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血路向東(下)
蒼茫的大綠海,一面旗幟突兀的升起;伴隨著搖晃大地的馬蹄聲,密密麻麻,反射著陽光的“黑點”填滿了空白的地平線。
任何一個半人馬,尤其是在千帳城下折戟沉沙,近萬部眾血染河水的白浪旗半人馬,絕對不會忘記這面旗幟。
黑底金獅子。
在山岩堡伯爵安格特和薩莉卡兩個人牽制住白浪旗主力之後,洛倫終於找到了能夠迂迴到敵人背後的機會,一千拜恩騎士猶如天降,出現在了荒丘營地之外。
烈日高懸於穹頂,無比的刺眼。
“公爵,您在看什麼?”
湖心城伯爵蘭馬洛斯,好奇的打量著面無表情,仰天遙瞰的黑髮巫師。
“太陽。”洛倫雙眼眯成一條縫,漫不經心的回答道。
“太陽?”
“開玩笑的。”洛倫突然聳聳肩,輕笑一聲:“準備好了嗎?”
“隨時都可以。”蘭馬洛斯急忙回答道,怒火侵染的目光死死盯著遠處一片騷亂的白浪旗營地:
“我已經等不及了!”
雪亮的雙槍垂在馬鞍兩側,顫慄的槍尖證明他所說的,絕非虛言。
洛倫勾起嘴角,再次抬頭仰望;正午的陽光的確無比的刺眼,但真正最刺眼的時間,是下午兩點左右的太陽。
屆時,頭頂的太陽就會被自己“拋”在身後,而與自己交戰的白浪旗就不得不迎著太陽發起反攻了。
那句話怎麼說來著那一天夕陽下的奔跑,正是我終將逝去的青春?
反正等到這場廝殺結束,對面的半人馬倒是不用再憂慮這麼哲學的問題了…胡思亂想著的黑髮巫師,再次確認一眼頭頂萬里無雲,烈日高懸的穹頂。
嗯…還差一刻鐘。
長長一個深呼吸,按住“曙光”的劍柄,雪亮的秘銀劍鋒發出悅耳的聲響。
“衝鋒。”扭過頭,洛倫將目光瞥向蘭馬洛斯:“這次不為別的,為了博西瓦爾。”
“為了博西瓦爾。”蘭馬洛斯渾身一震,雙目驟縮:
“衝鋒!!!!”
吶喊聲猶如浪潮般響起,排列成一道緊密而單薄陣線的拜恩騎士們,猶如滔天巨浪般掀起了滾滾濃煙,毫無預兆的撲向了白浪旗的營地。
此時此刻,營地當中的白浪旗半人馬完全是一片慌亂絕大多數的精銳都被牽制在正面戰場上,留在營地內的除了老弱,就只有少量精銳而已。
他們怎麼也想不到,怎會有一支兩腳人的騎兵出現在自己背後呢?!
“他們在衝鋒!”
迎著遠處悶雷作響般的馬蹄聲,臉色蒼白的半人馬武士咆哮著大喊著:“他們就要衝過來了!”
驚愕的白浪旗,在千帳城那一夜廝殺中僥倖躲過了波伊驃騎掃蕩的殘部們,此刻正目瞪口呆;沉悶的震動聲,讓他根本聽不清營地內的呼喊。
蹄聲轟鳴,大地震顫。
並不是從兩百步外,而是現在就在衝鋒,朝自己正面撲上來。
為什麼這群兩腳人會在這兒,他們不是還陷在戰場上嗎?!
“他們要來了!”
撕心裂肺吼叫的侍衛,終於喊醒了目瞪口呆的同伴:“他們就要衝上來了,我們該怎麼辦?!”
“反攻,反攻!白浪旗的勇士們,集結起來,殺光兩腳人!”終於清醒過來的白浪旗武士大聲嘶喊著,拚命的揮舞著手中染血的長柄斧:
“殺光兩腳人!!!!”
浪潮般的血腥吶喊聲中,整個營地的半人馬部眾們終於結束慌亂,開始朝洛倫進攻的方向集結不僅僅是青壯,甚至連白浪旗裡的婦孺老人也拿起武器,尖叫著跟在半人馬武士的身後。
刨除正在和拜恩大軍交戰的白浪旗主力,算上婦孺和僅存的精銳,巴塞耶的手中足足還有三千部眾,兵力是洛倫的足足三倍還富裕。
尤其是他的侍衛們,帶著沉重的尖頂盔,從頭到尾批掛著充滿矮人風格的魚鱗甲,長柄斧和投槍也被換成了酷似拜恩騎槍的重長矛。
這些裝備,是巴塞耶從赤炎旗的查卡爾手中“淘”來的半人馬大可汗嚴禁將鐵甲和重長矛這種裝備配發給“下四旗”的半人馬部落,所有得到的裝備只有“上四旗”才有。
軍陣最前的五百名半人馬侍衛武士,就是巴塞耶手中最關鍵的一張底牌,也是白浪旗的立身之本,圍攻千帳城的時候都沒捨得拿出來,現在卻不得不迎戰洛倫的突襲。
為了保險起見,這些最精銳的侍衛主動站在了第一排,兩翼則是精銳的半人馬勇士,婦孺和老弱則尾隨其後。
白浪旗的武士們很精明,他們見識過兩腳人重裝騎士衝鋒有多厲害…但只要第一排的精銳侍衛能夠攔住他們,後排的部眾就能用源源不斷的衝鋒淹了他們。
他們可不覺得就憑兩腳人那單薄到只有一排的騎兵,就能將他們的防線撕碎…哪怕有極個別的兩腳人騎兵躲過了第一輪衝鋒,殺死他們也只是多費點功夫罷了。
而沉默中奏響驚雷的拜恩騎士們還在加速,不斷的逼近,縮短著雙方的距離。
在經過了千帳城“換裝”之後,為了適應大綠海的戰鬥,拜恩騎士也基本上將他們的坐騎換成了波伊戰馬。
相較於強調爆發力和短距離衝刺的拜恩戰馬,波伊人的坐騎更注重耐力和敏捷性可以馱負更重的裝備,即便是不吃不喝長途奔襲,也能擁有充沛的體力作戰。
這也就意味著原本兩百步的衝鋒距離,可以被延伸到五百步外;亦或是在一百步內發起毫無預兆的突襲,這都是拜恩戰馬絕對做不到的。
不過對於拜恩騎士們而言,這並不是他們需要關心的事情;
他們需要關心的,永遠有且只有一件事。
“架盾!!!!”
撕心裂肺的咆哮聲,從蘭馬洛斯的喉嚨裡炸裂而出。
面無表情的拜恩騎士們將盾牌擋在身前,耀眼的陽光下,一片銀光閃爍。
“舉槍!!!!”
如林的長槍平舉,五顏六色的燕尾旗在颶風中被捲在槍尖後,發出刺耳的尖嘯。
兩百步…對衝鋒中的拜恩騎士們而言,敵人已經站在他們的面前。
“殺光兩腳人!!!!”
怒吼的半人馬武士就像是輸紅了眼的賭徒般,激動無比的揮舞著長柄斧;陣型混亂的三千半人馬部眾發動了全線衝鋒,猶如狂風暴雨般猛地的撲向單薄到只有一排厚度的拜恩騎士。
恢宏無比的騎士,猶如兩股不可遏制的滔天巨浪,炸響爆裂的雷鳴,不可遏制,不可阻擋的從正面撲向對方。
沒有迂迴,沒有機動,沒有偏轉或是任何展現騎兵不同之處的戰術挺起長槍,朝對方衝過去,馬蹄交錯之間依舊活著的那個,就是最後的勝利者。
面對面,硬碰硬…這就是騎兵對騎兵的戰鬥方式。
一百步,雙方都已經抵達了衝鋒的最短距離,完成了最後的加速;
五十步,有那麼一剎那,雙方甚至都能看清對方猙獰的臉。
所有的拜恩騎士們都屏住呼吸,拚命夾緊腋下的槍柄;就連最最激動的湖心城伯爵蘭馬洛斯臉上也難得露出了緊張的表情,攥著一長一短兩柄長槍的雙手都在微微發抖。
那一瞬間,白浪旗的武士們看見了黑底金獅子旗下,那個揮舞著雙手大劍的“魔鬼”;
那一瞬間,他們千真萬確的看到了他的臉上,突然露出的一絲猙獰“微笑”;
那一瞬間……刺眼的陽光突然從兩腳人騎兵的背後閃現而出,將他們的視野都侵染成了白色,猛然間什麼都看不見了;
寂靜的戰場,已經聽不到一絲一毫的聲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