師的臉上露出了公式化的笑容。

  就在兩個人都決定回去的時候,遠處的村鎮裡卻突然傳來了騷動的聲音,遠遠的還能看到幾個農夫正揮舞著草叉拚命抵擋,婦人和孩子們則尖叫著四處逃難。

  有強盜?洛倫楞了一下,這裡距離城堡這麼近,這群強盜要蠢到什麼地步才會到這裡來搶劫?

  就在洛倫還在困惑的時候,伯爵已經帶著騎士們朝著村鎮的方向趕了過去,他也只好趕緊跟了上去。

  整個村鎮已經完全亂成了一團,一哄而散的人群四下奔逃著。騎士們衝開逃難的農夫們,直接闖進了村鎮的正中央,兩群全副武裝的人正在相互對峙著,看到騎士們衝進來便紛紛將武器轉了過來。

  “不管你們究竟在幹什麼,都給我住手!”停下戰馬的魯文咆哮道:“都把武器放下,否則我就不客氣了!”

  “你算個什麼東西?!”其中一個年輕人站了出來,不屑的瞥了一眼年輕的伯爵,旁邊的騎士立刻走過來,一拳頭將他放倒在地。

  “我是魯文·弗利德!”伯爵抬高了嗓音:“我是洛泰爾公國的繼承人,是深林堡的伯爵,你們的領主!”

  這個威脅的效果遠遠比剛才要好得多,原本還硬挺著的幾個人紛紛放下了武器,看著周圍已經將他們包圍了的騎士們,再也沒有了反抗的勇氣。

  但依然還有不服氣的“貴族們用決鬥解決問題,在深林堡已經是幾百年的傳統了,哪怕是伯爵也沒有干涉我們的權力!”

  “我不管你們以前是什麼模樣,但現在我是深林堡的伯爵,我就是這裡的法律!”魯文招了招手,周圍的騎士們紛紛上前,將還在反抗的幾個人按在地上綁了起來。

  看到那些已經束手就擒,卻依然並不服氣的貴族和他們的打手,魯文多少有些猶豫——他並沒有處置過貴族的經驗,對這種事情實在是不清楚應該怎麼辦。

  “你覺得我應該怎麼做?”魯文幾乎是下意識的朝身旁的洛倫問道。從來到深林堡之後發生的每一件事情,幾乎都被這個黑髮巫師給說中了。

  “我並不能代替您下令,只是提供一些小小的建議。”洛倫微微笑了笑:“塞納家族的人認定了您不可能管理得好深林堡,那您何不做給他們看看。”

  “給這些貴族一個公正的審判,讓他們明白誰才是這片土地的統治者!”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11 18:54
第九章 裁判與謀劃(上)

  兩群人都被騎士們押解著送進了村鎮的議事堂——也就是村鎮中央最寬敞的茅屋,而年輕的伯爵也走了進去,坐在了原本村子長老的位置上。

  雖然都已經被繳械並且束手就擒,但這些貴族們依然看不出半點服氣的模樣,十分倔強的挺著脖子,不論身旁的騎士們踹他們多少下,都驕傲的連一句話都不肯說,一雙雙眼睛憤憤的盯著坐在上面的魯文。

  而站在伯爵背後的洛倫則有些若有所思——還在維姆帕爾學院的時候,他就從小個子巫師那裡聽說過,關於深林堡的貴族們多麼熱衷於好勇鬥狠的事情。

  甚至不僅僅是貴族,就連村莊裡的莊戶人都喜歡“用拳頭解決問題”,從一口甜水井到磨坊的使用權,經常會引發兩戶人家乃至幾個村莊的械鬥,誰打贏了就聽誰的。

  不到萬不得已的地步,他們絕對不會去找領主裁決,彷彿這樣的舉動十分的丟人一樣;而歷代的伯爵們也從未主動插手過這些私下裡的鬥毆,甚至利用這一點來削弱那些刺頭兒的貴族。

  不過說起來的話,好像艾茵·蘭德好像也出身深林堡來著……

  “說說吧,究竟是怎麼回事?”坐在椅子上的魯文擺出一副嚴肅的面孔,先指了指那個站出來反抗他的年輕人:“就從你開始!”

  “遵命,伯爵大人。”依然不服氣的年輕人挺著脖子:“我代表布奇家族,指控這些蘭德家族混蛋,他們根本不是什麼貴族,就是一群貪婪的野狗和無賴!”

  “這混蛋趁我們家族的獵人不在的時候,偷偷帶他們的人混到我們的獵場裡,到處捕獵那些沒長大的野雞和小鹿,還把所有的野果和蘑菇搜刮個乾淨,整個獵場弄得像是垃圾堆一樣!”

  年輕人越說越激動:“請伯爵大人為我們主持公道,我們也不想要他們賠償了,只要能把他們從深林堡趕出去就行!”

  “我會公正裁決的,但並不是僅僅憑藉你的一面之詞。”魯文威嚴的點了點頭:“誰是蘭德家的族長?”

  “我、我就是。”

  一個趴在地上的胖子顫顫巍巍的站了起來,汗如漿下,戰戰兢兢的連大氣都不敢喘,眯著眼睛露出諂媚的笑,不停的朝伯爵鞠著躬。

  “布奇家族的人指責你們偷獵,還破壞了他們的獵場。”魯文對這種人最沒有好感,皺著眉頭說道:“你有什麼要說的嗎?”

  “我們也是沒法子啊,伯爵大人!”胖子一把鼻涕一把淚,“噗通”一聲就跪下了:“今年地裡的收成實在是少得可憐,別說吃飽連交稅都勉強,要是不想辦法變通一下,農莊裡的人全都得餓死不可!”

  看他哭得那麼慘,原本還不太喜歡這個胖子的伯爵也有些心軟了。深林堡有多貧瘠他也是清楚的,這個胖子應該沒有說謊才對。

  “鄉下的莊稼漢又不懂怎麼打獵,除了摘一點兒野果之外他們也不會別的。我們願意賠償布奇家族,只請求您不要把我們從這裡趕出去就行!”

  聲淚俱下的蘭德家的族長,那副卑微的神情和表現確實非常能打動人,就連魯文看他的眼神也順眼了不少——要是所有深林堡的貴族都那麼溫順,那就再好不過了。

  “別被他這副模樣給騙了,伯爵大人!”站在一旁的布奇立刻憤憤不平的站出來:“這傢伙在撒謊,什麼收成不夠?全都是藉口!”

  “別看他在這裝可憐,平時完全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吸血鬼——他土地裡的農夫窮,就是因為他把所有的土地都給佔了,那些人要給他種地才能有活路!”

  跪在地上的蘭德家族長並沒有開口解釋什麼,還在那兒哭個不停,光是看著就讓人覺得心軟,實在是不好指責什麼。

  但是那位叫布奇的年輕人,似乎也並非是在撒謊的樣子,卻也不能排除這個可能。陷入猶豫中的魯文一聲不吭,沉默著將目光在兩個人之間來回掃視著。

  “這樣吧,蘭德家族必須賠償布奇家族的損失,嚴加管束你們土地上的人,不允許再偷獵。”魯文做出了最後的判決:“但同時雙方不允許再發生任何形式的鬥毆,再有任何違反者,我就會將他從深林堡驅逐出去!”

  這個結果是他想了很久才做出來的——雖然這一次有過錯的是蘭德家族,但和布奇家族比起來他們要溫順得多,也好管得多。

  想要治理好這個伯爵領,魯文當然希望自己治下的貴族們都像這麼溫順,而不是熱衷於反抗和械鬥的暴徒,有所偏袒也是理所應當的。

  這個裁決也得到了絕大多數人的同意,得到補償的布奇家族算是勉強忍了,而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蘭德家族族長也是千恩萬謝,總算免除了被驅逐的命運。

  “我不同意!”

  名叫布奇的年輕人突然喊了出來,昂著頭和魯文對視著:“我們不接受這個判決,您必須把這群該死的蛀蟲從深林堡趕出去,不然您肯定會後悔的!”

  很快幾個布奇家族的青年也聚集在了他身後,舉著右臂大聲抗議,議事堂內兩個家族再一次開始了對峙,氣氛也越來越緊張,像是隨時都會被點燃一樣。

  “裁決已經做出,立刻執行!”魯文的臉已經黑了下來:“我已經警告過你們,再有任何械鬥的舉動,不管是誰都將被趕出深林堡!”

  這一次換成是蘭德家族的人得意了,抱著肩膀用挑釁的目光看向那幾個布奇家族的青年,彷彿就在等著對方揮拳頭,然後他們就能名正言順的滾蛋了。

  “這不公平!”叫布奇的年輕人大聲喊道:“您才剛剛來到深林堡不久,根本不清楚這些人有多混蛋就做出決定——他們已經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情了,就算您今年懲罰了他們,明年他們還是會做同樣的事情!”

  “我們不要求您立刻就做出判決,至少等一段時間,等您認清這些人的嘴臉再說!”

  兩個騎士剛準備把這個年輕人給架走,就被年輕的伯爵給攔了下來:“你要求我收回判決?”

  “沒錯!”

  “很好,我尊重你的勇氣,但這是有前提的。”魯文挑了挑嘴角:“在洛泰爾公爵領確實有這樣的先例,你可以找三到四個人,向我發起挑戰——但只要有一個人輸了,你們就必須乖乖認命!”

  “向您挑戰?”年輕人後退了半步,嚥了嚥唾沫。他有點兒猶豫了,萬一要是傷到了伯爵,這份罪過絕對不是能夠被輕鬆饒過的。

  “不光是我。”魯文一下子就看出了他的顧慮:“我帶來的任何一個隨從都可以,隨便挑一個,四到五輪決鬥然後全勝,我就答應你們的條件。”

  “隨便挑一個人?”年輕人在周圍看了看,跟隨魯文來的騎士們一個個都是全副武裝的模樣,而且一看就不是好對付的。

  雖然對自己很有信心,絕對不輸給這些騎士。但如果全勝的話……年輕人猶豫了,目光來回掃蕩著,最後鎖定在了伯爵的身後。

  “洛倫·都靈?!”看到他指的那個人,魯文差點兒笑了出來:“你確定?!”

  “沒錯,我們就是要向這位先生挑戰!”這麼說出來的年輕人還有些不好意思,這位叫洛倫的傢伙一看就是那種學者一類的,根本不可能會打架。

  要不然待會下手輕點兒好了,傷到人家就麻煩了。

  “哈哈哈哈……我們的巫師顧問居然被小瞧了。”伯爵的臉上完全是無法掩飾的笑容。有些無奈的黑髮巫師聳了聳肩膀,脫掉了身上的巫師斗篷,將魔杖交給了身後的一位騎士保管。

  “您準備怎麼打?”看著這位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巫師”,年輕人還算有禮貌的問了一聲。

  “怎麼打?”背著雙手的洛倫看了他們一眼,瞭然的點了點頭。

  “乾脆點一起上吧,我趕時間。”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11 18:54
第十章 裁判與謀劃(下)

  “砰——!”

  一個黑影帶著敲碎下巴的悶響飛到半空,落地的一瞬間在議事堂的地上揚起大片土灰,還有驚天動地的慘叫聲。

  “還準備再打一場嗎?”收回打出去的上勾拳,重新背起雙手的洛倫露出了真誠的微笑:“現在時間還早。”

  捂著下巴的布奇在地上掙紮了一下,看向黑髮巫師的目光充滿了震驚和恐懼。而周圍那些和他一樣被放到的弟兄們,到現在一個都還沒有醒過來!

  他甚至都不太記得剛剛究竟發生什麼事——好像一陣強光閃過,他就聽到周圍不停的傳來同伴們慘叫的聲音,然後自己就被對方給一拳放倒了。

  整個過程發生的實在是太快太突然,甚至都來不及反應,簡直就像是做夢一樣。但自己的下巴和崩飛的兩顆牙卻都是無比真實的!

  “你作弊!”斷了兩顆牙的布奇,滿口鮮血的抗議道。不過很可惜的是聲音實在太小了,而且這次連他們家族的人,都沒有站出來支持他。

  “抱歉,但是伯爵大人剛剛已經提醒過你了,我是一名巫師。”洛倫無奈的搖了搖頭,善意的提醒道:“而且我可是一個人打你們五個,稍微用一些小手段…我覺得理所應當。”

  “我……”剛想要反駁的布奇,卻發現自己根本無言以對。

  “您現在有兩個選擇——接受伯爵提出的和解方案,得到蘭德家族的賠償;或者……我們可以再比一場。”

  洛倫的表情十分真誠,聲音平淡而且緩慢:“但我要先提醒您,我不會手下留情兩次。”

  布奇嚥了口唾沫,在掙紮了還是緩緩地下了頭:“我們認輸,願意接受伯爵大人的條件。”說完便蹣跚著爬起來,單膝跪在了魯文的面前。

  “您做了一個十分明智的決定。”黑髮巫師拍了拍布奇的肩膀,將目光轉向了一旁蘭德家族的族長。

  這位有些上了年紀的胖子,正一臉諂媚的站在年輕伯爵的身前,不停的鞠躬千恩萬謝著,讓原本多少還只是對他有些好感的魯文,從頭到腳都無比的舒坦,彷彿每一個毛孔都舒張開了。

  畢竟哪怕裝得再像,魯文依舊只是一個年輕人。而且現在又是他最渴求別人肯定他的時候,對於吹捧和讚揚最沒有抵抗力,會有些忘乎所以是在所難免的。

  在看到黑髮巫師走過來之後,胖乎乎的蘭德家族族長便趕緊告退,主動上前握住了洛倫的手:“實在是太感謝您了,我都不知道該如何補償您才好!您要是沒有挺身而出的話,我們大概就要遠走他鄉不可!”

  “太誇張了。”微微一笑的洛倫趁機抽回了自己的手:“只是一點點微不足道的幫助而已。”

  “不誇張,不誇張……”晃動著肥胖的身軀,族長的臉上堆滿了笑容。

  “事實上,我過去有過一位朋友,好像也是姓蘭德來著。”

  “那可真是我們的榮幸!”族長並沒有注意到洛倫說這句話時候的表情,依然諂媚的逢迎著:“不知道您的這位朋友,是不是也是深林堡人呢?說不定我們還認識!”

  “或許吧。”

  留下一句頗有些玩味的話,黑髮巫師便轉身和魯文一起離開了村莊的議事堂,年輕的伯爵對今天發生的事情相當滿意,還準備趁著接下來的時間,繼續逛一逛城堡附近的村鎮,讓那些村民們見識見識他的新伯爵。

  直至入夜,一行人才疲憊的返回了深林堡。巴裡·塞納老人早就在城門口的位置等候了,站在他身旁的還有誠惶誠恐的侍從威爾·塞納。

  看到這兩個人的魯文冷冷的哼了一聲,便和洛倫一起返回了城堡大廳。不依不饒的老人也拉上侍從,緊緊的跟在後面,寸步不離。

  “看來我要是不讓您開口,您是不會放過我了。”坐在椅子上的伯爵臉上難看到了極點,非常不耐煩的擺擺手:“有什麼想問的,儘管說吧!”

  “不敢。”站在魯文身前的老人,表情同樣無比的嚴肅:“只想請問伯爵大人,今天究竟去了哪裡?”

  “就是去巡視了一下周圍的領地,順便解決了幾件小事。”根本不想理他的魯文隨意打發著:“有問題嗎?”

  “當然,您不知道自己擅自離開城堡,給我們這些卑微的僕人造成了多少困擾。”巴裡沉沉的嘆了口氣:“拋下身為領主的職責,去解決那些閒事……”

  “我才是伯爵,我才有權力去決定哪些是屬於我的職責,哪些是閒事!”魯文直接打斷了他:“您不會是在指責我做錯了吧?”

  “不敢。”老人說這話的表情毫無誠意:“只是為伯爵您的安危考慮而已,深林堡不是什麼太平的地方,如果您擅自離開城堡的話,我們這些卑微的僕人,都不知道怎麼保護您。”

  這已經接近赤裸裸的威脅了,緊咬牙關的魯文強忍了下來,死死捏住椅子的扶手,繃緊的肩膀和小臂微微顫抖著。

  “作為您忠心耿耿的臣子,我們當然願意儘可能的輔佐您,但這也需要有一個基本的度——可您要是做什麼都不事先通知我們的話,我們又怎麼能幫助您呢?”

  “所以,等到下一次您打算施展您手腕的時候,還請事先通知,待到深林堡的貴族們研究過後,一定會給您一個滿意的答覆的。”

  “你可以告辭了,巴裡·塞納外!公!”魯文幾乎是咬著牙說出了這句話。

  “謝謝您,伯爵大人。”老人僵硬的彎下腰,冷漠的朝魯文鞠了一躬,便轉身離開了城堡大廳。

  站在原地不知道該做什麼的威爾·塞納,在被魯文狠狠的瞪了一眼之後,也倉皇逃走了。整個大廳空蕩蕩的,只剩下洛倫和魯文兩個人。

  “這個老東西,居然敢威脅我!”出奇憤怒的魯文直接吼了出來,大口大口的喘息著,像是受傷的獅子:“他居然敢威脅我?!”

  站在一旁的洛倫冷靜的看著魯文咆哮著,這種時候說什麼都沒用,只有讓他自己發洩出來才行。

  對方會這麼做絲毫不令洛倫意外——換成是自己,當然也不會希望這位伯爵大人四處亂竄,離開自己的掌控。

  他們其實很擔心,擔心魯文逐漸建立起自己的威望,讓整個伯爵領的貴族和平民們認可他的統治,因為那就意味著塞納家族徹底失勢。

  為了守護屬於自己和自己家族的頭銜、權柄、利益,尤其是利益,人們將不擇手段。

  “我們做的還遠遠不夠。”

  逐漸冷靜下來的魯文,像是在自言自語一樣喃喃說道:“只是平定幾個家族的矛盾,還不足以讓整個伯爵領徹底臣服,那些貴族是肯定不會服氣,而平民們更是連我是誰都不知道!”

  “我需要更激烈,更直接的手段,才能彰顯身為伯爵的權威。”魯文突然笑了:“我父親經常說,只有讓貴族畏懼,讓平民愛戴,才能成為一個合格的領主。”

  “他說的很有道理。”

  “所以你有什麼好辦法嗎?”年輕的伯爵試探著詢問自己的巫師顧問:“不用特別清楚,哪怕只是一兩個點子也好。”

  洛倫看著對自己無比期待的魯文,稍稍猶豫了片刻。

  “確實……有一個方法。”黑髮巫師點了點頭:“只是這個辦法很有風險。確實,如果成功的話塞納家族將再也不可能挑戰您;但如果稍稍出現一丁點兒的意外……”

  “您可能就要做好平叛的準備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11 18:54
第十一章 統治從土地開始(上)

  “……感謝諸位大人,在百忙之中抽出時間來到深林堡。在下洛倫·都靈,伯爵大人的顧問,以魯文·弗利德大人的名義表示最衷心的謝意。”

  無可挑剔的禮貌和微笑,帶著謙卑不失尊嚴的眼神,洛倫用最平靜的語氣結束了自己的開場白。

  不算寬敞的長桌兩側擠滿了服飾各異的深林堡貴族們,瞪大了眼睛盯著這位伯爵大人的親信。而作為塞納家族代表的巴裡·塞納老人,赫然就坐在最前排。

  老人的表情非常的複雜——這是魯文第一次以伯爵的名義,召集整個領地內所有的貴族們。幾乎有頭有臉的貴族們都來了,但這位伯爵大人卻不見蹤影,接待他們的只有這個叫洛倫·都靈的巫師。

  他究竟打算做什麼?

  空蕩蕩的長桌上放著厚厚幾摞的羊皮紙捲軸,看起來已經是十分的陳舊了,令老人十分好奇裡面的內容,並且看這位黑髮巫師的表情,今天他們要談的事情顯然和這些東西有所關聯。

  站在一旁的侍從威爾·塞納表情中透露著幾分震驚,顯然是知道一些內情的。但現在的局面下也不能問他。抑制住自己好奇心的巴裡·塞納將目光轉回了洛倫,準備看看這位“巫師顧問”想耍什麼花招。

  “如諸位所知,魯文·弗利德大人直至最近才剛剛成為深林堡的伯爵,所以對於這裡的情況和諸位的家族都不甚瞭解,甚至就連平民們都並不清楚,他們已經有了一位新伯爵。”

  洛倫的目光從巴裡·塞納的臉上掃過,老人的表情無動於衷,黑髮巫師微微勾起了嘴角:

  “所以,伯爵準備推行一項改革,來樹立起他的權威。同時,也能令這片土地上的人們真正明白,究竟是誰在統治者他們!”

  長桌的兩側一片肅靜,所有的貴族們都冷眼旁觀著,沒有一個人願意主動站出來,甚至都不願意稍稍做出些回應。

  “那麼……伯爵大人準備讓我們這些謙卑的僕人,替他做什麼呢?”巴裡·塞納還是硬著頭皮開口了:“是要向領地內的人們宣傳嗎?”

  “並不需要。”洛倫朝旁邊的威爾·塞納打了個響指,還沒有從震驚中恢復過來的侍從趕緊走上前去,將一張張羊皮紙遞到了每一個貴族的手裡。

  巴裡·塞納快速掃了幾眼,蒼老的表情稍稍出現了一些變化——雖然只有一瞬間,但黑髮巫師還是捕捉到了。

  “這上面的內容是深林堡的藏書室內,所保管的目前整個伯爵領所有大大小小的農莊,果園,土地乃至村莊、獵場和幾個採石場的數額,各自需要繳納的稅收,和它們所屬的不同家族。”

  語氣平靜的洛倫,用毫無腔調的語氣說道:“相信諸位都並不陌生吧?”

  坐在長桌兩側的貴族們只能默默的點點頭,只是還不明白,對方把這個東西拿出來究竟要幹什麼?

  “請問,伯爵大人這是準備徹查整個領地內的稅收情況嗎?”還是巴裡·塞納老人反應比較迅速:“如果真是這樣,塞納家族願意……”

  “砰——!”

  一聲巨響打斷了老人的話,也讓在場的所有人嚇了一跳,驚魂未定的看著右手拍在那摞捲軸上面的黑髮巫師。

  被打斷了發言的巴裡甚至還來不及憤怒,就又被洛倫給搶斷了。

  “而我手頭的這些,是深林堡最早的文獻記錄——上面詳悉記載了整個伯爵領大大小小的土地、森林乃至河流的劃分,以及下轄所屬的各個家族。”

  “沒錯,我想大家已經猜到了。這上面的和剛剛那份羊皮紙上所記錄的內容,幾乎可以說是有天壤之別。”

  “畢竟…已經過去了百年之久。”老人勉強笑了笑:“會出現一些變動也是很正常的,有的家族興起,有的則衰落,自然不可能和原來一樣。”

  “是嗎?”洛倫冷笑了一聲:“但是根據我所查到的,關於最近幾年深林堡所繳納的稅收情況,居然還是按照我手中這份的記錄來繳納的!”

  “我非常好奇,難道說深林堡數百年前的先人們,早就預計到了眼前的局面?所以就將要繳納的稅收也計算好了,以至於今天的我們還能按照這上面的記錄完成各自的義務?!”

  “如果不是這樣……”漆黑的瞳孔從那一張張面有驚詫的貴族身上掃過,洛倫揚起了手中的捲軸:“那就說明有人隱瞞了自己應該繳納的稅收和應盡到的義務,中飽私囊!”

  在座的貴族們終於不能保持冷靜了,甚至都不敢相互對視著,一個個恨不得躲到椅子下面去,後悔為什麼今天自己要來這裡。

  巴裡·塞納也驚呆了,他預想過這位伯爵大人恐怕會用某些激烈的手段,但卻沒想到會來這招——這真的是他能想出來的注意?!

  還是說,是那位公爵大人早就準備好的底牌?!

  一旦開始翻舊賬,那就絕對停不下來了——所有人都會為了躲避罪責指控身邊的人,到時候人人自危,還有誰會願意忠心耿耿的站在塞納家族身邊?!

  不過只是到這一步的話,那還有挽救回來的機會。強作鎮定的巴裡顫巍巍的站起身,身後背負著所有貴族們期待的目光,指望他能夠站出來替所有人辯護。

  “關於伯爵大人的宏偉計畫……塞納家族將會鼎力支持,清算整個伯爵領的稅收!”

  老人的話音剛落,身後就有人直接從椅子上跌了下去,一張張目瞪口呆的表情像是模子刻出來的,所有的貴族們都傻眼了。

  巴裡·塞納他……怕不是瘋了吧?!

  洛倫的臉上依然沒有半分表情,背著雙手等待對方接下來的發言——他才不相信,塞納家族會那麼簡單的就舉雙手投降了。

  “因為某些……特殊的原因,稅收始終都是深林堡的一個重要問題。”巴裡·塞納慷慨激昂的陳詞著:“感謝伯爵大人,及時為我們發現了問題;而我們這些卑微的僕人們,自然應該去著手解決它!”

  “只是……”老人話鋒一轉:“這麼宏大的計畫,需要很長的時間來調查和研究,才能得出最後的結論。不能一蹴而就,要小心謹慎才行。”

  “還請您轉告伯爵大人,將這個計畫交給他卑微的僕人們。我們將會認真的討論,商量出一個切實可行的辦法來,實現伯爵大人的願望。”

  巴裡·塞納想的很簡單——只要能夠將這個“改革”握在塞納家族和親信們的手裡,那最後的結果還不是他們說的算?

  到時候不僅塞納家族的地步會更穩固,魯文·弗利德這個伯爵還會被進一步架空,而且那位公爵大人,將再也沒有理由找他們的麻煩!

  “您似乎對伯爵大人的計畫,有些理解上的偏差。”掛著公式化的笑容,洛倫“遺憾”的搖了搖頭:“徹查稅收,僅僅是改革的一個步驟而已。”

  “除此之外,還要徹底清算和丈量整個伯爵領所有的耕地、果園還有獵場的面積,弄清每個家族原本應有的土地的大小,然後整理成冊。”

  “不僅如此,我們還要將這些內容傳達到整個伯爵領每一個貴族,每一個平民的耳朵裡,讓他們看看自己所繳納的稅收,是不是和上面所記錄的一樣!”

  什麼——?!!

  “這種事情……”被嚇得都快說不出話來的老人被自己噎了一下:“這麼重大的事情,為什麼伯爵大人不在場?!我要見魯文·弗利德大人,我要見魯文·弗利德大人——!”

  “很遺憾,魯文·弗利德大人現在不在城堡裡。”面色平靜的洛倫,露出了一個老人眼中毛骨悚然的微笑:

  “他已經和亞倫爵士一起帶著衛隊騎士們,去丈量整個伯爵領的土地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11 18:54
第十二章 統治從土地開始(下)

  對於一群擁有實權和土地的貴族們,想要整治他們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

  他們手中擁有大片的地產,同時還不斷侵佔周圍的土地,依附在他們農莊的農民失去了自己的土地,只能心甘情願的成為佃戶。

  而依靠打獵為生的獵人們更是如此。沒有獵場主人的許可不能進入獵場,昂貴的弓箭也是屬於貴族的財產,只能依附於這些貴族們的名下才能苟活。

  任何一個深林堡伯爵如果沒有這些貴族的支持,他就征不到稅,也就談不上統治——即便是過去的塞納家族,在這一點上也是一樣的。

  但只要是人,尤其是一群人,他們是不可能沒有弱點的。

  之所以要徹查和丈量整個伯爵領的土地,是因為在過去的近百年裡,那些大大小小的農莊並不是一成不變的,不斷的有新的土地被開墾,新的村莊被建立,人口也同樣在增加。

  而這些新開墾出來的土地,原本是屬於那些開墾荒地的農民,只是被貴族們用各種方式給盤剝走了。侵佔了更多田產的貴族們,也變得越來越強大。

  同樣的道理也可以套用在那些獵場主人的身上,甚至更容易——沒有弓箭,沒有打獵的道具,再優秀的獵人也只能活活餓死。

  而這就是洛倫的計畫,通過丈量土地來確認這些貴族們的封地範圍,將那些原本不屬於這些他們的土地,重新還給農民們,或是收歸伯爵的管轄之下。

  這種舉動無異是直接從貴族們身上割肉放血,但絕對會得到農民們的歡迎——也就是弗利德公爵所說的,讓貴族畏懼,讓平民愛戴。

  等到成百上千的農民和他們的家人得到土地,就再也沒有人會質疑魯文·弗利德統治的合法性了。

  魯文給了他們土地,也就是他們唯一的擔保人。為了守護自己的土地,這些農民們會拼盡一切,讓這位深林堡伯爵能夠永遠統治下去。

  不過這種做法必須足夠的小心謹慎,一旦稍稍出現一丁點兒的差錯,整個深林堡伯爵領就會一分為二,想要守住自己土地的農民將會團結在魯文身旁,和想要奪回土地的貴族們血拼到底。

  甚至情況會比這更糟——無知的農民們被貴族們鼓動起來,去反抗這位新伯爵的“暴政”!

  那絕對不是洛倫希望看到的,如果可以的話他更希望能夠和平的完成過渡。殺戮永遠都是不得已的手段,不到沒有選擇的情況下,都不應該輕易使用。

  當然,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就必須夠徹底,將所有叛亂者連根拔掉才行。

  臨近傍晚時分,年輕的伯爵才騎著駿馬趕回了深林堡,雖然滿臉都是疲憊之色,但依然無法掩飾眼中的興奮和喜悅。

  “怎麼樣,洛倫?那些貴族們都怎麼說?”

  安靜的寢室內,坐在床邊的魯文一邊給自己倒了滿滿一杯麥酒,還不忘了詢問道:“我猜他們的表情一定非常精彩,對吧?”

  “您猜中了。”看到魯文那副期待的表情,洛倫不著痕跡的小小吹捧了一下:“事實上,現在還有不少人在大廳內等您,希望您可以收回成命。”

  “那就讓他們等著吧,我心情好的時候自然會去見他們!”魯文冷笑了一聲,對於這些貪得無厭,而且還對他百般刁難的傢伙,他是一丁點兒好感都沒有。

  說著還朝洛倫招了招手,笑著說道:“你也搬把椅子坐著吧,我說了不要那麼拘謹,稍微隨意一點兒,站在那兒我還得抬著頭和你說話。”

  輕笑了一聲的黑髮巫師也只好坐在他旁邊,給自己也倒了一杯麥酒:“這只是開始,他們是不會輕易投降的。”

  魯文點點頭,他也清楚想讓這些貴族們放棄到手的土地,究竟是多麼困難的事情。

  “亞倫爵士已經帶人開始徹查了,三天之內城堡周圍的土地就能丈量完畢,一個月之後就能完成全部的工作——我們必須加緊速度,絕對不能留給他們反應的時間!”

  到時候所有深林堡的貴族們就必須做出選擇——究竟是徹底接受這位伯爵的統治,還是為了保護手中的土地反抗到底。

  而洛倫之所以堅持要加緊速度,更重要的還是搶時間。冬天已經到來,如果不能搶在明年春天之前,將整個改革完成,或者儘可能完成一部分,那就功虧一簣了。

  等到了農忙時節,農民們就不會再對這項改革如此熱情,他們要為了來年的口糧辛勤勞作,再想將他們鼓動起來那就太困難了。

  “一切順利的話,在這個冬天結束之前,城堡周圍的農民就能分到一部分土地,而剩下的就要看那些貴族們究竟配不配合。”帶著些許推測,黑髮巫師舉杯說道:“如果不行,那就只能請亞倫爵士用一些比較強硬的手段了。”

  “他們絕對不敢!”信心十足的魯文一飲而盡,然後看向站在角落裡的侍從:“你覺得呢,塞納家族會有什麼不滿嗎?”

  “我?”瞪大了眼睛的侍從指著自己,魯文和洛倫紛紛回過頭,兩個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威爾·塞納露出了幾分畏懼的表情,既不敢不說又好像怕自己說錯了話,支支吾吾的連一個字都蹦不出來。

  “不用擔心。”看出他有憂慮的洛倫安慰道:“不論你說什麼,除我們之外,都不會有第三個人知道。”

  “好吧……”

  汗如漿下的侍從點了點頭,像是十分為難一樣:“其實……伯爵大人現在正在做的事情,塞納家族從很久之前就開始在做了,只是從未成功過。”

  “每一代的伯爵們都曾經試圖從貴族們手中收回新開墾的土地,但每一次都失敗了。他們總是會利用各種各樣的方式來阻撓,讓塞納家族功虧一簣。”

  洛倫點點頭,這也不難理解,任何一個領主都不希望自己的封臣們太強大,會這麼做也是情理之中。

  而現在塞納家族之所以會站在魯文的對立面,完全是因為他搶走了伯爵的頭銜,所以他們也只能和自己的親信在一起,顧不得原本的利益了。

  “所以如果您也這麼做的話,絕大多數塞納家族的成員,應該是不會反對的。”威爾·塞納小心翼翼的說道:“尤其是巴裡爺爺,您其實應該和他合作的。”

  “我會試試看,畢竟他也算是我的外公。”魯文點了點頭,目光灼灼的盯著侍從:

  “可如果……我是說如果,有一天我不得不和塞納家族為敵,尤其是和巴裡·塞納為敵的時候,你會選擇站在哪一邊?”

  威爾的表情更尷尬了,讓他選擇究竟是支持魯文,還是支持自己的家族。面對著年輕的伯爵那雙獅子似的眼睛,目光躲閃的侍從左右為難。

  “如果……真有那麼一天的話。”侍從咬了咬牙,猛然抬起頭:“我是您的侍從,按照傳統,我將會對您全心全意的忠誠!”

  年輕的伯爵表情有些詫異,但很快便露出了笑容,高興的站起來給侍從一個熊抱。

  “我一向不喜歡隨意許諾,但對願意向我效忠的人,我會給一切他們想要的。”魯文信誓旦旦的說道:“這是我給你的承諾!”

  神色有些激動的威爾·塞納低垂著頭,像是有些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一樣。年輕的伯爵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坐在後面的洛倫微微側著頭,表情多少有些古怪,漆黑的瞳孔裡滿是詭譎。

  一個連家族都能背叛的人,真的能相信他的忠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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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順利的開場(上)

  清晨的晨曦柔和而不耀眼,照耀著丘陵之上的深林堡。站在城堡塔樓頂端的洛倫,遠遠眺望著城堡附近的農莊。

  眼下已經步入寒冬,哪怕太陽已經升起,冷冽的寒風還是刺骨的疼。帶著兜帽的黑髮巫師有些凍僵的臉上,卻輕輕的揚起一抹笑意。

  那些靠近城堡附近的田地裡,騎著駿馬的騎士們正在和城堡的衛兵一起,在土地上重新劃分界限,跟在後面手裡捧著麥種的農民們,也都在寒風中喜笑顏開著。

  亞倫爵士的工作遠遠比他想像的更有效率,僅僅只用一天時間就已經將城堡附近的田地丈量完畢,而對於那些剛剛獲得自己土地的農民們,深林堡也提供給了他們少量的麥種。

  待到來年春天,他們就能在自己的田地裡種下小麥、大麥和土豆,再也不用無償的為領主老爺忙碌一年,最後也只勉強夠一家人的口糧。

  也許一個星期,也許只要幾天時間,這些農民們得到土地的消息就會傳遍整個伯爵領,到時候所有被搶走了土地的佃戶就都會蜂擁而至,請求魯文·弗利德為他們的土地擔保。

  只要還能苟活,他們都可以承受貧困和屈辱的折磨;但只要給他們一丁點兒希望,一根看起來似乎很可靠的救命稻草。

  他們就會不惜一切代價,哪怕要為之拼上性命。

  釜底抽薪,這就是洛倫的計畫——在深林堡勢單力孤的魯文·弗利德,想要爭取貴族們的效忠和支持難度太大,代價也太高。所以反倒不如換個思路,用更粗暴和直接的方式,得到絕大多數普通人的效忠。

  當然,沒有貴族支持的統治也必然不穩固。在樹立起威望之後,伯爵依然是需要一批對他效忠的貴族的。

  但首先必須徹底打壓塞納家族,還有他們的親信。然後再重新扶持起那些原本被排擠到邊緣的小貴族,緊緊團結在深林堡伯爵的身邊。

  打壓舊貴族,提拔新貴,統治的手段不外乎就是這些。拿塞納家族開刀只是遲早的事情。

  洛倫的嘴角勾起一抹愉悅的弧度——當然,在這一片空蕩蕩的塔樓頂端,不可能有人看得見他這副模樣。

  “感覺如何?”某個“不是人”的少年出現在他身側,坐在牆垛上面搖晃著纖細的小腿,輕笑的口吻卻聽不出半點情感:“統治的滋味,一定很享受吧?”

  “你好像記錯了。”洛倫無奈的瞥了他一眼:“深林堡的伯爵是魯文·弗利德,我只是一個小小的巫師顧問,連貴族都算不上。”

  “哦~真的是這樣?”阿斯瑞爾的聲音裡充滿了好奇,柔和的彷彿能勾走靈魂:“可為什麼,我卻覺得是你在統治深林堡呢?”

  “擼掉原先的軍事總管,調解布奇和蘭德家族的矛盾,領地的改革……全部都出自你的手筆,那位魯文·弗利德大人,他有什麼?一個聽起來好聽的頭銜罷了,還不都是在乖乖的聽你的吩咐?”

  “那僅僅是建議,他可聽可不聽。”洛倫反駁道:“如果我要是站出來,說我想當深林堡的伯爵,你覺得我最好的下場是什麼?”

  “從塔樓上跳下去?”阿斯瑞爾玩笑著說道,只是他的語氣實在不像是在開玩笑。

  洛倫翻了個白眼,根本懶得理他。

  “我親愛的洛倫,你就承認吧。”少年的口吻帶著濃濃的誘惑:“你不是那種肯向別人屈膝下跪的人,你也渴望權勢,渴望一呼百應,萬眾追隨。”

  “依靠這個叫魯文的人,真的能給你帶來安穩的生活?你不會天真到這個地步的。他能給你自然也能收回,你只是他身邊一個可有可無的巫師顧問而已,等到你沒有利用價值了,他就會把你像爛橘子一樣丟掉!”

  “如果你是個認命的人,在那個強盜逼迫你的時候,你就不會反抗,更不會選擇成為巫師,也不會站在這裡——親愛的洛倫·都靈,你其實很清楚自己是什麼模樣。”

  洛倫沉默不語,繼續眺望著遠處的田野,只是眉頭已經皺起。

  “既然如此,又為什麼那麼抗拒呢?或者……僅僅是不願意被我牽著鼻子走?”

  阿斯瑞爾輕笑著,血色的瞳孔散發著詭異的光彩。冰冷卻輕柔的聲音,如毒蛇遊走於心頭。

  “……你要是覺得兩句話就能把我誆倒,未免有點兒小瞧人了。”緩緩回首的洛倫,和身影纖細的少年對視著:“下次換個新鮮點兒的套路吧。”

  說完,他便轉身作勢要離開。而輕輕嘆口氣的少年,臉上卻沒有半點遺憾的表情,翹著腿將腦袋倚在肩膀上,目光從未離開黑髮巫師的身影。

  “話說要是從這個塔樓上跳下去的話,就算是吸血鬼也肯定粉身碎骨了吧?”

  身後的聲音讓洛倫回過頭,不知何時阿斯瑞爾已經站在了牆垛的邊緣,好奇的朝下面打量著,彷彿真的有跳下去的衝動。

  “有信仰就不會。”聳聳肩膀,洛倫離開了塔樓——反正就算真的跳下去了,這個傢伙也是不可能被摔死的,根本用不著自己去提心吊膽。

  “你剛剛在和誰說話?”

  剛剛走下樓梯,早就在等候他的亞倫爵士帶著些許困惑的瞥了他一眼,看起來已經站在這裡有段時間了。

  “沒什麼,自言自語罷了。”微微一笑的洛倫,趕緊把這個話題跳了過去:“您怎麼也在這裡,伯爵大人呢?”

  “還在裡面。”神色嚴肅的亞倫爵士也沒心思繼續問下去,指了指對面緊閉的大門:“和那些貴族們商量,看看能不能解決土地的問題。”

  雖然這麼說,但他的表情卻一點兒也不放鬆,顯然是對那些貴族們根本不抱有任何信心的模樣。

  這一點洛倫也同樣贊同。如果這些人能乖乖交出自己的土地,那他們也不會堅持到現在了。

  “伯爵告訴我,這個改革是你的注意。”亞倫爵士目光轉向洛倫:“雖然我也能猜到,這種近乎肆意妄為的想法,是絕對不可能從他的腦海裡冒出來的。”

  “但不得不承認,你的辦法確實將這些貴族們都震懾住了——否則他們現在根本不會怕成這個模樣,也不會選擇和伯爵談判。”

  “您真是過獎了。”

  “我不是在誇你。”他的聲音很沉重:“你有沒有考慮過,這麼做究竟有多危險——如果這些貴族們選擇和伯爵對抗該怎麼辦?他們原本都是塞納家族的封臣,一旦掀起叛亂,伯爵手中能有的,就只有這座城堡的衛兵和衛隊騎士們!”

  看著對方緊張的神情,洛倫也只能點點頭:“您說的沒錯,這個方法風險確實很高,也確實會令伯爵大人站到深林堡貴族的對立面。”

  “但您能似乎忘了,從一開始這些深林堡的貴族們,就不可能真的對伯爵忠心耿耿。而現在任何示好的舉動,都會被他們當成是伯爵軟弱的跡象,而不是仁慈。”

  “所以為什麼我們不乾脆一點,將一切挑明,讓願意效忠伯爵的人屈膝下跪,然後去消滅那些頑固分子呢?”

  看著依然緊閉的大門,幾次想要開口的亞倫爵士最後還是保持了沉默。

  平心而論洛倫說的不無道理,而且能盡快樹立起權威,消滅那些真心反抗的家族,也可以讓伯爵的統治更穩固。

  他只是心中隱隱有些預感——魯文·弗利德大人,似乎對這個“巫師顧問”越來越依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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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順利的開場(下)

  魯文·弗利德坐空蕩蕩的長桌盡頭,翹著二郎腿搭載桌子上。裝滿了麥酒的酒杯在右手輕輕的搖晃著,眼神中全然是心滿意足。

  站在一的侍從威爾·塞納討喜的笑著,手裡端著酒壺,恭恭敬敬的侍奉著左右。

  和深林堡貴族們的會議早就結束了,空蕩蕩的房間門也敞開著。終於得以進來的黑髮巫師和亞倫爵士,看到的就是這麼一位得意洋洋的伯爵大人。

  “看起來,您和他們的商議似乎很成功?”

  雖然是疑問句,但光是看他的表情洛倫就知道結果了。不過交流的藝術就在於此——要留給對方炫耀的餘地,特別是對方的身份比自己高的時候。

  “讓你猜中了!”將杯中酒一飲而盡,表情興奮的魯文面頰上多了些許紅暈:‘我還以為這些傢伙會有多難纏呢,結果大出所料,和你想像的完全不同!”

  “確實,在一開始我提出來的時候,絕大多數的貴族都不太願意,甚至還有不少人希望我能放棄這個計畫,一個個全都是吝嗇鬼的嘴臉。”

  “他們嘴上說的挺客氣,但那些個表情我在父親身邊的時候,就已經看到過無數次了,熟悉的不能更熟悉——連年份太久,弄不清哪些土地是新開墾的,這種騙鬼的謊話也能說得出來!”

  年輕的伯爵不屑的撇撇嘴:“這群蠢貨,大概以為我從來都沒有在農莊裡待過吧?”

  “那是什麼讓他們回心轉意了呢?”黑髮巫師循循善誘著。

  “你們絕對想像不到。”魯文笑得非常得意,而臉上未褪去的激動證明他其實也很震驚:

  “是巴裡·塞納!”

  站在後面的亞倫爵士完全愣住了,而洛倫的嘴角卻多出了幾分意味深長的笑容——當然,沒有人看見。

  “事實上當時我都已經放棄,準備和他們來硬的了。但是巴裡卻站出來,狠狠的斥責了那些人幾句,並且表示塞納家族將會堅定不移的完成這項改革計畫。”

  魯文不可思議的搖了搖頭:“到現在我都還有些不敢置信,原本還以為他肯定是最反對的那個人呢。”

  “那麼最後結果呢?”從震驚中恢復過來的亞倫爵士開口問道:“那些貴族們怎麼說,準備讓出多少土地來?”

  “差不多有四分之一,我的巫師顧問還以為他們能讓出五分之一就不錯了。”因為太高興,魯文還忍不住打趣了洛倫一番:“這一次我們大獲全勝!”

  “當然,這全都要感謝我的侍從,威爾·塞納!”年輕的伯爵直接從椅子上站起來,用力拍了拍侍從的肩膀:“如果不是因為他替我去和巴裡調解,就不會有今天的勝利!”

  有些害怕的威爾縮了縮脖子,不太好意思的低頭笑了笑:“我只是和巴裡爺爺將您的計畫詳悉解釋了一遍,您實在是過譽了,伯爵大人。”

  “我曾經告訴過您,塞納家族歷代都試圖這麼做過,只是每一次都沒能成功;巴裡爺爺一開始之所以會反對,也只是擔心再做一次無用功罷了。”

  “但我一定會成功,而且必須成功!”旗開得勝的魯文信心滿滿:“這還僅僅是四分之一,接下來我們要在一個月內,逐漸將這個計畫推行到整個伯爵領,讓每一個農民都知道這件事情!”

  看到對方高興成這副模樣,原本還準備開口的洛倫選擇了閉嘴——現在不論說什麼,這位伯爵大人都肯定是聽不進去的,反倒不如保持沉默。

  那位巴裡·塞納閣下,真的只是因為弄清了整個計畫的內容,就心甘情願的輔佐魯文·弗利德了嗎?

  雖然只見過幾面,但這位老人絕對不是什麼傻瓜,而且相當的精明。他絕對能看穿這個改革的核心的並不是給農民們爭取土地,那只是洛倫的藉口罷了。

  他真正的目的是樹立魯文·弗利德的權威,同時打壓塞納家族在貴族當中的聲望——當貴族們的土地被剝奪,而塞納家族又無能為力的時候,所有人都會離他們而去。

  巴裡·塞納不可能不清楚這一點,那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是障眼法嗎?代價未免也過於沉重了,只是為了讓自己這些人警惕的話,老人只需要保持沉默就可以,根本不用做到這個地步。

  “有什麼問題嗎?”察覺到洛倫在沉默的魯文開口問道,表情中還有些關心:“你看起來好像不太舒服。”

  “呃…”故作愣神的洛倫,趕緊低頭笑了笑:“您多慮了,伯爵大人。只是突然想到一些事情,所以有點走神。”

  “你居然也會走神?我還真是第一次見到。”好奇心上來的魯文笑道,抱著肩膀打量著他:“好吧……究竟是什麼事情,能讓我的巫師顧問變成這副模樣?”

  “我在維姆帕爾學院的兩個朋友,算算時間的話,再過幾天就是他們畢業的日子。”洛倫歉意的苦笑了一聲:“原本答應過他們要回去觀禮的,不過現在好像沒什麼機會了。”

  “原來是這樣。”魯文走上前拍拍他的肩膀,有些遺憾的嘆了口氣:“放心吧,既然是朋友,你們早晚還是能有機會見面的。”

  眼下是施行計畫的重要步驟,哪怕是亞倫爵士都可以暫時離開,只有洛倫不行——離開了這個巫師顧問,萬一出現什麼狀況,魯文都不知道應該找誰來解決問題。

  “去好好休息一下吧,順便寫封信回去。”伯爵輕聲安慰著:“我們從明天開始著手準備,到時候我要你全力以赴!”

  “還請您允許我先行告退。”微微頷首,洛倫便起身作勢離去。一向隨和的魯文也沒有多問,只是點點頭默認了。

  轉身離開的洛倫當然沒有回房間,而是直接離開了城堡。在確認了周圍沒人之後才招了招手,撲扇著黑色羽翼的阿斯瑞爾落在了他肩膀上。

  “我需要你去跟蹤一下那位叫巴裡·塞納的傢伙。”洛倫直截了當的說道:“他現在肯定開始提防我了,所以只能交給你。”

  “阿斯瑞爾”搖了搖頭,對這個提議完全不感興趣。

  在考慮片刻之後,洛倫還是放棄了和阿斯瑞爾“做交易”的打算,風險實在是太高——他可不想再面對另一個“吸血鬼”了。

  這樣的話自己也只能試試看了。對於自己的追蹤能力洛倫還是很有信心的。只要夠謹慎,應該還不至於被一個老人發現。

  眺望著遠處的山巒,雙眼微微眯起的洛倫有些感慨的嘆息一聲。自己不能回去說不定也是一件好事,至少不會牽扯上小個子巫師和艾薩克。

  整個計畫進展的實在是太順利了,順利到甚至超越了洛倫的預期;但越是這樣他就越是有種莫名的擔心。

  巴裡·塞納能說動那些貴族們放棄自己的土地,絕對不會是忍氣吞聲,這只能證明他們有更大的圖謀,可以為之暫時放棄眼前的利益。

  而那個叫威爾·塞納的傢伙……如果說一開始還僅僅是猜測,到現在洛倫幾乎能斷定,他就是巴裡安插在魯文身旁的眼線。

  否則為什麼他只是剛剛和巴裡解釋了兩句,就能讓這個老人立刻轉變立場?洛倫才不相信這世上有這麼巧的事情。

  “嗯?”

  無意中感覺到絲絲涼意的洛倫,下意識的張開了右手。晶瑩的八瓣雪花在半空中旋舞著,穩穩的落在他的掌心融化。

  黑髮巫師抬起頭,天空已經是一片白色。漫天的白雪緩緩而降,彷彿連時間都在此刻靜止。

  凜冬已至。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11 18:55
第十五章 分別與重聚(上)

  “啊嚏——!”

  白雪飛舞的維姆帕爾城堡,狠狠打了個噴嚏的帽子抹了抹鼻子,利索的擰乾了抹布,賣力擦拭著大門上的銅環把手。

  那個可怕的夜晚之後,帽子就留在了維姆帕爾學院——畢竟他已經不可能回到古木鎮,而對男孩兒來說,他也找不到比這個城堡更舒服,也更安全的地方了。

  那個仁慈的,善良的院長大人,給了他一份城堡傭人的工作。只要每天打掃一下城堡,順便給廚房幫忙,就能有三頓熱餐和一個能夠遮風擋雨的儲物間,這樣的好事哪怕是在古木鎮他都沒有聽說過。

  感謝這些仁慈的巫師老爺,帽子對現在的生活滿意到不能更滿意了。

  在將銅環把手擦得比鏡子還乾淨之後,男孩兒將抹布搭在肩膀上,舉起拖把開始清理一旁的廊柱。遠處傳來的歡鬧聲讓他不由自主的把目光挪了過去。

  不遠處敞著大門的主堡大廳一片燈火通明,熱鬧喧囂的像是在開宴會。雖然不清楚,但帽子也多少聽說了今天好像是什麼挺重要的日子來著。

  但這些和帽子沒什麼關係,只是遠遠飄來的香味勾起了男孩兒的饞蟲——精緻的南瓜派恐怕堆成了山;可口的土豆餅裡面絕對塞滿了乳酪;還有鳳梨汁和薄荷茶,肯定還加了檸檬……

  狠狠嚥了嚥口水,松鼠似的帽子四下打探了一眼,確定周圍沒人之後,才從衣服裡掏出一個還熱乎乎的雞肉餡餅——這是給廚房幫忙的時候,順手“掙來”的外快。

  一個餡餅下肚,帽子感覺整個世界都變得美好了。看了一眼遠處還沒有結束的宴會,這時候城堡的其它地方應該沒什麼人才對,說不定……自己還能“掙”更多的外快。

  打定主意的男孩兒悄悄離開了原地,縮頭縮腦的溜進了北塔樓,目標是道爾頓·坎德的書房。

  他可是知道的,別看這位巫師老爺其貌不揚,收藏品卻相當的豐富,而且還有不喜歡收拾的壞習慣。所以經常少了什麼東西,也要幾天後才能發現。

  大概是因為他沒有老婆吧?帽子推測著。

  繞過房門,爬上空蕩蕩的樓梯,一路踮著腳尖,強忍激動的帽子從口袋裡掏出了細木棍。目標就在眼前了,那個書房的門根本沒有任何難度……

  “你在找什麼?”

  背後傳來的聲音讓帽子立刻轉身,不著痕跡的將細木棍藏起來,臉上露出了孩子般驚喜的笑容:“艾因·蘭德先生,您怎麼現在就回來了?”

  站在他面前的小個子巫師和原本稍稍有些不同——雖然還是一身巫師長袍,袖口和衣擺上卻多出了一條銀色的花紋,身側還掛著一本看上去就很厚實的書;細長而精緻的魔杖提在右手,頂端還有一個純銀的螺旋形裝飾。

  艾茵的表情有些猶豫,強作鎮定的帽子笑著裝傻,背著手慢慢移動到樓梯邊,隨時準備跑路。

  “是這樣的……我想請你幫一個忙。”

  躊躇了許久的小個子巫師開口道:“可能會讓你很為難,但還請務必答應。”

  “那當然,請儘管吩咐。”對這位善良的巫師老爺,帽子還是很有好感的,也很樂意給對方幫一些小忙:“只要我能做到就成!”

  “我想去深林堡。”

  帽子臉上的傻笑立刻就僵住了:“您、您剛剛說什麼?”

  “唉?”小個子巫師楞了一下:“是我沒說清嗎?那再說一遍好了,我想去……”

  “等等等等……不用了,我聽清了!”帽子慌慌張張的趕緊攔下來:“可、可您怎麼會想離開維姆帕爾呢?我是說……現在可是冬天啊!”

  “這個……原因很複雜,但我必須去深林堡。”艾茵的表情很糾結,但依舊非常執著:“我會和你解釋清楚的,但還請你現在就能答應我!”

  “我真的很想幫您,但是艾因·蘭德先生,您這是在強人所難。”

  帽子的臉上堆滿了為難,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表情:“先不說我們能不能借到馬車,就算能,從這裡到深林堡可是很遠的一段路呢,我還聽說那裡最近有食人魔出沒,太危險了!”

  當然,深林堡還有比食人魔更危險的洛倫·都靈,但帽子才不不會提這個。

  小個子巫師沉默不語,看到希望的男孩兒立刻再接再厲的說道:“要不我們等到春天再啟程怎麼樣?到時候天氣也能好很多,路上也能安全一些,怎麼樣?到時候說不定您自己就能去了呢!”

  離開溫暖又舒適的維姆帕爾,冒著大雪去又偏僻又危險的深林堡?帽子才不會傻到這個地步。更別說洛倫·都靈就在那個地方,如果可以,他永遠都不想再見到這位了。

  凶殘而且冷酷,對洛倫的負面印象已經深深的刻在了帽子幼小的心靈裡。

  “你剛剛是想去導師的房間裡偷東西吧?”

  沉默的艾茵突然開口,讓好不容易鬆口氣的帽子立刻繃緊了弦,一臉傻笑:“您、您在胡說些什麼啊,我怎麼聽不懂呢?”

  “我已經看到了,你已經不是第一次這麼幹了。”小個子巫師無比篤定的說道:“而且,我剛剛就一直跟在你後面。”

  什麼?!

  帽子幾乎是下意識就想跑,卻被艾茵一把抓住右手,這下連逃都逃不掉了。

  “我知道這麼做非常過分,但是……”小個子巫師咬了咬牙,狠心的攥緊了帽子的手腕:“但是如果你不幫我的話,我就把這件事情告訴伯多祿院長!”

  “等到事後我會道歉的,但現在還請你立刻就答應,否則的話只能說聲對不起了。”

  如果有選擇的話,小個子巫師才不會願意做這種事情——但常年待在北塔樓裡的她,根本沒有多少在外面遊歷的經驗,離開了城堡連怎麼走都不知道。

  所以她需要一個經驗豐富,並且能夠信任對方的嚮導。被她握著把柄的帽子自然也就是最好的,也是唯一的選擇。

  在艾茵赤裸裸的威脅下,帽子也只能選擇投降——萬萬沒想到,這個看起來那麼善良的人居然也會用要挾的手段,自己還是太年輕,太單純了。

  “不過……您為什麼要去深林堡呢?”帽子還是忍不住多問了一句:“只是好奇,您不用回答我的。”

  被問到的小個子巫師猶豫了一下,目光躲閃吞吞吐吐著:“那是因為……有些事情必須要親自結束才行。”

  是和洛倫·都靈有關嗎?帽子撓了撓頭,但沒有多問。

  雖然很想在城堡裡多待一個晚上,但被捏住了把柄的帽子根本沒有什麼選擇的餘地,只是隨便收拾下東西就和小個子巫師一起出發了。

  城堡裡的宴會還沒有結束,遠遠的還能聽到學徒們唱歌喧鬧的聲音——對那些正式成為巫師的學徒們而言,這是他們在維姆帕爾學院能夠享受的最後一個放縱的夜晚。

  飄飛的白雪堆積在城堡的大門外,四下張望的兩個人走到側門的後面,帽子走上去一邊開門,一邊不忘了提醒身後的小個子巫師。

  “等我們找到了馬車,您就交給我出面,什麼都不用說坐在那兒就行——真的,只要讓他們知道您是巫師肯定不敢坑您,所以……”

  艾茵根本沒聽講他說的是什麼。側門打開,她瞪大了眼睛,呆愣愣的看著站在門外的黑袍巫師,那從頭到腳的積雪,顯然是已經等候自己很久了。

  “道爾頓……導師?”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11 18:55
第十六章 分別與重聚(下)

  “昨天伯爵大人又去和那些貴族們談了,完全沒什麼進展。有幾個傢伙非常強硬,剩下的人都在觀望,沒有願意交出土地的意思。”

  深林堡地圖室內,面色不善的亞倫爵士右手狠狠按在在伯爵領的地圖上:“這樣下去在冬天結束之前,我們根本不可能將改革推行到整個伯爵領!”

  亞倫爵士有些暴躁並不是沒有理由的,眼看著寒冬來臨,但整個計畫依舊停滯不前。而那些頑固到極點的貴族們寧可和魯文·弗利德對峙到底,甚至被軟禁在深林堡裡,也不願意交出那些本就十分貧瘠的土地。

  “我倒覺得這可能不是什麼壞事。”站在他一旁的洛倫倒是非常的樂觀:“能進行到這一步,反而說明我們的計畫非常成功。”

  實際上能進行到這一步,已經是出乎他的預料了。而對於促成這件事的巴裡·塞納,洛倫始終都沒有掉以輕心。

  而對於這位老人會突然“轉變陣營”的原因,洛倫始終沒能發現什麼證據——對方就好像真的變了一個人,也從離開過深林堡,完全沒有和那些貴族們勾結的痕跡。

  是自己跟蹤他結果被發現了,亦或者對方有什麼辦法能夠避開自己的視線?

  “計畫成功?”皺著眉頭的亞倫爵士思考了一會兒,終於明白了洛倫的意思:“你的意思是,我們可以用這個辦法來確認誰才是真正反對伯爵的人?”

  “正是如此——您也說了大多數人只是在觀望,真正反對的只有幾個人而已。”看到對方心領神會的洛倫點了點頭:“所以我們根本用不著對付所有人,只要收拾掉這幾個家族,其餘的自然會俯首帖耳。”

  “另外,城堡內的存糧也是一個問題。”

  “糧倉有什麼問題?”亞倫爵士又緊張起來了,甚至還忍不住加重了語氣:“這麼重要的事情,難道不應該事先就確認無誤嗎?!”

  “您多慮了,我並不是說糧倉有什麼問題,只是有些擔心罷了。”洛倫趕緊擺了擺手,讓對方放鬆:“我已經檢查過,裡面的糧食足以在斷糧的情況下堅持三個月。”

  “但如果來年整個伯爵領爆發饑荒,可能連一個月都撐不住。”說到這兒,連洛倫自己也輕笑了一聲:“不過這個幾率實在是太低了,所以根本不用在意。”

  “可真的發生了怎麼辦?”亞倫爵士還是不放心。

  洛倫信心十足的挑了挑眉毛:“我自有辦法。”

  如果真的到了那種地步,除了向弗利德公爵求援之外,也只有徹底清剿依然不肯投降的貴族,抄走他們的糧食來應急這個被逼無奈的選擇——否則的話還能有什麼辦法?洛倫又不可能憑空變出糧食來。

  不到無路可走的情況下,洛倫也不願意把別人逼上絕路;反過來說如果真的沒有選擇,他也不介意將一兩個冥頑不化的傢伙當肥羊宰了。

  “洛倫·都靈閣下?”

  從門外突然傳來的聲音,讓兩個人同時回過頭,有些緊張的威爾·塞納出現在視線裡:“不好意思,我絕對不是故意打攪二位的!”

  “只是有兩位先生想要見您,自稱是您在維姆帕爾學院的朋友。”侍從看著洛倫:“您是要見他,還是由我去回絕他們呢?”

  “還是讓我去吧。”洛倫走上前,十分熱情的拍了拍威爾·塞納的肩膀:“多謝你了,威爾。沒有你,我們的計畫也不可能那麼順利。”

  有些“受寵若驚”的侍從笑著撓了撓頭,絲毫沒有注意到黑髮巫師眉宇間的殺氣——自己和亞倫爵士在地圖室的事情,應該沒有第三個人會知道,他是怎麼找到自己的?

  將這些藏在心底,故作真誠的洛倫頭也不回的走向地圖室外的走廊。再三確認身後沒有人跟蹤之後,他才離開了城堡。

  …………“我可真是非常想念你啊,洛倫·都靈!”

  小個子巫師臉上掛著十足的微笑,燦爛的笑容差點兒就能將殺氣騰騰的眼神蓋過去了,如果不是洛倫注意到她已經攥成拳頭的右手的話。

  “我、我很抱歉。”尷尬的笑了兩聲,黑髮巫師趕緊向後躲了躲:“請相信我,真的,實在是沒有辦法否則我肯定會回去的!”

  “沒什麼,不就是又騙了我一次,反正也不是第一回了。”遠途而來,風塵僕僕的艾茵·蘭德,微笑下隱藏著的是咬牙切齒的表情:“而且也只是畢業典禮這種大不了的事情,根本不用在意。”

  “抱歉,我真的錯了,我下一次肯定再也不敢……”

  “住口!”終於忍無可忍的小個子巫師瞪大了眼睛,肩膀顫抖氣呼呼的瞪著他,看樣子如果不是為了注意形象,她已經直接撲上來了:

  “我警告過你,不準把我當傻瓜——!!!!!”

  精緻的面頰漲得通紅,像是熟透了的蘋果;淡金色的發絲也翹了起來,讓憤怒到極點的艾茵看起來就如同炸了毛的小獅子,朝洛倫張牙舞爪著。

  面對如此“可怕”的敵人,洛倫毫不猶豫的選擇了舉雙手投降:“對不起,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您想怎麼懲罰我都行,還請不用客氣。”

  裝傻充愣的黑髮巫師讓艾茵氣得牙癢癢,而躲在小個子巫師身後的帽子,則完全驚訝於凶惡的洛倫·都靈,居然還會害怕這位好心腸的巫師老爺?

  短暫的失控過後,艾茵·蘭德逐漸恢復了理智,做了一個長長的深呼吸讓自己平靜下來。她本來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個樣子的,但一看到這傢伙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小個子巫師就感覺快控制不住自己了。

  這個大騙子,實在是太可恨了!

  “這麼說,你現在是正式的煉金術師了?”洛倫故作輕鬆的問道,臉上還掛著笑:“現在說恭喜的話,應該還不算晚吧?”

  “至少比某個自以為是的傢伙強多了。”小個子巫師翻了個白眼:“你真該看看他在典禮上的模樣,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要當公爵了呢!”

  對於艾茵的抱怨,洛倫絲毫不懷疑。按照艾薩克·格蘭瑟姆的一貫作風,這位沒有直接沖上去把所有人的成果貶個一無是處,然後擺出一副“在座各位都是垃圾”的表情,那已經證明他十分的克制了。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你會來深林堡,但既然來了就先好好休息一下吧。”有討好嫌疑的洛倫,十分慇勤的從小個子巫師手裡拎過行李:“先在城堡裡住幾天,雖然很偏僻但還是很舒服的。”

  “我就是深林堡人。”小個子巫師無奈的看著他:“可比你這個剛剛上任的巫師顧問瞭解這裡多了!”

  就在三個人準備返回城堡的時候,巴裡·塞納十分“巧合”的正準備離開,面色和藹的老人朝洛倫笑了笑:“這不是洛倫·都靈閣下嗎?真是太巧了。”

  “是啊,真是太巧了。”洛倫的臉上同樣掛著公式化的笑容:“沒想到,居然會在這裡碰上您!”

  “這兩位都是您的朋友嗎?”老人朝帽子和小個子巫師笑了笑:“不知道是否賞臉,請您介紹一下?”

  “當然可以,這位是帽子。”洛倫拍了拍男孩兒的腦袋,“真誠”的微笑著:“而這一位則是……”

  “我、我叫艾薩克!”艾茵搶在洛倫前面,主動握住了老人的手,臉上的笑容十分的緊張:“很高興認識您!”

  “沒錯,全名是艾薩克·格蘭瑟姆。”洛倫沒有半點猶豫的接了下來:“維姆帕爾學院首屈一指的煉金術師!”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11 18:55
第十七章 嚴冬(一)

  在撒謊這件事上,小個子巫師還是遠沒有洛倫來的經驗豐富——尤其是她的表情,幾乎都要把“我說謊了”這四個字現在臉上了。

  不過還好,及時站出來的洛倫幫她圓了過去,而巴裡·塞納似乎對這件事也沒多少興趣,只是在知道艾茵是一名煉金術師的時候,表情才稍稍出現了些許變化。

  對於艾茵和帽子想要在城堡裡住幾天,老人不僅沒有阻止,反而十分熱情的幫忙安排一個空出來的房間,就在洛倫的隔壁。

  推開房門,雖然屋子比較小但也算有乾淨的床鋪,簡譜卻也漂亮的桌子上放著一盞燭燈,還有一扇窗戶可以看到城堡外面的風景,被縟和枕頭也都是嶄新的。

  準備的這麼細緻,簡直就好像提前安排好了一樣,總不可能這次也是巧合吧?洛倫的嘴角翹起一絲冷笑。

  “你就一點都不好奇嗎,為什麼我會冒充是艾薩克。”

  小個子巫師卻不像他想得那麼多,一路沉默的她在走進屋子之後終於忍不住開口:“而且還替我圓了謊。”

  “當然好奇,但是……”洛倫朝艾茵寬慰的笑了笑:“我相信你會這麼做,就肯定有自己的理由。而當你想要說的時候,自然會告訴我的。”

  雖然下意識的覺得這是對方糊弄自己的說辭,但小個子巫師還是很開心,嘴上卻不依不饒:“你只是想說我很不擅長撒謊對吧?”

  “誠實又善良的艾茵怎麼可能會撒謊呢?”背著雙手的洛倫笑著反問道,十分自信的挑了挑眉毛:“這方面可是在下的強項。”

  “大言不慚。”還沒有原諒他的艾茵冷哼了一聲,卻被洛倫按住了腦袋。

  “不論你這麼做的目的究竟是是什麼,我只希望你能答應我一件事。”緩緩放輕了聲音,黑髮巫師卻加重了語氣:“在你準備動手的時候,一定要說出來——我盡我所能,去達成你的願望!”

  低聲沉默的艾茵只是輕輕的點了點頭,算是給洛倫的答覆。精緻的面孔上卻流露著複雜的神色,像是有什麼隱情。

  洛倫突然想起了之前在和魯文離開城堡的時候,遇到的那位蘭德家族的族長,而艾茵·蘭德也是深林堡人。

  會不會是和這件事有牽連呢?不喜歡妄作猜測的洛倫只是讓這個念頭從腦海裡一閃而過,便轉身離開了小個子巫師的房間。

  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處理——冬天已經到來,也就是說和深林堡貴族們的拉鋸戰,也進入了最後的階段,到了必須解決他們的時候了。

  不論他們願意與否,這都是魯文·弗利德最後的機會,也是最重要的一戰。不能收拾掉這些頑固分子,他就不可能真正在深林堡的貴族當中樹立威信,而徹底打壓塞納家族也就無從談起。

  到時候人們只會說,是塞納家族主動站出來幫助伯爵,才讓那些貴族們鬆口的。這對伯爵的聲望絕對是大大的不利。

  更何況對方會這麼做,背後肯定另有圖謀。世上沒有免費的晚餐,巴裡·塞納會突然“背叛”深林堡的貴族們,只能是因為這樣對他更有利。

  而且,眼下還有更多的問題……站在走廊的盡頭,眺望著窗外越來越凜冽的寒風,還有漫天飄飛的白雪,一種不太好的預感正蔓延在洛倫心中。

  現在還只是有些寒冷而已,再等上一個月土地就會徹底被冰封,凍僵的地面連草叉都插不下去,想要在這種天氣開工簡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越來越寒冷的天氣,也會極大的削減農民們對土地的熱情。如果天冷到足以凍死人,又有幾個人會願意為了只是有可能得到的土地,就離開家裡溫暖的火坑呢?

  說到底,魯文·弗利德只是一個剛剛統治他們不久的新伯爵,當然沒有原本塞納家族那樣在本地的聲望,不可能對這些普通人一呼百應。他們只會相信眼見為實,還有周圍流傳的傳言。

  時間拖得越久,局面對深林堡的貴族們而言就越有利——這就是他們的打算,只要一直拖下去,總有一天伯爵會堅持不住,自己選擇放棄的。

  這就是他們的打算,哪怕人已經被伯爵軟禁在了城堡裡,只要沒有合適的藉口魯文一樣不可能整他們,所以他們根本不擔心魯文會直接來硬的,那只會讓剩下的貴族更堅定的站在他們後面。

  他們會把自己打扮成對抗殘暴領主的“高尚之人”,用最最正義的藉口推翻魯文·弗利德的統治,讓弗利德公爵顏面盡失,放棄收回深林堡的計畫。

  黑髮巫師站在地圖室的門外等候著,沒過一會兒,面色發黑的亞倫爵士就出現在了他的視野裡。光是看表情他就知道,今天伯爵和那些貴族們又沒能談攏。

  “伯爵大人已經快沒什麼耐心了。”亞倫爵士的第一句話就是這個,神色非常的凝重:“再這樣下去,就算過多久都不能解決問題!”

  “他對那些貴族們動手了嗎?”

  “沒有……”深深嘆了口氣,亞倫爵士總算是否決了洛倫最擔心的猜測:“但是再這樣下去,那是早晚的事情。魯文·弗利德,他從來都不是特別有耐心的人,能夠堅持到現在已經是他的極限了。”

  黑髮巫師點點頭,表示理解——從對魯文的觀察就不難看出他其實沒什麼耐性,之所以到現在都沒有爆發,完全是因為他真的希望自己可以成為一個合格的伯爵,僅此而已。

  但是再這麼繼續拖下去的話,只會讓局面越來越糟,必須盡快扭轉態勢……陷入沉思的洛倫,甚至都沒有注意到亞倫爵士拍了拍自己肩膀,直至對方把紙條遞到他面前才反應過來。

  “這是……”

  “偷偷記下的。”亞倫爵士點了點頭:“雖然應該不全,但上面的幾個人,都是那群貴族裡面最強硬的幾個傢伙。”

  “我不懂政治,但只要跟蹤這幾個人就肯定能挖出不少東西,說不定還能發現他們背後是誰在撐腰——你們這些巫師們,肯定有不少辦法能不被人發現的對吧?”

  “當然。”心領神會的洛倫點了點頭,亞倫爵士的意思恐怕不僅僅是讓自己跟蹤他們,還要想辦法從他們的嘴裡摳出點什麼來。

  反正只要不被人發現,不會牽扯到伯爵的身上,自己想怎麼做都可以。

  看著上面那一串串各個家族族長的名字,蘭德家族居然也在其中,洛倫的嘴角多出了一抹不易被察覺的苦笑。

  真是……太尷尬了。

  雖然只聽小個子巫師提到過幾次,但她對自己的姓氏還是非常驕傲的,言語之中都透露著一種不言而喻的自豪感。

  怎麼辦,要想辦法偷偷暗示一下這位蘭德家的家主嗎?還是說想辦法讓魯文不至於注意到他,把目標轉移到別人的身上?

  “原來你也注意到了?”看到洛倫右手按在蘭德家族的字樣上,亞倫爵士露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就是這個叫維薩裡·蘭德的胖子,從頭到尾裝成一副討好的模樣,卻自始至終都在反對整個計畫!”

  “如果不是因為他,伯爵昨天本來是可以說服幾個人把土地交出來的,結果卻功虧一簣!”亞倫爵士不由自主的加重了語氣:“不管你用什麼手段,絕對不能放過這個該死的胖子!”

  “……我明白了。”輕輕嘆息一聲,目光游移的洛倫躊躇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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