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與魔法] 巫師自遠方來 作者:空痕鬼徹(已完成)

 
Babcorn 2018-10-10 20:23:02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222 609658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14 21:39
第八十六章 充滿“善意”的邀請

  凝視著一步步逼近,帶著一種冷漠笑意的法內西斯,黑髮巫師只能勉強的故作輕鬆,頭皮發麻的和那雙眼睛對視著。

  綻放著灰藍色劍芒的亮銀擋在身前,背在身後的“施法者”已經捏好了下一個高階魔咒,“精神視界”全開,但……

  此時此刻的洛倫,沒有半點安全感。

  倒霉透頂。

  “啪!啪!啪!”

  肅穆而冷漠的法內西斯在還一步步靠近,彷彿在敲打著所有人的心頭;被洛倫擋在身後的灰瞳少年顫慄著從地上爬起來,又驚又懼的看著將他們籠罩其中的“黑霧”。

  就在剛剛,這不起眼的“黑霧”殺死了矮人鮑利斯,貫穿了誓言騎士的胸膛。

  路斯恩緊咬著下唇,用疼痛讓自己保持冷靜,銀灰色的瞳孔死死盯著那個詭異而恐怖的身影,帶著幾分決然。

  沒錯,現在不是害怕的時候…自己是洛倫大人的護衛,要盡到屬於自己的那份責任!

  “洛倫都靈…你。”

  冰冷刺骨的話語聲響起,法內西斯停下了腳步,彷彿在打量著眼前的黑髮巫師:

  “你在害怕?”

  “我覺得這個詞,不足以表達我對您情感的萬分之一。”故意說了個冷笑話,洛倫勉強勾起嘴角,背在身後的“施法者”緩緩在掌心張開了魔法陣:

  “我覺得,用‘敬畏’或者‘忌憚’來形容可能更合適一點兒。”

  現在雙方的間隔差不多是二十步,魔法陣只能擴張到十步左右,更大就隱藏不住了…再等等。

  “懼怕,敬畏,忌憚…這就是人對神的態度;”法內西斯淡淡道:“也是人對於‘未知’的態度。”

  “因為不瞭解,所以恐懼,敬畏;所以要將其視作信仰,奉之為善;將其看做一切災難與禍患的源泉,斥之為惡。

  尼德霍格…巨龍王國那些瘋狂而毫無底線,自命為‘神’的狂徒們,就是利用這一點將整個世界的命運,都變成了他們掌心的玩物。”

  “但是他們失敗了。”洛倫平靜的開口道,額頭劃過了一滴冷汗。

  “失敗?”

  不為所動的法內西斯,冷笑著輕哼一聲:“洛倫都靈…你在進入那座龍王高塔之後,一定也見到了那個巫師,對吧?”

  洛倫猛然一震,瞳孔驟縮了一下。

  他說……“也”?

  “他是不是也像你一樣的‘真誠’,告訴你為了一個單純而美好的夢想而做出了殘忍的舉動,迎來了不可避免的失敗還有一場悲劇。”

  帶著諷刺到極點的眼神,法內西斯還在一步步的靠近:“所以,洛倫都靈……”

  “你真的要告訴我,你會相信來自一個過去時代的鬼魂所講述的,可憐兮兮的童話故事嗎?”

  “這個不一定。”扯了扯嘴角的洛倫主動上前一步,猶豫了幾秒鐘,十分艱難的擠出了一個微笑:

  “其實…我是個合理黨來著。”

  很好,十二步了。

  法內西斯的表情依舊是諷刺,而又冰冷刺骨。

  “他們從未失敗,一切都在如他們所期望那樣運轉,一切都如他們所料。”

  蒼白的面孔開始發抖,佈滿血絲的瞳孔顫慄不止,法內西斯的表情從一開始的冷靜變得癲狂:“當聖十字的光輝照耀世界,當一切阻礙消散一空;精神與物質交疊的世界,將變成巨龍血脈的傀儡!”

  看著彷彿下一秒就要“引吭高歌”的法內西斯,黑髮巫師總覺得對方的口吻聽起來特別的奇怪。

  該怎麼形容…充滿了主觀見解,但卻有理有據;不太像是從什麼地方看到的,或者聽說的。

  “而我…會竭盡一切,去阻止那一天的到來。”

  微微一愣,站在原地的洛倫立即露出了最最真摯的微笑:

  “精神可見,祝您成功。”

  啪!

  輕輕一個響指,灰藍色的魔法陣在二人的腳下迅速張開。

  高階魔咒,喑然之夢。

  剎那間,漆黑無邊的黑暗同時吞噬了兩個人。

  喑然之夢的效果是壓制一切的虛空能量…面對法內西斯,洛倫不指望著真的能徹底壓制他,但只要一下就夠了。

  只要一個眨眼的功夫,就夠了!

  下一秒,黑髮巫師果斷撲向了依舊站在原地的法內西斯,鋒利的亮銀劍芒貫穿了那脆弱不堪一擊的胸膛。

  拔劍,突襲,直刺,一氣呵成。

  “噗!”

  血漿噴濺。

  黑髮巫師猛地一震。

  就在剛剛那以剎那,法內西斯…他完全沒有要躲的意思。

  糟了!

  回頭的同時,整個“喑然之夢”已經被撕扯的四分五裂;半空中的黑霧逐漸凝聚成型,朝黑髮巫師襲來。

  “鐺!”

  被擊飛的亮銀勉強攔下了即將貫穿咽喉的“長槍”,儘管意識到局面有變,但洛倫依舊不能放棄這樣的好機會,帶著“施法者”的左手又是一個響指。

  高階魔咒,磐石意志。

  劇烈的轟鳴聲,黑色土牆同時在黑髮巫師兩側升起,將自己和法內西斯周圍的空間徹底封死,同時將所有的黑霧全部攔截在外。

  半跪在地上的洛倫拔出了最後一柄亮銀,漆黑的瞳孔死死盯著那依舊站在原地的身影。

  十步短巷,狹路相逢。

  機會…只有一次。

  若是不能利用這次機會,將法內西斯永遠留在礦井深處,自己將永無寧日…論佈局和謀劃,自己永遠都不是他的對手。

  “咚!咚!咚!”

  岩石築成的牆壁在不斷的哀鳴,面無表情的洛倫筆直的向前衝刺;身體裡的每一根骨頭,血管,彷彿都在從深沉處發出它們的咆哮。

  被貫穿了胸膛的法內西斯依舊站在原地,身上的黑袍已經被鮮血染成了暗紅色。

  “轟!!!!”

  不堪重負的牆壁,頃刻間化作了無數碎裂的土石砂礫;崩裂的石子撕開了黑髮巫師的面頰,卻依舊不能阻止他的身影。

  時間,在這一刻凝固;墜落的土石,突襲的黑髮巫師,揚起的劍鋒,驚愕的路斯恩,一動不動的法內西斯……

  一切,都像是慢動作一樣。

  啪!

  洛倫猛地攥住了法內西斯的脖頸,脆弱的頸骨被瞬間捏碎;揚起的亮銀竭盡全力,貫穿了法內西斯的胸膛。

  “給我死!!!!”

  哀鳴的肋骨碎裂,崩斷;一聲沉悶的響聲,心臟在胸腔中炸開。

  “轟!”

  伴隨著黑暗坑道中刺眼的光芒,法內西斯的頭顱瞬間被火焰籠罩,變成四散飛濺的火花。

  贏了嗎?

  看著體力不支而跪倒在地,大口大口喘息著的洛倫,這句疑問立刻浮現在灰瞳少年的腦海之中。

  下一秒,情況突變!

  只來得及感到一陣失重感,黑髮巫師整個人猶如被拋飛的石般,狠狠撞在了礦坑的岩壁上。

  飛來的碎屍貫穿了洛倫的肩膀,身體被死死釘在了半空中。

  “啊啊啊啊!”

  低沉的發出嘶吼,洛倫大口大口的喘息,卻依舊不能抑制從肩膀噴湧而出的血漿,還有額頭冒出的冷汗。

  “洛倫!”

  “不要過來!”

  掙紮著的黑髮巫師勉強抬起右手,竭盡所能的攔住想要撲上來的路斯恩。

  本能服從命令的灰瞳少年猛地停住腳步,瞳孔驟縮,渾身一顫。

  化作長槍的黑霧,就停在距離他面門不到兩指的距離。

  顫慄的冷汗劃過鼻尖,“噗通”一聲,怔住的灰瞳少年整個人直接癱倒在地,大口大口的喘息著。

  不怕死是一回事,但從死亡的邊緣擦肩而過…那是另一回事。

  看到他還完好無損的站在那兒,渾身無力的黑髮巫師才勉強鬆了口氣,苦笑著抬頭看向正前方;漆黑的濃霧中,法內西斯的身影再一次憑空出現在自己面前。

  而那個倒地的屍骨,已經變成了看不清是誰的一灘血肉。

  這還真是…不給人留下半點驚喜。

  “洛倫都靈,你總是對自己的‘計畫’無比的得意,對嗎?”法內西斯聲音嘶啞,表情無比的親切:

  “在經歷了那麼多次之後,你還覺得我會相信你的鬼話?”

  “不…恰恰相反,我覺得您肯定不會信,而且肯定會用這種方式來‘調侃’我。”冷汗如雨,面無血色的洛倫依舊勉強擠出了一絲微笑:

  “所以,我冒著被您幹掉的風險做了一個小小的實驗,來驗證某個猜測。”

  法內西斯的眼角閃過了一絲疑惑,但也僅僅是一閃而過罷了。

  “有…這麼一句名言,叫做‘萬事萬物,都存在其客觀的普遍規律’在經過我仔細的研究之後,發現這一點對虛空和魔法,乃至邪神都依然適用。”

  精力消耗太嚴重,讓他連說這麼幾句話都有些喘:“就像我不知道您是如何辦到的,也不想知道,但……”

  “每一次從‘肉體毀滅’到,嗯…先稱之為‘復活’吧,您大概需要花費差不多四五秒的時間;而能夠被殺死這一點,證明您的身體還保持著著物質世界的客觀規律。”

  “還有句話叫‘人被殺就會死’…很可笑,但放在您身上倒是再恰當不過了。”

  雖然劇痛無比,但洛倫卻笑得更精彩:“總而言之在這段期間,您是絕對‘不存在’於這個世界上的所以只要我能想辦法,在這一瞬間進行大範圍的虛空阻隔,您覺得會不會發生某些…特別有意思的事情?”

  話音未落,法內西斯的表情就已經變得無比的難看。

  “你如此狂妄,大膽的說出這種恐嚇的言辭……”法內西斯冷冷道:“是想讓你我變成你死我活的關係嗎?”

  “除了‘你死我活’之外,我不想和您發生任何其它任何形式的關係。”洛倫歪歪頭,可惜被釘在牆上沒辦法聳聳肩:

  “另外,我不喜歡男人,對女裝也沒什麼興趣。”

  “……”雖然很擔心黑髮巫師此刻的狀態,但路斯恩的表情卻古怪到了極點。

  他清楚的記得,當時艾因的的確確被這位“公爵大人”摟在懷裡來著。

  艾因閣下,應該是男的…吧?

  “至於為什麼我敢這麼說話……”故意模仿著法內西斯的腔調,微笑的表情因為扯到傷口而微微有些顫抖:

  “就跟為什麼我和路斯恩兩個人,現在還能活著的原因是一樣的。”

  “法內西斯大人,您需要我。”

  路斯恩面色一驚,難以置信的盯著黑髮巫師。

  冷漠而肅穆的法內西斯,表情毫無波瀾。

  “很不幸…你猜對了。”

  洛倫長舒一口氣。

  “矮人…他們自以為是的驕傲,掩蓋了歷史。”眯著眼睛,法內西斯的語氣越來越平穩,就像是過去的他一樣:

  “就像聖十字不是什麼巧合,秘銀的發現也是一樣你以為矮人這個劣等頑固的種族,真的是憑自己的實力獲得了如今的成就嗎?”

  “當然不是,他們只是一群被巨龍王國所驅使的奴隸罷了;就像薩克蘭帝國一樣,門唯一的存在價值,就是為他們開採秘銀。”

  “他們被訓練、調教、洗腦,成為了完美的工具,並且沾沾自喜,引以為傲…當然,你的那個‘小玩具’說的沒錯;即便只是工具,也是一件充滿威脅的工具。”

  “他不是什麼‘小玩具’,他有名字。”洛倫臉上的笑容消失,平靜的開口道:“他是我的朋友,用命保護過我的朋友…不止一次。”

  輕蔑的打量了一眼低垂著頭,沉默不言的灰瞳少年,法內西斯不置可否。

  等等,不對。

  洛倫終於察覺到,為什麼自己會覺得分外的不和諧了。

  法內西斯的口吻,絕不是一個“後來者”應有的口吻。

  倒像是他曾經經歷過那個時代,作為旁觀者親眼見證過一樣…哪怕他真的從黑十字的口中得知了所謂“真相”,也不可能確信鑿鑿到這種地步。

  “我可以饒你,還有你的‘朋友’一命,我也可以將那個時代的真相展現在你面前……”法內西斯冷冷開口道:

  “前提是,你要答應我的條件…如何,洛倫都靈?”

  洛倫沒有回答,被釘在牆上的他用一個十分彆扭的姿勢攤了攤手,露出了無奈的苦笑:

  “我還有的選嗎?”

  答案當然是否定的。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14 21:39
第八十七章 巨龍的陰影

  “所謂‘秘銀’…並非如愚昧之人所言,是‘淨化虛空與魔法’之物;恰恰相反,它是唯一同時具現於兩個世界,完美承載虛空之力的存在。”

  漆黑黯淡的礦坑中,法內西斯冰冷的話語幽幽響起。

  “正因如此,魔法…這種虛空之力欺騙物質世界的手段,在它面前才會無所遁形;只有真正瞭解它的人,才能明白這種物質意味著什麼。”

  “巨龍王國的狂徒們,最先發現了這一點借助虛空與物質轉換而獲得的力量,幾乎將整個世界的命運掌握在了他們手中。

  以凡人之身…超越神靈。”

  撫摸著崎嶇不平的岩壁,法內西斯的身影一步步走向坑道的最深處:

  “對矮人,他們採取了完善的等級制度和洗腦;較高的工程技術和機械工藝,也確保了能對‘得到低等知識’的人類形成優勢。”

  “這就是‘神靈’最初對世界的安排:痴迷於機械的矮人不會去探究世界的真相,而掌握了初等知識體系的人類,又因為缺乏充足的秘銀礦而永遠無法和他們比肩。”

  “唯有尼德霍格,凌駕於世界的巔峰。”

  黑髮巫師帶著複雜的目光打量著他的背影,路斯恩默默的在旁邊攙扶著他;肩膀上的傷口不斷扯動著痛覺神經,讓自己保持清醒:

  “你說…最初?”

  “沒錯,最初。”背對著的法內西斯緩緩回首,鷹視狼顧的眼瞳還有嘴角的冷笑,讓二人同時心中一寒:

  “那是因為,他們找到了更好的解決方案。”

  轉過身去,黯淡的光輝下,冰冷的岩壁出現在眾人面前。

  洛倫瞳孔驟縮。

  這面牆壁,不…是周圍整個空間,已經被虛空徹底侵蝕了。

  法內西斯抬起右手,鄭重的按在了冰冷的岩壁上。

  下一秒,情景驟變!

  “轟!!!!”

  黑暗的坑道瞬間分崩離析,像是急速褪去的潮水般劇烈的顫慄。

  塵土和砂礫從頭頂的坑道不斷的跌落,顫慄和巨響聲越來越大,越來越清晰,越來越劇烈!

  但三個人的眼睛,自始至終都死死盯著那面空無一物的牆壁。

  咚!

  隨著一聲悶響,轟鳴戛然而止。

  一扇門,顯現在洛倫的面前。

  和龍王高塔的入口一模一樣。

  頭腦一片空白的黑髮巫師,足足用了五秒鐘才恢復了正常。

  法內西斯冷冷的瞥他一眼,緩緩邁開腳步,走進了大門。

  “洛倫大人,我……”

  “路斯恩,你守在外面。”伸手攔住了還想要說什麼的灰瞳少年,面色蒼白的洛倫勉強笑了笑:“放心,他現在還用的找我,不會這麼輕易就把我幹掉的。”

  “當然,就算他想…我也不會死的那麼容易。”

  緊蹙著眉頭,路斯恩顯然還是不放心。

  “聽好了,路斯恩…你現在最重要的任務是守好這扇門,還有看著點兒誓言騎士。”洛倫沉聲道:

  “雖然這傢伙很麻煩,但他是對抗法內西斯的關鍵…在打敗法內西斯之前,他是不會死的。”

  灰瞳少年面無表情的低垂著頭,沒有開口;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長嘆一聲的黑髮巫師轉身,朝著大門的方向走去。

  在走進大門的那一刻,洛倫下意識的繃緊了神經;下一秒,他睜開了雙眼。

  眼前所見,儘是無盡的黑暗。

  除了空曠的房間,幾塊大小不一的石碑,一張長條形石桌和椅子…什麼也沒有。

  “怎麼…你以為他們還會蠢到留下任何的線索,讓他們的宏偉計畫功虧一簣嗎?”

  法內西斯犀利的諷刺聲從前面傳來:

  “動動你的腦子,‘歷史’的真相就在這個屋子裡;你不是最擅長從細微之處尋找線索嗎,洛倫都靈?”

  黑髮巫師躲開法內西斯直視自己的視線,將目光轉向了那些大小不一的石碑。

  這些石碑…這是原初經文,還是古代符文?

  二者都有些像,但卻又不完全一樣。

  離開巨龍王城後,洛倫曾經和艾薩克請教過一些舊經的知識,但也只是學了些皮毛,看得懂幾個單詞和數字符號而已,還不足以破解成段落的長句。

  他只能大概看得出來,石碑上的文字,似乎是某種類似“到場嘉賓名單”還有“時刻表”的東西。

  而除了眼前石碑上的文字外,洛倫還發現了其他的線索。

  法內西斯。

  從一開始的‘真相’,還有尋找到這個房間,讓自己獨自去發現某些重要,關鍵的線索……

  為什麼?如果是要換九芒星聖盃,直接告訴自己或者擺出證據就行了…用得著這麼麻煩,難道重傷垂死的自己還能有懷疑或者不同意的權力?

  那麼合理的解釋就只剩下一個…因為某種原因,法內西斯對過去巨龍王國的秘辛一清二楚,知道的程度遠超過自己;他很可能從一開始就知道在銀盔山要塞下,這個房間的存在。

  但是,他卻對這個房間裡藏著的某個秘密一無所知,而這個秘密很關鍵。

  不,不對…這裡有詐。

  “如何?洛倫都靈……”法內西斯冰冷的開口道:“你那引以為傲的冷靜頭腦和理智思維,是否告訴你答案了?”

  長嘆口氣,洛倫突然轉過身直視著法內西斯的眼睛,眉頭緊蹙:“這是什麼測試嗎?”

  法內西斯微揚下巴,目光冷漠。

  “你在懷疑我?”

  “不不不,我沒有;只是您現在的舉動就像在讓我證明,我對您還有利用價值一樣我接受合作,但不任人擺佈。”洛倫盯著他,不客氣的回答道:

  “法內西斯閣下,我不是懷疑您而是十分的確信,您…沒有對我說實話。”

  話音剛落,冰冷的殺意撲面而來。

  他想殺了我?!

  幾乎是本能反應的黑髮巫師猛地單膝跪倒在地,半弓著身體;左手背在身後,右手的“亮銀”架在身前。

  然後…什麼也沒發生。

  “果然。”

  依舊站在原地的法內西斯諷刺的勾起了嘴角,不屑的打量著已經躲到石桌後面的黑髮巫師:

  “洛倫都靈…你身上的傷勢是裝出來的,其實早就好了。”

  冷汗順著額頭滑過面頰,看著那雙死死盯著自己的眼神,苦笑著的洛倫緩緩起身,假裝“不經意”的將亮銀藏在了身上,不留痕跡。

  倒霉透了。

  “現在……”法內西斯一動不動的盯著他,淡淡開口道:

  “誠意?”

  無奈的聳聳肩,轉過身的洛倫迅速在房間掠過一遍:

  “首先是這個房間的設計風格…雖然要簡約不少,但依舊能看出和尼德霍格的建築十分的酷似,甚至是一模一樣的;

  另外,這個空間被虛空嚴重侵蝕了,石碑上看不到磨損也沒有灰塵;但參考巨龍王城和龍王高塔,依舊能從侵蝕層次上判斷其大概時間;

  然後就是石碑的順序…巨龍王國的巫師崇尚從上向下,從左到右的排列順序;但這些石碑排列的非常雜亂……”洛倫嘆息著,皺著眉頭從石碑前起身,輕輕打了個響指:

  “然後是我們的頭頂……”

  “我不想知道頭頂上是什麼。”法內西斯突兀的打斷他,語氣十分的不善:“知道這些又有什麼意義…洛倫都靈,你該不會是想要拖時間吧?”

  果然,石碑上的文字才是關鍵。

  被我猜中了。

  “恰恰相反,這些才是關鍵!”洛倫毫不做作的露出了凝重的神情,語氣嚴肅到了極點:

  “這個房間很明顯是個議會室,尼德霍格的巫師們曾在這裡討論過一些很重要的事情;

  換而言之…只要能知道房間誕生的大致時間,再參考矮人最早‘發現’秘銀的年代,我們就能以此推斷出他們在這裡可能做出了哪個決定!”

  驚愕的表情從法內西斯的臉上一閃而過,複雜的目光彷彿若有所思。

  “被您殺死的矮人鮑利斯米哈伊洛曾經提到過,第九軌道是為了尋找‘秘銀’而挖掘的,我們所站的地方也正是秘銀最早誕生的地方;”洛倫淡淡道:

  “假設他沒有說謊,那麼這個房間的歷史也許能追溯到尼德霍格的巫師們剛剛出現,並且規模和實力都還不夠強大的時期;但矮人在那之前就已經被尼德霍格控制了,所以說……”

  等等…洛倫突然愣了一下。

  按照這種說法,當時尼德霍格的巫師們才剛剛開始崛起;平衡,制裁乃至掌控整個世界這些…應該還不是他們能夠辦到的事情。

  所以這一切計畫不是由巫師們開始,而是巨龍王國的王族嗎?

  龍王高塔的巫師提到過,他們因為與底層的民眾分離,因為過分堅守陳舊的制度而支離破碎。

  究竟是什麼讓他們改變了初衷,不再維持其中的平衡,開啟了‘聖十字’計畫?

  除非……他們找到了更好的解決方案。

  洛倫猛然驚醒,想起了法內西斯在踏進這個房間那一刻說的話。

  對一個被奴隸主們所控制的世界下,還有什麼是比“奴隸制度”更加優秀,合理的制度?

  當然是不會被打破,不會因為底層民眾的反抗而被摧毀的奴隸制度了。

  一個穩若磐石的,兩大階級之間徹底固化,不存在反抗可能的“王國”乃至“世界”。

  生活在這個世界的人們能吃飽穿暖,能去追尋他們的夢想,能夠讓自己生活的更好,能夠享受一切他們能夠想像得到的享受。

  前提是…永遠都無法反抗統治著他們的人。

  永遠心懷憧憬,敬畏,謙卑,恐懼。

  神化的血脈,超然的崇拜,絕無反抗可能的統治者。

  “呵呵…呵呵哈哈哈……”撲哧一聲,洛倫忍不住輕笑出聲。

  “你在笑……”法內西斯冷冷道:“都明白了?”

  轉過身來的黑髮巫師微笑著看著他,淡淡開口道:“沒錯,我全都明白了。”

  “不,不對…你剛剛還說,你看不懂上面的原初經文。”

  “沒錯,因為那根本不是原初經文恐怕是某種更古老的文字;參考原初經文來自尼德霍格的語言,我只能猜這可能是比原初經文更加古老的某種‘尼德霍格語’。”

  “但我全都明白了,法內西斯大…不,不是這個名字。”話鋒一轉,眯著眼睛的洛倫打量著眼前這個形容枯槁的中年男人:

  “應該叫偉大的‘黑十字’,塞廖爾大人才是真正的法內西斯,他的意識恐怕早就在一次次‘復活’的過程中被抹殺了。”

  “證據…就是您居然說這是原初經文。”洛倫說的斬釘截鐵:“意識的主體是記憶,如果法內西斯還活著,他絕對會第一時間指出我的錯誤!”

  話音落下,空蕩蕩的房間十分寧靜。

  轟!!!!

  猶如在耳畔炸裂的巨響,驟然耳鳴的黑髮巫師驚愕的抬頭,從頭到腳猛然一顫。

  巨大的壓迫感…就像是被藏在深海中的凶獸盯上了。

  動彈不得!

  “…自作聰明之輩,總是死在自己的自作聰明上…”

  法內西斯…塞廖爾的話語冷酷至極;那聲音,絕對不是從胸腔和喉嚨裡發出來的!

  “…我總是留你一命,不是因為你手中的九芒星聖盃,也不是因為你所謂的‘小聰明’;而是你的身體,比這個殘破的傀儡強百倍…”

  什麼情況,這次是真的?!

  只是想詐一下套套話,居然還真的猜中了?!

  緊咬牙關的洛倫漲紅了臉,卻發現自己連一個音符都發不出來了。

  “…我本來的計畫是將你留在最後,但,現在就徹底將你抹掉,也許能讓我的計畫再少幾分變數…”

  雙瞳失神的塞廖爾抬起右手,張開對準了黑髮巫師的身體,憑空一握。

  “轟!!!!”

  血漿迸濺,撲面而來。

  被鮮血染紅了臉的洛倫,驚愕的看著地上那灘血肉,粘稠的血漿幾乎鋪滿了大半個房間。

  “啊…抱歉,只有這個不可以。”

  白金色的頭髮,乾淨整潔而又小巧精緻的紅黑色禮服,猶如小紳士般站得筆直,左手豎起食指,右手背在身後。

  帶著能暖化人心的微笑,少年猩紅的眸子衝著臉色難看到極點的塞廖爾眨了眨:

  “我不會讓你傷害到我的朋友的…絕對不會。”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14 21:40
第八十八章 “摯友”們

  “鐺!”

  鋒利的短劍在石門上撬砸出一串火花,除了留下幾道劃痕之外再沒有半點反應。

  攥緊劍柄的雙手支撐著身體,灰瞳少年大口大口的喘息著,近乎絕望的看著對自己緊閉的冰冷大門。

  汗水打濕了墨藍色的發梢,黏濕著額頭,讓他更加心煩意亂。

  該死…自己就不該聽他的。

  剛才從背後突如其來的那股巨大的壓迫力,讓路斯恩充滿了不好的預感;而被擋在這扇破門口面的自己,什麼都做不了。

  只能站在絕對安全的地方,在一旁干看著,什麼都做不了,什麼都不能做…哪怕自己想,也只會被當成是累贅和敵人要挾的籌碼。

  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啊!”

  眼眶泛紅的灰瞳少年胡亂用手中的劍砸向大門,牙關緊咬。

  “啊啊啊啊啊啊啊!!!!”

  咆哮著,路斯恩再次揚起了手中的短劍。

  啪。

  一隻枯槁卻十分有力的手,攥住了他揮劍的手腕。

  “不要在這種地方…浪費戰力。”

  灰瞳少年驚愕的回首,難以置信的看著自己身後的人。

  剛剛還被貫穿了心臟的誓言騎士,此刻卻立於他面前;瘦削的面頰依舊是肅穆而莊嚴,只是微微有些蒼白。

  這…這怎麼可能呢?!

  “這扇門已經完全被虛空侵蝕了,憑單純的攻擊無法打開它,但我可以。”誓言騎士的話說的很慢,但每個字都鏗鏘有力:

  “摧毀一切邪神廟宇,本就是誓言騎士的使命。”

  說著,他攥緊了璨星的劍柄,自鞘中一點一點顯現出它的崢嶸鋒芒。

  看著面前的誓言騎士,震驚的灰瞳少年卻又陷入了另一種沉默…驕傲不能掩蓋理智,他也很清楚眼前的這位信仰堅定的騎士,究竟強悍到何種地步。

  能得到他的幫助,對洛倫一定比自己這個不稱職的護衛要有用得多吧。

  “現在的我,還沒有恢復到可以和法內西斯戰鬥的地步…如今的他,已經比過去強太多了。”

  用“璨星”支撐著身體,誓言騎士凝視著猶豫不決的路斯恩,犀利的目光彷彿瞬間洞穿了他的想法:“而你…維爾茨家的私生子,你也並沒有完全展現出你應有的力量才是。”

  灰瞳少年驚愕的昂首!

  “我是聖十字的僕人,持劍傳教的騎士…你身上的力量,瞞不過我的眼睛。”誓言騎士冷冷道:

  “我知道那是什麼。”

  路斯恩一臉驚恐。

  “但只要你是法內西斯的敵人,我可以既往不咎。”誓言騎士淡淡的開口道:“只要你沒有拋棄人性,我……可以……假裝不知道。”

  只有這句話,他說的無比艱難。

  路斯恩先是一愣,隨即鄭重的點點頭:“我知道了。”

  誓言騎士沒有再理會他,彷彿自己的眼睛已經不能再看見灰瞳少年的身影了;鄭重而莊嚴的舉起劍鋒:

  “聖十字啊,您的光輝將照亮卑微的我們;

  您的旨意必將行走於地上,正如同行走於天上;

  願光芒照耀大地,穿透黑暗與陰影,讓不信神者相擁而泣;

  那時……

  眾生必將高聲讚美吾主之名……”

  ………………………………………………

  阿斯瑞爾?!

  驚愕的表情從洛倫的臉上一閃而過,因為面前的少年已經轉過身面對他;柔順如絲綢般的白金髮絲下,一雙狡黠的眸子正“可憐巴巴”的望著他:

  “唉…親愛的洛倫,你這麼驚訝的表情,難道是覺得阿斯瑞爾不會來救你?我們可是朋友啊,最最要好的朋友,我怎麼可能會棄你於不顧呢?”

  洛倫歪著頭,頗為無語。

  你這話…讓人該從哪兒開始吐槽比較合適?

  就在此時,巨大的壓迫感再次撲面而來!

  動彈不得的黑髮巫師瞪大了眼睛,全身上下的血液彷彿都要蒸發了似的,在劇烈的燃燒著。

  面無表情的“法內西斯”再次張開右手,憑空攥拳。

  “噗!!!!”

  掛著如孩子般純真狡黠的微笑,少年在洛倫的面前瞬間扭曲嬌小的身軀猶如被無數鐵鉗夾住,四分五裂。

  精緻的面孔和頭顱一起被活活拍碎,眼珠爆裂;

  四肢和被攔腰斬斷的軀幹一樣,連骨頭帶筋肉一起被揉爛攪碎,像是炸開的氣球般,血漿噴湧而出;

  鮮血四濺,粘稠的暗紅色噴了洛倫一身。

  一秒不到的時間,阿斯瑞爾就在“法內西斯”的力量下變成了一灘看不出形狀的血肉。

  然而不論是“法內西斯”還是黑髮巫師,表情都沒有露出任何變化。

  果然…下一刻,微笑的少年再次背著雙手,從遍地的血漿之中走了出來。

  黑紅色的精緻小禮服,蒼白而毫無血色的肌膚,白金色的發絲…沒有留下任何的痕跡。

  睜開雙眼,阿斯瑞爾微微勾起嘴角:

  “還要繼續嗎?我可以這樣打一天。”

  話音還未落,洛倫忍不住扯了扯嘴角。

  這個傢伙…又偷看自己的記憶了嗎?

  “阿斯瑞爾……”

  冷漠的“法內西斯”上前一步,眼神中帶著森然的殺意:“我還在想究竟是誰,膽敢當著我的面前偷走了九芒星聖盃…果然是你。”

  “唉…單純可愛的阿斯瑞爾,怎麼會做出這麼粗魯的舉動呢?”少年委屈的快要哭出來了,水靈靈的大眼睛透著無比的無辜:

  “阿斯瑞爾只是幫助他最好的朋友,去得到他想要得到的東西而已也許,你們之間有什麼誤會?”

  “誤會?”

  嘴角諷刺的揚起,“法內西斯”枯槁的臉上露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神情:

  “沒錯,這一切都只是個‘誤會’罷了。”

  看著他的表情,洛倫只感覺汗毛倒立…身體,在下意識的產生恐懼。

  而阿斯瑞爾…面帶微笑的少年,嬌小的身軀挺得筆直;背在身後的雙手,十指緊緊的扣在一起。

  他,在害怕?

  在洛倫的印象中,這還是阿斯瑞爾第一次如此明顯的,在自己面前表露出“害怕”這種情緒。

  “告訴我,阿斯瑞爾。”不慌不忙,“法內西斯”一字一句開口道:“如果這個‘異鄉人’真的是你‘最好的朋友’,為什麼你沒有告訴他真相?”

  “呃…這個主要是因為……”

  “因為你永遠是滿口謊言,一個接一個。”他目光側翼,蔑視而諷刺的看著少年身後的黑髮巫師:

  “告訴我,這個滿口謊言的小人是不是告訴你,我…‘黑十字’塞廖爾就是導致巨龍王國隕落的‘大魔頭’和幕後黑手?”

  “荒謬的語言,古怪的外貌,一點點挑戰…讓你覺得可以嘗試著和這個狡猾的爬蟲交鋒,從他的身上佔到一些便宜,如果你真的覺得自己可以做到這些……”

  微笑的阿斯瑞爾偷偷瞥向身後,卻發現黑髮巫師低垂著頭,面無表情。

  嗤笑一聲,“法內西斯”臉上的笑容漸漸淡去:“洛倫都靈…你真該滾回去,好好沉浸在童話故事的世界裡。”

  “妄圖和魔鬼談判,火中取栗之徒,下場就是變成魔鬼的傀儡和玩偶某些特別的人也許能躲過這樣可悲的下場,但你並不特別。”

  “你…只是個以為自己很特別的,普通人。”

  微微一怔,黑髮巫師不自覺的攥緊了手中的劍柄,微蹙的眉頭下雙眸緊閉。

  氣氛,陷入了死寂。

  安靜的能聽到心跳,還有咬緊牙關的聲音。

  表情緊張,雙瞳黯然失色的少年緩緩回首,有些怯怯的看向身後,竭盡全力維持著嘴角的弧度:

  “親愛的洛倫,阿斯瑞爾絕對沒有……”

  用力睜開雙眼,洛倫深深嘆了口氣:“……閉嘴。”

  阿斯瑞爾愣住了。

  猩紅的眸子閃爍著無比複雜的光澤,欲言又止的少年苦澀的低下頭,卻依舊保持著微笑。

  “明白了嗎,洛倫…不,是異鄉人。”冰冷刺骨的眸子凝視著黑髮巫師:

  “在這個世界上,你根本沒有朋友,你只是個卑微不值一提的……”

  “……閉嘴。”黑髮巫師冷冷的打斷道:

  “我說的是你!”

  “閉嘴!”

  阿斯瑞爾微微一怔,猩紅的眸子閃過一絲驚愕。

  枯槁的面色一寒,“法內西斯”的表情難看到了極致:“很好。”

  “爬蟲…永遠無法正視自己的卑微。”

  語調平淡,卻是殺機四溢。

  眨眼的片刻間,沉重的壓迫感再次撲面而來。

  轟!!!!

  崩裂的巨響在耳畔炸開,洛倫驚愕的感受著身體裡血漿的沸騰的流轉,心臟在無比強健的躍動著。

  自己…能動了?

  “三秒鐘!洛倫!”

  張開雙臂的金發少年咬緊牙關,纖細的身影擋在了前面,笑的無比燦爛:“你有三秒鐘!”

  三秒…夠了。

  黑髮巫師瞳孔驟縮,右手的亮銀再次綻放出灰藍色的劍芒;“精神視界”完美鎖定了“法內西斯”的視線盲區和主要弱點,“超越感知”則迅速判斷好了攻擊路線。

  三秒……

  “噗!!!!”

  不出意外,微笑的少年瞬間四分五裂,變成了沸騰的血肉噴濺的整個房間到處都是;而在他的身後,洛倫的身影早已消失的無影無蹤。

  微微一怔,“法內西斯”的嘴角閃過一絲輕蔑;下一秒,無窮無盡的黑霧化作箭矢,對準那個迅速突進的身影,驟如雨下。

  正面進攻去就是必死無疑的下場,但洛倫要做的…就是從正面攻上去!

  急轉、驟停、招架、格擋、跳躍、翻滾……短短不到一秒鐘的瞬間,區區十步左右的間距,黑髮巫師猶如一道殘影般,閃開了所有衝自己而來的“箭雨”。

  灰藍色的劍芒,也讓所有的黑霧望而卻步。

  兩秒……

  冷笑的“法內西斯”右手猛揮,黑霧攔在了洛倫的面前,再不得突進半步。

  但洛倫沒有任何停下的意思。

  收劍…拔劍……

  “斬!!!!”

  帶著無可匹敵的氣勢,化作烈焰的劍芒向前一記橫掃!

  刺眼的金紅色火光,幾乎和相撞的黑霧同時消失不見;黑髮巫師的身影已經逼近到法內西斯五步之內…再有兩步,就能讓他斃命當場。

  但“法內西斯”嘴角的弧度絲毫不減,甚至更諷刺了。

  噗!

  鮮血噴湧,黑霧化作的長槍從背後貫穿了洛倫的胸膛,身體無力的傾倒,逐漸模糊的視線看著自己的血漿飛舞。

  一秒……

  “騙你的。”

  冰冷瞳孔狠狠驟縮了一下。

  剛剛還奄奄一息的黑髮巫師已經撲至他面前,桀驁不遜的漆黑瞳孔和“法內西斯”四目對視。

  高階魔咒,此刻即死。

  劍鋒橫掠,伴隨著浸滿了視線的鮮紅色,“法內西斯”驚愕的面孔瞬間四分五裂,變成了一灘血肉。

  零……時間剛剛好。

  洛倫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接下來只要借助九芒星聖盃的力量開啟喑然之夢,就能在“法內西斯”再次復活前將他重新擋在物質世界之外。

  他要是再想復活,那就要等到下一次出現大規模邪神獻祭了,到時候……

  “洛倫,低頭!”阿斯瑞爾的叫喊聲突然傳來。

  嗯?

  “轟!!!!”

  巨大的壓迫感撲面而來,黑髮巫師猛地抬起頭,不可思議的看著再次出現在自己面前的,那個形容枯槁的身影。

  動彈不得!

  不…不對啊,他至少應該要有四五秒鐘的冷卻時間不是嗎?

  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

  輕蔑的打量著一臉難以置信的黑髮巫師,法內西斯冷笑著抬起右手,黑霧化作的長槍正面襲來。

  這次…瞄準了他的面門。

  不好,躲不掉了!

  “鐺!!!!”

  金屬碰撞般的聲響奏起,呆滯的洛倫跪倒在地,只能看到一個瘦小的身影在最後一刻,攔在了自己的面前。

  阿斯瑞爾…不,不是他,這、這好像是……

  路斯恩?!

  雙劍猶如盾牌般招架,灰瞳少年硬生生攔住了臉色難看至極的“法內西斯”。

  灰藍色冰冷的眼瞳中,卻是烈火熊熊。

  “抱歉,法內西斯主教大人。”路斯恩表情漠然,死死盯著那個詭異至極的身影,雙劍一前一後,將劍尖對準他的身影:

  “此路…禁止通行!”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14 21:40
第八十九章 阻斷

  路斯恩?

  剛才救了我一命,而且還擋住了“法內西斯”正面一記攻擊的人…是路斯恩?!

  感受著面前人身上那堪比高階魔咒的虛空反應,被劇痛驚醒的洛倫喘息著,漆黑的瞳孔迅速鎖定在了灰瞳少年的背影。

  在腦勺後的墨藍色髮梢下,赫然有一個彷彿在熊熊燃燒的,赤紅色的蛇形符文。

  一瞬間,洛倫全明白了。

  “阿斯瑞爾!!!!”

  憤怒的咆哮聲中,一臉尬笑的少年“瑟瑟發抖”的躲在牆角裡,雙手食指按在一起,無辜的猩紅大眼睛左右飄忽不定。

  成為邪神的使徒,某種意義上就形同於邪神的傀儡得到力量的同時,生死擺佈都會落入邪神的手中,乃至成為其在物質世界的“軀殼”。

  洛倫自己是因為異鄉人的“特殊體質”和當時阿斯瑞爾太過虛弱才沒有落到如此下場,而他應有的下場…看看現在的法內西斯,一切就都清楚了。

  “是我主動要求的,洛倫大人,請您不要怪他。”表情冷峻的路斯恩緊抿著嘴角,灰藍色的瞳孔中再沒有半分神采:

  “我是您的護衛,自然應當竭盡所能保護您的安全,無論…是要付出何等代價,都心甘情願!”

  冰冷的殺意,刺骨的寒!

  “所以說,親愛的洛倫…真的不是阿斯瑞爾非要做這麼可怕的事情。”可憐兮兮的少年連忙湊上來,表情無辜到了極點:“如果可以的話,我當然也不想傷害你的朋……”

  “閉嘴!”洛倫目光一瞥,沒好氣的打斷他:“這次說的是你。”

  話音剛落,阿斯瑞爾立刻露出了微笑,迅速而識趣的用右手在嘴唇上比劃了一個“縫起來”的動作。

  十分流暢。

  洛倫轉過身,目光重新鎖定在了“法內西斯”的身上,但卻在對身旁的路斯恩說話:

  “沒問題嗎,還能堅持多久?”

  “為了這一天,我已經準備很久了。”灰瞳少年面不改色:“至於能堅持多久……”

  “只要您需要,我就可以一直戰鬥下去!”

  黑髮巫師嘆息一聲。

  法內西斯…不,現在是塞廖爾了,能力未知疑似和時間有所關聯,他的強大這一點毋庸置疑,無論是佈局還是切實的實力,都不是自己可以匹敵的。

  唯一限制他的,只有這具物質世界的身體而已和阿斯瑞爾乃至一切邪神都不太一樣,塞廖爾顯然不太清楚該如何操控“自己”。

  當然,這對他而言也無所謂…哪怕被幹掉也能一瞬間恢復,在這樣的情況下換成是洛倫自己,恐怕也會有類似的想法。

  就像是遊戲裡的角色,被別的玩家幹掉當然會生氣,惱怒乃至恨不得順著網線爬過去打人…但絕對不會有任何的危機感。

  因為你知道這一切不可能對自己造成任何實質性傷害,區區一個角色,被幹掉千百萬次,哪怕連存檔和賬號都被刪了,也不可能動得了你半根寒毛。

  等等,操控?角色?傀儡?

  塞廖爾不是墜落的邪神,在現實世界也沒有任何傳說作為他的依存,

  這樣的話似乎還算不上無解。

  只要自己的計畫不出錯…那就……

  轟!!!!

  巨大的壓迫感再次襲來,強作微笑的阿斯瑞爾擋在了前面,蒼白面頰已經遍佈紋路,吹彈可破的肌膚下血管已經是紅的發紫,讓少年的笑意也變得猙獰了許多。

  “哼…借助虛空力量投影形成的壓迫力,粗陋但有效的招數,但是……”帥氣的背著右手,側身站立的阿斯瑞爾單手撐於前,猛地甩開額頭的劉海,露出了炯炯有神的眸子:

  “同樣的招數,對我是沒有任何作用的!”

  “……”洛倫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路斯恩,還記得你的‘雙手劍’理論嗎?”

  “嗯?!”先是一驚,路斯恩隨即點頭:“記得。”

  “很好……”洛倫認真的點點頭:“現在的我們,非常需要把這個理論活學活用起來。”

  噗!!!!

  重複的招數下,阿斯瑞爾僅僅堅持了不到十秒鐘,就在巨大壓迫力下被撕扯的四分五裂;碎裂的血肉散落的遍地皆是。

  “進攻!”

  話音落下的剎那,兩道殘影同時從不同的方向發起了突襲。

  哼…螻蟻的掙扎。

  哪怕明知是死,也會奮起一搏,以脆弱的身體去對抗“神”的力量…稱之為勇敢?

  不,這只是單純的無知且狂妄。

  塞廖爾的目光同時鎖定了兩個人,輕輕揚起兩根手指,化作利刃長槍的黑霧便自動撲向洛倫和灰瞳少年。

  以為同時有兩個人,就吃定自己了嗎?

  荒謬,可笑。

  “鐺!!!!”

  利刃碰撞的聲響奏起,二人的攻勢同時被攔下;不緊不慢的“法內西斯”再次調度著身邊的黑霧包圍二人,但除了阻攔之外,也已經無法順利捕捉二人的身影了。

  原來如此…是想通過同時進攻分擔壓力,來讓其中一個有機會接近自己?

  神情一如往常的“法內西斯”,手腳卻已經開始不自覺的顫抖。

  遍佈血絲的瞳孔,青筋暴露的太陽穴,嘴唇青紫…哪怕被虛空侵蝕多少遍,物質世界的生命體對虛空的承受力都是有其上限的。

  “真是…狡猾的爬蟲。”

  冷哼一聲,法內西斯後退半步,儘可能縮小防護的面積,同時最好能集中針對其中某個人……

  “轟!”

  下一刻,擋在正面的黑霧突然被洶湧如潮的氣浪衝開,揮舞著雙劍的灰瞳少年趁機徑直撲向正前方。

  高階魔咒,原力衝擊。

  “路斯恩!”黑髮巫師怒吼著,灰藍色的劍芒盪開了兩翼黑霧,為那個迅捷的身影保駕護航:

  “衝啊!”

  “遵命!!!!”

  在席捲而來的黑霧包夾下,灰瞳少年正在以自己前所未有的速度和反應力越過重重阻礙,向著法內西斯發起突襲。

  佈滿血絲的眼瞳中不僅沒有慌張,反而露出了一絲輕蔑。

  螻蟻…你們以為我沒有猜到你們的想法嗎,不過是…嗯?

  就在那一瞬,“法內西斯”驚愕的察覺到黑髮巫師停下了腳步,而突襲的灰瞳少年同樣在用閃避的方式躲開正面。

  原來如此,突襲的護衛只是用來迷惑自己的幌子,他自己才是真正的殺手鐧…洛倫都靈,真是永遠都那麼狂妄。

  為了獲得勝利,不惜付出“朋友”的性命作為代價,很好;

  不過你死定了!

  轟!!!!

  陡然暴起的氣流,帶著不可阻擋的力量,將黑髮巫師硬生生撞飛了出去!

  轟然作響的塵埃之中,猶如炮彈般命中了大門的洛倫癱倒在地,翻騰的胸腔中喉頭一甜,“哇”的一聲,鮮血從口中溢出。

  努力的掙紮了兩下,但那個身影再沒能站起來。

  但下一刻,另一個早已應該躲開的身影卻憑空般出現在塞廖爾的視線之中。

  哪怕是在巨龍王城的穹頂,路斯恩都從未感受過像現在這樣的壓力每一根骨頭,每一絲筋肉彷彿都在燃燒般的痛楚,心臟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躍動,腦海中只剩下一片空白。

  趁著對方將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洛倫身上,路斯恩已經穿越了最後一道防線,猶如撕開長空的箭矢般,撲向分神的法內西斯。

  那個阿斯瑞爾的傀儡?!

  塞廖爾瞳孔驟然縮緊。

  但是他已經來不及了…哪怕“黑十字”塞廖爾的力量再如何強大,都必須依靠“法內西斯”這具身體來施展。

  能夠被殺死的“神”,從來都不是無敵的。

  “給!我!去!死!”

  骨肉分離的撕裂聲和噴湧而出的血漿,交叉的雙劍已經貫穿了法內西斯的身體,倒在了血泊之中。

  “就是現在!”

  灰瞳少年瞳孔一縮,右手的劍鋒已經對準了法內西斯的後腦勺,果斷的向下方筆直刺去。

  噗!

  “啊啊啊啊啊!!!!”

  在劍尖刺入的剎那,化作長槍的黑霧先一步貫穿了路斯恩的肩膀;慘叫的灰瞳少年強忍著劇痛拚命的掙扎,但還是被一點一點提到了半空中。

  撕心裂肺的哀嚎聲,鮮血已經浸透了他的右臂。

  “再想動手的時候,記住這一刻的痛楚。”蹣跚的從地上爬起來,法內西斯冰冷的揚起右手,張開對準了路斯恩的身體:

  “你真應該學學你的主人…第一下,要瞄準頭部。”

  神情猙獰的路斯恩,艱難而痛苦的開口:

  “呸!”

  染血的唾腥落在面頰上,面色依舊的“法內西斯”緩緩攥緊了右手。

  “啊啊啊啊啊啊!!!!”

  淒厲的慘叫聲中,無數的黑霧湧向了灰瞳少年的身體。

  嗯?!

  下一刻,那些黑霧竟然突然停下,轉而撲向了法內西斯的身體。

  “尊貴無比的‘黑十字’大人,您是不是忘了……”

  不知從何處現身的阿斯瑞爾,帶著最最真摯的微笑朝“法內西斯”躬身行禮,猩紅的眸子裡卻閃爍著最最冰冷的光澤:

  “在這個房間裡…您…並不是唯一可以直接操控虛空之力的存在。”

  “你放棄了吸血鬼身軀的阻斷,直接使用虛空之力?”冷哼一聲,“法內西斯”,佈滿血絲的眸子凝視著那張稚嫩的面容:

  “就那麼迫不及待想要被我幹掉嗎,阿斯瑞爾?”

  “當然不,因為先一個會倒下的,是您。”阿斯瑞爾嘴角高高揚起,像是得到了大人誇獎的孩子,雙臂張開,然後雙手猛地合攏,高聲大喊:

  “一路……順風!”

  黑霧捲起,法內西斯的身影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奄奄一息的灰瞳少年從半空中墜落,還沒弄清狀況就被阿斯瑞爾焦急萬分的扶起來:

  “聽著,我最多只能拖住塞廖爾一小段時間,你趁著現在趕緊帶上洛倫離開這……”

  他還沒來得及說完。

  下一刻,阿斯瑞爾的頭顱瞬間爆裂!

  “砰!”

  灰瞳少年死死瞪大了眼睛。

  他看著阿斯瑞爾的頭顱,在自己的面前變成了無數的碎片和噴湧而出的血漿,無頭的嬌小身軀倒在了他懷中。

  沒有半分預兆!

  “喂…騙人的吧?”

  這一瞬間,路斯恩明顯感覺到脖頸後的蛇形符文,對自己的控制力減弱;

  “阿斯瑞爾,你……”

  這一瞬間,倒在他懷中的身體沒有溶解成看不清形狀的血肉,紅黑色的精緻小禮服被血漿完全浸透了。

  “還活著…對吧?”

  這一瞬間,禮服下的軀體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瓦解,蒸發、枯萎、崩裂。

  大口大口的喘息,灰瞳少年的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

  “活著,是你們物質世界的定義;存在,則是虛空的基本法則。”冷漠的“法內西斯”俯視著地上的路斯恩,淡淡開口道:

  “早已被聖十字抹殺了痕跡,只剩下最後一丁點兒‘存在’的墜落者…不會擁有第二次生命的機會。”

  房間,一片死寂。

  直至另一個聲音打斷了他。

  “那您有如何呢…塞廖爾大人?”

  眯著眼睛,“法內西斯”緩緩側目看向大門的方向。

  癱倒在地黑髮巫師靠著大門,帶著“施法者”的左手則按在血泊之中,右手抱著一隻杯子,毫無血色的臉孔無力的微笑著。

  那是…九芒星聖盃?

  “依靠法內西斯主教的身體和‘存在’,哪怕力量被削弱到十不存一的地步…嗯,這是阿斯瑞爾告訴我的…也能無限次的復活,讓自己立於不敗之地。”洛倫笑了笑:

  “絕妙的打算,但您忘了一樣東西…九芒星聖盃。”

  微微一怔,“法內西斯”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殘忍:“是啊,我都快忘了為什麼要殺你了。”

  “多謝提醒,洛倫都靈。”

  下一刻,黑霧捲起,猶如蔓延的蛇群般,席捲著靠近已經動彈不得的黑髮巫師。

  “洛倫!!!!”路斯恩聲嘶力竭的叫喊著。

  “不,我的意思是您忘記了,聖盃所打開的通道是雙向的…也就意味著只要方法合適,不僅可以讓虛空的存在穿越到物質世界,也同樣可以把你們存在的‘憑據’,逐出物質世界。”

  看著尚且還在疑惑的“法內西斯”,洛倫第一次露出了“智商碾壓”的得意笑容,朝他比了一個中指:

  “拔網線的時候到了,你個死宅!”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14 21:40
第九十章 黑色的黎明

  像是終於察覺到什麼似的,表情輕蔑的“法內西斯”突然渾身一震。

  但是已經晚了……

  席捲著撲向洛倫的黑霧,在顫慄著溶解消散,還未靠近他的身體便已經在空氣中徹底蒸發,消失不見。

  猶如清晨下的露珠和水霧,奄奄一息的垂死掙扎,也不能阻擋最終的命運。

  而令他感到震驚的,還遠遠不止是這些。

  牆上、地板上、石桌、石碑……整個房間之內,所有的血跡都像是“活”過來一樣流動著,散發著灰藍色光芒。

  最終…這些流動的血漿,用詭異的圖案鋪滿了整個房間。

  驚愕的“法內西斯”,艱難的將目光轉向了黑髮巫師的手邊那破爛不堪的九芒星聖盃,正是一切圖案的源頭。

  “這是…九芒星聖盃的力量?”他的面色難看到了極點,死死盯著洛倫手中的杯子:“不、不可能,聖盃的力量絕不可能辦到這些,它是用來……”

  “用來模糊兩個世界的間隔…沒錯,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

  喘息著,洛倫依舊癱倒在門前的血泊中,毫無血色的嘴角勾起一抹微笑:“典型的…虛空生命體的想法。”

  九芒星聖盃,始終被他握在不住顫抖的右手:

  “但事實就是,它真的可以辦到只要有一點信心,一點點打破常理的思維,就能利用九芒星聖盃的特性,將虛空之力徹底逐出物質世界。”

  “任何人,哪怕不是巫師,哪怕…是個中二病的瘋子都可以辦到!”

  塞廖爾死死盯著他,臉孔猙獰而扭曲到了極致。

  就在二人交談的片刻,地上的魔法陣已經逐漸完成了最後的形態。

  高階魔咒,喑然之夢。

  打從一開始,這個魔咒就不是為了巫師,而是用來對抗邪神們準備的…扭曲一片空間,隔絕一切虛空力量,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塑造。

  沒錯…只要用九芒星聖盃的力量打開模糊掉虛空和物質的界限,自己就能用這個高階魔咒,將法內西斯這個並未完全“墜落”的邪神,從物質世界驅逐出去。

  換成是以前的“法內西斯”,想辦到這一點就很難,因為他對這個不瞭解而“塞廖爾”恰恰相反,他對九芒星聖盃的力量和使用方式太瞭解了。

  而越是瞭解,就越容易對自己過分自信,產生“盲區”。

  善泳者…溺於水。

  “啪!”

    輕輕一個響指。

  腳下的地板,乃至整個房間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崩塌,墜入深淵。

  整個房間猶如黑色的水池,又像是精神殿堂般或者說精神殿堂,本就是巫師們“塑造”出來的,在虛空世界的避風港。

  而現在…他們卻站在虛空與物質世界的大門“正中央”。

  塞廖爾那冰冷至極的臉上,終於出現了一絲的驚慌:“洛倫都靈,你是想……”

  “看來我剛剛說的還不夠清楚啊,尊貴的‘黑十字’大人。”洛倫虛弱的輕笑著,緊咬住下唇:

  “我說…是拔網線的時候了!”

  就在那個瞬間,一道黑色的濃霧從深淵中伸出,死死按住了“法內西斯”的右手,將他向下拽扯著。

  沒有半分猶豫,“法內西斯”立刻硬生生扯斷了自己的右臂;但越來越多的“手”從他的腳下伸出,朝他的身體爬上去。

  大口喘息著,洛倫難得露出一絲得意的笑容。

  但下一刻,情況驟變!

  剎那間,頭腦中就像是有什麼東西炸開了似的,讓黑髮巫師渾身一震,腦海一片空白。

  “啊啊啊啊啊!!!!”

  黑髮巫師的臉孔扭曲到了極致,劇烈的耳鳴像是直接從耳朵捅進大腦一樣乃是撕心裂肺的痛楚。

  “這就是虛空的力量…爬蟲。”被無數隻“手”扒住身體的法內西斯冷笑著,表情愈發的猙獰:

  “從虛空進入物質世界需要付出代價,難道你以為反過來就不需要了嗎,螻蟻?!”

  “哪怕你是來自別的世界的異鄉人,哪怕你的精神和物質並不分離但想要打開虛空的大門,你依舊要付出代價!”

  洛倫死死咬著牙,渾身從頭到腳都在顫抖。

  就在這時…疼痛感突然消失了。

  不,並不是消失了,而是被擋住了,就像…就像戴上耳機,聽不到外面的聲音一樣,被阻斷了。

  嗯?!

  黑髮巫師猛地低下頭,看向自己的胸口只見衣服下,一個豎長形狀的東西正在閃爍著熠熠星光。

  這是…女武神的羽毛?

  塞廖爾先是一驚,隨即察覺到異狀的他憤怒的咆哮:

  “布倫希爾德!!!!”

  而精神恍惚的黑髮巫師大口大口喘息著,用左手從衣服裡拿出了那根羽毛,顫抖著筆直舉起伸向怒吼的“法內西斯”。

  這一刻的他其實並不清楚為什麼,那段中二到極點的“咒語”就像是直接鑽進了自己的腦海中似的,於是他就是這麼做了:

  “君臨大地,冠以統治之名的力量,將在世界之盡頭的岩壁刻下永世之符文……”

  原來越多的“觸手”伸向“法內西斯”的身體,蒼白的臉已經扭曲到了極致:“不!不!你不可能辦到的!布倫希爾德,你居然利用我附在你身上的力量?誰給你的膽子,讓你個賤種居然真的敢……”

  話還沒說完,一隻觸手直接刺穿了“法內西斯”的下巴,拽住了他的舌頭;

  脫臼的下巴被小半快肌肉拖拽著,咽喉完全暴露了出來…半張臉都被硬生生扯爛的他,表情也愈發的可怖。

  “在瀚海蒼穹之淵拱衛此世生靈,其純白之信念終將消散,化作淤泥般的黑暗……”

  雙腿發抖的黑髮巫師扶著門牆,緩緩的站起身。

  身體的疼痛和無力感正在逐漸減弱,就連身上的傷口和精神損傷也在迅速恢復著,而且快的不像話,簡直比充電還快。

  這是什麼原理?

  同樣驚愕的洛倫忍不住回想起女武神在消失之前和自己說過的話。

  ……去變強,變得比曾經的我們更強大,然後去打破原本注定的命運……

  到底是誰的命運,還是某個既定事項?

  ……但願和我們的會有些許不同……

  布倫希爾德,她和“黑公爵”羅蘭,也曾經歷過和自己類似的境遇?

  洛倫心中充滿了疑慮,但有一點毫無疑問…如果沒有布倫希爾德留下的羽毛,自己這個看似“完美”的計畫,最好的結果也就是和塞廖爾同歸於盡。

  “星羅棋布之城市,拱衛世界之四海,長槍與利刃交擊之聲不絕於耳,光照的土地遍佈著鮮紅的血漿,生靈塗炭的山川湖澤狼煙四起……”

  愈發堅定的黑髮巫師抬起頭,死死盯著“法內西斯”的身影,吟唱的聲音愈發的堅定:

  “打破命運枷鎖之人,注定一生坎坷荊棘;捍衛自由之人,誓要與暴政獨裁抗爭……”

  “休想!痴心妄想的螻蟻,爬蟲!你不要太得意了!”

  即便被撕裂了半張臉,“法內西斯”依舊能夠發出和原本毫無二致的聲音,不甘的怒吼只是更加沉悶,更加可怖:

  “就憑你們這幫小人、傀儡、賤種和爬蟲也想打敗我?痴心妄想!我要你們付出代價,我要將你們一丁點兒都不剩的從這個世界上抹殺殆盡!”

  下一秒,他臉上的瘋狂突然不見蹤影,取而代之的是無情的冷酷,

  轟!!!!

  巨大的壓迫感驟然來襲,洛倫的身體一震,直接被強行按著,跪倒在地。

  用力將右手的九芒星聖盃砸在地上,勉強沒讓自己直接癱倒在地,但也僅此而已了…痛苦的壓迫感幾乎讓心臟停止了跳動,滿臉冷汗的洛倫表情扭曲到了極致,要將牙關咬碎。

  “啊…抱歉,我知道給螻蟻們希望是多麼過分的舉動,但…呵呵哈哈哈哈……”

  伴隨著讓人毛骨悚然的笑聲,“法內西斯”僅剩的半張臉上露出了玩味譏諷的笑容:“真正的絕望,永遠不是徹夜的黑暗。”

  “真正的絕望,是被抹殺的黎明!”

  話音落下,他抬起僅剩的一隻手臂,猛地向下一按。

  啪!

  沒有半分預兆,黑髮巫師直接趴在了血泊中;像是被重錘直接砸中的脊椎和肋骨,發出陣陣哀鳴。

  被撕扯的破爛不堪的“法內西斯”,無比享受的欣賞著眼前的這一幕。

  堅定的信仰被粉碎,最後的希望被掐滅,慷慨就義之輩卻不得不屈辱苟活……

  看看他的表情…哪怕他成功了又能如何?不過是苟延殘喘些時日罷了喪鐘已經敲響,聖十字終將被自己取而代之。

  黑公爵?他再也沒有阻止自己的機會了!

  哪怕他們弄來了一個異鄉人,想用這個爬蟲埋下變數,但…我已經贏了。

  殘陋不堪的身軀,居高臨下的俯視著趴倒在地的黑髮巫師,優雅的張開僅剩的手臂,笑的詭異:

  “來啊,爬蟲,你不是信誓旦旦的想要打敗我嗎…我就在這裡,哪也不會去。”

  “我…仁慈而慷慨的塞廖爾,賜予你這個機會,一個…弒神的機會!”

  洛倫不甘的抬起頭,掙扎的用膝蓋和右手撐起身體,急促的喘息著:

  “追尋理想之人,永不能與幸福安逸相…伴!”

  轟!!!!

  失去平衡的洛倫,再次趴倒在地。

  十步……

  獰笑的塞廖爾“無奈”的搖搖頭,就像是看到蹣跚攀爬的調皮頑童。

  作為高階魔咒,喑然之夢同樣是存在著時間上限…如果不能在不斷收縮的“深淵”徹底泯滅之前結束,這奮力拚搏的一切……

  將毫無價值!

  “被玷污之榮光,遭唾棄的尊嚴……”

  砰!

  被硬生生砸下去的黑髮巫師,喉嚨深處傳來一陣低沉的呻吟。

  五步了……

  已經是…近在眼前。

  “以悲哀之名,伸張其正義與光輝……”

  三步……

  心臟已經停止了跳動,胸腔和喉嚨被死死遏制著。

  筋肉撕扯的痛楚與哀鳴下,自己根本無法再靠近半步。

  精神恍惚之下,趴在地上的黑髮巫師,連舉起手中羽毛的力量都不剩下。

  俯視著他那顫慄到絕望的表情,“法內西斯”笑的愈加癲狂。

  “噗!”

  這是利刃刺穿頭顱,從喉嚨裡伸出來的聲響。

  塞廖爾難以置信的垂落雙眸,死死盯著從嘴裡伸出的利刃。

  “多謝您的提醒,法內西斯大人……”

  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灰瞳少年緊緊攥著手中的劍柄:

    “這一次,刺的是頭!”

  話音落下,洛倫就感覺到胸口的某個“存在”又重新開始跳動了,幾乎能碾碎身體的壓迫感,瞬間不見蹤影。

  洛倫先是像剛剛活過來般深吸一口氣,然後他站起身,高舉起右手的羽毛,用盡全身的力氣吼了出來:

  “……苟延殘喘的…舉起最後反抗之旗幟!!!!”

  無數的觸手伸出,瞬間將“法內西斯”僅剩的殘軀徹底包裹,連同他散落的血肉和貫穿顱腔的劍鋒一起,拽入了深淵之中。

  還在“垂死”掙扎的塞廖爾不斷的身體不斷的被撕扯著,但他的掙扎越是用力,周圍的觸手就越是強勁;

  指頭、肋骨、大腿、腦漿、脊椎、肩甲、脾臟……在無數雙“觸手”的扯拽、撕咬、掰取下,變成了無數粘黏著血肉的碎片。

  最終全部都無一例外的,墜入了黑色深淵之中,連一滴鮮血都沒有剩下。

  平靜的“水面”立刻掀起大片大片的波瀾,波濤起伏,震盪的波紋下還在不斷伸出更多的黑霧,撲向黑髮巫師和一旁同樣奄奄一息的路斯恩。

  但所有的“觸手”,全部都被女武神羽毛的“星光”統統攔在了外面。

  夢魘消退,黑暗散盡…短短數秒之內,血跡、虛空力量、魔法陣、深淵……全部都和“法內西斯”一起消散,什麼都沒有剩下。

  而被洛倫緊攥在手中的女武神的羽毛,也逐漸枯萎,像是燃燒殆盡的餘燼般,化作飛灰在空中飄散,漫天飛舞。

  空蕩蕩的房間裡,只剩下洛倫和路斯恩兩個人,無力的癱倒在地,神情恍惚,不知所以的看著天花板。

  其餘的…什麼也沒有剩下。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14 21:40
第九十一章 還沒有輸

  黑髮巫師大口大口的喘息著,感受生命的跳動、傷口的撕裂和骨斷筋折的痠痛,讓自己意識重新沉入身體。

  精神恍惚的睜開雙眼,痠痛的瞳孔仰視著空無一物的天花板,模糊一片的視野花了一分鐘才重新恢復聚焦。

  我…還活著。

  強咬著牙,洛倫掙紮著從地上爬起來;再三確認周圍的虛空殘留已經全部消失殆盡後,他才長鬆了口氣,眼神疲憊到了極點。

  自己的計畫成功了,但也差點兒就失敗了——賭上了自己,阿斯瑞爾還有路斯恩三條命,盡一切可能分散“黑十字”塞廖爾的注意力,才爭取到了完成“喑然之夢”的機會。

  但如果沒有女武神布倫希爾德留下的羽毛,自己…絕對堅持不到最後,不等法內西斯被逐出物質世界,就已經崩盤了。

  感受著心臟跳動的節奏,悵然若失的洛倫眼神複雜到了極點。

  痴愚的麥茲卡,謊話連篇的阿斯瑞爾;

  想“結束”自己的艾莉兒,依舊沒有放棄毀滅帝國的萊曼特斯;

  絕望的布倫希爾德,野心勃勃的法內西斯……

  曾經洛倫真的把那“邪神入侵巨龍王國”的故事想成是理所當然,曾經……

  現在來看,哪怕只是按照已經瞭解的情況去做對比,這些所謂的“邪神”恐怕每個都和尼德霍格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所謂的“歷史”,所謂的“真相”,早在寫下的那一刻起就已經變得面目全非。

  不,也許真相早就已經不重要了…如果真如塞廖爾所說,一切都已經在他的計畫之中,哪怕自己再怎麼做,也不可能改變最後的結局。

  緩緩低下頭,洛倫看向手中的九芒星聖盃…所有的一切,皆由它而始。

  “洛、洛倫大人…您,您還活著,還活著對吧?!”

  洛倫回過頭,只見狼狽不堪,滿身血污的灰瞳少年,正托著受傷的右臂癱在地上,掙紮著吃力的朝自己爬過來,臉上寫滿了急迫。

  微微一怔,過了幾秒鐘洛倫才忍不住揚起嘴角:“嗯…至少我是這麼覺得的。”

  看到黑髮巫師臉上的笑容,傷痕纍纍的路斯恩才長鬆一口氣,緊張的表情也舒展了許多。

  緊咬著下唇,他蹣跚的撐起上半身,爬過了不到兩三步的距離;一邊喘息著,一邊朝著黑髮巫師靠上來。

  洛倫向後挪了挪,直起後背——兩個人就這麼背靠著背,坐在這空蕩蕩的房間中。

  “結束了嗎?”

  支支吾吾的,精神有些萎靡的路斯恩開口道:“那個‘法內西斯’…塞廖爾,您把他打敗了?”

  “準確的說,應該是被這個世界驅逐了。”洛倫搖搖頭,他還不至於狂妄到以為自己能打敗一個連邪神都懼怕的存在:

  “他那樣的存在,想要被徹底消滅是極其困難的…至少現在,還不存在能徹底抹殺他的辦法。”

  “但至少他暫時消失了,並且無法再出現了對吧?”灰瞳少年追問道。

  “理論上是這樣,但……”洛倫喃喃道,微微一愣:“你怎麼會想問這個?”

  路斯恩的表情有些古怪,吞吞吐吐,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就是…那個…您應該還記得的。”

  “我記得什麼?”

  “您答應過薩莉卡·約拿小姐,說會把法內西斯留給她來處理。”路斯恩只好解釋道:“但現在您又讓法內西斯消失了,所以…她會是作何表情?”

  話還沒說完,洛倫的表情就僵在臉上,然後無奈的嘆了口氣:“你就是想看我笑話的對吧?”

  “絕對不是!”一本正經的還沒說完,路斯恩的嘴角就已經忍不住翹了起來。

  黑髮巫師翻了個白眼,噗嗤一下子,也笑出了聲。

  “您準備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順口氣,洛倫扯了扯嘴角:“第一,只是個意外;第二,他還活著——我沒有撒謊,更沒有騙她,我只是…選擇不把全部的事實告訴她而已。”

  “法內西斯…‘黑十字’塞廖爾,這些敵人太可怕了,可怕的就像童話故事裡的大反派一樣,光是想想就覺得毛骨悚然,這樣的敵人…不該再把別人也牽扯進來。”

  灰瞳少年微微一怔,收起了臉上的笑容,鄭重其事的點點頭。

  “那…阿斯瑞爾呢?”

  “嗯?”

  “我是說…阿斯瑞爾,他……”試探著開口,路斯恩用自己也不太相信的口吻問道:“他…那樣的存在,應該沒那麼容易被殺死的才是;他還活著,對吧?”

  洛倫眉頭緊蹙,沒有說什麼。

  路斯恩抽動了一下喉嚨,緊咬著下唇。

  空蕩蕩的房間,一片死寂。

  不可能的…沒錯,不可能的。

  阿斯瑞爾被那個混蛋活生生捏爆了頭,自己眼睜睜的看著他的臉,在自己的面前變成了碎片,血就噴在了自己的臉上,嬌小的身體像灰燼般的瓦解。

  那個孩子,那個比自己還小很多的孩子,總是彬彬有禮微笑的阿斯瑞爾……

  怎麼可能…還活著呢?

  灰瞳少年微微一顫,靠著洛倫的後背,緩緩低下了頭。

  “抱歉,我是不是錯過了什麼?”

  一個無比稚嫩的聲音,打破了這片刻的安詳。

  嗯?!

  猛然一驚的路斯恩立刻回頭,眼珠幾乎都伸直了。

  一塵不染的紅黑色小禮服,嬌小筆挺的身段兒,淡金色的發絲下一雙狡黠的猩紅色眸子,嘴角掛著優雅而玩味的輕笑。

  “你、你你你你……”表情抽搐的路斯恩,已經連話都說不利索了。

  長嘆一口氣的洛倫,更是無奈到了極點。

  “親愛的路斯恩小乖乖,沒想到居然如此的在意阿斯瑞爾…嗯,真是讓人家受寵若驚。”左手背後,右手按住了胸膛,帶著愉悅笑容的少年,還意猶未盡的搖頭晃腦:

  “如果不是先一步認識了親愛的洛倫,路斯恩…我一定會把你當成是我最好的朋友的。”

  但是震驚的灰瞳少年顯然沒有注意到這些,表情震驚到了極點。

  “你怎麼還活著啊——?!!!”

  看著他詫異而且受傷似的表情,阿斯瑞爾笑的更開心了。

  “等等?!”驚恐的路斯恩猛地回頭,懷疑的目光在黑髮巫師和少年兩個的身體上來回騷動:

  “難不成…你們是計畫好的?!”

  洛倫和阿斯瑞爾面面相覷。

  “簡單來說,我曾經和這個邪神達成了一個契約,在我被幹掉之前或者徹底變成一個傻子之前,他永遠都不會被抹殺。”洛倫嘆了口氣:

  “但…你想聽的肯定不是這些。”

  路斯恩死死盯著他,恨不得在洛倫臉上穿個洞。

  在他的目光下,洛倫平靜的開口道:“塞廖爾的實力很強大,絕不是我們可以正面對抗的;在與他對峙時我就明白;打敗他絕無可能,所以……”

  “所以在我出現的那一瞬間,親愛的洛倫就立刻想清楚了一個計畫。”優雅的微微躬身,阿斯瑞爾輕笑著接過了話題:

  “他要故技重施,讓‘黑十字’塞廖爾能輕易的擊敗他;好因此忽略他的存在,專心致志的對付可憐的阿斯瑞爾。”

  “當然,出現了很多意外。”洛倫平靜的聳聳肩:“比如…塞廖爾已經徹底吞噬了法內西斯的意識,矮人歷史的真相,還有這個房間……”

  “還有我。”灰瞳少年緊抿著嘴角,有些喘不上氣來:“對嗎?”

  洛倫沒有回答。

  倒是阿斯瑞爾笑的更燦爛了:“親愛的阿斯瑞爾,你怎麼能是意外呢…應該稱之為驚喜才……”

  “總而言之……”

  拖著長音,打斷了阿斯瑞爾的洛倫目光瞥向他,少年立刻識趣的選擇了閉嘴,微笑著站在旁邊:

  “雖然過程和一開始計畫的不太一樣,但進行得很順利——當然,也幸虧出了意外,否則我們根本不可能活下來。”

  “而可憐的阿斯瑞爾也的確被殺死了…為了保證不被塞廖爾看穿洛倫的計畫。”少年可憐巴巴的插嘴道:

  “我的存在…除了僅剩下和親愛的洛倫聯繫之外,都已經被抹殺殆盡,和當初待在那個又小又破的神廟時沒什麼兩樣……”

  打量著還在喋喋不休的阿斯瑞爾,路斯恩抽動著喉嚨,重新將目光轉向了黑髮巫師:“所以,這就是您當時想要暗示我的內容…雙手劍術?”

  “正是如此。”

  洛倫點點頭,平靜的開口道:“單純較量力量,甚至是謀劃,我們永遠都不可能是‘黑十字’塞廖爾的對手,不論是實力還是情報信息都強過我們太多。”

  “我們唯一的優勢,是數量…是數量超過了他幾倍的,可以獨立思考的存在——群策力,是我們唯一勝利的鑰匙。”

  洛倫頓了頓,注視著灰瞳少年的眼睛:“而這個鑰匙,還是你告訴我的。”

  “即便是為了同一個目標,左右手…乃至群體中的每一個人,都可以從完全不同的角度去獨立思考,而不是固執的堅持於一種規定,去為了最終目標奉獻自己。”

  “獨立而團結…就是我們的力量。”

  若有所思的路斯恩低下頭,表情像是拚命理解著這句話的意思。

  “當然,說是這麼說,關鍵時候的運氣也是很重要的。”洛倫嘆了口氣,打量著手裡的羽毛殘骸:

  “這次如果不是有女武神留下的羽毛,我們…最好的結果也就是和塞廖爾同歸於……不。”

  話說一半,洛倫苦笑出聲:“用不著自己騙自己…沒有她留下的最後一絲力量,用她自身的存在抵消了虛空對我的影響,我們就死定了。”

  “即便驅逐了塞廖爾,也僅僅是暫時的,他早晚還會找到機會回來;而我們…絕對是死無葬身之地!”

  “是啊,真是沒想到。”背著手的阿斯瑞爾小腦袋用力點點,表示贊同:

  “真難想像,那個超級中二的暴力狂居然也能做出這麼細心的事情來;當然和可愛的阿斯瑞爾存在雲泥之別啦,但以她的智力水平和情商,這已經可以算是超乎想像的奇……”

  話說一半,微笑的少年突然停住了。

  因為洛倫手中的亮銀已經架在了他的小肩膀上,緊貼著那白皙的細嫩的喉嚨。

  “你知道,在消失的前一刻,布倫希爾德告訴了我一些很重要的事情,一直沒和你提起。”嘴角掛著笑意,洛倫和少年四目對視,淡淡開口道:

  “務必,務必提防阿斯瑞爾——這是她的原話。”

  一動不動的阿斯瑞爾面不改色的保持微笑,輕輕嚥了口唾沫:“我真不知道為什麼。”

  “真的?”洛倫反問道。

  “當然!親愛的洛倫,你應該相信我。”阿斯瑞爾姿態誠懇,表情真摯,無辜的大眼睛又圓又亮:“而不是一個在企圖臨死前在你心底留下痕跡的中二病。”

  “我相信你。”

  信你才有鬼。

  洛倫點點頭,可還沒等少年鬆口氣,手中攥著的利刃又更用力了幾分:“但你也要答應我——等這件事結束,我要你把一切‘真相’都告訴我,原原本本,一滴不剩!”

  “我保證。”阿斯瑞爾十分配合的點點頭,還不忘了神秘兮兮的眨眨眼。

  一旁的路斯恩微微蹙眉,對他們兩個人的“悄悄話”完全不感興趣:“洛倫大人,接下來我們要做什麼?”

  “接下來啊……”說到這兒,洛倫抬起頭仰視著天花板,漆黑的瞳孔彷彿已經穿過了綿延的礦坑,到達了銀盔山要塞的頂層:

  “我們按照原本的計畫,想辦法配合外圍的軍隊拿下銀盔山要塞!”

  看著灰瞳少年疑惑的目光,洛倫解釋道:“雖然我們已經驅逐了塞廖爾,但恐怕銀盔山矮人的權力核心已經被他徹底控制,變成了傀儡——只有打敗他們,波伊和拜恩才不會腹背受敵。”

  “然後,我們再等待拉斯洛·瓦爾納大公的消息,在時機恰當的時候與他合圍半人馬部落就行了。”

  話音落下,似懂非懂的路斯恩點點頭:“那等我們完成這些,是不是就算贏了?”

  “贏?”洛倫挑了挑眉毛,明亮的黑眸迅速黯淡下去:“不…不是。”

  陷入沉思的黑髮巫師深吸一口氣,又低嘆一聲:

  “我們頂多是還沒有輸。”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14 21:42
第九十二章 毀滅倒計時

  漆黑的隧道依舊黯淡無光,但卻比來的時候看起來更讓人安心了。

  離開了那個“房間”的洛倫和路斯恩,在坑道的某個角落裡發現了誓言騎士的身影;渾身血污的獨臂騎士默默的看了他們一眼,蹣跚的跟在了後面。

  按照之前矮人鮑利斯的提示,三人尋找一陣後,果然在坑道的另一端發現了另一條鐵軌,而且還是單向的。

  感謝聖十字…或者說感謝當年統治矮人的巨龍王國巫師們,創造了一個如此“實誠”的種族。

  緊蹙的坐在狹窄的礦車裡,伴著耳畔呼嘯的轟鳴,面面相覷的三個人卻是相顧無言,沉默良久。

  足足過去了有一刻鐘,就在洛倫以為他們會這麼沉默一路的時候,才看見對方抬起了頭。

  “過去多久了?”

  “不好說……”洛倫猜測著回答道:“一個晚上,兩三天…都有可能。”

  “成功了?”

  這是誓言騎士的第二個問題。

  猶豫了片刻,洛倫先是點點頭,緊接著搖搖頭。

  緊蹙著眉頭,目不轉睛的誓言騎士凝視著黑髮巫師的表情足足一分鐘,表情才稍稍鬆弛了些許…他已經知道對方的意思了。

  法內西斯已經被打敗了,但“黑十字”塞廖爾卻沒有。

  得到答案的他,似乎完全沒有繼續追問下去的意思,神情依舊肅穆如故——彷彿那個房間裡所發生的一切,他都完全不在乎,更不關心。

  沉默的誓言騎士微微頷首,僅剩的右臂舉起劍柄,將額頭抵在“璨星”的聖十字配飾上;黑暗中,僅能稍稍看出他的嘴唇輕動,像是在吟誦,又像是在禱告。

  這份莫名的安靜,讓洛倫十分的好奇。

  如果自己沒猜錯,誓言騎士應該也是進入了龍王高塔的,或者至少他對“尼德霍格的真相”有所瞭解。

  換句話說,誓言騎士…他知道“聖十字”究竟是一個怎樣的存在。

  黑髮巫師飛快的思考著。

  他瞥了一眼身旁的路斯恩——按灰瞳少年的說法,對方早就已經察覺到了他身上的阿斯瑞爾印記,但依然選擇了合作。

  甚至在路斯恩和自己都傷痕纍纍的狀況下,也沒有從背後偷襲…如果之前的合作還可以解釋為“有共同敵人”的存在,那後者就完全違背了一個誓言騎士應有的責任。

  他為了信仰可以拋棄自己的名字,自己的身份乃至自己的存在,拋棄了一切的權利,只為仗劍傳教,斬殺邪神捍衛聖十字的信仰…這絕不是常人可以想像的犧牲。

  洛倫毫不懷疑,換成以前的誓言騎士,會十分果斷的將自己和路斯恩都殺了,連談判的機會都不會給自己留下。

  他也不覺得一個隨隨便便冒出來的“教士”,就真的能輕易的改變他堅持了十數年,乃至可以無數次為之奉獻生命的信仰。

  於是問題來了:

  為什麼…他沒有那麼做?

  這就是自己最奇怪的地方。

  礦車還在呼嘯著前進,飛快咬合的齒輪與軸承在冰冷的鐵軌上甩出一串忽閃即逝的火花——按照這個速度,恐怕最多只要一半的時間就能抵達地面。

  就快要到了。

  抽動著喉頭,洛倫刻意將頭轉向正前方,右手悄悄的按住了亮銀的劍柄。

  “不要試圖猜測我的想法,巫師。”

  轟鳴的車輪聲中,誓言騎士突然冷冷的開口了。

  黑髮巫師表情一僵。

  猶豫了很久,洛倫才緩緩轉過頭來,眼神複雜的看著他的表情——彷彿恆古不變的雕塑般,蒼勁而冷酷。

  “所以,關於聖十字和尼德霍格…你早就已經知道了?”權衡了片刻後,欲言又止的黑髮巫師才開口問道。

  誓言騎士沉默了一會兒,低聲開口:“至少…比你想像的要多。”

  果然……

  緊抿著嘴角,洛倫目不轉睛的注視著誓言騎士的眼睛:“那你究竟是怎麼想的,你究竟要做什麼?”

  “如果你真的知道‘聖十字’是什麼,你就該明白那是巨龍王國用來統治帝國…不,他們的野心可遠不止如此。”

  “他們曾經嘗試著用先進的機械技術,高等魔法知識還有巨龍的威脅統治全世界,但這個計畫失敗了,平民的反抗讓他們明白,不存在永遠對他們俯首帖耳,任勞任怨的奴隸;”

  “所以他們換了個計畫,一個…更好的計畫。”

  “敬畏、憧憬、恐懼…信仰的源頭,他們利用了生命與生俱來的情感,去建立屬於尼德霍格,巨龍王族永不崩塌的帝國。”

  洛倫停了一下,面無表情的誓言騎士似乎並沒有阻止他的意思。

  “告訴我……你,不是作為聖十字的僕人,而是作為你自己。”黑髮巫師輕聲道:“真的心甘情願…成為一群奴隸主們用來排除異己的工具?”

  “還是說,你有什麼苦衷?”

  洛倫面色平靜的與他四目對視著。

  下一刻,面無表情的誓言騎士猛地睜開眼睛。

  殺氣四溢!

  旁邊的灰瞳少年身體一震,本能的攥住劍柄撲上來,卻被洛倫死死按住了。

  “我說了,不要嘗試揣測我的想法,洛倫·都靈。”誓言騎士的表情冷漠到可怕,眼神中帶著令人顫慄不安的顏色:

  “你太狂妄了,巫師。”

  鐺——!

  狹窄的車廂內,斑駁的長劍“璨星”砸在了洛倫受傷的肩膀上,冰冷的鋒刃就貼著脖頸的邊緣。

  “洛倫?!”驚呼出聲的路斯恩依舊被黑髮巫師死死扣住肩膀,按在座椅上動彈不得。

  表情依舊平淡的洛倫,掃了一眼架在脖子上的長劍——只差些許,就能叫自己斃命當場。

  但這些許的距離,卻有千里之遠。

  “對於信仰,你根本一無所知!”

  猶如千年寒冰般的連口,誓言騎士的聲音無比的沉重:“不要用你的思維去揣度你完全不瞭解的事物,信仰的份量,也絕對你口中的敬畏恐懼這些自我滿足的消遣,明白嗎?”

  黑髮巫師一聲不吭。

  “我知道你們巫師是如何看待信仰,看待信奉聖十字的普通民眾的;我知道你們那些虛偽的謙卑後面,隱藏著的是何等的傲慢。”

  “你們把信仰看成是軟弱無能之輩的寄託,將‘聖十字’視作和邪神無異的恐怖存在…狂妄如你們,甚至以為自己可以成為那樣的存在。”

  誓言騎士一字一句,說的很慢:

  “但正是在你們眼中可笑至極的信仰,維持了帝國秩序不至於崩塌,帶來了綿延十二世代的和平;”

  “對於生活在田野與山林,土地與沼澤,村鎮與鄉間,窩棚和草屋中的普通人而言,信仰…就是他們生存下去的全部意義,就是他們所擁有的一切;”

  “教堂就是他們靈魂和信念唯一的歸宿,傳頌於世的經文和詩篇,讓他們從行尸走肉之中獲得新生,將他們從這個危險而邪惡的世界中拯救出來;”

  “而為了他們的信仰,為了讓他們福祉不被傲慢,自以為是的傢伙撕扯的四分五裂,我也會不計一切代價的戰鬥下去!”

  “哪怕要付出再多代價,做出再多不得已的決定,我…也絕不會後悔!”

  下一刻,他收回了“璨星”,第一次露出了諷刺的表情:“洛倫·都靈…你說我自甘墮落,放棄了自我成為聖十字的走狗,工具對吧?

  不,不要試圖反駁我,因為你就是這麼想的。

  那麼我也告訴你,雖然你曾經做過很多破壞教會權威的舉動,但我從未恨過你;與你為敵,多半也只是各為其主;

  而現在,我只可憐你…你口口聲聲說我自甘墮落,放棄自我;

  那請問相信了法內西斯和‘黑十字’塞廖爾口中‘真相’的,又是哪一個?”

  啞口無言。

  凝視著不再作聲的誓言騎士,洛倫的心情複雜到了極點。

  看到對方把劍收了回去,灰瞳少年也終於鬆了口氣,心有餘悸的警惕著騎士的一舉一動。

  漫漫長途,擁擠的車廂中心情各異的三人,沒有再說什麼。

  伴隨著緩緩停下的礦車,這場疲憊而又充滿劫難的旅程終於抵達了終點。

  “我們要去解決被法…‘塞廖爾’控制的銀盔山要塞,順便清剿礦坑中被腐蝕的矮人。”

  看著轉身下車的誓言騎士,洛倫淡淡道:“要一起來嗎?”

  “這種事情,一支軍隊比我更合適去做。”回首瞥了黑髮巫師一眼,誓言騎士的語調同樣很平靜:

  “有我這種教會的人在場,只會讓你在不信神的矮人面前礙手礙腳…我的公爵閣下。”

  洛倫有點兒後悔說這個提議了。

  “下一步去哪兒?”尷尬的氣氛下,只能再搬出這個老話題:“法內西斯已經死了,塞廖爾被逐回了虛空世界…已經沒有需要被你狩獵的邪神使徒了。”、

  深吸一口氣,表情淡然騎士輕輕吐出:“埃博登。”

  “埃博登?”

  “應科羅納執政官的邀請,去調查遠洋艦隊遇難的真相。”騎士默默開口道:“科羅納大師是巫師塔的首席元老,對虛空瞭解甚深…他開口,說明這件事沒有看上去那麼簡單。”

  “有什麼推測嗎?”洛倫隨口問道。

  “精靈,或者說…雄鷹王治下的亞蘇爾精靈王國,那邊可能出事了——亞蘇爾精靈們不禁魔法,沒有統一信仰,科羅納懷疑那邊邪神肆虐的程度,可能要遠遠超過了我們。”

  洛倫沒說什麼。

  他對亞蘇爾精靈的瞭解僅限於是古木森林的女精靈莉雅的親戚,鍛造技術堪比矮人——考慮到亞蘇爾精靈是巨龍王國的起源之一,這似乎沒什麼好驚訝的。

  文化繁盛,織造業、冶金業還有制陶業都很發達,使用秘銀鍛造,類似武士刀或者說同種長刀刃武器的亞蘇爾長刀,不禁魔法而且一度興盛…參考上一句,似乎也沒什麼好驚訝的。

  因為彼方乃是群島之國,隔著一片汪洋的迷霧海,所以和帝國之間的交流基本僅限於奢侈品貿易,所以可以說基本上沒什麼可瞭解的。

  “現在就得走?”

  “也沒什麼值得我留下了。”

  誓言騎士語氣冷淡:“最後一次,巫師,我拋棄一切不是為了這份力量,這柄劍,不是為了成為你口中邪神的走狗。”

  “讓我一次次從地獄爬回來的…比這渺小一萬倍,也重要一萬倍——想笑儘管笑吧,在‘理智而冷靜’的你們眼中,我必定是可笑且愚蠢的。”

  洛倫怔怔的看著他離開的背影。

  有那麼一秒鐘,他彷彿能在背影後面看到一個高聳而挺立的影子。

  帶著無可言喻的悲壯。

  聳聳肩,抿著嘴的洛倫扭過頭看向身後的路斯恩,面面相覷的二人都忍不住露出了疲憊的微笑。

  “咚!咚!咚!”

  幽深的坑道中,傳來了突兀的響聲。

  震驚的二人猛然回頭,而還未走遠的誓言騎士也已經停下了腳步。

  黑髮巫師的表情難看到了極點,忍不住嚥了嚥唾沫。

  應該是…錯覺吧?

  “咚!咚!咚!”

  好吧是真的,並不是自己想多了。

  詭異的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密集,彷彿浪潮般的在周圍攪動著,就連坑道的牆壁也在輕微的晃動。

  這怎麼可能呢?

  感受著腳下的震動,黑髮巫師的眉頭緊蹙著…按照矮人鮑利斯的說法,那些被腐蝕的矮人都是所謂的“流浪者”,被放逐在廢棄礦坑裡的,而自己現在所在的位置,應該是在整個銀盔山要塞的最上層。

  等等!該不會整個銀盔山堡壘都已經……

  “咚!咚!咚!”

  土石和砂礫不斷的從頭頂的坑道震落,伴隨著連綿不絕的震動聲,成百上千,乃至根本數不清的黑影出現在了坑道的盡頭。

  驚愕的灰瞳少年長大了嘴巴,不敢置信的望著眼前的這一幕。

  “洛倫·都靈,你確定……”誓言騎士眯起眼睛,右手換換拔出了腰間的“璨星”:

  “我們在那個坑道里,只待了一個晚上?”

  不遠處傳來一陣轟鳴,臨近的坑道已經在連綿不絕的震動中傾塌了。

  三個人的目光不約而同的轉向了聲音傳來的方向。

  “呃…也許是出了點兒偏差。”黑髮巫師嘴角抽搐:“但好在對我們接下來的計畫沒啥影響。”

  “接下來的計畫?”路斯恩好奇的回頭:“什麼計畫?”

  “跑——!!!!”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14 21:42
第九十三章 銀盔山陷落

  正午時分,曜日高懸的銀盔山要塞,慘烈的攻城戰已經進入到了最關鍵的時刻。

  轟鳴的爆炸聲此起彼伏,漆黑的煙柱拔地而起——曾經恢弘的銀盔山堡壘如今已經是凋敝殘破,滿目之下儘是瘡痍。

  在整整十天的“坑道攻勢”下,拜恩與大波伊聯軍的士兵們借助煉金術師們的投射武器支援,用戰壕和土壘作為掩護,將鋒線推進到了城牆下。

  但對於拜恩大軍的攻勢,矮人們的“報復”同來來的兇猛。

  伴隨著一聲聲長嘯,劇烈的轟鳴和爆炸在城牆外捲起大片大片的煙塵,三四公尺深的戰壕,兩公尺高的土壘在數十公斤的巨石轟擊下,硬生生被砸成了平地。

  整個攻城陣地都在矮人們不間斷的“恐怖報復”下苦苦掙扎,並且越是靠近越是猛烈;大片大片的土地被整個翻起,狂暴的轟擊聲猶如傾盆暴雨,迎頭而下。

  來不及逃跑的工程兵和身披重甲的騎士們,就在矮人的轟擊下徹底消失了蹤影,連屍骨都沒能剩下。

  但這並不能阻擋拜恩大軍的推進勢頭,甚至正好相反.

  在矮人們的連番轟擊之中,原本堅硬的地質被砸的越來越鬆軟,更利於挖掘戰壕和堆砌土壘,加快了大軍的推進速度。

  而矮人們越來越顯單調的反擊手段,在“坑道攻勢”下效果越來越差…除非是運氣好,否則大多投射石砲根本不可能越過土壘,直接掉進戰壕裡。

  那些真正能夠威脅到陣地的重型投石機又過於遲緩,且數量稀少,根本不足以造成太大的威脅。

  在怒火堡伯爵艾克特的調度下,整個攻城陣地,兩萬餘眾的大軍猶如一台巨大的戰爭機器在有條不紊的運轉,每一個士兵,每一面旗幟都是一枚齒輪,一條槓桿,推動著大軍不斷的前進。

  看似粗糙的戰壕已經在他的手中變成了一個完整的嚴密體系——每一條坑道之間都是環環相扣,從狹窄到只能一個人通過的小徑到甚至能讓戰馬穿行的坦途…應有盡有。

  而當戰線推進到距離城下不過兩百步的時候,哪怕最蠢的矮人也知道拜恩軍隊究竟想要幹什麼了。

  兩百步——只要轟開城牆,全身皮甲,揮舞著雙手大劍的步戰騎士們,就能用絕命衝鋒碾碎一切。

  為了攻下矮人的要塞,為了勝利的榮耀,高呼聖十字與女武神之名與敵人同歸於盡;拜恩人…他們幹得出來!

  但是當矮人們的“先遣軍”自城下發起突襲時,迎接他們的卻不是全副武裝的步兵和騎兵,而是藏在戰壕和土壘後面的重弩和投石機。

  一刻鐘的時間,嚴密的方陣和隊列就在同樣接連不斷的轟擊下瞬間四分五裂,殘破的碎肢斷臂幾乎鋪滿了城下的土地,沒有一個矮人能活著回去。

  一片荒蕪的戰場上,面色依舊沉穩的怒火堡伯爵從戰壕中走了,看著還在從城牆後源源不斷衝出來,接應作戰的矮人軍隊,舉起了斑駁破損的黑底金獅子旗:

  “進攻…奪城——!”

  沒有慷慨激昂的演講,沒有鼓勵人心的話語;這兩個字落下的剎那,整個攻城陣地立刻沸騰起來,山呼海嘯般發起了狂風巨浪般的猛攻!

  伴隨著進攻的號角,城門下的守軍迅速陷落…只留下城牆上的矮人們還在揮舞著戰錘和盾牌,和扔掉甲冑,揮舞著馬刀直接衝上來的波伊驃騎們浴血廝殺。

  但他們的負隅頑抗並沒能堅持太久,後排端著十字弓的重弩手們就已經緊隨其後爬了上來,用成排成排的弩箭收割屍體。

  整整十天的苦熬,疲憊的坑道作業,終於破城的士兵和騎士們都已經徹底殺紅了眼,只想著讓這群死矮子統統下地獄。

  城外的攻城陣地上,石砲和重弩的轟鳴足足持續了一刻鐘才終於稍稍停歇,方陣步兵和步戰騎士們,就沿著尚且完整的隧道朝著城門發起攻勢。

  過於狹窄的城門,對於進攻方而言一次投入的兵力是極其有限的,超過這個數量就會變成“葫蘆娃救爺爺”式的添油戰術。

  因此在穩住城門陣腳後,怒火堡伯爵迅速下令讓主力的方陣步兵們和重裝扈從們去攻佔堡壘的各個城塞哨塔和城牆,只留下少量的兵力和精銳嘗試著推進。

  而銀盔山矮人也趁著這段時間,迅速在後排重新組織了新的防線,用來遏制拜恩大軍進一步擴大戰果,倚靠著堅固的牆壁和工事節節抵抗。

  此時此刻,銀盔山矮人的戰線已經一內一外完全被艾克特切斷,按照自古至今的戰爭法則,不論城內還是城牆上的守軍都已經是斷絕退路的孤軍。

  出於難以查證的原因,城牆上矮人的實際軍隊簡直少的可憐,甚至超過了艾克特的想像——僅僅是投入了波伊的驃騎兵和少量弓弩手,後線的軍隊還沒有進入戰場,一半的城牆就已經被拿下了。

  於是矮人們就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一個又一個哨塔,隘口不斷的在拜恩大軍的猛烈攻勢下不斷陷落;城牆之上,已皆是黑底金獅子的旗幟!

  稍稍整頓了攻勢,在幾度試探後確認了矮人虛實的怒火堡伯爵,也毫不猶豫的下達了最後總攻的命令。

  殺戮與死亡,利刃與盾牌,血腥與殘忍,戰嚎與哀鳴!

  在沒有任何的軍陣推進,方陣交錯,從交戰的一剎那起雙方就進入了最殘酷的貼身廝殺;揮舞著雙手大劍的山岩堡伯爵安格特,還有湖心城的蘭馬洛斯伯爵直接撲進了敵陣,咆哮著在屍山血海中奮力向前。

  儘管銀盔山矮人還在咬牙堅持,節節抵抗,利用各種工事和守城武器,讓兩輪進攻都讓拜恩大軍付出了相當沉重的代價;但始終龜縮的敵人也讓拜恩戰士們看到了敵人的虛弱和疲態。

  銀盔山的反撲越是兇猛,就越是能凸顯出此刻矮人們的色厲內茬,

  事實上在城門陷落的那一刻起,雙方的攻守關係就已經迅速逆轉。

  震耳欲聾的廝殺聲中,站在一處臨時堆砌的廢墟土壘上,怒火堡伯爵冷眼眺望著矮人軍陣在拜恩大軍的猛攻下搖搖欲墜,幾度處在崩潰邊緣,卻又能及時收攏恢復秩序,擋住黑底金獅子旗的兵鋒。

  緊攥著手中已經破爛不堪的旗幟,肩負重擔的艾克特面沉如水。

  “怎麼苦著個臉,悶悶不樂的?”

  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渾身煙塵的薩莉卡·約拿扛著柄染血的馬刀,嬉笑爽朗的拍打著怒火堡伯爵的肩膀:

  “沒事兒,這幫小矮子堅持不了多久了——等後面的軍隊一到,就能徹底殲滅他們,到時候拿下銀盔山要塞的功勞就是咱們的!”

  “唉,不過話說回來,你們拜恩人真的可以啊…還以為洛倫那傢伙只是說說來著,輕輕鬆鬆,居然真的能把銀盔山打下來!”

  一臉嬉笑的少女瞥過眸子,卻沒有從艾克特的臉上看到半點的得意和喜悅;相反…只有性命攸關的冷漠和凝重。

  甚至在他的眸子裡,還藏有一絲的恐懼。

  “怎麼了?”

  “沒什麼,只是感覺您說的很對。”看著遠處的戰況,面沉如水的艾克特搖搖頭:“輕鬆,太輕鬆了…簡直讓人意外到了極點。”

  話音落下,薩莉卡臉上的笑容漸漸淡去。

  “我的怒火堡爵爺,您是在和我開玩笑來著,對吧?”緊蹙眉頭,少女盯著他的臉冷冷道:“為了打下這座要塞,光是這十天你知道我們死了多少人嗎?!”

  然而嚴肅的艾克特扭過頭,平靜的看著她:“我知道,知道的一清二楚。”

  “十日血戰,不算失蹤和輕傷的,波伊驃騎兵折損三分之一,銀甲驍騎傷亡過半,等到戰鬥結束,這個數字只會多,不會少;”

  “我拜恩六個大方陣,僅步兵就陣亡兩千人,有兩個方陣已經被徹底打殘,騎士傷亡不下三百人,會操作投射武器的工程兵沒了三分之二,連隨軍的煉金術師都陣亡了十幾個人;”

  “如果不是有艾因·蘭德閣下在後線的投射支援,及時組建的救護隊;到今天晚上,我們有一半的軍隊都不能活著走進這座要塞!”

  “不用您告訴我,攻城戰的傷亡,薩莉卡·約拿小姐。”凝視著閉口不言,還一臉不服氣的少女,怒火堡伯爵冷冷道:“我知道的一清二楚。”

  “但是…相較之下,還是打的太順利了!”

  “和誰比?!”

  “和他們…還有我們自己。”

  艾克特嘆息一聲,緊咬著後槽牙:“您知道上一次,拜恩攻陷矮人要塞的時候,付出了多少代價嗎?”

  沒等薩莉卡開口,他就給出了答案:“艾德·都靈,拜恩在效忠帝國之前倒數第二任騎士王,圍攻一座矮人的孤城,奪下了他們最後進攻拜恩的橋頭堡。”

  “為此十三領動員了九萬大軍,封鎖了道路,切斷了一切外部水源,整個山林燒成白地…打了整整四年,僅陣亡就超過五萬,才拿下了最後一座在拜恩的堡壘。”

  “我所用的坑道攻勢,就是艾德·都靈發明的戰術。”艾克特咬著牙,艱難的開口道:“這一戰讓拜恩元氣大傷,數十年沒有恢復;以至於到後來和波伊聯手,都無法遏制半人馬入侵。”

  “迫不得已,向第二世代的艾克哈特一世陛下宣誓效忠,成就了他‘偉大征服’的赫赫武功!”

  “而眼下我們所進攻的銀盔山,乃是雲嶺王國境內的要塞——論堅固程度,防線縱深,乃至實力懸殊對比…比當年的艾德·都靈,困難了何止十數倍?”

  嘆息了一聲,怒火堡伯爵重新將目光轉向戰局:“所以我說…我們打的太輕鬆了。”

  他緊皺著眉頭,眼睛眯成了一條縫。

  哪怕是要提防至高王的平叛軍,銀盔山矮人的守備力量也絕不可能僅只有看到的這些;何況自己已經攻陷了城門,怎麼可能還在一味固守。

  難道還能有別的因素,在牽制著他們的軍隊,無法投入戰鬥?

  不,不對…不應該是這樣的,一定是發生了什麼意外,而且是無法預料的意外。

  “會不會是因為洛倫他們?”薩莉卡猶豫了一下,還是試探著問道:“說不定是他想到了什麼好辦法,才讓我們打的這麼順利。”

  “儘管我十分尊重我的公爵,並且對他的智慧和實力抱有無限的信心,但……”艾克特嘆了口氣:

  “我仍然不覺得,他一個人就能對抗一支軍隊,而且還是數以千計的矮人正規軍!”

  聳聳肩,少女閉口不言,算是安靜了片刻。

  但這份短暫的寧靜,也很快就被打破了。

  “約拿大人,艾克特大人!”

  渾身是傷的傳令兵從戰場前線狂奔回來,大口喘息著:“安格特伯爵讓我送來消息,敵人已經開始潰散,正在全線突圍,正在全線突圍——!”

  二人幾乎同時一驚,將目光轉向戰場——果然如傳令兵所言,狹窄的戰場上已經看不見矮人的軍旗,儘是一片五顏六色的燕尾旗的海洋,到處都是山呼海嘯的狂歡,震耳欲聾的吶喊。

  銀盔山,已經被攻陷了!

  “很好,通知前線穩住陣腳,就地整頓準備進攻。”艾克特冷靜的下令道:“等到後線軍隊趕到,就準備開始……”

  “不,不是的!”

  面色蒼白的傳令兵慌慌張張打斷他,緊張到了極點:“那些矮人…是潰散了,但他們潰散的方向很奇怪!”

  很奇怪?

  怒火堡伯爵臉上露出了驚異,倒是薩莉卡眯起眼睛,還在拚命眺望著遠處的戰場。

  等等,該不會他們是在……

  “所有的矮人,成百上千,成千上萬……”傳令兵大喊道:“有軍隊也有平民,大片大片的潰散…他們都在朝著城外突圍!”

  什麼?!

  “薩莉卡·約拿小姐,我們必須立刻改變計畫!”艾克特猛地回首,緊張的瞪著身旁的少女:

  “薩莉卡·約拿,就是現在,請您立刻做出決定——!”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14 21:42
第九十四章 逃出深坑

  “跑——!!!!”

  就在洛倫吼出這個字眼兒的剎那,巨大的震動和響聲幾乎同時從坑道的兩端傳來;傾盆暴雨般的呼嘯和叫喊,幾乎能將礦坑的震動聲該過去。

  光是這動靜,就絕非十幾上百號人能夠弄出來的…起碼成千上萬。

  面色驟變的三人不再遲疑,扭頭朝著來時相反的方向狂奔而去。

  幾乎是同時,兩股猶如洪流般一波又一波的黑影,已經同時從坑道的兩端向著發出聲響的位置湧來,圍堵他們。

  速度驚人,避無可避!

  下一刻,衝在最前面的黑髮巫師對準正前方,蓄力的左手猛地筆直推出。

  高階魔咒,原力衝擊。

  “轟——————!!!!”

  呼嘯的氣浪聲勢驚人,以橫掃一切的勢頭撞散了正面襲來的敵人。

  沒有慘叫,更聽不到任何的哀嚎;被撞得骨斷筋折的腐蝕矮人們依舊猶如活屍般從地上掙紮著爬起來,朝他襲來。

  聖血藥劑,或者說“原版”的聖血藥劑雖然會對生命體造成嚴重的腐蝕效果,但總歸屬於“副作用”範疇——和眼下這些“黑十字”塞廖爾的“私貨”比起來,完全就是兩種完全不同的東西!

  “願虛空…與你同在!”

  灰藍色的劍芒噴湧而出,而幾乎就在同時,十數個腐蝕矮人已經從四面八方朝黑髮巫師襲來,嚎叫的身影接踵而至。

  這一秒,已經沒有了他思考的時間。

  這一秒,湛藍的花紋再次浮現在已經佈滿血絲的雙瞳下。

  這一秒,漆黑的坑道中只留下一道殘影,還有舞動的光線。

  伴隨著突襲的黑髮巫師,灰藍色的劍芒在空中留下了一連段流暢的“光弧”,頭顱、心臟、脖頸……無一例外的,從要害掃過。

  “噗——!”

  血漿噴湧的碎肢殘骸,在他的身後紛紛散落。

  灰藍色的劍芒再次閃爍,緊皺著眉頭的黑髮巫師咬住牙關,漆黑的眸子死死盯著路的盡頭,依舊能看到數不盡的身影在朝他們撲來。

  敵人沒有減少,反而更多了……

  按照矮人鮑利斯的說法,直達通道的位置已經是銀盔山堡壘的頂層…也就是說這十天裡面,這些被腐化的矮人“流浪者”已經攻陷了整個銀盔山嗎?!

  不,不可能,沒有這麼快的…它們已經徹底失去意識了,連野獸都不算,頂多是行尸走肉的級別;數量大致等同的情況下,根本不可能是矮人軍隊的對手。

  究竟是什麼力量讓他們得以撕開坑道之間的防線,讓銀盔山堡壘這麼快就……

  嗯?!

  狂奔的黑髮巫師突然面露驚色,瞳孔一縮。

  對啊,是自己啊!

  就是因為自己下令進攻銀盔山,才把矮人們徹底逼上了絕境,投入更多的軍隊和拜恩大軍對峙,才致使底層的廢棄坑道這麼快就陷落了。

  也就是說…“黑十字”塞廖爾,他早就算到了自己會來,而且會不顧一切代價的攻下銀盔山……

  我…沃德法克!

  上當了!

  也許是因為接近極限,精力幹涸的狀態下身體逐漸開始跟不上意識的速度,自己的動作,周圍的一切…都開始變得遲緩了許多。

  不用照鏡子,洛倫也很清楚自己現在的情況有多狼狽…但自己依舊沒有停下來的意思,依舊還在竭力廝殺。

  多次經歷閥門的極限,又被女武神用最後的力量修補過的意識愈發的強大——每一部分的肌肉,每一根骨頭都在近乎本能的運轉著。

  亮銀的劍尖不間斷的噴吐著劍芒,最優判斷對自己造成威脅,擋在必經之路上的敵人,再用最優最短的距離,將那個身影撕成碎肉。

  這一瞬間,洛倫突然找回了當初在帝都下水道,被守夜人們追殺時的“感覺”……

  毫不在意背後的敵人,將破綻完全暴露,突圍的同時根本不顧及防禦,只有擋在面前的…才是自己的目標;

  手中的劍也不再是武器,而是清掃路障的工具,將所有擋在他面前的人變成不能再揮舞刀劍,阻礙他的“物品”;

  衝破一個又一個障礙,一段又一段漆黑的坑道,幾乎瘋狂的速度甚至讓身後的二人要竭盡全力,才不至於掉隊!

  說起來瘋狂,但卻是此時此刻的銀盔山礦坑中正在發生的事——反應遲緩,動作凝滯,身影笨重的洛倫·都靈,卻正在被腐蝕矮人堆滿的坑道中,用極高的效率瘋狂殺戮著。

  硬生生的…開出了一條血路!

  “洛倫大人!”

  死亡的呼嘯迎面而來,面無表情的黑髮巫師沒有停下腳步,速度不減的在撞倒斧刃的瞬間突兀低頭,上挑的劍芒將對方連手臂和肋骨一起斬落。

  “洛倫!洛倫!”

  藉著擋在身前的屍體做盾牌,灰藍色的劍芒從敵人的胸膛直刺——在將“屍體盾牌”炸碎的剎那,也貫穿了第二個敵人的面門。

  “洛倫——!”

  嗯?!

  被驚醒的黑髮巫師驟然止步,被矮一頭的灰瞳少年按住肩膀,連忙開口問道:“怎麼了?”

  “你就快死了!”

  開了個不好笑的“玩笑”,誓言騎士反手一劍將撲上來的腐蝕矮人就地格殺——等到洛倫真正清醒過來,便發現三個人正站在某個坑道的轉角處。

  一臉擔憂的路斯恩正扶著自己的肩膀,另一隻手警惕著指向外圍;而誓言騎士則擋在二人身前,不斷的擊殺著撲上來的“怪物”。

  “我們已經突破兩段坑道了,但被腐蝕的矮人還是源源不斷的從正面湧出來,到處都是根本沒完沒了。”灰瞳少年緊張的開口道:

  “根本沒有還活著的矮人…會不會是銀盔山一驚陷落了?”

  “如果是,你最好趕緊想個辦法而不是像剛才那樣去送死,巫師。”擋在前面的誓言騎士冷冷開口道,僅剩的右臂揮舞著“璨星”,猶如狂風暴雨般:

  “要不然,我們都得死在這兒!”

  被強按住的黑髮巫師大口大口喘息著,冷汗淋淋的盡快調整著呼吸,讓自己恢復理智。

  “路斯恩,你能大概判斷我們在什麼位置嗎?”強作鎮定,洛倫沉聲問道。

  “這個…應該是在快靠近矮人城門的位置?”灰瞳少年十分不確定的回答著:“那個矮人只說過一次,從直達的坑道前往第一道城門只有兩段礦坑的距離。”

  “所以如果他沒有撒謊,我們只要再穿過前面這段路,就能抵達銀盔山堡壘的城門防線了!”

  很好……

  “那我們就從這邊衝過去,朝城門的方向衝過去。”睜開佈滿血絲的眼睛,洛倫的呼吸越來越急促:“正面衝過去,我們就能擺脫它們。”

  “你確定?”誓言騎士冷漠的反問道:“城門一般都是矮人最堅固的防線,你確定等在我們前面的銅牆鐵壁,會善待我們這些帶來麻煩的‘貴賓’們?”

  黑髮巫師咬著牙,心跳越來越快讓他有點兒跟不上:“已經沒有了,沒什麼防線了!”

  “沒有防線,怎麼可能?!”

    詫異的灰瞳少年和騎士面面相覷,心中的疑惑讓他們一愣神,險些被腐蝕矮人們撲上來。

  “對,已經沒有什麼防線,銀盔山已經徹底完了,我被塞廖爾算計了。”洛倫焦急的喊道,口不擇言:“他猜到了我的想法,銀盔山已經被攻陷了,我們……”

  冷汗淋淋的黑髮巫師腳下一軟,半跪在地大口大口的喘息著。

  脖頸處的青筋完全暴露…身體越來越跟不上意識,整個顱腔彷彿要被撕裂般的劇痛不止。

  一旁的灰瞳少年擔憂的攙扶著他,剛想要問什麼,卻被黑髮巫師猛地攥住了手腕!

  “路斯恩,告訴我……”洛倫抬起頭,死死盯著那雙銀灰色的眼睛:“你相信我嗎?”

  微微一驚,面不改色的路斯恩沒有說半個字,緊抿著嘴角鄭重的點了點頭。

  黑髮巫師艱難的抬頭,將目光轉向了始終擋在前面的那個背影。

  “用不著多問了,巫師。”冷漠的誓言騎士沉聲道:“我不會相信你說的半個字。”

  “但…我相信你這種人,絕不會用自己的性命當賭注。”

  頭痛欲裂的黑髮巫師一怔,還是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很好,那就請兩位相信我這一次,相信我…絕對不會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吃力的起身,洛倫輕笑著開口:

  “筆直向前,衝過城門…我們就能活下來!”

  面不改色的誓言騎士冷冷一哼,反手將劍在身前一橫:“那就這麼辦。”

  “就如你所言,筆直的衝過去,直至城門為止。”

  再三確認了黑髮巫師無恙後,僅剩一柄短劍的路斯恩站在了誓言騎士的身側,銀灰色的眸子再次變成了被虛空侵蝕的灰藍。

  “保護好你的主人,確保自己不會掉隊。”誓言騎士冷冷道:“如果死了…那就怪自己信錯了人吧。”

  灰瞳少年輕哼一聲,緊抿著嘴角:“永遠不會。”

  下一刻,騎士揚起劍鋒,筆直的指向正前方:

  “出發——!”

  沒有半分遲疑,雙瞳驟縮的路斯恩第一個衝了出去,單手的短劍猶如狂舞的疾風,一道“血線”撕開了兩個怪物的喉嚨。

  “噗——!”

  即便只有一隻手,路斯恩的速度依然快的超乎想像,只片刻間便已經為發起衝鋒的誓言騎士掃蕩了兩翼的阻礙。

  埃博登、帝都、赤血堡…無數次的戰鬥,證明了他無可挑剔的戰鬥天賦;假以時日,他說不定真的能成長為堪比巨龍王國時代,龍騎士般的戰士。

  揮舞雙刃,掃蕩諸敵!

  “衝過去,筆直的衝過去——!”

  狂潮般的敵人當中,三個人幾乎是求死般的向前發起衝鋒,甚至還能一次又一次的殺開血路。

  但敵人依舊成千上萬,源源不絕;

  但他們依舊沒有止步,決死衝鋒。

  一百步、二百步、三百步……

  敵人越來越多,三個人的速度也越來越慢…甚至連留給他們騰挪的餘地都沒有了,堆積的敵人已經徹底堵死了前方的道路。

  “閃開——!”

  伴隨著黑髮巫師的怒吼,誓言騎士和路斯恩幾乎同時轉身,劍鋒橫掃,為他擋下了兩翼的敵人。

  站穩、邁步、收劍、按劍、拔劍……斬!

  “流·刃·若·火——!!!!”

  夾雜著滾滾濃煙的烈焰,猶如洪流般化為滔天巨浪。

  烈火焚城,一切化作奪目的金紅色;

  宛若紅蓮,眼前儘是一片火海!

  這是拼盡了所有的洛倫…最後一擊。

  再沒有半點剩餘。

  焚燼的烈焰硬生生打開了一條道路,面前的敵人再不像之前那般猶如潮水般密密麻麻;遠處的城門防線,已經出現在了視野的盡頭。

  而就在下一刻,更令人詫異的一幕出現了——圍攻的腐蝕矮人們,就像是得到了什麼命令式的,正在猶如退潮般逐漸退去,只在周圍留下了大片大片的屍體。

  它們…在後退,在逃跑?

  緊皺著眉頭,誓言騎士的眼睛裡同樣閃爍著驚異的光芒,難以置信的看著被聖血藥劑腐蝕的矮人們,朝著坑道的深處倉皇逃竄。

  洛倫·都靈,他是怎麼猜到這一切的?

  就在兩個人還在困惑的時候,一聲嘹喨的號角響徹了整個銀盔山堡壘。

  “這、這是……”路斯恩突然猛地一顫,瞪大了眼睛看向城門的方向:

  “這是拜恩的號角,他們攻破了銀盔山防線!”

  “我們…活下來了!”

  誓言騎士猛地抬起頭,遠處燃燒的壁壘和廢墟之間已經能看到大片大片,五顏六色的燕尾旗迎風飄揚;

  “洛倫,你說對了,我們活下來了!”灰瞳少年激動的話語聲迴蕩在耳邊:“洛倫,我們贏了!我們攻下了銀盔山,十二世代以來第一次啊!”

  但是黑髮巫師已經聽不見了

  不開啟閥門的情況下,耗盡了最後一絲精力的他只剩下最後一種感覺。

  麻木…什麼都感覺不到,甚至連傷口流血都感覺不到的麻木。

  “洛倫,洛倫大人?!”驚慌失措的灰瞳少年扶著他的肩膀,大聲呼喊著。

  “洛倫?!”

  失去意識的最後一刻,他看到的是路斯恩焦急的臉,回首望來的誓言騎士,還有焦急的朝他飛奔而來的小個子巫師。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14 21:43
第九十五章 耳光

  “洛倫…公爵他醒了,感謝聖十字!”

  吵雜到讓人頭疼的叫嚷聲,一張又一張熟悉或陌生的臉,還有路斯恩激動到不能自已的呼喊聲。

  怎麼回事,我好像…昏迷了一陣子?

  努力睜開眼睛的洛倫,只能看到一張又一張或是焦急或是欣喜的臉,多的讓人心情煩躁,口乾舌燥的連一個字都不想多說,虛弱的揮了揮手。

  “所有人都出去,立刻!”這是怒火堡伯爵艾克特的聲音:“公爵需要安靜!”

  “就是,你們這幫不讓人省心的臭男人,想用臭汗熏死你們的公爵嗎?”這是薩莉卡·約拿,正氣凜然:“全都滾出去,這裡留我和親愛的艾因小天使就可以了!”

  “……我說的人裡面也包括您,薩莉卡·約拿小姐。”

  “切,小氣的老男人,下次不幫你了。”

  “……”艾克特。

  整整一分鐘,混亂的“騷動”聲才徹底沒了蹤影。掙紮著坐起來的洛倫,喘著氣打量了幾眼周圍。

  不大不小的帳篷,自己坐在床上,一旁則是在試驗台前忙著煉製藥劑的小個子巫師。

  濃重的血腥味夾雜著鎮靜劑的味道,還有從坩堝裡“燉煮”的幾種藥劑混成的陳醋味兒,讓人幾乎沒辦法正常呼吸。

  “怎麼樣…我是說,我還算健康嗎?”感受著全身,洛倫故作輕鬆的開口問道。

  “很健康,哪怕是軍營裡的傷兵都比不上你。”艾茵頭也不回的答道,聲音有些冷漠,忙碌的調試著藥劑:“你只是精力消耗過度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

  “就和…之前的每次一樣。”

  洛倫鬆口氣的輕笑了聲,太陽穴卻是撕裂般的疼;他坐直身子,把手伸向桌上放著的鎮靜劑,意外的撲了個空。

  茫然的抬起頭,表情冷漠的艾茵正站在自己面前,眼圈泛紅。

  “呃…那個,我……”

  啪——!

  清亮乾脆的耳光,抽在他左臉上。

  黑髮巫師愣住了。

  “就差一點…就差一點點,如果不是路斯恩及時把你帶回來,你就死定了。”緊咬著牙關的小個子巫師,連聲音都在顫抖:

  “就和每次一!樣!”

  揉了揉泛紅的面頰,洛倫目不轉睛的注視著那雙湛藍的眸子。

  “為了讓你能立刻醒過來,我給你喂了整整三克的鎮靜劑。”艾茵攥緊了粉拳,幾乎是從齒縫間漏出這幾個字:

  “這個劑量,已經可以用來殺人了!”

  “但你卻用它救了我的命,好樣的,幹得漂亮。”洛倫輕笑道,用盡全力繃緊右臂,朝小個子巫師翹起大拇指:“不愧是連道爾頓·坎德導師都引以為豪的煉金術師!”

  “洛倫·都靈,我沒有在和你開玩笑!”艾茵瞪大了眼睛:

  “就算你的體質超乎常人,就算你一次次幸運到每次都有人救你——這樣的戰鬥再持續下去,你還能活多久?!”

  緊攥著鎮靜劑的粉拳,彷彿恨不得將藥劑瓶捏碎。

  只有她最清楚,洛倫·都靈此刻的身體狀況究竟怎樣;儘管一次次他都能像是復活了般的健康,但這樣的生命力絕不是沒代價的,絕不可能無窮無盡。

  就像是迴光返照。

  小個子巫師分得出輕重,知道自己不能在這種時候打擾他——不止是這一次,幾乎每次都是一樣;自己能做的,最多也只是“不給他添麻煩”。

  身為公爵的重擔,與法內西斯的宿怨,生死存亡的威脅……無論身心,他都已經將自己逼到了極限,卻還在不斷的壓榨自己的潛能,彷彿在與什麼賽跑一樣。

  不,哪怕沒有這些,他依舊還會是這樣…這傢伙裝得好像很謙虛,內心卻比最最傲慢的精靈和矮人還要驕傲;他不會故意裝出來,卻本能的排斥來自任何方面的援手。

  總是固執的堅信著,堅信著自己一個人能夠完成一切。

  而自己能做的,只有忍耐,默默的忍耐,好…不去給他添麻煩。

  不給他,添麻煩。

  湛藍的眸子泛起水光,白皙的面頰上多出了一道晶瑩反光的“水漬”。

  洛倫嘆了口氣,手足無措了將近半分鐘,才輕輕摟住了小個子巫師的肩膀。

  “抱歉,抱歉…都是我的錯,錯的離譜。”輕輕拍了拍艾茵的後腦勺,緊咬著下唇的小個子巫師將他死死摁在懷裡,嬌小的身軀不間斷的顫抖著。

  “大騙子,大騙子,你就是…從來不肯說實話……”

  “嗯,你說得對,我從來肯說實話;因為我知道,有個人…即便我再騙她多少次,她還是會原諒我。”

  按住艾茵的腦袋,燦金色的發絲從指間漏出來:“而她為了幫助我這個滿嘴謊言的大騙子,甚至能將此生最大的秘密告訴我。”

  “所以我永遠欠她的。”

  洛倫的嘴角多了一絲輕鬆的微笑——沒有壓力,沒有裝腔作勢,自然的,舒展的微笑。

  兩個人沉默了很久。

  “艾茵?”

  “嗯?”小個子巫師輕嚶一聲。

  “我想告訴你一些…真相。”緩緩鬆開懷抱,輕聲低語的洛倫看著她微微有些紅的眼睛:“很久之前我就想說了,一直拖到現在。”

  話音落下,黑髮巫師的表情突然變得鄭重了許多:“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嗎…那個野狗村,我們聯手打敗了那個強盜。”

  “那一次,我其實是得到了一個邪神的幫助才打敗了他——邪神的名字叫阿斯瑞爾,我和他簽訂了一份契約,成了他的使徒。”

  “這在當時是一個不得已的決定,但卻成了後來很多鬧心事兒的主要起因——我也就不再隱瞞了,我…是個邪神使徒,路斯恩也是;就連那個艾莉兒,也是邪神阿斯瑞爾的一部分。”

  “總而言之,我們現在正在做的事情就是聯合一個邪神,去對付另一個更可怕的邪神。”疲憊至極的洛倫有些語無倫次,都快記不得自己究竟想要說什麼了:

  “這些就是我眼下最大的秘密,任何一個只要被公佈,聖十字教會乃至全帝國都會通緝我,教會審判庭大概回興奮的將我扒層皮,送上火刑架來重振教會的威名。”

  “當然,這些不能證明什麼,但我覺得只有這麼做,才不至於虧欠了你;而這些…我也只會告訴你,告訴你一個人。”

  “只有你…只能是你。”

  話音落下。

  艾茵呆滯了將近一分鐘,死死盯著黑髮巫師那雙充滿了“真誠”的眼睛。

  “我才不信!”

  抱著肩膀的小個子巫師哼了一聲,一副“不屑一顧”的模樣:“反正又是‘你來自另一個世界’,‘叫手機的魔杖’,‘談笑風生的長者’什麼的——你就會糊弄我。”

  “沒有!”洛倫瞪大了眼睛,強忍著不去翻白眼的衝動:“另外我說的那些也都是真的,沒有一個字兒是騙你的,我發誓!”

  “不信,就是不信!”

  “為什麼,是我說的不清楚嗎?”洛倫手足無措,表情有點兒抓狂:“抱歉,但我現在意識好像還太不太清醒,說的有點兒亂;那我們從頭理一遍,從哪兒開始的來著?哦,對了…野狗村!”

  “我不聽!我不聽!”

  堵著耳朵的小個子巫師轉過身去,根本不給黑髮巫師任何“說清楚”的機會;直接跑出了帳篷,留下他一個人孤零零的坐在床上,只能一個人幹瞪眼。

  守在帳篷外的路斯恩被跑出來的艾茵嚇了一跳,連忙朝裡面探了探腦袋;洛倫疲憊的朝他揮揮手,努力讓心情平復下來。

  不是不想說實話,是真的做不到啊……

  “發生什麼了,我是說…我剛剛看到艾因·蘭德閣下慌慌張張的跑了出去。”小心翼翼走進來的艾克特伯爵,微微蹙眉:“您和艾因閣下,沒發生什麼吧?”

  “沒有,什麼也沒有。”洛倫用不容置疑的口吻打斷他,然後立刻換了個話題:“情況怎麼樣了,軍隊一切還好嗎?”

  “傷亡過半,但是戰力尚存,只要休整一段時間,應該就能恢復實力。”艾克特平靜的說道:

  “等到您恢復精力,我會讓各個百人隊把花名冊送上來,交給您檢查——包括姓名,履歷,職務,服役時間,全部內容都會在裡面。”

  “這次的戰鬥對拜恩而言可謂是前所未有的寶貴經驗,所有的戰術,統籌,失誤,判斷…都會在未來的二十到三十年內,對拜恩軍隊造成極大的影響,乃至波及兩三代的騎士。”

  “上一次攻陷矮人堡壘,已經是十二個世代之前的事情了…經此一役,拜恩大軍終於能找回當年的先祖們耐苦戰的攻堅精神,而非只是在平地上縱橫馳騁的騎士。”

  怒火堡伯爵感慨道:“我不知道您是否真的是因為這個原因,但…如果沒有薩莉卡·約拿小姐,我們大概是沒有勇氣真的去進攻銀盔山,而非只是裝裝樣子。”

  洛倫點點頭。

  如果不是被“黑十字”塞廖爾趁機利用,這本應是一個非常正確的決定。

  不過說到銀盔山……

  “銀盔山,我們攻下來了嗎?”洛倫問道。

  “銀盔山……”艾克特抬起頭,看了一眼身後帳門外:“已經沒有什麼銀盔山了。”

  洛倫挑了挑眉毛。

  “在我們攻破矮人的城牆防線之後,他們的抵抗就已經宣告結束,全線潰敗。”艾克特凝重的說道:“城門被打破之後,他們甚至連半天的時間都沒能堅持到,就崩潰了。”

  “成千上萬的矮人們從我們的防線正面穿過,幾乎是直接撞上去的——有士兵,但更多的是老人和婦孺,浪潮般的衝出了堡壘,逃到了我們的攻城陣地裡。

  眼下他們就待在軍營外的戰壕和土壘後,沒有食物更沒有補給,甚至連飲水都匱乏,所有的財產只有身上僅有的東西。

  如果我們不管他們,五分之一的矮人明早之前就會凍死、渴死還有餓死,剩下的則會為了爭奪食物而自相殘殺;

  一週之內,他們要麼反攻要塞,要麼攻擊我們的營地,要麼繼續苟延殘喘下去,但結果都一樣…在沒有什麼銀盔山了。”

  “至於原因……”艾克特緩緩道:“公爵,您應該比我要更清楚。”

  洛倫看著他,面不改色:“你話裡有話,艾克特。”

  “是的,公爵。”艾克特毫不否認:“我認為您對我們還不夠信任,或者說至少…這次的戰鬥,您並沒有把全部的真相告訴我們。”

  “當然,我們都是您的臣子和士兵,執行您的命令,永遠都是我們的第一職責。”

  怒火堡伯爵說的很謙卑,但洛倫依舊能感受到他的不滿。

  “我明白了。”撓了撓頭,洛倫嘆了口氣:“這次錯在我…各種意義上,等到戰鬥結束我會和大家好好解釋一下。”

  當然,前提是某個傢伙真的肯說實話…洛倫忍不住在心底默唸著。

  “不,您沒有做錯。”

  嗯?這句話讓洛倫挑了挑眉毛,眼神中閃過一絲困惑。

  “剛剛我和您說的話,是以您臣子的身份…統治者會將臣子的意見作為重要參考,但絕對不是指示。”艾克特搖搖頭:

  “如果您覺得一件事不應該為人所知,那麼它就不應該為人所知;背負不為人所知的秘密,那正是您的責任。”

  “沒有人知道為什麼艾德·都靈會一意孤行,賭上拜恩的命運去攻下矮人在拜恩境內的最後一座堡壘;沒有人知道羅蘭·都靈為何會北上,背叛了教會卻拯救了帝國。”

  艾克特微微頷首:“他們無數次面對像今天我對您這般的問責,喧囂不滿之聲四起…我不知道當年的艾德·都靈是如何解決的,但我有幸親眼看到了‘黑公爵’是怎麼做的。”

  “他把曙光大劍扔在了父親面前,說‘要麼忠於我,要麼殺了我’。

  他們從不解釋,從不道歉;親近時他可以像個只會胡鬧的孩子,強硬時哪怕半個拜恩都在反對,他也會一意孤行。

  這就是都靈的公爵,能令全拜恩都引以為豪的公爵。”艾克特輕嘆一聲,彷彿在回憶著那段令他神往的歲月。

  但下一秒他就恢復了原狀,神態恭謹的微微頷首:“但這些並不是我打擾您靜養的主要原因,還請您原諒一個上歲數的老人喜歡絮叨的毛病。”

  “請講。”洛倫不在意的擺擺手,目光冷靜。

  “就在剛剛,拉斯洛·瓦爾納大公的使者來了。”艾克特嗓音有些低沉,帶著某種無法形容的凝重:

  “他,帶來了前線的戰報……”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Babcorn

LV:9 元老

追蹤
  • 986

    主題

  • 920465

    回文

  • 38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