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武俠】飛花逐月 作者:臥龍生 (已完成)

li60830 2018-10-11 15:54:46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7 8536
li60830 發表於 2018-10-12 15:24
第五回 王府花園(1)


  心意決定豪氣陡生,連客棧也不回去蜙直奔玄武湖。
  尚未到遊湖的季節,湖上遊人不多山風吹來,湖波蕩漾偶有一二小舟,劃行湖波之上岸上林木,排列整齊,縱橫成行,雖未見楊柳飄絮,但松時依然嘯風,名湖景色,濃妝淡抹總相宜,不見遊人如織,卻是別具幽靜之美。

  肖寒月沿著湖畔,緩步而行,一面濟覽景色,暗中卻凝聚功力,留心著四下的動靜。

  忽然間,衣袂飄風,人影一閃,一個白衣人,出現在眼前丈餘之處。

  來人正是白龍,不同的是,身上多了一把佩帶的長刀。

  肖寒月長長吸一口氣,笑道;

  "來了!"

  "你也知道我殺人的規矩?"

  "嗯!"

  肖寒月欲言又止。

  白龍雙目轉動,不停地在肖寒月的身上打量。

  肖寒月一皺眉頭,道:

  "看什麼?"

  "你用的什麼兵刃?"

  肖寒月心中一動,暗道:是啊!對付這麼一個強敵,我怎麼忘了帶把利劍來?

  其實,他涉足江湖不久,根本沒有帶兵刃的習慣。

  白龍突然踏前兩步,右手按在了刀把之上,頓然殺氣陣陣,逼了過來。

  肖寒月一提氣,勁達四梢,力布全身,有如山嶽挺立一般,淡然一笑,道:

  "該用兵刃的時候,在下自會取出。"

  兩度內功暗接,肖寒月不惶多讓,氣勢是毫不遜色。

  白龍道:

  "在下刀出取命,從未失手,你要小心了。"

  肖寒月道:

  "彼此無怨無仇,閣下要殺我,也該有理由吧?"

  白龍道:

  "我已經勸過你了,要你離開金陵。"

  肖寒月道:

  "這就該死了?"

  白龍冷冷說道:

  "亮兵刃吧!面對一個將死的人,我從來沒有浪費這麼多的口舌。"

  事實上,對肖寒月形諸於外的豪壯氣勢,白龍已然有些心折,估不透這年輕人,怎會有如此深厚的功力,自己練的七煞刀罡,威力凜人,敵人常在那時暗湧殺氣中現出驚懼、畏縮,才能出刀一擊,取敵之命,近年息隱苦修,更見精進,但對肖寒月卻是全無震懾作用。

  這就使白龍的信心有點動搖,希望能對肖寒月多一點瞭解,逼他亮出兵刃,看看可否由兵刃上瞧出他的來歷?

  肖寒月卻不知白龍心中的打算,只是全身凝注,等白龍出刀,再見機出手破解。

  他雖已身經侯玄、文雀、武鳳兩戰,卻是從未先行出手攻敵,胸中熟記的攻敵招術雖多,竟不知出那一招才好。

  這就是肖寒月最缺乏的經驗,沒有敵人的引發,便感覺到無從下手。

  兩人相持了一陣,白龍漸感不耐,大喝一聲,拔刀擊出。

  這真是驚天動地的一刀,便見一道白茫,長虹經天一般,電射而至,四邊的柳枝松葉,在凌厲的刀風波蕩之中,紛紛墜落。

  肖寒月亦早蓄勁待發,白龍揮刀攻來,他亦飛身而起,迎了上去,左掌右指,雙足並出,在一瞬間的交接中,掌指封開了白龍一十三刀的變化外,又還擊了四腿。

  兩人的方位交錯,同時落地,但立刻轉身,面向對方,白龍在雙足著地時,左腿一軟,幾乎栽倒,但卻一咬牙,硬行站穩。

  肖寒月臉色蒼白,一頭汗水滾滾而下,顯然,這一刀接的十分辛苦。

  他不敢稍分心神,舉手拭汗,星目圓睜,看著白龍,準備迎接第二次的攻擊。

  白龍長刀平胸,緩步後退。

  肖寒月暗暗忖道:他要拉長距離,再度飛撲擊來,那來勢之兇,必然更勝於前面一刀,我手中無劍,只恐難再接下這第二刀了。

  白龍退後約三丈左右,突然一個轉身,飛躍而去。

  這變化大出了肖寒月的意外,目睹白龍消失不見,才舉手用衣袖拭去臉上汗水,散去了提聚的功力。

  但覺雙臂之上,冷風侵入,仔細一看,臂上衣袖竟有數處破裂的刀口,心中甚感奇怪,何以衣袖破裂數處,都未傷及皮肉?

  肖寒月尚不自知本身已然練成了護體神功,刀風雖然凌厲,破裂衣袖。卻傷不到他的皮肉,自然,以白龍的兇厲刀勢,如果直接擊中,也難免要斷臂、裂膚之危。

  "恭喜肖公子……"

  "赤手空拳,擊退了白龍……"

  何剛和韓怕虎像快馬一般奔了過來,人還未到,已忍不住叫了起來。

  肖寒月笑一笑,道:

  "兩位果然有來了。"

  韓怕虎道:

  "咱們一直盯著肖公子,跟到玄武湖來,只不過距離遠了一點……"

  何剛接道:

  "就算咱們跟在肖公子的左右,也是幫不上忙,還是勞動肖公子分神照顧。"

  "唉!兩位說的不錯,白龍果然是個厲害人物,那一刀,像是一隻轉動的刀輪……"

  肖寒月心有餘悸地說:

  "由空中直捲下來……"

  何剛接道:

  "但肖公子仍然封住了他的刀勢,而且打傷了他。"

  肖寒月沉吟了一陣,道:

  "我好像踢中了他一腳,不過,只要他再攻出一刀,我一定會傷在他的刀下。"

  韓伯虎道:

  "但肖公子赤手空拳,未出兵刃,接下了一刀,白龍這一戰敗得很慘。"

  肖寒月道:

  "我忘了帶把劍來!"

  何剛道:

  "可惜,咱們離的太遠了一點,沒有看到這一場精彩絕倫的大戰。"

  肖寒月道:

  "談不上大戰,那只是一個回合的交接。"

  何剛道:

  "絕世高手過招,就是這樣了,一個回合之間,卻是潛藏著無數的兇險變化。"

  肖寒月苦笑一下,道:

  "白龍走了,但咱們仍然找不到趙大夫在什麼地方?"

  韓怕虎道:

  "王守義是江南第一名捕,經驗豐富,我想人可能早已作了安排。"

  何剛道:

  "除了王總捕頭的安排之外,我們也有準備,追蹤白龍,雖然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不過,我們安排了當今江湖之上最高明的追蹤之人,至少也可以找出一個輪廓出來。"

  肖寒月苦笑一下道:

  "這麼說來,在下當真是一個餌了。"

  韓怕虎道:

  "白龍突然出現,完全出人意料之外,這方面……"

  肖寒月揮揮手,笑道:

  "韓兄,這件事在下純出自願,希望因此能找出趙大夫的下落。"

  何剛接道:

  "會的,肖公子……"

  韓怕虎道:

  "肖兄,你已經完成了最艱苦的任務,請回趙府中休息一下吧!"

  何剛道:

  "是的!張嵐兄和王總捕頭,都在趙府中恭侯大駕!"

  張嵐、王守義都站在賞花軒的門前等候,臉上的笑容中,帶著幾分崇敬的神情,和以前的倔傲,完全判若兩人。

  "辛苦了,肖兄弟……"

  張嵐急急的迎前兩步,接道:

  "軒中已備好了酒菜,快來喝兩杯。"

  肖寒月被擁上首席,王守義親自執壺斟了一杯酒,道:

  "肖兄弟,一戰成名,擊敗了白龍……"

  肖寒月接道:

  "王兄,在下的希望是找出趙大夫的落足之處。"

  "放心,放心,這一次,一定可以找出他們的隱身之處,很快,就有消息傳回來了……"

  王守義充滿信心的說。

  消息果然來的很快,肖寒月喝下第二杯酒時,一個青衣小帽的漢子,已然快步闖入了花軒,對著王守義一躬身,目光轉動,欲言又止。

  王守義道:

  "說!這裡都是自己人。"

  "是!屬下們交接監視白龍,至烏衣巷消失不見。"

  王守義呆了一呆,道:

  "什麼?烏衣巷……"

  "是!白龍在烏衣巷口,突然消失不了。"

  王守義臉上神情肅然,揮揮手,道:

  "知道了,你去吧!"

  青衣人又行了一禮,退出花軒。

  這時,賞花軒中的空氣,也似乎是突然凝結起來,王守義臉上一片慘白,張嵐也是一臉嚴肅,韓伯虎、何剛也都冷著臉,一語不發。

  肖寒月輕輕籲一口氣,道:

  "王兄,這烏衣巷,是一個什麼地方?"

  王守義苦笑一下,道:

  "烏衣巷……烏衣巷……"

  目光看著張嵐,突然住口。

  張嵐一口氣,道:

  "王兄,告訴肖兄弟吧!"

  王守義點點頭,道:

  "烏衣巷中,是金陵城中的禁地,只住了三戶人家……"

  肖寒月接道:

  "哪三戶人家?"

  王守義苦笑一下,道:

  "七王爺的府,楊尚書的宅院,李大將軍的將軍府……"

  肖寒月道:

  "只有這三戶人家?"

  王守義道:

  "是!"

  肖寒月目光轉動,看看張嵐、何剛、韓怕虎,目光又轉到王守義的臉上,道:

  "白龍在烏衣巷口,突然消失不見,那也不一定就在這三家宅院中了?"

  王守義精神一振,道:

  "對!以白龍的輕功之高,只要飛越幾道圍牆,就可以到了一般百姓人家了。"

  "肖寒月嘆息一聲,接道:

  "王兄,白龍越過幾道圍牆,躲入一般人家的機會有多大?"

  王守義臉色又青了,搖搖頭,道:

  "不太大!"

  "如果,白龍進入了烏衣巷內三大宅院之一,那一家的可能大些?"

  肖寒月提出了問題。

  王守義看看張嵐,欲言又止。

  張嵐道:

  "我在七王爺府中數年之久,對王爺府中的情形,知之甚詳,絕不會進入七王爺府。"

  肖寒月點點頭,道:

  "王兄,除了七王爺的府,只餘楊尚書的宅院長和李大將軍府了,對這兩位大人,你有多少瞭解?"

  王守義嘆息一聲。

  "他們都是國之干城,一品大員,我只是應天府行中一個小小捕頭,見面的機會也沒有,怎麼能夠談到瞭解!"

  這時刻,就看出肖寒月與眾不同之處了,笑一笑,道:

  "王見不要妄自菲薄,你是江南第一名捕,執法如山,江湖上的巨盜、惡匪,有不少被你送入大牢,這些聲譽,得來不易,比起你應天府捕頭的品級,價值高多了。"

  王守義呆住了,青白的臉色,逐漸開始脹紅,忽然一掌拍在桌子上,道:

  "肖弟說的對,王子犯法與民同罪,不管他是什麼人?什麼身份?只要犯了王法,我王某永可以辦他。"

  肖寒月道:

  "不錯,但咱們要有證據。"

  王守義沉吟了一陣,道:

  "楊尚書和李大將軍,我確實瞭解不多,楊尚書任職吏部,住在京都,一兩年難得回來一次,前年他回府養息,知府大人受邀赴這歸,我負責保護守衛,倒是見過一次,只是相隔很遠,看的也非十分清楚,至於李大將軍,托全封疆,親率重兵,駐守邊關……"

  肖寒月接道:

  "楊尚書任職京都,李將軍駐兵邊關,為什麼家眷都住天金陵?"

  王守義笑一笑,道:

  "這個嘛……楊夫人住在金陵,一直未隨北上,至於李將軍府,只說只有李公子常住金陵,李夫人每天冬天才回金陵,來年春天,再止邊關。"

  肖寒月心中忖道:這些一品大員,想來都有年輕的美妾侍奉生活,元配夫人是否隨侍在側,倒也不關重要了。

  沉默了一陣的張嵐,突然接口說道:

  "楊府,李宅都非平常人物,就算七王爺肯支持這件事情,但也要有確實、肯定的線索才能進人府第查看,目下最重要的事情,是要查出白龍進入那家府第才能有所行動。"

  何剛道:

  "常九的追蹤之術,天下第一,我想他一定會有所發現……"

  韓伯虎接道:

  "這般時候,常九還不回來,會不會出了什麼事情?"

  肖寒月接道:"難道白龍敢在金陵城中殺人?"

  何剛道:

  "希望不是白龍發現了……"

  "敢!白龍一旦發現了被常追蹤,肯定會殺了常九。"

  肖寒月目光轉動,忽見一個身材瘦小的老人,緩步行向賞花軒來。

  目下趙府戒備森嚴,大白天一個人行了進來,除非是自己人通曉聯絡暗號,不可能不驚動守衛的人。

  所以,肖寒月並未有吃驚的感覺,只是暗作戒備。

  張嵐也發覺了,霍然站起身來,道:

  "你是常九。"

  來人停下腳步,伸手在臉上的一抹,長鬚不見,整個臉也變了形狀,削瘦如猴,但年輕了不少,笑道:

  "正是區區在下。"

  何剛笑道:

  "剛才還在談你,怕你被白龍宰了……"

  常九苦笑一下,接道:

  "差那麼一點點,白龍已對我動了懷疑,幸好我很沉著,沒有被看出破綻。"

  王守義對常九似是十分敬重,一抱拳,道:

  "常兄先請入席,咱們邊喝邊談。"

  常九也不謙讓,行入席位,自斟自飲,一口氣喝了九杯酒,吃了六口菜,才放下杯筷,笑道:

  "你們要問什麼?"

  王守義道:

  "常兄,白龍是不是進了烏衣巷?"

  常九點點頭,道:

  "不錯,看來王總捕頭布的眼線也很管用。"

  張嵐道;

  "他進了那一家的府第?"

  常九道:

  "烏衣巷中不准閒人入內,大白天也不見行人,白龍貼著牆壁走,避開守護的人,躍入一道牆內……"

  張嵐和皺眉頭,道:

  "烏衣巷內只有三戶宅院,都很廣,白龍究竟進入了那一家呢?"

  常九道:

  "我不知道是那一家府。不過,我看清楚那片圍牆的顏色。"

  張嵐道:

  "什麼樣的顏色?"

  常九道:

  "朱紅圍牆,高約兩丈四尺,比烏衣巷中所有圍牆,都高出了四尺左右。"

  張嵐臉色大變,瞪著常九,道:

  "你……你沒有看錯吧?"

  常九道:

  "沒有,我看得很清楚,那是道朱紅圍牆。"


只看張嵐的神情,肖寒月已經有些明白了,但他還是問了一句,道:

  "是不是七王爺的第?"

  張嵐道:

  "如果常九沒有看錯,那確是七王爺的第,但這怎麼可能呢?"

  常九道:

  "張兄,我常老九可是你請來幫忙的,難道,你還信不過我追蹤的本領?"

  張嵐苦笑一下,道:

  "自然是信得過,只是這件事情,實在不太可能……"

  常九冷冷說道:

  "張兄,白龍躍飛入那堵朱紅圍牆之內,我是親眼所見,張兄不肯相信,我沒有法子,如果是我看錯,我常老九可以的把這對眼珠子挖出來。"

  韓怕虎急道:

  "九哥,言重了,言重了,張前輩是太過驚奇,一時之間,沒法子接受這個事實……"

  張嵐長長嘆息一聲,道:

  "老九,你不要誤會,我不是懷疑你的話,只是覺得這件事,實在有些匪夷所思……"

  肖寒月接道:

  "張兄,七王爺府中的圍牆,可全是朱紅顏色?"

  張嵐道:

  "不!只有一段,因為那一段正好接李將軍府和楊尚書宅院的圍牆,故而刷成朱紅顏色,以資區別,至於高出四尺,那是李、楊兩位大員,表示對王爺的敬重……"

  肖寒月接道:

  "張兄,斗膽相問,那段朱紅圍之內,是王府中什麼所在?"

  張嵐道:

  "花園、假山,王爺喜愛山水,在那座花園之中,移來了黃山之松,佈置廬山五老峰的形狀,雖然很小,倒也具體而微,流泉飛瀑,樣樣皆全。"

  肖寒月道:

  "那座花園,有多大地方?"

  張嵐道:

  "不太大,三十畝左右。"

  肖寒月道:

  "三十畝左右的花園,不算小了,但不知園中戒備如何?"

  張嵐道;

  "有六名園丁,住在花園中,負責打掃、整理花草樹木……"

  他心中突然一動,站起身子,接道:

  "肖兄弟,你是說……"

  肖寒月點點頭,接道:

  "白龍躍入王府圍牆之內,未必就和王府有關!"

  王守義道:

  "王府花園,剛好和楊宅、李府的庭院圍牆相接,那一片地方數百丈方圓之內,再無別的人家了。"

  張嵐道:

  "奇怪的是,白龍這個江湖人物,怎會和這等一品大員關連一處?"

  肖寒月道:

  "王兄、張兄,現在真相未明,一切都言之過早……"

  王守義接道:

  "肖兄弟的意思是,先要查一查了?"

  肖寒月道:

  "是!不知王兄能否安排到現場看看……"

  王守義苦笑一下,道:

  "肖兄弟,那是王府啊!別說我沒有這個能耐,就算是應天府,也沒有這個膽量!"

  張嵐一皺眉頭,道:

  "肖兄弟準備怎麼一個查法?"

  肖寒月道:

  "自然是現場看肖寒月看。"

  張嵐道:

  "多少人?"

  肖寒月道:

  "王總捕頭是主辦此案的人,一定要去,常先生是目睹白龍躍入王府的人,自然要去……"

  張嵐接道:

  "加上你一個人,一共三個人了?"

  肖寒月道:

  "張兄自然也要去了。"

  張嵐苦笑一下,道:

  "進入王府搜查,此事萬難辦到,但張某確信王爺的清白,斗膽自作主張,請三位扮作蒔花修草的工人,明日午後,由側門進入王府花園……"

  王守義接道:

  "張,這件事在下要不要稟告知府大人一聲?"

  張嵐道;

  "我看不用了吧!王府中由我安排,如若找不出什麼可疑破綻,此事就不再提……"

  常九接道:

  "如是不幸找出可疑之處呢?"

  張嵐臉色微變,沉吟了一陣,道:

  "真可如此,在下會稟報王爺,請作定奪。"

  肖寒月道:

  "好!就這麼決定了。"

  烏衣巷中很靜,而且靜得聽不到一點嘈雜之聲。

  肖寒月、王守義、常九三個人,穿黑色粗布衣服,柬著四尺寬的白布腰帶,提著花創、鐮刀、大鐵剪,在一個王府侍衛帶領之下,行入了閒雜人等,不得擅入的烏衣巷。

  行進的路線,"完全依照著白龍走過的地方,王守義藉機說明了楊府、李府的形勢。

  那是緊相連接的兩座廣大宅院,但卻有不同顏色的圍牆,劃分十分清楚,楊府是白色圍牆,李家是藍色,圍牆之間,相隔是一個五尺左右的小巷子,一入夜,就有守備營的兵丁,分成三班,不停在三座府第之間的巷道中,巡行不絕,直到天亮,防護可算上是十分森嚴。

  王府圍牆果然有一段是朱紅顏色,三座巨大的府第,不是一排橫立,而是市成了一個有些斜度的三角形,但圍牆顏色分明,一看即知屬於那座府第。

  常九行速微微一頓,回頭看了肖寒月一眼,低聲說。

  "就是這個地方了。"

  肖寒月目光轉動,四顧一眼,發覺這地方竟是三府府的交匯之處,三座不同顏色的圍牆,彼此相距都在五尺左右,不禁一皺眉頭,心中忖道:王府之內是花園,不知李宅、楊府之中,又是什麼地方?

  繞牆行約十餘丈,到了一座緊閉小門前面,帶路的侍衛停下腳步,輕輕叩門,但聞聲音鏘然,敢情小門竟是鋼鐵所鑄。

  鐵門打開,張嵐早已在門內相候。

  張嵐迅快的掩上鐵門,一擺頭,那個帶路的王府侍衛,悄然退了下去。

  肖寒月目光轉動,發覺停身處在假山之後,一排蒼古雄奇的矮松,分接假山兩側,延伸過去。

  這座假山,實在不高,只不過比圍牆高出了一尺左右,站在圍牆外面,很難看到園內情形。

  但聞水聲涓涓,似有流泉由假山流入水池。

  張嵐低聲說道:

  "繞過假山就是荷花池了,再往前走就是牡丹廳,茶茶閣等群花圃,那些地方,一望平川,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

  王守義道:

  "如果有毛病,應該就出在這假山了?"

  兩人談話的時候,常九已飛身躍上假山,四下看了起來。

  肖寒月低聲說道;

  "張兄,這座假山佔地多大?"

  張嵐道:

  "這座假山之內,可有山洞、復室之類?"

  張嵐道:

  "似乎是沒有聽過!"

  這時,常九已跑的不見。

  肖寒月道:

  "常先生是追蹤高手,不知他的觀察能力如何?"

  張嵐道:

  "如果這座假山之上,真有一個石洞、密室之類,常九一定能夠找到。"

  日光下,人影一閃,常九像一隻大飛鳥似是,突然由空中躍落幾人身前,接道:

  "可惜,這座假山之上沒有石洞,也沒有密室!"

  張嵐緊繃的臉色,突然解凍,微微一笑,道:

  "七王爺嚴肅正直,絕對不會和江湖中人來往……"

  常九臉色一變,道:

  "張兄,別忘了你也算江湖中人!"

  張嵐道:

  "常九,不要挑眼,我說的江湖中人,是指白龍、侯玄那等殺手型的人物,至於正正經經的武林白道中人,七王爺倒是十分敬重,我張某受到七王爺的垂顧,待笤上賓,可資為證。"

  王守義低聲道:

  "張兄,咱們這次進入王府的事。你對七王爺提過沒有?"

  張嵐點點頭,道:

  "提過,張某身為教席,一向受王爺信任,要我欺騙王爺,實不願為,不過,你王總捕頭儘管放心,王爺已經點了頭……"

  肖寒月突然接道:

  "有人來了!"

  張嵐目光轉動,不見人影,心中奇怪,低聲問道:

  "在哪裡?"

  肖寒月道:

  "在南邊……"

  不用再說下去,假山的南面,矮松之後,果然出現了一個身著淡青,繡著金邊的長袍人。

  張嵐呆了一呆,道:

  "七王爺!"

  急步迎了上去。

  王守義臉然大變,道:

  "糟了,這一下吃不完兜著走了。"

  常九冷冷說道:

  "你那江南第一名捕氣勢那裡去了?變得如此膽小!"

  王守義道:"

  "七王爺是何等尊貴的身份,怎能和一般人相提並論……"

  話未說完,陡然住口。

  原來,張嵐陪著七王爺已行到丈許左右。

  王守義搶有一步,拜伏於地,肖寒月、常九,也只好跟著跪了下去。

  七王爺突然加快了腳步,行近幾人,笑道:

  "起來,起來,這是花園便敘,不用行禮。"

  一位王爺,如此客氣,肖寒月、常九也都有些感動,齊聲說道:

  "多謝王爺恩典。"

  但三人仍叩了一個頭,才站起來。

  王爺目光轉動,仔細打量了三人一眼,笑道:

  "三位都經過一番改裝了。"

  王守義不便開口,常九自知說不出文雅之言,兩個都不開口,肖寒月只好搭腔了:

  "是!草民等不敢驚擾王府,故而改裝成花式身份。"

  七王爺點點頭,道:

  "哪一位是王總捕頭?"

  "卑職在!"

  王守義又急急跪了下去。

  "我說過,不用多禮,快些請起。"

  七王爺神情和悅,似是言出至誠。

  王守義道:

  "謝謝王爺,謝謝王爺,……"

  七王爺攔住了王守義的話,笑道:

  "官場禮儀煩瑣,諸位如果太拘束,就很難暢所欲言,盡興此敘,最好諸位暫時把我王爺的身份志去。"

  肖寒月忖道:好一個禮賢下士的王爺,微微一笑,道:

  "是!小弟恭敬不如從命了。"

  "這就對了,你叫……"

  "肖寒月。"

  七王爺點點頭,道:

  "張教席告訴我,你們想來府中花園看看,我也正想和諸位見見,不過,我沒告訴張教席,恐怕影響諸位中止此行。"

  肖寒月抬頭打量了七王爺,只見他看約三十七八,修長身材,黑髯及胸,和藹中,自具一種高貴的氣勢,微一躬身,道:

  "王爺禮賢下士,使草民等能一睹風采,實是生平之幸。"

  七王爺點點頭,道:

  "你談吐文雅,讀過不少書了?"

  肖寒月道:

  "也曾秉燭夜讀,只是資質所限,未能盡得精髓。"

  七王爺笑一笑,道:

  "龍隱深淵,鳳淒高崗,有很多高人雅士,淡泊名利,更不慣於官場煩瑣禮數,不願入仕。我已在茶花閣上備了茶點請諸位小坐片刻,飲茶一敘。"

  說完。當先轉身行去。

  張嵐對肖寒月點點頭,緊隨王爺身後行去。

  常九笑一笑,低聲說道:

  "這位王爺倒是和藹得很,比起那此些芝麻綠豆的知縣、刑吏可敬多了,當真是閻王好見,小鬼難纏。"

  王守義吃了一驚,道:

  "常九,你不會說話,最好少開口,王爺如此相待,可是從未有過的殊恩……"

  常九接道:

  "所以,我說他是好王爺呀!"

  王守義嘆口氣,搖搖頭苦笑。

  茶花閣,是用青石砌成一座五尺左右的高台,青瓦復頂,木柱雕龍,四周是湘竹垂簾,閣內一張紫檀木的小圓桌上,放著銀碗叩雲的玉盤,四個宮裝婢女,分站四角。

  七王爺坐了首位,示意幾人落坐,四個宮女立刻取開銀碗,奉上香茗,玉盤細點,仍然冒著熱氣。

  所謂茶花間就是建築在四邊滿植茶花之間,只可惜不是開花季節,看不到茶花的奼紅紫艷。

  七王爺揮揮手,四名宮女齊齊躬身一禮,退了下去,食用一口點心,喝了一口茶,笑道:

  "諸位請用,邊吃邊談。"

  常九看盤中細點,色色精緻,立刻吃了起來,肖寒月也緊隨進食,王守義卻十分拘謹,喝了一口茶,就放下杯子靜坐不動。

  七王爺看看王守義,笑道:

  "聽說你辦了不少奇案,被稱為江南第一名捕。"

  王守義欠身道:

  "卑職司追捕盜匪之責,自當為朝廷效命。"

  七王爺又笑笑,道:

  "茶花閣上,再無他人,諸位有什麼話,儘管說出來……"

  目光落在常九臉上,接道:

  "壯士大名是……"

  "草民常九。"

  王守義心上打鼓,忖道:就怕他出言粗陋不文,口無遮攔,王爺就偏偏向上了他。

  七王爺道:

  "常壯士在……"

  常九接道:

  "在江湖上走動。"

  七王爺道:

  "江湖高人,常壯士想必有專精,不知練那一門武功?"

  常九笑道:

  "武功上俺不如張兄,不過,常某追蹤之術,卻是略有成就。"

  七王爺笑道:

  "嗯!追蹤之術,常壯士追蹤何人?"

  "魔刀白龍……"

  突然住口不言。

  七王爺點點頭,笑道:

  "是不是白龍就躲入了這花園之中。"

  常九忖道:我說話向不轉彎,他就偏偏問上我了,只好硬著頭皮說下去了。當下將經過情形很仔細地說了一遍。

  這位七王爺很沉得住氣,喝了一口茶,再回顧張嵐,道:

  "有這等事,查出些眉目沒有?"

  張嵐搖搖頭,道:

  "已查過假山,未見痕跡。"

  七王爺道:

  "這座花園中,一向戒備鬆懈,要不要我派些人來,幫你們查查看。"

  王守義道:

  "不敢有勞王爺……"

  肖寒月道:

  "草民等斗膽冒犯王府,已大不敬,不敢再勞王爺費神了。"

  張嵐道:

  "七王爺,由他們自己查吧!此事真相未明,不宜勞師動眾,張揚出去。"

  七王爺點點頭,道:

  "張教席,那位白龍是怎麼樣一個人物呢?"

  張嵐略一沉思,道:

  "白龍號稱魔刀,武功詭異,刀出追命,是江湖上人人畏懼的一個特級殺手,和鬼刀侯玄、神刀唐明,被江湖上稱為三大名刀。"

  "噢……"

  七王爺點點頭,道:

  "這三個人都是殺手嗎?"

  王守義道:

  "回王爺的話,魔刀白龍、鬼刀侯玄,是黑道中人,計價取命,為惡甚多,神刀唐明卻是一位光明磊落的大俠。"

  七王爺道:

  "不錯,他們的外號,已經說明他們的為人了。"

  常九道:

  "王爺,白龍怎麼躍入王府中來,王爺不覺得很奇怪嗎?"

  王守義心頭一震,忖道:這小子說話怎麼這麼一個沖法?開罪了七王爺怎麼得了?
li60830 發表於 2018-10-12 15:25
第五回 王府花園(2)


  出人意外的七王爺神色自若,全無怒意頖道:
  "我是覺得奇怪,以常壯士的眼絕對不會有錯,白龍怎會跑到這裡來呢?"

  肖寒月道:

  "王爺這也是草民等想不能的地方,才請求張總教席安排到王府中來查看一下王爺度量恢宏,降尊纖貴,折節不交,寒月等身殊恩,受寵若驚,唯白龍潛來王府,事非小可,以王爺的飽學卓識,不知對此事有何裁示,還望指點一二,俾使草民等有所遵循。"

  這幾句話,只聽得王守義暗暗喝彩,忖道:人家肖公子這才叫智慧,語意中極盡恭敬,卻一語中的,把一個無處下手的大難題,丟了上去,有何裁示?是要你七王爺拿個主意了!

  果然,這一問,問得七王爺沉吟起來,良久之後,才點頭說道:

  "白龍潛入本王府園,實屬意外,你們如若不告訴我,我還懵無所知,你們說的對,這件事非同小可,我很希望你們全力追查,找個水落石出,這方面,我會全力支援,不過,非必要,最好不要鬧出事情。"

  說的雖然很有力,但尚不夠明朗,肖寒月又說了一句,道:

  "王爺的意思,是要我們暗查了?"

  "這一帶,都是一品大員的府,如果找不到明確的證據,我也很難說話,不過你們放心去查,只是行動上小心一些就是。"

  這話就說的很明朗了,王守義欠身一禮,道:

  "是是是,卑職會請求他們儘量小心一些。"

  這時,一個宮裝女婢,突然急奔而來,快步衝上了茶花閣。

  七王爺一皺眉頭,道:

  "慌慌張張的幹什麼?"

  那宮裝女婢急道:

  "郡主來了。"

  七王爺道:

  "這丫頭跑來幹什麼?"

  只聽一個清脆脆的聲音,接道;

  "我來看爹呀!"

  隨著那清脆的語聲,一個身著淡黃衫褲的少女,像飛一般的躍入了茶花閣。

  她表現出的一手身功夫,使得王守義、常九都為之大吃一驚,一人千金之軀的嬌嬌郡主,怎麼學到如此一身高明的輕功?

  肖寒月回顧了張嵐一眼,發覺了張嵐的臉上也是一片訝異之色。

  顯然,郡主的武功,不是張嵐傳授。

  七王爺的神情沒有驚訝,只是皺皺眉頭,似乎早知曉了女兒一身武功。

  肖寒月目光轉動,發覺那黃衣少女約有十七八歲,眉目清秀,一瞼嬌稚,也不管閣中有人,一下子衝到七王爺的身側,道:

  "茶花未開,爹怎麼會採茶花閣上呢?"

  七王爺在這個嬌美女兒面前。實在擺不出王爺的架子,搖搖頭,道:

  "盈盈,不要胡鬧,我有客人。"

  黃衣少女目光轉動,四下瞧了一眼,發覺全座之人,都垂著頭,不敢看她,忍不住微微一笑,道:

  "這些客人,除了張叔叔之外,我怎麼一個都不認識呢?"

  七王爺苦笑一下,道:

  "諸位不要見笑,小女被我這個作爹的給寵壞了,盈兒,快些退下,我還有事情和客人談!"

  黃衣少女搖搖頭,道;

  "我不走,我要在這裡陪您。"

  王守義站起身子,道;

  "王爺指示,我等已記心中,不敢再多驚擾,卑職等告退了。"

  肖寒月、常九,全都跟著站起,抱拳躬身,長揖倒退而行。

  原來,幾個人都不敢看到郡主容貌而低下頭的,不敢抬起。

  七王爺道:

  "不!你們留下來,和張總談談,我也該回房休息了。"

  王守義、肖寒月、常九等本已退出茶花閣,聞言只好停了下來。

  七王爺道:

  "盈盈,咱們走吧!"

  拉住愛女衣袖,向外行去。

  黃衣少女行近王守義時,突然說道:

  "喂!你是什麼官哪?"

  王守義道:

  "回郡主的話,卑職是應天府的總捕頭王守義!"

  黃衣少女道:

  "他們兩個呢?都是你的手下吧?"

  王守義道:

  "不是,他們是卑職的朋友。"

  七王爺手下加力,便把愛女拉出了茶花閣。

  張嵐眼看七王爺父女去遠,才低聲說道:

  "三位請坐吧!"

  常九抬起頭,籲一口氣,道:

  "做官的人,有時候十分神氣,看到了更大的官,竟是這麼一個憋氣法,王兄,也虧你受得了啊!"

  王守義道:

  "官場禮儀,層次分明,豈是你這種江湖草莽能夠明白的?"

  常九道;

  "我也不想明白,我常老九一輩子也不想當官,剛才那種大氣也不敢出一口的味道,實在叫人難過!"

  王守義苦笑一下,道:

  "常兄,這方面你儘管放心,我看你這輩子,也沒有當官的架勢,所以不會受這種苦了。"

  常九還要反唇相譏,張嵐已搶先說道;

  "常老常,你查看了整座假山,有沒有什麼發現呢?"

  "沒有!"

  常九搖搖頭:

  "除非白龍早已發覺了我的追蹤,故意把我引入此地,但這個機會不大。"

  肖寒月道:

  "張兄,如若白龍在王府中經營了一個隱密的藏身所在,有幾分成功的機會?"

  "一分也沒有……"

  張嵐肯定的說:

  "我在王府中住了數年之久,雖然以教導王府中侍衛的武功為主,但也負責府中的防衛,這座花園中雖然是守衛不夠森嚴,偶而被人潛入,躲上個一夜半日的,或有可能,如說這裡有一個長期被人潛伏的密室之類,是絕不可能。"

  肖寒月籲一口氣,道:

  "張兄,對郡主的武功有多少瞭解?"

  張嵐一直怕人提出這個問題,偏偏肖寒月提了出來。

  其實,觀察入微的王守義,早就想提出這個問題了,只是不便開口,肖寒月這一問,正合心意。

  "我知道郡主練一些強身的功夫……"

  張嵐的神情嚴肅中帶著幾分茫然。

  "但我想不到她竟然如此高明,見微知著,由她剛才一躍而入的高明輕功看來,她的武功似乎是已經登堂入室,到達了一定的境界。"

  肖寒月道:

  "那是說,在這王府中,除了張兄之外,還有另外一位高人,在傳授郡主的武功了也?"

  "郡主身份,何等尊貴,我想,傳授她武功的人,絕非男人……"

  王守義肯定的說。

  張嵐道:

  "可惜,我不認識那個人,在此之前,我也不知道郡主會有那麼高明的武功?"

  肖寒月凝目沉思一陣,道:

  "張兄,像郡主那樣的武功,要練多少時間?"

  張嵐臉色微微一變,但仍然回答了肖寒月的問題,道:

  "你是特例。正常的情形下,至少要六七年的時間,郡主嬌生慣養,應該不會用功太苦時間可能還要長一些?"

  肖寒月道:

  "七王爺沒有對你提過這件事情?"

  張嵐臉色更難看了,搖搖頭,道:

  "沒有,我想明天我就向七王爺提出辭職……"

  王守義急道:

  "這時候,你要提出辭職,少了七王爺的支持,這件案子如何還能辦得下去?"

  張嵐嘆息一聲,道:

  "侯門深似海,我在這裡當了幾年的武功總教席,竟然不知郡主是一位武林高手,還有何顏面在王府?"

  "不行,不行……"

  王守義急得出了一身大汗,道:

  "張,小不忍則亂大謀,你一定要辭,也得等到趙大夫這件案子辦完再辭,肖兄弟,你倒是開金口啊!這檔事,可是關係重大呀!"

  肖寒月長長吁一口氣,道:

  "七王爺不會准張兄辭職的,這件事,七王爺也在不知不覺中捲了進來……"

  張嵐、王守義都聽得一呆,看看肖寒月,臉上泛現重重疑問

  "張兄是王府武功總教席,也負責保衛王府,卻被白龍那等江湖殺手,潛地進來,張兄如果沒有一個交代,七王爺如何會准他辭?"

  王守義道:

  "對呀!七王爺不會准,張兄也不便辭……"

  肖寒月接道:

  "說到王兄,你的官銜在七王爺的眼中,也許不算什麼?但你是應天府的總捕頭,不管扮成什麼身份,來此是為了查案,七王爺不但未予見責,反而給了人很多方便,你的身份和張兄不同,你是代表朝廷執法。"

  王守義精神一振,道:

  "你是說,七王爺相信我們說的,龍白潛入過王府花園?"

  肖寒月點點頭,道:

  "所以,他才要你放手追查,不過,也交給了你千斤重擔!"

  王守義道:

  "什麼意思?"

  肖寒月笑道:

  "要你放手追查,總該有個結果回報吧?"

  王守義道:

  "如果我們查不出一個結果,很難對七王爺交代了?"

  張嵐嘆口氣,道:

  "肖兄說得對,我要辭職,也該先把這件事辦個水落石出……"

  目光轉到常九的身上,接道:

  "你的追蹤之術,天下聞名,既然眼看到龍白潛入過王府,總該找出點線索追去啊!"

  常九抬頭望天,思索一陣,道:

  "如果毀損了一些園中景物,張兄能否擔待?"

  張嵐道:

  "為什麼要毀損景物,難道白龍真會藏在裡面不成?"

  "老實說,我同意這位肖老弟的看法……"

  常九神情肅然的說道:

  "這座花園之中,可能有一個隱密藏身所在,如果要認真搜查,花園中的景物,定會遭到破壞!"

  張嵐看看常九道:

  "你要找出可疑的地方,損毀了一些花木,還可以交代,如是找不出可疑的地方呢?"

  "這就是我常九不敢認真搜查的原因了?"

  張嵐一咬牙,道:

  "好!你搜!七王爺怪罪下來由我承擔。"

  他究竟是名重一時的武林大豪,被常九言語一激,豪氣頓生。

  常九霍然站起,躍下花閣,直向假山奔去。

  肖寒月起身急追。

  王守義看了張嵐一眼,道:

  "張兄,這件事會不會……"

  張嵐道:

  "顧不得那麼多了,走!咱們也過去看看。"

  常九似乎已胸有成竹,直奔到假山流泉之前停下,打量那垂布而下的流泉。

  這座假山寬約十丈,流水如簾,大約有四五尺寬,由兩丈多高的山腰隙縫中,瀉落假山前的荷花池內。

  水勢寬而不猛,都是由一指寬窄的隙縫中流出,就外觀上看,絕對沒有破綻。

  常九打量了一陣,突然飛身而起,沖人水簾之後,落足在一塊突出的山石上,伸手敲打。

他早已相度好假山形勢,落足處非常準確。

  王守義低聲道:

  "這座假山築造上的確費了不少心血,一年四季有水流出,內中必有轉輪一類的設置,才能不停的把荷花池中的存水打上去,使這條水簾般的小瀑布,水源不絕……"

  突見常九一個倒翻,穿出水簾,落回原地。

  張嵐道:

  "找出什麼可疑之處?"

  常九抖一下衣服上的積水,道:

  "假山中有一部分星空的!"

  肖寒月道:

  "既然發覺了,為什麼不打開瞧瞧?"

  常九道:

  "砌石很厚,不是我這種經驗豐富的人,絕對聽不出,山中既是空的,必有門戶可通。"

  張嵐道:

  "門戶不在假山上嗎?"

  常九道:

  "這就需要時間去找了,那座門戶,出入應該很方便才對。"

  王守義接道:

  "常九,為使假山瀑布水源不枯,假山部分中空,也可能為裝置轉輪。"

  常九微微一笑,道:

  "你這個干捕頭的,竟也懂土木工程的學問?"

  王守義苦笑道:

  "我辦過一件案子,到一位富豪的花園之中,看到假山是長年流泉不絕,也看了假山內裝置的轉輪,構造十分精巧……"

  常九冷冷接道:

  "我發現的中空部分,不是安裝轉輪的地方。"

  張嵐呆了一呆,道:

  "你是說,那座假山之中真有一處密室?"

  常九道:

  "不錯,而且門戶不是開在假山之上。"

  王守義臉色一變,道:

  "常九,這玩笑開不得!"

  常九道:

  "假山部分中空,而且,位置在山腰之中,距地一丈多些,以避潮濕,以這座假山之大,如若構造精巧,裡面可以有一處相當寬闊的地方。"

  張嵐、王守義互看了一眼,欲言又止,肖寒月卻點點頭,道:

  "常兄既然發現了,就該想辦法找出門戶,進去瞧瞧。"

  常九道:

  "這要做官的人才能決定,找出了王府中的假山密室,不知道會造成一個什麼後果,我常九是山野閒人,一看苗頭不對,一走了之,可是……"

  王守義接道:"常兄既然發現了山腹中空,自然應該找出門戶,帶我們進去看看。"

  常九看張嵐,張嵐點頭不語。

  沒有人反對,自然是同意了,常九突然由衣袋之中取出一個長約一尺,粗如兒臂黑色鐵筒,後面附了一個轉把,相度了一下四邊的形勢,舉步向花畦中行去。

  肖寒月忍不住好奇之念,緊隨常九身後。

  常九行入花畦之中,蹲下身子,把手中的鐵筒,對準地下,扭動後面的轉把。

  肖寒月仔細瞧著,發覺那鐵筒之中,似是有一條尖細之物,向地下鑽去。

  常九不停的轉動手中的鐵筒,"似是控制著方位變化。

  張嵐、王守義都行了過來,看著常九。

  常九已停止轉動手中的鐵筒,伏下身子,左耳貼在地面,右耳接觸鐵筒,閉上雙目,凝神傾聽。

  張嵐、王守義、肖寒月看常九神色凝重,也不敢驚擾,也不敢弄出聲息,三個人都呆呆的站在哪裡。

  一時之間,花園中一片寂靜,靜得聽不到一點聲息。

  足足過了有一刻工夫之久,常九才睜開眼睛,收好鐵筒,站起身子,拍拍身上的泥土。

  王守義皺皺眉頭,道:

  "老常,你這故弄玄虛的鬧了半天,搞的什麼名堂啊?"

  常九籲一口氣,道:

  "告訴你,你也不懂……"

  張嵐道:

  "這就是江湖上傳說的地聽之術了?"

  常九點點頭,道:

  "不錯!"

  王守義道:

  "聽出什麼沒有?"

  常九道:

  "我聽到轉輪帶動的水聲,也聽到了重物撞地的聲音。"

  張嵐道:

  "什麼?重物撞地的聲音?"

  常九道:

  "也就是說那假山密室之中,有人活動,只可惜石壁堅厚,無法聽到其他的聲音。唉!我幾乎就要放棄了,卻傳來了那一聲重物撞擊的聲音,說起來,也是湊巧……"

  張嵐接道:

  "常九,你能肯定,那是人為的重物撞擊之聲?"

  "絕對是的,而且是撞在石壁上……"

  常九語聲堅定的說:

  "因此,那密室在假山之內。"

  王守義雙目盯住張嵐,似是要等他拿個主意。

  肖寒月也感覺此事重大,插口多言,未必有益,應該同張嵐作個決定。

  "找門戶,咱們進去看看!"

  張嵐大膽的作了決定。

  王守義道:

  "老常。你聽出門戶在那裡沒有?"

  常九道:

  "沒有人在地常中活動,如何聽得出來。"

  張嵐道:

  "這就麻煩了,咱們不能進去看個明白,如何能確定假山之中有密室存在?"

  常九道:

  "辦法倒有,只是……"

  王守義接道:

  "快說出來,立刻進行,咱們不能在這裡停得太久。"

  常九道:

  "最簡單的辦法,就是在假山之上辟出一個入口,直趨密室。"

  "這座假山全用花崗巖石砌成,堅硬無比,開一個入口,鎚斧交擊,那可是驚天動地的大事,除了七王爺之外,誰也沒有這種權力,這個辦法不成,還有別的辦法沒有?"

  常九道:

  "有!今晚上把我留下來,盡一夜之功,我相信,可以找出進入山中密室的門戶。"

  王守義道:

  "這個辦法倒是可行,不知張兄意下如何?"

  張嵐道:

  "現在,就算我想拒絕,只怕也沒有辦法了。"

  肖寒月道:

  "常兄,我陪你留在這裡。"

  常九道:

  "好!王總捕頭應該回到趙府中去看看,韓怕虎、何剛雖都是老江湖了,但他們究非主事之人,一旦遇上變故,不知該如何措施?"

  肖寒月道:

  "武鳳還因在趙府之中,也是一條很好的線索,不過,她生性剛烈,宜用智取,不可以暴力逼供。"

  王守義道:

  "不用攆我,我這就走,有了什麼消息,希望能儘早通知我一聲……"

  目光一掠肖寒月,接道:

  "關於武鳳姑娘的事,我看等肖兄弟回去之後,再作處置了。"

  抱拳下禮,轉身而去。

  目送王守義離去之後,張嵐神情沉重的說道:

  "我去安排一下,兩位可要先行休息?"

  常九道:

  "你請便吧!記著入夜以後,給我們帶點吃的來就行。"

  張嵐點點頭,嘆口氣,道:

  "王府之中,不比尋常人家,兩位舉動之間,可要小心一些。"

  常九笑道:

  "放心,不會讓你張兄無法交代,你如能阻止王府中侍衛進入花園,就儘量阻止他們,我要靜,越靜越好。"

  看著張嵐離去,常九目光轉向肖寒月,道:

  "你帶兵刃沒有?"

  肖寒月道:

  "沒有,我從來沒有用兵刃!"

  常九苦笑,道:

  "有沒有什麼感覺?"

  肖寒月道:

  "沒有!"

  "我有……"常九接道:

  "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幸得是你留下來,否則,我一定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你是說……"

  常九道:

  "這一夜很難度過,所以,我希望你手中有一把兵刃,對了,你用什麼兵刃。"

  肖寒月道:

  "我只學過一種兵刃——劍!"

  那你就該有一把劍,希望張嵐來的時候,你向他要一把。"

  肖寒月笑道:

  "這座花園太大了,如若只有我們兩個人在這裡守一夜,未免有些冷清的感覺,但我卻感覺不到任何的危機?"

  常九道:

  "我感覺得到,不過,危機不是殺機,武功再好的人,也不會在危機來臨之前,有所警覺。"

  肖寒月道:

  "既然是這樣,你又怎會感覺得到呢?"

  常九道:

  "這是一種江湖經驗的累積,由死亡中掙扎出來的靈敏觸角。"

  一隻蝙蝠,劃空而過,原來,夜幕已垂。

  肖寒月忽然有著心神一震的感覺,苦笑一下,道:

  "也許我真該有一把劍,這裡太靜了,靜得有一種死亡氣息,好像王府這種地方,應該是僕從如雲,熱熱鬧鬧的才對。"

  常九道:

  "你實在是個聰明人,聰明到能夠很快受到我的感應,你知道吧?我和一般的江湖人有很多不同的地方?"

  肖寒月道:

  "我從來未有江湖人生活的經驗,很希望能夠增廣一些江湖上的見聞。"

  常九道:

  "我出身於一個很奇怪的門派,江湖上知道這個門派的人,實在很少,張嵐、王守義都是我交往了很多年的朋友,但他們只知道我擅長追蹤之術,卻不知道我的出身,甚至,他們未必到過我出身的門派!"

  "那一定很神秘的一個門派了?"

  常九道:

  "不是神秘,而是隱密,這個門戶,在江湖上沒有名氣,也沒有誘人的武功可學,但身入此門的人,卻至少要十年、八年的時間,才能學到那些本領。"

  肖寒月望著常九,目光中一片熱切,卻沒有開口追問。

  常九道:

  "我出身地鼠門,地鼠的意思,就是見不得光亮,卻能在黑暗中出沒於溝渠、洞、孔之中,地鼠門房中,唯一值得誇耀的武功,是縮骨神功,只要腦袋能夠通過的地方,全身都可以通得過去。"

  肖寒月道:

  "縮骨神功,應該是一種很難練的武功了?"

  常九道:

  "條件是不是很苛刻?"

  常九笑道:

  "談不上苛刻,但先天上,地鼠門中人要體形瘦小,形貌似鼠,還得有一些聰明,不能太笨。"

  肖寒月仔細的看看常九,突然發覺常九長得有一點老鼠的樣子,忍不住微微一笑。

  常九道:

  "所以,地鼠門中人,沒有堂堂一表人才的弟子……"

  突然住口不語。

  肖寒月低聲道:

  "是不是有人來了?"

  常九點點關,訝異地道:

  "你的耳目很靈敏……"

  肖寒月道:

  "還是稍遜常見一籌……"

  常九道:

  "輕功、縮骨功及視、聽能力,是地鼠門中四大主修的功業,肖兄聽覺如此靈敏,顯見內功方面是大有成就了。"

  肖寒月道:

  "人已到四丈之內了。"

  但聞張嵐的聲音傳了過來,道:

  "常兄,肖兄弟……"

  常九道:

  "在這裡……"

  張嵐的動作很快,常九一句話還未說完,張嵐已衝到兩人停身之處,手中提著飯盒,笑道:

  "兩位先吃東西……"

  放下飯盒,打開盒蓋,表面除了飯菜之外,還有一壺老酒。

  常九道;

  "張兄安排得怎麼樣了?"

  張嵐道:

  "幸未辱命,今天晚上由我帶人巡視花園……"

  常九接道:

  "那很好,如果沒有聽到我們的呼叫之聲,最好不要進來。"

  張嵐笑道:

  "不用我幫忙嗎?"

  常九道:

  "我需要安靜,你如果真要幫忙,就是不要破壞了花園中的安靜。"

  張嵐怔了怔,道:

  "好吧!我帶人守在花園外面,你找到進入密室的門戶之後,招呼我一聲就是。"

  常九道:

  "好!咱們一言為定,沒有聽到我們的招呼,干萬不要進來,明天午時之前,我一定會有一個交代,不守約定,我姓常的回頭就走,到時候,可別罵我不夠朋友?"

  張嵐籲一口氣,道:

  "好縣,明天午時之前,你不能給我一個交代,那就別怪我姓張的要罵人了。"

  常九道:

  "成!咱們就這麼就定了。"

  拿起筷子,酒杯,自顧自地吃喝起來。
li60830 發表於 2018-10-12 15:25
第六回 蛇頭白羽箭 (1)


  肖寒月看了張嵐一眼道:"張兄,我想請你幫個忙?"張嵐笑道:"說吧!什麼事?"
  肖寒月道:"我想借一柄長劍用用。"

  張嵐道:"這個容易舞走!我帶你去選一把!"

  肖寒月看了常九一眼,隨著張嵐行去。

  一座滿置的庫房中鞂鞁韍韎,愬慇慢慱擺滿了各式各樣的兵器,單是長劍就有數十支之多,肖寒月選了一把形色古樸的長劍幣掂了掂,十分順手,佩在身上,道:"明天奉還。"

  張嵐道:"你的眼光不錯,這把劍是李大將軍前年回到金陵度假,拜會七王爺,送的禮物,雖非名劍,倒也鋒利……"

  肖寒月急急解下,道:"如此名貴之劍,我怎麼能夠借用,還是換一把。"

  "不用換了……"

  張嵐攔住了肖寒月,道:"這把劍雖然不錯,但七王爺還未看在眼下,李大將軍告辭之後,王爺就把這柄劍賞賜予我,我不用劍,所以,放在了兵器庫中,我借花獻佛,這把劍就送給你了。"

  肖寒月道:"卻之不恭,受之有愧了。"

  張嵐一笑,道:"是不是常九要你帶一把劍的?"'肖寒月微微一怔,道:"是常兄提醒在下的。"

  張嵐點點頭,道:"我明白了,由你保護他,勿怪常九這小子口氣託大了。"肖寒月心中忖道:常九說地鼠門中不是以武功見長,還道他是謙遜之言,看來倒是真話了。

  張嵐帶著肖寒月回到花園的時候,常九已經喝完了一壺老酒,肖寒月匆匆吃了兩碗飯,張嵐帶走了飯盒。

  常九凝神傾聽,除了淙淙水聲之外,再也聽不到別的聲息,就起身子,道:"走!咱們先佈置一下。"

  選一處花樹茂盛的地方,常九又取出那個鐵筒來,定了方位,轉動柄把,花了有一柱香的時間,才停手笑道:"肖兄弟,時間還早,你躺下休息也好,打坐運功也好,有動靜叫你。"

  肖寒月點點頭,長劍平放身前,盤膝而坐,運氣調息,片刻工夫,已人物我兩忘,興天渾一之境。

  常九卻躺下身子,伏地靜聽。

  不知道過了多少時間,突聽唰地一聲響,一道寒芒,射入花叢之中,就在肖寒月身前半尺左右處,疾掠而過。

  肖寒月忽然警覺,睜開雙眼,伸手抓住了長劍。

  常九疾快地按住了肖寒月抓劍的右手,示意不要出聲,並要他悄然躺下。

  寒芒釘在了五尺外一株小花樹之上,深入數寸。

  肖寒月目光稅利,雖然在夜暗之中,仍在看出似是一種短箭一類的暗器,但後面卻有一截白色的羽毛。

  常九輕輕拉動肖寒月,附耳低語道:"側身而臥,把身子和長劍儘量隱藏在草葉之中,但要保持著最佳的應變姿勢。"

  肖寒月緩緩的收動雙腿,心中的緊張激奮,尤過面對白龍的時刻。

  這雖非生死一瞬的對決搏殺,但卻別具有一種神秘的刺激。常九果然是經驗老到,料事如神,片刻之後,一陣步履聲行入花叢。

  那是個全身黑衣的人,頭臉也被一塊黑布蒙起,只露出兩隻眼,手上也戴著黑色的手套,正和趙幽蘭形容的黑衣人穿著相同。

  那隻短箭上的白色羽毛,在黑暗中是一個很好找尋的目標,那黑衣人辨認方位也十分準確,直行到那株花樹之旁,拔出短箭,四下掃射了一眼,才轉身而去。

  肖寒月有著飛躍而起的衝動,但他卻極力忍耐下去,他明白這只是事端的開始,更重要的是找出地下密室,和趙百年大夫的下落。

  誰想得到啊!問題竟出在了七王爺的府中,如非常九的追蹤之術,就算動員了天下名捕,也不會找到七王他的府中來。

  常九右耳緊貼鐵銅,左耳貼地,凝神傾聽。

  肖寒月卻提氣戒備,右手握在劍把上,伏在地上的身子,彎成了弓形。

  他手中有劍,就想到了劍法,也完成了出劍一擊的準備。

  今夜無月,夜色如墨,黑暗中佈藏著無數的詭密,也潛隱著重重的危機。

  果然像只地鼠一樣,常九隱伏在黑暗中的靜止和耐性,使得肖寒月大為佩服,因為肖寒月已經兩次在緩慢中更動戒備的姿勢,而常九就連一次也未移動過。

  時間在黑暗中過去,肖寒月正準備第三次換轉伏地戒備姿勢時,一陣衣袂飄風的聲音掠頂飛過。

  雖然在黑暗中,肖寒月仍然看清了那是個黑衣人,一掠數丈,落在實地上。

  王府中幽靜、美麗的花園,黑夜中怎會有如此詭異的江湖高手出沒。

  肖寒月無法肯定這個黑衣人是不是那個射出白羽箭的黑衣人,但卻看出他們都穿同一形狀的衣服。

  微微轉目看去,只見常九仍然是原姿勢靜臥不動,除了雙目中閃動著光芒之外,再瞧不出還有一個活人的徵象。

  漫長的黑夜中,肖寒月接受了極大的磨練,除了在草木不驚中練習著變動的姿勢之外,還要徐徐換氣,這要極大的耐心、忍性工夫。

  金雞報曉,東方天際泛起魚肚白色。

  緊張的一夜,終於在二人高度的忍耐中,平靜地度了過去。急促的步履聲,傳了過來,張嵐帶著兩個王府中佩刀侍衛進入了花園中。

  常九輕輕一拍肖寒月,低聲讚道:"你的耐力已達到地鼠門中人要求的標準,了不起的年輕人!"肖寒月吁了一口氣,道:"現在我可以站起來活動一下嗎?"

  常九微微一笑,道:"去告訴張嵐,我們要離開這裡,要他中午到趙府見面。"

  肖寒月點點頭站起來,張嵐正在四下張望,一見肖寒月由一叢茂密花樹叢中站起來,立刻疾奔過來,張口欲叫,卻被肖寒月搖手阻止,低聲道:"常兄說,中午在趙府中見。"

  趙府賞花軒中擺好了一桌很好的酒菜,王守義、肖寒月、何剛、韓怕虎、趙幽蘭圍桌而坐。

  數日不見,趙幽蘭更覺清瘦一些,劇變之後的痛苦磨練,使得十分活潑的趙姑娘,變得沉默了許多,但她雙目中的光亮,可以看出她的堅強。

  王守義看看趙幽蘭,道:"這幾天趙姑娘過這平靜吧?"

  趙幽蘭淡淡一笑,道:"我很好,府中戒備森嚴,未再有敵人入侵,只是為追查家下落,使得諸位晝夜不地追尋,晚輩感到十分不安。"

  王守義目光轉到常九身上,道:"你聽聽,常九爺,不看我姓王的面子,也該看在趙姑娘的份上,失洩漏一點天機如何?"

  常九搖搖頭,道:"不行,張嵐到了之後,我自會說個明白。"

  王守義道:"肖兄弟,你說說看,你陪他在花園中守了一夜,都發現些什麼事情?"

  肖寒月道:"除了看到兩個詭密的黑衣人外,我就不知道了……"

  這時張嵐已快步行了進來,道:"七王爺召我談話,來得晚了一些,有勞諸位久侯了。"

  口中說話,人已入席。

  王守義道:"張兄未到,我們常九爺是金口不開,現在該說個清楚了吧?"常九不理王守義,卻轉向張嵐,道:"你先說,王爺和你談些什麼?"

  張嵐道:"他要我告訴王總捕頭,放手查案,不要縛腳的,同時,也告訴我郡主學武的經過。"

  常九一怔道:"真的這麼說?"

  張嵐道:"常九,難道你信不過我的話?"

  "唉!這倒真把我搞糊塗了……"

  常九皺皺眉頭道:"難道七王爺真不知道?"

  張嵐道:"常九,說吧!究竟你發現了什麼?我既然插手了此事,自然會全力以赴,就算追查下去,對七王爺有所不利,現在也無法回頭了。"

  常九道:"好!有你這句話,我就可以直言不隱了,王爺的後花園中,確有一座密室,就在假山之內。"

  雖在意料之中,但張嵐和王守義,還和聽得臉白色一變。

  常九道:"花園也有一條地下通道,可達假山密室,只是距離遠了一些,似在圍牆旁邊……"

  張嵐接道:"常九,你能肯定?"

  "肯定,昨夜就有人走過那條地下通道……"

  常九斬釘截鐵地說道:"但進入地道的門戶,卻不在花園之中。"

  王守義一皺眉頭,道:"這個就不容易著手了……"

  常九道:"容易得很,我可以帶你由地道上面直挖下去,找出地道,也可以告訴你們由哪裡鑿開假山,找出密室。"

  王守義道:"張,你看該怎麼辦?"

  張嵐道:"只要有把握,就告訴七王爺,挖出地道、密室給他看看。"常九道:"昨夜在三更左右,有人在花園中搜查,肖兄十分沉著,沒有被他們搜出來。"

  "張嵐臉色一變,道:"你們為什麼不招呼一聲,合力擒住那個人……"

  常九道:"不能動手的原因是,當時我還來聽出地道所在,而且,那黑衣人打出了一支蛇頭白箭……"

  張嵐一下子站了起來,道:"箭呢?"

  常九道:"白羽箭掠著肖兄身側面過,釘在一株花樹上,但又被黑衣人走過來收了回去。"

  張嵐籲一口氣,道:"你確定是蛇頭白羽箭嗎?"

  常九道:"不相信你問問肖寒月。"

  肖寒月道:"是一種帶有白羽毛的短箭,是不是蛇頭白羽箭,我就不知道了?"

  常九道:"天下用甩手箭的人,雖然不少,但帶一截羽毛的,卻是不多,除了蛇頭白羽箭之外,我還未聽過有第二家?"

  張嵐道:"這麼說,大概是不會錯了?"

  賞花軒中突然沉默下來。

  肖寒月目光轉動,發覺在座之人,一個個臉色沉重,似乎是蛇頭白羽有著很大的震駭力量,心中大奇,忍不住問道:"常兄,那蛇頭白羽箭,可有什麼來歷?"

  常九道:"張兄比我清楚,何不問他?"

  不待肖寒月問,張嵐長長嘆一口氣,道:"肖兄弟初入江湖不久,不知蛇頭白羽箭的出處,來歷……"肖寒月道:"張兄指教?"

  張嵐道:"二十年前,蛇頭白羽箭威震江湖,箭到之處,望風披靡,鬧得江湖上神鬼不安,幸好只鬧了五年,突然隱去不見,但白羽箭的往事,至今仍然傳揚江湖,想不到的蹤十五年的蛇頭白羽,竟然會在王府中出現?!"

  肖寒月道:"蛇頭白羽箭,代表著一個人,還是代表著一個組織?"

  張嵐道:"應該是一個家族,他們的人數不多.但卻神出鬼沒,他們在江湖上鬧了五年,仍然沒有人能把他們分的很清楚。"

  肖寒月道:"會不會是人數很少的組織呢?"

  張嵐道:"不太可能,因為他們一群人中,有男人,也有女人,江湖上稱他們為白羽令門。"

  肖寒月沉吟不語,心中忖道:"蛇頭白羽箭在江湖上橫行了五年,竟然沒有人弄得清楚是一個什麼樣子的組合?……"

  常九接道:"張嵐說的不錯,他們是一個家族,這一家人姓古,是一個充滿著神秘、怪異的家族,他們從來不和江湖中人來往,一向是獨行其是。"

  "常兄,對古氏家族,還瞭解多少?"

  常九道:"就知道這些了,常某追蹤他們一個多月,探聽出他們姓古,不幸被他們發現,差一點丟了老命。"

  肖寒月道:"蛇頭白羽箭,左右不過是一種暗器罷了,江湖中人,為何如此害怕?"

  常九道:"蛇頭白羽箭的可怕處,是因為它花樣太多,有的蛇頭中暗藏毒針,有的暗藏磷火,也有暗藏火藥,射中人身,或用兵器封擋時,立刻爆炸,但就外形上看去,卻是完全一個樣子,叫人無法分辨。"

  肖寒月道:"原來如此,那當真是防不勝防,十分可怕了。"

  直到此刻,肖寒月才完全明白,蛇頭白箭一經提出,全座默然,原來,都被這種詭詐難測的暗器給震住了。

  常九道:"現在,該你王總捕頭拿個主意了,這件事,不但牽上了白龍,而且牽扯了白羽令門的古氏家族,你還敢不敢查下去?"

  王守義道:"最重要的是,還牽扯上了七王爺府,能不能辦下去,要張兄作個決定了。"

  肖寒月回目看去,只見趙幽蘭低頭不語,臉上是一片黯然、悲愴之色,忍不住接道:"當然應該追下去,難道白龍和古氏家族中人,就該橫行不法,欺壓良善,任他們胡作非為下去?"

  張嵐點點頭,道:"肖兄弟說得對,就算牽上了王府也應該追查下去。"

  趙幽蘭道:"只要能把家父找回來,其他的事,民女也無意追究。"

  王守義霍然站起身子,道:"姑娘不用如此,這件案子,我會全力追查,就算丟了官,陪進去一條性命,不弄個水落石出,決不罷手!"

  肖寒月道:"好!王總捕頭鐵面無私,執法如山,寒月願為先驅,但有所命,萬死不辭!"

  常九冷冷一笑,道:"看在你肖兄陪我一夜餐風露宿的份上,我姓常的也拚上了!"目光一掠何剛、韓伯虎,接道:"你們兩位怎麼說?要是珍惜性命,現在退出去,還來得及?"韓怕虎道:"在下是受張前輩之邀而來,但願張前輩一句吩咐,赴湯蹈火,在所不惜!"

  張嵐點點頭,道:"好!白羽令門、魔刀白龍、鬼刀侯玄,都已經在金陵出現,撇開趙大夫被擄之事不談,就江湖情勢而論,也是一件非同尋常的事件,王總捕頭可以把他們當作一件擄人案件處理,我張某人也可以把它當作一件江湖大事處理……"

  韓怕虎道:"前輩的意思是召集武林同道,協力追查?"

  張嵐道:"魔刀白龍、白羽令門都出現了,咱們幾人之力,只怕不易應付?"

  王守義臉上一片焦急,卻又不便開口阻止。

  常九搖搖頭,道:"不可操之過急。"

  張嵐喚了一聲,道:"你有什麼高見?"

  常九道:"不錯,咱們看到了白羽箭,但白羽令門中什麼人出現金陵,咱們還不清楚,再說張見這樣大旗鼓的干法,勢必一下子鬧的轟動江湖,就算憑藉張兄在武林中的人望,請了很多武林高手來,又到那裡去找白羽令門中人?"

  張嵐心中忖:是啊!我總不能帶他們去烏衣巷七王爺的府中搜查吧?王守義道:"常九說得對,張兄,這件事,在沒有完全證明之前,還不宜傳揚出去。"

  張嵐點點頭,道:"好!找出一個可行之法,張某萬死不辭!"

  常九道:"諸位都有追查水落石出之心,我常九也只好認命,不過,密室在王府之中,不論明搜暗追,都無法瞞過王府中人,這件事,是否要稟明七王爺呢?"

  張嵐沉吟了一陣,道:"在王府之中,破山、挖地,實在很難啟齒,你如有把握找出地道所在,倒不如夜間下手,待找出了地道,再去稟明王爺不遲。"

  王守義低聲道:"常兄,你說那地道在王府花園的圍牆邊?"

  "不錯!"

  王守義道:"這麼說來,那地下密道,可能通到楊尚書的宅院,也可能通到李將軍的府第。"

  常九微微一笑,道:"對!在下倒未想到,還是你這種做官的人,想得周到。"

  王守義笑一笑,道:"你終於知道做官之人的厲害了吧!我再指點你一招,你看是不是更厲害?……"

  常九道:"說你胖,你就喘了,說出來聽聽,再自我陶醉不遲。"

  王守義道:"既然地點在王府圍牆之側,可不可以在王府外面,挖一條地道進去。"

  常九道:"辦法不法,不過,那中間有一條巷道,而且,不停有兵丁巡行……"

  王守義接道:"這就要看看我這做官人的本領了,不用你擔心,問題是什麼時候下手最好,而且,你要估算十分正確,我們不能挖了很長時間,還找不到地道。"

  常九閉上雙目,口中唸唸有詞,片刻之後,睜開眼睛,道:"可以,有兩個時辰的光景,我保證可以挖出地道,為了行動秘密,最好夜間下手。"

  王守義道:"什麼人去?人和張兄研究一下,我現在就去安排,初更時分動手。"

  常九道:"不!時間要提前,今夜無月,天一黑就動手,二更之前,要找出地道,就常某人昨夜見聞,地道傳出行動聲音,都在三更左右。"

  王守義點點頭,道:"好!常兄,要不要再去查看一下烏衣巷中的形勢?"

  常九道:"姓常的沒有別的本領,就是記憶的能力很好,烏衣巷和王府花園內外的形勢,早已熟記於區區的胸中了。"

  王守義回顧了一眼,欠身說道:"張兄,一切仰伏了,人手方面,請張兄調派,兄弟去和巡守營打個交道。"

  張嵐道:"保守秘密最好的辦法,就是由在座之人行動,不用再調動別的人了。"

  趙幽蘭站起身子,微微一笑,道:"諸位昨夜奔走終宵,今夜還要行動,用過酒飯,請各位回房中休息一下,諸位的臥室,我早已吩咐丫環們整理過了,大恩不言謝,晚輩心領了。"

  肖寒月回到臥室的時候,趙幽蘭早已在室中等候。

  這幾天,肖寒月奔走忙碌,兩人連面都沒有見過,彼此之間,似都有很多事情需要商談一下。

  肖寒月最關心的是趙姑娘的安全,花軒中人多不便,現在雅室中只有兩人,立刻說道:"看到你安然無恙,心中十分高興,但對放高手眾多。防範不易,單憑張傑、羅鏢,和一些捕快,只怕能力不夠……"

  趙幽蘭微顯蒼白的臉上綻開了一抹歡愉的微笑,道:"你真的這麼關心我?"

  話一經重複,不是變了味,就中味道更濃,肖寒月沒來由的臉上一熱,點點頭對趙幽蘭一個微笑。

  趙幽蘭的心情有似乎是更愉快了,低聲說道:"別為我擔心,事實上,趙府中這些森嚴的防護,擋不住人家……"

  肖寒月吃了一驚,接道:"你是說,對方已摸進了趙府?"

  "是!而且是草木不驚,守護趙府的人,都不知道……"

  "你?"

  肖寒月焦急的道:"見了他們。"

  "他們進不了我住的跨院,小妹不會武功,目光不濟,只能看到一個全身黑衣的人影。"

  "嗯!不錯,除了白龍之外,他們夜間行動都是這個裝扮。"趙幽蘭接道:"肖兄,這件事,最好先不要告訴他們。"

  肖寒月道:"重重戒備之下,敵人進府兩次,竟未發覺,告訴他們,也是無用,不過,此非善地,你……"

  "小妹有保命之法,趙神醫的女兒,雖不會武,但會用藥,藥物可以傷人……"

  肖寒月見過她配製迷藥的神奇,像侯玄那樣的人,都被一下子迷倒,但對方如有防備,以趙幽蘭纖纖弱質,縱有天下最好的迷藥,也無法施展。

  似乎是看出了肖寒月的心意,不待開口,趙幽蘭已搶先說道:"肖兄,藥有千種,用途何止一端,小妹正在試驗用藥物培養一種克敵的動物出來……"

  語聲一頓,長長嘆息一聲,接道:"只可惜,醫術、藥物,未能用於救命、治病的正途。小妹心中實有愧咎,但為了保命求生,也是無可奈何了。"肖寒月心中大奇道:"用藥物能使人府高手知難而退,又要用藥物培養出一種能克敵的動物,真是前所未聞,看來,任何一門學問,到了極致,都會生出正反之用,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技藝無正邪,端在人為了。"

  儘管他心中疑問重重,但卻未再追問。

  趙幽蘭也未再說明,也許是用於保命的隱密,不便輕易洩漏出來,扭轉話題,說道:"肖兄,另有一樁奇怪的事,小妹想訴肖兄?"

  肖寒月這數日間斗白龍,人王府尋地道,驚見王府夜行人的出現,想不到守在家中的趙幽蘭,竟也有著驚天動地之變,當下點頭,道:"我這廂洗耳恭聽。"

  趙幽蘭道:"你在花軒之中,可曾覺得缺少什麼?"

  肖寒月沉吟了一陣,道:"畫聖吳道子的眾星捧月圖?"

  "對!我把它取了下來,就收藏在肖兄的桌斗之中,有暇時間,不妨取出來仔細地瞧瞧,看你能不能瞧出箇中之妙?"

  肖寒月道:"一代畫聖的手筆,自有非凡之處……"

  "我說的不是畫的好壞、價值……"

  趙幽蘭慧黠地說:"是畫中玄妙,我如告訴你,那你就失去了一份尋找玄妙的樂趣,肖兄,家父失蹤了幾個月來,我好像過了幾十年一樣,過去不懂的事,現在都懂了……"

  肖寒月嘆道:"憂患使人早熟,姑娘和在下初之時,確有很大的不同。"

  趙幽蘭道:"是不是少了一份天真爛漫,純純的少女情懷?"

  肖寒月道:"卻多了一份穩健、成熟的風韻,歷險如夷的豪氣,幽蘭姑娘,我實在很佩服你,以人一個不會武功的弱女子,處身在驚濤駭浪的江湖險惡中,竟能如此的沉著。"

  趙幽蘭嫣然一笑,道:"謝謝你,這都是你給我的力量和啟示……"

  "我……"

  趙幽蘭點點頭,接道:"是真的,也許,你自己並不覺得你在懷絕技,卻不知自己有一身奇高的武功,我有滿腹醫學知識,庫中存有著天下奇藥,卻不知道應用,七針匯穴,使肖兄脫胎換骨,也啟發了小妹用藥自保的靈感,肖兄,我是女子,但已不是弱者,我正在強大……"

  肖寒月呆了一呆,道:"趙姑娘,你……"

  "我進展得很順利,爹換購的齊全藥物,對我的幫助太大了。"她幽幽一嘆,接道:"我擔心的是自己變得太快,變得沒有女人味道。"

  肖寒月道:"這個,不會吧!"

  "希望不會,尤其在你肖兄的心目中……"

  她突然住口,緩緩轉身向外行去。

  肖寒月急道:"幽一姑娘……"

  趙幽蘭回眸一笑,停下腳步,接道:"家父生死未卜,我竟然想到自己的事,肖兄,好好休息一下,以保存棄沛的體力,如果常先生判斷的不錯,今夜裡可能會有一場險惡戰,畫存在你這裡,也不用急著看它,等你有空暇,最好在深夜觀畫,孤燈一盞,四外寂然,以你的智慧,我相信會有驚人發現,休息吧!小妹不打擾了。"

  不待肖寒月再開口,急急行出了雅室。

  趙幽蘭飄然而去,卻留了很多的迷團給肖寒月去推斷、猜想。一行巡的兵丁,在天色剛入夜,就到了王府外面的巷子內。

  這一行人,正是肖寒月等所改扮,八個人,包括了張嵐、何剛、常九、張傑、羅鏢、肖寒月、韓怕虎、王守義、張傑、羅鏢還各帶一張強弓,兩袋箭,手中執著長矛,分守在巷口兩端。

  地方,由常九選好,群豪輪流動手,不到二更時分,已經挖了一丈多深。

  常九招呼停下,看看張嵐,道:"人手分配要請張兄和王總捕頭作主了。"

  張嵐道:"地道還未挖出來……"

  常九舉起手中鐵鍬,用力一推,磚落土崩,露出一個洞口。

  敢情已挖到了地道旁的磚壁所在了。

  張嵐探頭入洞看了一眼,心中暗暗吃驚,那地道規模很大,高過一人,寬約四尺,青磚砌成壁,地道中通風很好,沒有潮濕的感覺,顯見建築之時,花費的工程很大。

  張嵐輕輕籲一口氣緩緩說道:"常兄,這地道之中,有多少風險,你比我們清楚,人手如何分配,就請你作主了,不過,我張某人要算一份。

  顯然張嵐對常九之能,心中已然大感佩服。

  常九道:"好!你張兄、王總捕頭,肖寒月,我姓常的,四個人進入地道搜查,何剛、韓伯虎守著洞口,張傑、羅鏢隱在暗處接應,看他們帶著強弓長箭,箭術想是不錯了?"

  王守義道:"他們兩人武功算不得明,但箭術卻造詣不錯,常見分配,正合在下之意。"

  常九道:"王總捕頭不反對,咱們開始行動吧!"

  當先穿過洞口,進入地道。

  肖寒月、張嵐、王守義相繼穿入。

  常九要幾人脫下巡兵的衣服,交給洞外的韓伯虎,道:"立刻把地洞填好……"

  韓怕虎接道:"那你們?……"

  "這地道之中,自有出路,填好地洞,就守在暗處,如到五更時分,還不見我們出手,你招呼何剛、張傑、羅鏢回到趙府中去。"

  韓怕虎道:"這個……"

  張嵐接道:"伯虎,聽常九的。"

  韓伯虎道:"好!我立刻封填地洞。"

  常九撿起青磚,堵好洞口,道:"北面是通往假山密室的去路,南面通到哪裡,就無法推斷了。"

  張嵐道:"先到假山密室中看,再作道理。"

  常九道:"區區帶路。"

  取出形如鐵棒圓筒,執右手中,向前行去。

  敢情,這圓筒也是常九的兵刃。

  肖寒月跨一步,緊隨在常九的身側,右手握在了佩劍的手把之上。

  地道中十分黑暗,運足目力,也只能見數尺外的景物。

  但地道寬敝平坦,走起來全無阻礙,前行十丈左右,帶路的常九,突然停下了腳步。

  原本一條直行的地道,至此分成了兩條,一條向東北方位轉去,一條轉向西北,同時,地道亦變得狹窄了很多,僅可容一人通過。

  張嵐仔細辨了一下方位,低聲道:"如果方向不變,就該通天尚書府中。"

  常九道:"右面岔道通往何處,等一會不難查明白,現在,咱們先到假山密室中看看再說。"

  肖寒月說道:"在下帶路。"當先向前行去。

  他目力過人,可見到一丈外地景物,發覺折轉的地道三尺後,就有石級環轉而上。

  出人意外的,一路上竟無阻礙,登上了一十三層石級之後,果然到了一座石室之中。

  常九晃燃火摺子,只見室中桌椅俱全,而且桌子上還放著一支燃殘燭,燃上燭火,室中景物清晰可。

  石室約一丈見方,除了桌椅之外,還有一張木床,床上枕被俱全,但卻空無一人。

  張嵐四顧了一眼,發覺室壁光滑,地道通至此室,似是已至盡處,伸手在桌、椅擦了一下,道:"桌椅不染纖塵,這是經常有人打掃了?"

  王守義道:"人呢?走了,還是未到?"

  兩人談話的時候,常九已開始四處走動,用手敲打石壁。
li60830 發表於 2018-10-12 15:26
第六回 蛇頭白羽箭 (2)


  地鼠門中的人對土建築的工程上,都有相當的造詣一陣觀察、敲打之後,立刻接道:"人還在這裡!"
  王守義道:"老常你是說這裡還有復室?"

  常九冷冷說道:"王兄如是不信,兄弟炸開給你瞧瞧?張嵐正要開口卻被常九示意阻止。

  "這是什麼所在,豈能使用火藥?"

  說話聲中木榻後面部份光滑石壁,突然自行轉動,一個灰衣婦人,隨著轉動的石壁後,行了出來。

  原來,那地上,是一個轉動的門戶,只是石壁表面結合的很嚴密,外行人看不出來罷了?張嵐雙眉一揚,怒聲說道:"你是什麼人?竟敢私自藏身王府之中?"

  灰認人白髮如雪,但一張臉卻我滑潔白,不見一道皺紋,看上去,很難估算出她的年齡。

  "老身譚三姑……"

  張嵐呆了一呆,道:"白髮龍女譚三姑?!"

  譚三姑笑一笑接道:"老了,白髮龍女是當年江湖朋友送我的綽號,老身有二十未在江湖上走動了。"

  王守義心頭大大地震動了一下,忖道:侯玄,白龍,都在金陵出現,現在,又出來了白髮龍女譚三姑,這位甚有俠名的前輩高人,難道也捲入了趙大夫失蹤的漩渦之中……"

  別看張嵐自負武林中的身份,但在譚三始的面前,卻是端不起他武林長者的架子,一抱拳,道:"譚老前輩怎會……"

  譚三姑揮揮手,接道:"你們找到此處,總算有緣,請坐下說話吧!"

  這石室之中,有兩張椅子,一張木床,譚三姑口中讓開,人卻當先在木床上坐下來。

  張嵐望望兩張椅子,席地而坐,王守義、肖寒月、常九,也隨著在地上坐下。

  肖寒月知譚三姑是何許人物?但張嵐等對她的敬重,想來必是一位前輩高人,神情間也表現得十分恭敬。

  譚三姑目光轉動,掃掠了四人一眼,目光停在張嵐的臉上,道:"你叫張嵐?"

  "張嵐道:"是!老前輩何以得知?"

  譚三站道:"我還知道你是王府的總教席,指點王府侍衛的武功。"

  張嵐心頭震動,道:"老前輩對張某的事,瞭解得很清楚?"

  肖寒月微微一笑,道:"郡主一身武功,想必是譚老前輩傳授的了。"

  譚三姑笑一笑,道:"很聰明的孩子,你叫什麼名字?"

  "晚輩肖寒月。"

  譚三姑仔細打量肖寒月一陣,一整神色,道:"令師是?……"

  "家師自號無名老人。"

  譚三姑一皺眉頭道:"他自號無名老人?"

  "是!"

  "沒有什麼特異之處?"

  肖寒月沉思了一陣,道:"家師身骨多病,左手也不太方便。"

  譚三姑嗯了一聲,目光轉到張嵐臉上,道:"老身避難於此,結識郡主,指點了他一點武功……"

  張嵐接道:"以老前輩在武林中的聲望,當今之世還有什麼人敢犯神威,再說七王爺……"譚三姑道:"江湖中事,不是官府能插得上手,七王爺雖然位高權重,也無法幫得上老身的忙。"

  肖寒月心中一動,道:"老前輩是不是開罪了白羽令門?"

  譚三姑眼中突然暴出兩道神光,盯注肖寒月,道:"你怎麼知道?說!"

  常九接道:"昨夜之中,我們守在花園,發覺了蛇頭白羽箭出現王府……"

  譚三姑吃了一驚,道:"真有此事麼?"

  常九道:"千真萬確……"

  當下把經過情形說了一遍。

  譚三姑嘆息一聲,道:"這麼說來,他們已經發覺了我的藏身之處了,不行,老身得走……"

  她說走就走,起身向外行去。

  張嵐起身攔住,低聲道:"老前輩,意欲何往?"

  譚三姑肅然說道:"不管到那裡都好,就是不能留在此地,白羽令門中人膽大妄為,老身留此,恐怕要累及王府中人了?"

  肖寒月道:"老前輩,白羽令門中人,出現此地,可能別有原因?"

  譚三姑道:"什麼原因?"

  "我們正在追查一件案子……"

  譚三姑道:"什麼案子,如果白羽令門中人幹的,聽老身一言相勸,那就不用追查下去,你們幾個人對付不了他們!"

  肖寒月道:"如果加上老前輩呢?"

  "也不行……"

  譚三姑搖搖頭說:"白羽令門中人,武功雖然高強,但老身自信,還可以和他們周旋一下,但他們那些令人防不勝防的暗器,卻是叫人無法抗拒,我見識過那種變化多端,威力奇大的蛇頭箭的厲害,不是任何武功所能抗拒的。"

  肖寒月道:"這麼說來,江湖之上,就任憑他們縱橫自如;善良百姓,也任憑他們宰割了?"

  譚三姑冷冷道:"初生之犢不畏虎,你可是不信老身的話?"

  對白羽令門中人,個個畏懼,張嵐韓怕虎等都不知如何接口,肖寒月嘆了口氣,道:"譚前輩,晚輩相信你說的句句真實,只是武林中人,都如此害怕他們,任他們橫行無忌,江湖上正義何在?"

  譚三姑微微一怔道:"白羽令門中人數不多,但個個都是第一流的身手,每個人,都能打出蛇頭白羽箭,好在,他們從不和一般民間一強怨,但一旦惹上了他們,非被趕盡絕不可……"

  "難道武林之中,就沒有人敢挺身而出,和他們評個是非出來?"

  肖寒月使目放光,神情間,充滿著激動。

  "年輕人……"

  譚三姑有些慚愧地說:"江湖上實力至上,是非之分,在白羽令門強大的力量之前,就顯得微不足道……"

  她長長嘆息一聲,道:"也許,整個武林中的高手,真的肯同心合力,對付白羽令門,他們雖然人強悍,暗器兇厲,但人數有限,相信可以對付得了,但在門派絕亡的威脅之下,誰又肯強自出頭呢?這就成了各人自掃門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的局面了。"

  肖寒月站起身子,籲一口氣,道:"晚輩如再遇白羽令門中人,倒是希望和他們拼上一陣……"譚三站接道:"年輕人,不用為老身出頭……"

  肖寒月搖搖頭,笑道:"不是為前輩出面,而且,就晚輩的看法,白羽令門在此出現,不是發覺老前輩隱居於此,而是他們捲入了趙大夫的失蹤案子中,那就早晚免不了對面一拼了。"

  譚三站道:"你一點也不怕白羽令門?"

  肖寒月道:"不怕!我不信天下就沒有比白羽令門更強的敵人,彼此之間,如是遇上了,還不一樣要照面一戰。"

  譚三姑沉吟了一陣,突然大笑,道:"好!年輕人,你像說動了老身,也許是昔年一場拚殺,我目睹兩位江湖高手,傷亡在蛇頭白羽箭下,這份恐怖的心情,一直就籠罩著我……"

  肖寒月接道:"逃避不是辦法,要來是總歸會來……"

  "對!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老身不會再逃了,一旦遇上,就放手一戰,也強過這等躲躲閃閃,忍辱偷生了。"

  張嵐暗暗忖道:想不到啊!肖兄弟三言兩語,竟然激起了白髮龍女放手一戰的意志,如果有她幫忙,倒是一個萬難求得的幫手。

  心中念轉,口裡說道:"張某不才,亦願追隨度譚老前輩見識一下白羽令門的厲害,死而無悔。"

  譚三姑笑一笑,道:"老身躲避了十幾年,還是避不開和白羽令門一戰的結果,冥冥中,似是早已注這下了諸位查趙大夫的下落,可有什麼眉目?"

  王守義道:"老前輩不問,在下也不便提出,這座地下密道中,除了這座密室之外,還通往何處?譚三姑道:"前面有一條岔道,但只有三丈多遠……"

  常九一怔,道:"譚前輩查看過?"

  "是!而且勘查了數次之多,那是一條廢道,中途罷手,未再挖掘。"

  王守義道:"譚前輩見過白龍沒有?"

  譚三姑道:"魔刀白龍,老身在十五年前見過一次,自老身避難逃世之後,就未再見過。"

  王守義道:"兩天之前,白龍就在玄武湖畔和肖老弟一戰受傷,也逃到了王府花園之中,失蹤不見,我等為追查白龍下落,才遇得前輩。"

  譚三姑怔了一怔,道:"這麼說來,這座王府花之內似是蘊藏著很多古怪了?"

  張嵐道:"老前輩這麼一說,真是治絲愈棼,千頭萬緒,叫人無從捉摸了。"

  肖寒月道:"不要急,冷靜地分析一下,總會有一個脈絡可尋。"

  譚三姑轉頭看去,只見肖寒月雙目中閃動著智慧的光芒,微微一笑,道:"肖公子,可是已智珠在握,胸有成竹了?"

  肖寒月笑道:"捕捉一點風影,是否能撥雲見日,還得諸位參與,理一個頭緒來?"

  張嵐道:"好!好!肖兄弟,你先說出來聽聽。"

  肖寒月道:"魔刀白龍和趙大夫一案絕對有關,而且,大致上可以確定,他藏身在烏衣巷中,他敢在大白天躍入王府花園,顯是有所仗恃,相信能快速的隱去身形,避開搜捕……"

  常九突然接道:"那是說,這座花園之中,還有一條地道了?"

  譚三姑道:"老身在此住了數年之久,常在夜間指點郡主武功,如果另有一條地道,老身不會全無所知。"

  常九道:"前輩記憶之中,是否有可疑之處?"

  譚三姑沉吟了一陣,道:"大概有一個多月之前吧!那夜無月,老身在花園中指點郡主武功,似有人在暗中窺伺,老身追蹤而去,已不見人蹤?"

  張嵐道:"在什麼地方?"

  譚三站道:"那人似是逃人了東北方的宅院之中。"

  張嵐道:"楊尚書的府邸。"

  譚三姑道:"老身曾經追入那座宅院,但見廣大的宅院之中,一片黑暗,竟有著無從著手之感,想到此地都是公卿侯府,不便擅闖,只好退了出來。"

  常九道:"昨夜之中,有人追人花園,而且通過地道,譚前輩是否知曉?"

  譚三姑道:"郡主告訴我了,老身才能在黑暗中查看一下諸位的舉動。"常九接道:"昨夜三更時分,有人行過地道,也是老前輩了?"

  譚三姑點點頭,道:"但老身只知道有人潛伏園中,但卻不知道白羽令門中人,竟也混了進來?"

  肖寒月一皺眉頭,道:"這件事情,當真是巧合了?"

  譚三姑道:"老身也有同感。"

  肖寒月道:"老前輩是否還會居住此地?"

  譚三姑道:"老身所以住在這等不見天日之處,因為它十分隱密,現在隱密已洩,老身明日和郡主談過之後,再作決定。"

  張嵐吃了一驚道:"譚前輩已答允出手相助,想來不會……"

  "唉!老身能否留在此地,非本身能夠作主,要看郡主的意思了……"

  張嵐還待開口,卻被肖寒月揮手攔阻,道:"既是如此,咱們也不便打擾了,就此別過。"

  他說走就走,抱拳一禮,轉身向外行去。

  張嵐從未見過肖寒月處事態度,如此決絕,呆了一呆,也行禮告辭。

  一行人離開石室,進入地道。

  常九道:"怎麼出去?"

  肖寒月道:"原路退出?"

  王守義道:"為什麼不定地道出口,看看這座地道,究竟通往何處?"

  肖寒月嘆息一聲,道:"如若地道出口,在王府內院,郡主的住處呢?"

  王守義呆了一呆,道:"對!原路退回。"

  常九帶路,退出了地道。

  張嵐雖未阻止行動,但緊繃著一張臉,不悅之色,形諸於外。王守義道:"肖兄弟,現在到哪裡?"

  肖寒月道:"要他們填上挖的坑道,撤去四周的人手,咱們回趙府中去。'張嵐一直忍著,到了賞花軒,再也忍耐不住,道:"半途而廢,填上坑道,我不懂,這是什麼意思?"

  肖寒月道:"咱們留在王府,張兄準備如何追查下去?"

  張嵐道:"這個……"

  肖寒月道:"見到了白髮龍女,咱們已經無法追下去了。"

  "為什麼?"

  肖寒月道:"因為,譚三姑已經堵死了我們的線索……"

  常九接道:"那條岔道,不可能是一條廢道,昨夜中行這地道的人,也絕對不只一個,白髮龍女譚三姑沒講實話!"

  張嵐吃了一涼道:"你們是說譚三姑和是白龍是一夥的?"

  肖寒月道:"譚三姑是不是白龍一夥的,在下不敢妄作論斷,不過,譚老前輩言不由衷,有所掩飾,絕不會錯。"

  張嵐道:"白髮龍女在江湖上一向俠名卓著怎麼會……"

  肖寒月接道:"張兄,不妨仔細想想譚三姑的話,是否有很多矛盾之處,她避居王府中花園密室裡,為了躲避白羽令門中人,但她知道我們潛伏花園,卻不知道白羽令門中人出現,以白髮龍女的武功,是一件不太可能的事!"

  張嵐道:"對!想一想,確實有些可疑!"

  肖寒月道:"咱們行動太快,而且來找地道進口,挖了一條坑道進來使她準備不及,如非常兄找出密室暗門,譚三姑就不會見咱們了。"

  張嵐道:"不知道七王爺是否知道這件事情?"

  肖寒月道:"至少郡主應該知道。"

  王守義道:"唉!看來這件事,麻煩大了……"

  常九道:"王府郡主,豪門千金,怎會和江湖人混在一起。"

  王守義道:"現在,我已經不知道,這件案子,是不是還應該查下去了?"常九道:"哼!做官的人,見了更大的官,自然是害怕得很。"

  張嵐道:"肖兄弟,你看,這件事,是不是應該告訴七王爺?"

  王守義搶先接道:"如果沒有七王爺的支持,這件案子根本沒辦法查下去,楊尚書、李將軍不論那一個,應天府都招惹不起。"

  張嵐籲一口氣,道:"有白髮龍女譚三姑這樣的高手,隱身在王府之中,我這個總教席就變成了聾子耳朵,也該提出辭呈了。"

  常九道:"怎麼?兩位把我們請出來,自己卻打起退堂鼓了。"

  張嵐苦笑一下,道:"常兄放心,張某辭去了王府教席的名義,會以江湖人的身份參與此事……"

  常九道:"好!難怪張兄在武林中受人尊敬,果是一諾千金。"

  王守義苦笑一下,道:"張兄,你可以辭去王府總教席的名義,可是我……"

  常九道:"你就不能辭去總捕頭的身份嗎?"

  王守義道:"張兄是客卿身份,一定要辭,七王爺也沒有辦法留他,但應天府的總捕頭,是國家設的職位……"

  常九道:"你一定要辭,難道應天府還會把你關起來不成。"

  王守義道:"應天府也沒有權力批准我的辭呈,一定要辭,得刑部核准,這就不是三五個月辦得好了。"

  肖寒月道:"其實,王兄以應天府總捕頭的身份參與,辦起事來,方便多了。"

  王守義道:"官方身份,有方便,也有束縛,楊尚書、李將軍、應天府正堂,他們也不會放在眼中,何況我這個總捕頭,說到七王爺府邸,借給應天府兩個膽子,也不敢下令搜查,老實說到現在這個局面,應天府已無能為力,談到品級體制,你們不能隨便進入要員府邸,不過,你們私人行動,抓住了,以律治罪,抓不住,算你們運氣好……"

  常九怒道:"聽口氣,你好像還要反臉成仇,準備抓我們了。"

  王守義嘆口氣,道:"難說啊,楊、李二府,如果有人報案說,家裡有了飛賊,黃知府一定會派我出動抓人……"

  常九道:"好啊!我來金陵,可是你和張兄傳訊邀我來的,現在,你把我當飛賊看,這是什麼世界呀!可真是麻子不叫麻子,叫坑人哪!"

  肖寒月笑一笑,道:"王兄,如若七王爺還支持這件事呢?"

  王守義道:"那就好辦了,七王爺如肯撐腰,一應天府會全力以赴。"

  但聞步履步聲響,賞花軒木門被人推開,趙幽蘭一身黑衣,緩步行了進來。

  這時,正是子夜時分。

  張嵐怔了一怔,道:"趙姑娘,還沒有休息?"

  趙幽蘭笑道:"諸位為家父的事,日夜辛勞,幽蘭心中十分不安,適才不廚準備了幾樣小菜,以供諸位霄夜,杏花,把霄夜送上來!"

  杏花、趙福應聲而入,擺好酒菜,悄然退下。

  趙幽蘭伸手拉過一張木椅,在肖寒月的身側坐下。

  室中立刻靜了下來,群豪你看我,我看你,一時之間,誰也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趙幽蘭若有所覺的,道:"諸位可是要商談什麼?賤妾不便參與……"

  肖寒月接道:"我們確是遇上一些難題,正在研究對策……"

  突然住口,凝神傾聽一陣,接道:"王兄,這花園之中,可有巡夜的人?"

  王守義道:"有……不過……"

  但聞一聲淒厲的慘叫,傳入耳際,拖著長長的餘音,劃空而去。

  張嵐道:"來人已近花軒三丈之內了。"

  何剛、韓怕虎同時離位而起,飛撲花軒室外。

  常九道:"應該有兩個人,我還以為是王兄埋在花軒附近的暗樁,沒有理會……"

  地鼠門中,果然有異於常人的警覺。

  這時,何剛、韓伯虎已抬著一個身著黑色夜行勁裝,背插單刀,頭上戴著一頂特製帽子的大漢,行了進來,帽子遮住了頭臉,只露出兩隻眼睛。

  何剛放下了黑衣大漢,道:"這傢伙受了傷,躺在三丈左右的花叢下面。"

  王守義奇道:"什麼人傷了他?"

  他心中明白,絕不是他派在趙府中巡夜的捕快們下的手,因為,這黑衣人全身不見外傷。

  但聞人聲吵雜,十幾個捕快,弓下弦,刀出鞘地跑了過來。

  大概是,那聲慘叫驚動了這些巡夜捕快,趕來查看。

  王守義揮揮手,喝令捕快退下。

  張嵐緩緩行到了那黑衣人的身前,拉下特製的帽子,道:"服毒自絕?"

  燈火下,只見那黑衣人面上泛起了一層黑氣,果然是中毒之征。

  常九翻動了地黑衣人的身子查看一陣,道:"全身不見傷,又不像被人點了穴道,更沒有自絕的理由……"

  王守義接道:"死了沒有?"

  常九搖搖頭,道:"好像還活著?"

  肖寒月道:"趙姑娘,能不能瞧出來他中的什麼毒?"

  趙幽蘭站起身子,行近黑衣人,瞄了一眼,道:"不要緊,吃點藥就會醒過來……"

  取出一個玉瓶,交給肖寒月,接道:"服用一粒。"

  肖寒月打開瓶塞,倒出一粒紅色丸丹,雖非什麼靈丹妙藥,但可解十幾種毒性,就算藥不對症,服下也不會傷人。"

  肖寒月未再多問,收好玉瓶。

  常九已由肖寒月的手中,取過丹九,右手捏開那黑衣人的牙關,把丹九投入黑衣人的口中。

  片刻工夫,黑衣人忽然挺身坐了起來。

  似乎是都未料到,趙幽蘭的藥物,竟有如此的神效,常九及時出手,在那黑衣人的神志還未完全清醒的時候,點了他三處穴道。

  就這一陣工夫,那人臉上的黑氣,已然消失不見。

  "好藥!看來幽蘭姑娘的醫術,似不在令尊之下了。"

  張嵐讚美地說。

  趙幽蘭神情平靜,對張嵐的讚美之言,沒有喜悅,也未謙辭。她有了很大的改變,只不過,張嵐、王守義也未發覺罷了。

  常九手中已多了一把匕首,望著黑衣人,道:"只要回答我三句話,我就放了你……"

  黑衣人道:"我只想知道,你們用什麼方法傷了我?"

  常九微微一怔道:"你不知道?"

  事實上,常九,張嵐等在場之人,都不知道,這黑衣人,是怎麼暈倒在花叢之下。

  黑衣人道:"我從來沒有見那樣的暗器……"

  常九接道:"你總算開了眼界。"

  黑衣人道:"能不能告訴我,那是什麼暗器,來的是那樣無聲無息?"

  常九道:"可以,不過,你要先回答我們的問話……"

  黑衣人搖搖頭,道:"我不能回答你們什麼,因為,我知道的不多……"

  王守義道:"盡你所能吧!"

  常九道:"你不是很想知道你受傷的經過嗎?"

  黑衣人苦笑一下,道:"看來,你們是不會告訴我了,我相信,我們掩蔽的很好,我受過這種特殊的,居然被你們發覺了,而且,在我們高度的警覺中,會傷在一種神秘的暗器之下。"

  王守義道:"你們來了幾個人?"

  黑衣人道:"兩個。"

  王守義道:"目的呢?"

  "擄走趙姑娘,如果無法捉到活的,那就殺了她。"

  王守義怒道:"趙姑娘和你何怨何仇,為什麼要殺她,你們眼中還有王法嗎?"

  黑衣人苦笑一下道:"我們是奉命行事,既然失手被擒,如何處置我,悉聽尊便了。"說完,閉上雙目,神色平靜,一副從容就義的樣子。

  趙幽蘭突然插口道:."你們根本不認識我,如何對我下手?"

  黑衣人睜開眼睛,打量了趙幽蘭一陣,道:"我們看過你的畫像,而且畫得很像,就和你本人一樣。"

  肖寒月道:"你認識白龍?"

  黑衣人道:"龍白……"

  沉思了一陣,搖搖頭道:"不認識,我認識的人很少,就算我們在一起學藝的人,彼此之間也保持了相當的距離。"

  常九道:"我明白了,你們只是被人訓練成一批神秘的殺手。"

  "黑衣人點點頭,流下兩行淚水,又閉上了雙目。"

  肖寒月道:"他能留出淚水來,證明他良知未泯,對這種殺手的生涯,十分厭惡。"

  張嵐道:"好!先把他關起來。"

  趙幽蘭輕輕嘆息一聲,道:"人與人之間,為什麼要如此的相殘,而且,彼此之間無怨無仇,相距卻又是那麼的遙遠。"

  張嵐道:"懷壁其罪啊!姑娘,令尊的絕世醫術,是招來這場大禍的原因。"

  "我爹因醫術精湛,招來大禍,但他們派人來殺我,又是為了什麼呢?"

  張嵐一下子被問住了,幸好王守義接了口,道:"姑娘,這要怪案子追得太緊,對方大概想釜底抽薪,一了百了。"

  肖寒月神情肅然的道:"殺人滅口,禍連一家,當真是其心可誅了。"

  王守義臉上一熱,道:"所以咱們要全力保護趙姑娘的安全,這方面,我看要肖兄弟多盡心力了。"

  "我會全力以赴,要不是趙大夫丹心妙手,恐怕我屍骨已寒了。"

  張嵐忽然放聲笑道:"幽蘭姑娘,令尊被抓一案,王總捕頭確已盡全力追查,但案情變化,奇峰造出,牽連之大,卻是出人意外,不過,你可以放心,張某人既然插手這件事,一定全力追查下去,就算拼了這條老命,亦是在所不措。"

  趙幽蘭深深一福,道:"多謝前輩垂顧,賤妾亦作了準備,為救家父,不惜傾家蕩產,我已吩咐他們必要時變賣一切產業,需錢之處,前輩不用吝惜,吩咐一聲。賤妾立刻奉上……"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至於保護賤妾一事,倒不勞諸位費心……"

  肖寒月急道:"趙姑娘,事情已經擺明,他們要殺你滅口,你……"

  "我會保護自己……"

  趙幽蘭黯然笑道:"肖兄別忘了,我是趙神醫的女兒,爹把精湛的醫術,用在濟世活人上面,幽蘭不肖,卻把學到的藥理、醫道,用在保命上面,不用為我安危擔心……"

  目光一掠張嵐、王守義,道:"諸位請慢用,賤妾告退了。"

  轉身行出賞花軒,消失在夜色之中。

  王守義看了黑衣人一眼,道:"聽到沒有,你們要殺的趙姑娘,一個富家千金弱女子,竟被你們逼得走投無路,情急拚命了。"

  黑衣人口齒啟動,欲言又止,長嘆一聲,又閉上雙目。

  肖寒月心中一動,低聲說道:"王兄,把他押入地窖,和武鳳姑娘關在一起。"

  王守義先是一怔,繼而點頭,招來兩個巡守捕快,親自把黑衣人押送地窖。

  張嵐目睹王守義走遠,搖搖頭,道:"肖兄弟,這件案子,恐怕應天府辦不下去了!"

  肖寒月道:"張兄的意思呢?"

  張嵐道:"我已經答應了趙姑娘,不會中途縮手。"

  肖寒月道:"如果涉及王府呢?"

  張嵐道:"明天,我去見七王爺,辭去總教席職位,不過,就我在王府中三年觀察所得,七王爺宅心仁厚,不像是……"

  "張兄……"

  肖寒月接道:"事情還未明郎之前,張兄這個王府總教席的職位,作用很大,用不著忙著辭去,小弟之意,張兄不妨就我們數日來所見所聞,探探七王爺的口氣,再作定奪?"

  "對!先看七王爺的態度……"

  這時,王守義回到花軒,大家人座,滿桌佳餚美酒,王守義卻有著食難下嚥的感覺。

  常九三不管的自食自飲,一連喝了三杯酒,方放下筷子,道:"這件事,實在奇怪,我想破了腦袋,就是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張嵐道:"什麼事?"

  常九道:"那黑衣人究竟怎麼傷的,難道趙府之中,還會有什麼高人在暗中協助麼?"

  這正是所有在場之人心中的疑問,常九提了出來,頓然一室訝然,但誰也接不上口。

  常九籲一口氣,又道:"我仔細的查看過,那黑衣人身無外傷,也不是被人點了穴道"

  張嵐道:"他是中毒暈倒?"

  常九道:"不錯,但他如何中毒呢?"

  王守義道:"趙姑娘一粒丹藥,中毒人立刻甦醒,顯然是對症之藥,難道下毒的人,就是幽蘭姑娘?"

  張嵐道:"這個,不太可能吧?她一個不會武功的弱女子,就算有一手調配毒藥之能,也無法把藥物擲出傷人呀?"

  常九道:"這就叫人百思難解了,我常某人在江湖上行走數一年,遇上的奇事很多,莫非趙姑娘是一位深藏不露的高人,連咱們全都被騙過了。"

  王守義搖搖頭,道:"趙姑娘不會武功,天下真有一種奇藥,能使一個不會武功的人在短短數月之中,成為一個武林高手。"

  這自然是不可能的事情,常九皺眉不語。

  王守義目光轉到了肖寒月的身上,道:"肖兄弟,對此事有何看法?"

  "趙姑娘不會武功……"

  肖寒月接道:"但那致人暈迷的藥物,卻可能出自趙姑娘的調製,至於如何使那黑衣人中毒暈倒,那就叫人莫測高深了"

  研討不出一個結果,事情就顯得詭異莫測,本來,嬌弱不勝的趙幽蘭,卻突然間,被籠罩在一層神秘之中。

  仔細想想趙幽蘭的舉止,實也有很多不可思議之處,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少女,卻毫不畏懼江湖中第一流的殺手追殺,當然,她不會相信守在府中的捕快能保護她的安全,一種什麼力量,使他自信有自保的能力?
li60830 發表於 2018-10-12 15:26
第七回 七煞劍法 (1)


  肖寒月回到住處,已是四更時分,日來工作緊張,智能、體力,都有消耗,但精神健旺,毫無睡意,想到對方派來的殺手,個個武功高強,趙幽蘭如何自保,實在是不可思議的事。
  一股急於一探究竟的行動,油然而生,挺身而起,熄去火燭,行出臥室。

  趙府之中,戒備森嚴,有很多懷抱連珠匣駑的捕快,埋伏在暗影之中,另有張傑、羅鏢,分成兩組,各帶三人,夜間分班巡邏。

  這些人,也許無法阻止第一流的高手潛入,但王守義卻已是盡心安排。

  肖寒月步出臥室,行約十步,張傑忽由暗影中迎了出來,道:

  "肖公子還不休息?"

  "張兄辛苦了……"

  肖寒月低聲道:

  "這裡戒備很嚴,敵人卻能輕易混了進來,以你的豐富經驗來看,毛病出在那裡?"

  張傑苦笑一下,道:

  "一是我們的人手不足,趙府地方太大,三十個人分成兩班,暗樁分佈不夠嚴密,第二是來人武功太高,行動靈活快速,剛才,我和羅鏢又都不在……"

  肖寒月接道:"這方面有沒有辦法改進?"

  "有!我已對總捕頭提過,如果不能增加人手,就想辦法調整一下,防守的區域,集中人力在重要地方。"

  肖寒月道:"對!最重要的是要保護趙姑娘的安全。"

  張傑低頭不語,沉默了一陣,道:"肖公子,趙姑娘很奇怪

  "奇怪?張兄是說……"

  "趙姑娘住在一個小跨院中,自然,那地方也是我們保護的重點,但她卻交代我們,不能接近跨院四週一丈之內。"

  "為什麼?"

  肖寒月大感訝異。

  張傑道:

  "不知道,她這麼交代了,我們只好轉告防守在跨院四周的同夥兄弟們,不過,有一位兄弟,無意中接近了跨院,忽然身子一麻,暈了過去。"

  肖寒月停下了腳步,道:"以後呢?"

  張傑道:

  "後來,趙姑娘的貼身丫頭杏花出來了,拿出一顆丹丸,暈倒在那位兄弟服下去,立刻醒了過來,杏花又拿出了四十片金葉子,要他分給趙府中守衛的兄弟們。"

  "這是怎麼回事?那個人怎麼暈倒的?"

  張傑道:

  "我問過那位兄弟,他自己也不太清楚,好像小腿上忽然一疼,人就暈了過去。當然,兄弟們都知道了這件事情,再加上趙姑娘出手大方,大家都遵守著這條約定,防守在小跨院一丈外的地方。"

  肖寒月道:

  "張兄沒有追查下去——

  "怎麼追查!"

  張傑笑一笑,道:

  "受了傷的當事人,都說不清楚原因,要問內情,只有問趙姑娘和杏花了。"

  肖寒月點點頭,道:

  "說的也是。"

  張傑道:

  "這件事,我沒有告訴頭兒,因為杏花再三囑咐,那些金葉子是趙姑娘送給守衛兄弟的一點意思,不要張揚出去,當時,我和羅鏢在烏衣巷裡埋伏,那些金葉子,他們已經分了,很難再要他交交出來。"

  "這不要緊。趙姑娘自動拿出財物,慰問兄弟的辛勞,受之無愧!"

  張傑籲口氣,道:

  "肖公子如此說,我就放心了,四十片金葉,每一片重有五兩,是很大的手筆,守衛兄弟人數不多,所得都很實惠,對保護趙姑娘的事,自然會格外賣力,心中也都對她十分佩服……"

  "只是佩服?"

  "自然也有一些猜測之言?"

  這才是肖寒月要聽的重點,點點頭,道:

  "都猜測些什麼嗎?"

  張傑道:

  "他們說趙姑娘是一位深藏不露的高人……"

  肖寒月笑一笑,接道:

  "只是這句話?"

  "再說下去,就有些匪夷所思,怪力亂神了?"

  張傑籲一口氣,接下去道:

  "兄弟們傳說趙姑娘習過茅山真經,所以具有法力……"

  肖寒月奇道:"茅山真經是一木書?"

  "是!一本流傳在民間的奇書,據說,這本書有役鬼逐狐之能,剪紙成鳥,撒豆成兵,是一本人間奇書。"

  肖寒月道;

  "真有這樣神奇的書嗎?"

  "這就不知道了……"

  張傑搖頭,道:

  "茅山真經這本奇書,流傳很廣,但真正看過的人,卻是從未聽過,那是超出了武技、武力、暗器、劍法的一種神異的力量,一種莫可言喻的玄奇傳說。"

  肖寒月道:

  "這個……"

  "肖公子,這只是傳說,正像流傳於江南的一個傳說一樣,趙大夫有為人續命的才能。"

  肖寒月沉吟了一陣,道:

  "多承指教,張兄很忙,小弟不打擾了。"

  轉身回房而去。

  "肖公子……〝

  張傑追了一步,道:

  "這世間很多的奇異傳說,但可以相信的不多,趙姑娘跨院的神秘,被兄弟們妄加猜測地加以渲染,其實,我也不相信這些事情。"

  "我明白張兄的意思,這些事情在下聽過就算,不會告訴別人。"

  張傑道:

  "肖公子,難道沒有一探玄奇的想法。"

  肖寒月道:

  "好奇之心,人皆有之……"

  "只要行近跨院禁區……"

  張傑道:"就可真相大白了。"

  肖寒月微微一笑,道:

  "張兄,趙姑娘請精通藥理,趙府中存有著天下最齊全的藥物,幽蘭姑娘調配一些藥物,分佈在跨院四周,使人在不知不覺中,為毒所傷,自然是大有可能的事。"

  張傑凝思了片刻,道:

  "有道理,肖公子請休息吧!"

  張傑的如意算盤想是借肖寒月的力量,一探跨院之密,解會心中之疑,但肖寒月似有意規避。

  事實上,肖寒月最關心的是趙幽蘭是否真的有自保能力,這方面張傑已給了他肯定的答案。

  賞花軒中的氣分沉悶,王守義,肖寒月相對而坐,但誰也沒有說話。

  其實,兩人心中都有很多話想講,只是誰也不知道如何開口。

  王守義終於忍不住了,輕輕籲一口氣,道:

  "肖兄弟,這件事,你有什麼打算?"

  肖寒月道:

  "等張見回來,咱們先瞭解一下七王爺的態度再說……"

  王守義接道:

  "對!肖兄弟,你不但是文武全才,而且,還能體諒朋友的苦衷,難得啊!難得。"

  肖寒月微微一笑,道:

  "王兄,其實,你也用著為這件事發愁,官身不自主,如有為難之處,儘管放手,我想趙姑娘也會諒解。"

  王守義道:

  "目前的情勢已很明顯,這件事如果牽涉上王府,就算我王某人拚了腦人袋辦下去,知府大人也不會答應,如果沒有七王爺的支持,應天府也沒有能力找上楊宅、李儲……"

  話到此處,突然頓住,雙目卻凝住肖寒月的臉上。肖寒月笑一笑,道:

  "王兄,說下夫!"

  王守義道:

  "肖兄弟咱們一見如故,但官場的事,不是江湖,憑武功快意恩仇,這中間牽扯的太過廣泛,如果尚兄弟能勸勸趙姑娘……"

  "勸她不再追查趙大夫的下落……"

  肖寒月嘆口氣道:

  "這種話,讓我如何說得出口?"

  王守義道:

  "放棄了追查,還有別的辦法,擄走趙大夫的人,意在長生神丹,只要趙姑娘肯合作,把藥物配出來,趙大夫自然不會受到傷害。"

  "這倒可以試試,只是,這件事,和什麼人談呢?"

  肖寒月提出了疑問。

  "武鳳,關在地窖中的武鳳,是最好傳達消息的人,不過,張總教席和我,都不能出面,私底下疏通、談判,恐怕要你肖兄弟出面擔當了。"

  "能得如此,在下是義不容辭,不過,王兄,寒月也有一事請教。"

  王守義苦笑一下,道:

  "請說吧!"

  肖寒月道:

  "如若談判不成,雙方鬧了兵刃相見的局面,王兄會不會反過來對付我們?"

  王守義道:

  "果然不出我所料,肖兄弟,你這反手一記,還真叫我招架困難,這麼辦吧!如果,這件案子辦不下去,我立刻稱病告休,閉門謝客,這件事不到水落石出,不再出山。"

  "好!就這麼一言為定,以茶代酒,我敬王兄一杯。"

  肖寒月端起茶杯。

  "生受了,請!"

  王守義端起茶杯一飲而盡。道:

  "肖兄弟,這是最壞的打算,希望七王爺,仍然支持這件事情,我王某人也轟轟烈烈的,辦一件震動天下的案子,然後,該辭去這個總捕頭的職位了。"

  肖寒月道:

  "家母要我苦讀經書,救取功名,幸好小弟讀書未成,如果真要得了一官半職,很多事恐都難率性而為了。"

  "肖兄弟,伴君如伴虎啊,官場中事,繁文得節,禁忌重重,那能得隨心所欲,放情任性……"

  這時,張嵐突然大步行了進來。

  王守義、肖寒月同時站起身子。

  張嵐神情凝重,自己倒茶喝了一口,緩緩坐下,看看肖寒月,搖搖頭,嘆了口氣,道;

  "真是豈有此理!"

  王守義替張嵐沖滿茶杯,道:

  "張兄,七王爺怎麼吩咐?"

  "不准我的辭離。"

  這究竟是好是壞?連善於察言觀色的王守義,也被搞糊塗了,沉吟了一陣,道:

  "也不准你插手趙大夫的案子了?"

  "那倒沒有……"

  張嵐籲一口氣,說道:

  "只是給我出了一個難題。"

  王守義如釋重負的笑道;

  "只要七王爺支持這件案子,別的事,都好商量。"

  "商量?……"

  張嵐瞪著王守義,道:

  "怎麼個商量法?"

  王守義呆了一呆,道:

  "莫不成還有更令人為難的事?"

  張嵐道:

  "為難得很?"

  肖寒月也被鬧糊塗了,皺皺眉頭,道:

  "張兄,究竟是什麼事?說出來,大家研究一下。"

  張嵐嘆息一聲,道:

  "七王爺提出了一個匪夷所思的問題,問我能不能對付白羽令門?"

  王守義呆了一呆,道:

  "什麼?七王爺也知道白羽令門?"

  張嵐道:

  "一定是譚三站說出來白羽令門的事,只是不知道她透過郡主說出,還是她自己告訴了七王爺?"

  肖寒月道:

  "張兄怎麼說?"

  "我不能欺騙七王爺,只好據實而陳,說出來白羽令門在江湖上的兇惡手段?"

  王守義道:

  "七王爺作何處置?"

  張嵐道:

  "七王爺問我,用什麼辦法對付白羽令門,你們說,我該怎麼回答?"

  肖寒月苦笑一下,道:

  "實在很難回答。"

  張嵐搖搖頭,道:

  "沒有辦法,我只好抬出你肖兄弟了。"

  "我?"

  肖寒月吃了一驚,道:

  "對白羽令門的事我,我是一無所知,我能告訴七王爺些什麼了"

  "唉!事情的變化,完全出乎意料之外,我說你能對付白羽令門,不過是用來應急,卻不料郡主突然開了口,竟要考核一下你的武功……"

  張嵐搖搖頭,苦笑道:

  "七王爺坐在一側,也不加阻止,這就把我給窘那裡了……"

  肖寒月道;

  "不行,不行,我怎麼能和郡主動手!"

  張嵐道:

  "我已經答應了,你要堅持不肯,我也不能勉強……"

  王守義接道:

  "肖兄弟,你要是堅持不允,我看趙大夫這件案子,也無法辦下去了。"

  肖寒月苦笑一下,道:

  "這個,在下……"

  張嵐接道:

  "和誰動手,七王爺沒有說,不過,答應了,就要作最壞的打算,除了郡主之外,還要對付譚三姑……"

  "這是趕鴨子上架!譚三始的武功何等高強……"

  常九快步奔入花軒,接道:

  "還要用車輪戰法對付肖兄弟一個人。"

  王守義冷冷說道:

  "姓常的,我們在談論大事,你不懂,就不要插嘴?"

  常九道:

  "我聽得很清楚,難道……"

  肖寒月接道:

  "常兄請坐……"

  目光轉到張嵐的臉上,接道:

  "張兄,我答應,不過,官場中禮數繁複,小弟可是一片茫然,勝負之間,應該如何把握,還要張兄指點。"

  "能勝不能敗……"

  張嵐冷肅的臉上泛現出了笑容,道:

  "能勝不能敗,如果郡主出手,自然要手下留情,至於譚三姑,如果你力能所及,倒不妨給她一點教訓。"

  肖寒月道;

  "傷了她?"

  張嵐道:

  "最好是下下她的面子,如果收手不及,救勝第一,就算傷了她也不用有所顧忌。"

  肖寒月道:

  "我明白了,咱們幾時動身?"

  張嵐道:

  "越快越好,肖兄弟坐息一下,咱們立刻動身。"

  肖寒月道:

  "不用坐急了,咱們現在就走。"

  常九看看肖寒月道:

  "你真的要和譚三始動手?"

  "無可奈何!常兄,事情逼得了頭上,小弟不願意也不行了。"

  常九吁了一口氣,看著張嵐,道:

  "張總教席,譚三姑比白龍還要高明!"

  張嵐苦笑一下,道:

  "我自知不是白髮龍女的對手,如果不惜重肖兄弟,你常九怎麼樣?"

  王守義接道:

  "常九,我說肖兄弟勝,你要不要賭一下?"

  肖寒月忽然站起身子,道:

  "張兄,王總捕頭和常兄能不能去?"

  張嵐道:

  "能!七王爺已經要人在牡丹廳中準備了香茗細點。"

  王守義道:

  "肖兄弟,去換件衣服……"

  肖寒月行入牡丹廳時,七王爺竟然早已在座,白髮龍女譚三姑、盈盈郡主,分坐在七王爺的兩側,四個佩劍侍衛,守護在牡丹廳外。王守義搶一步大禮參拜,七王爺卻連連揮手,道:

  "起來,起來,今天是以武會友,你們都是我的貴客,不用把我以王爺看待,我以私人身份參與,只是想開開眼界,諸位都請坐吧!"

  口中說著,兩道目光卻一直在肖寒月的身上打量。

  肖寒月換穿了一身天藍勁裝,猿臂蜂腰,身佩長劍,英挺中帶一股雅逸氣質。

  腹有詩書氣自華,肖寒月滿腹經綸,自然和出身江湖草莽的人物,大有不同。

  朱盈盈也盯著肖寒月看,只看得芳心怦然一動,那日肖寒月扮作修花工人,布衣布履,臉上還抹了黑灰,那是濃雲掩月,塵蒙明珠,一日之隔,兩番相見,給人的感覺竟然是霄壤三別。

  譚三姑也在暗中打量,發覺了肖寒月英華內蘊,目如朗星,修為之深,竟然是莫可預測。

  張嵐帶幾人入了座,望望肖寒月,道:

  "王爺,這就是幕席所提的肖寒月。"

  七王爺點點頭,道:

  "你讀過書?"

  肖寒月道:

  "是!草民讀書未成……"

  盈盈突然接道:

  "那習劍有成了?"

  肖寒月想一想不該是太謙虛的時候了,笑一笑,道:

  "回郡主的話,寒月不敢自謙,略有小成。"

  郡主嫣然一笑,道:

  "爹,你看他說話文詞謅的,那像江湖人嘛!"

  七王爺正想開口,譚三姑已搶先道:

  "肖公子,今年貴庚啊?"

  忽然們到年齡上來,廳中人,都不禁為之一呆。

  肖寒月道:

  "這個重要嗎?"

  "很重要……"

  譚三姑說:

  "一個習練內功入了大乘之境的人,可以駐顏益壽,掩去實際年齡。"

  "原來如此……"

  "肖寒月淡然一笑,說:

  "寒月虛度十四年。"

  譚三姑一揚雙眉,道:

  "說話要誠實。"

  肖寒月道:

  "寒月說的實話,老前輩可要晚輩起誓?"

  譚三姑冷笑一聲,道:

  "事關重大,老身不得不查問清楚。"

  "還有什麼要問?"

  肖寒月也有些惱火了,語氣已顯不善。

  譚三姑道:

  "老身查看過花樹上留下的痕跡,確是蛇頭白羽箭的形狀。"

  肖寒月道:

  "本來就是,何須隱瞞?"

  白羽令門中人逼得老身退出江湖,隱身石室,肖公子憑什麼敢和白羽令門中人作對?"

  肖寒月道:

  "譚老前輩怕了白羽令門中人,難道要天下人,都害怕白羽令門中人不成?"

  "肖公子好大的口氣,老身傳藝郡主,情意深厚,也深知白羽令門中人,莫可理喻,如若無人能對付,又何必招意那群涯背必報的江湖狂人?"

  肖寒月淡淡一笑,道:

  "老前輩為郡主設想,出於愛護之心,在下十分敬佩,不過,你隱身王府,已替郡主招來了強敵,再說白羽令門中人如果真是無惡不作,為害天下,總要有人拔刀而起,阻止他們的兇焰。"

  譚三姑忽然放下臉,微微一笑道:

  "肖公子豪氣干雲,老身佩服,不過,對付那批狂人,需要的是深搏的武功,精湛的藝業,但憑三寸不爛之舌,只恐怕無法驚退強敵,反而招來了殺身之禍,牽連所及,殃及池魚,那就愚昧得可悲了。"

  話已引入正題,肖寒月暗暗籲一口氣,道:

  "以老前輩的看法,什麼樣的人,才能對付白羽令門?"

  譚三站:

  "至少能過老身這一關的人,才有和白羽令門中人一戰的能力。"

  肖寒月道:

  "老前輩早已存了一試在武功之心?"

  譚三姑道:

  "菩薩心腸,霹靂手段。"

  肖寒月道:

  "請前輩賜教。"

  盈盈郡主突然站起,道:

  "肖寒月稱過我這一關。"

  肖寒月,點點頭,道:

  "好!郡主早和譚老前輩計議好了,在下恭敬不如從命。"

  盈盈郡主一片天真,嫣然一笑,道:

  "師父本來不答應的,是我再三要求,咱們到廳外動手,請吧!"

  她日裡說清,人卻當先行了出去。

  七王爺別未阻止,但關心之情,溢於眉宇,也緊隨而出,譚三姑、張嵐、常九、王守義,也緊隨出廳。

  盈盈郡主已亮出了長劍,一付迫不及待的神情,道:

  "肖寒月,快些亮劍。"

  肖寒月和人動手數次之後,信心已增,笑一笑,道:

  "在下空手奉陪……"

  郡主冷哼一聲,道:

  "好!小心了。"

  飛身撲上,一劍刺出。

  肖寒月急急一閃,忽然間飄出八尺。

  他只想避開一尺距離,但動之間,竟然身如飄絮,遠出意外。

  郡主長劍連變,化作千鋒,一片寒芒,急襲而至。

  張嵐、王守義、常九,只看得暗暗驚心,想不到千金之軀的一位郡主,竟然把劍練到這等境界,變化之妙,劍勢之快,三人都覺著手中縱有兵刃,也不易接下。

  何況,肖寒月手中無劍。

  劍如龍蛇飛起,幻起一丈方圓的光影,肖寒月被困入了一團劍光之中。

  七王爺捋髯微笑,似對愛女的劍術成就,大感欣慰。

  忽聞肖寒月大聲喝道;

  "郡主原諒,肖寒月得罪了。"

  劍光劍收,忽然不見,握在郡主手中的長劍,忽然到了肖寒月手中。

  沒有人看清楚,肖寒月如何奪下了郡主手中之劍。
li60830 發表於 2018-10-12 15:26

第七回 七煞劍法 (2)


  朱盈盈似是不相信劍被人奪了過去,呆了一陣,嘆口氣,道:
  "我練了七、八年的劍,想不到竟是如此無用。"

  她天真無邪,勝負之事,並不放在心上,出言自責,只是有感而發,肖寒月卻聽得大感愧疚,奪她兵刃,是否太過,雙手捧劍,返還郡主。

  朱盈盈微微一笑,收回長劍,道:

  "你這空手奪劍的本領,肯不肯教給我?"

  七王爺急急接道:

  "盈兒回來,不許胡鬧。"

  朱盈盈對肖寒月眨眨眼睛,退到七王爺的身側。

  這是,張嵐才王守義心中高興萬分,但兩從卻都強忍著,不使喜悅外露。

  常九卻是看得驚訝莫名,他知道肖寒月身負絕技,但高強如斯,卻是大出意外。

  譚三姑神情凝重地緩步行近肖寒月,道:

  "肖公子果然高明。"

  肖寒月道:

  "一時僥倖罷了,老前輩請賜招?"

  譚三姑道:

  "老身也用劍,肖公子是否也要空手接我幾招?"

  張嵐心頭一震,忖道:"白髮龍女,功力何等深厚,肖兄弟被她套住,可是大大的不妙,但又不便出言點破,心中空自焦急。

  肖寒月道:

  "在下不敢託大。"

  張嵐心中一喜,暗道:答得好,肖兄弟當真聰明得很。回顧王守義,王守義微微頷首,相對會心一笑。

  譚三姑點點頭,笑道:

  "老身是一柄軟劍……"

  右手一揚,一道寒芒電射而出。

  原來,譚三始的軟劍,竟然是藏在袖中。

  肖寒月右手早已搭在了劍柄之上,右手揚動,長劍離鞘,寒芒飛起,急封來劍。

  譚三姑手腕揮轉,軟劍伸縮如電,倏忽之間,連攻了二十七劍。

  二十七劍,分攻向二十七個不同的方位。

  但肖寒月竟然站在原地未動,揮劍封架,連封了二十七劍。

  兩個人的劍勢,都是異常快速,一旁觀戰之人,只見雙方的劍光,連綿飛旋,根本看不清楚他們的攻拒劍勢。

  譚三姑連續攻擊二十七劍之後,劍勢突然一緩,同對向後退了兩步,準備拒擋肖寒月的反擊。

  但肖寒月橫劍平胸,並未還擊。

  白髮龍女心中明白,自己連綿二十七劍攻勢,天下能夠接下的人不多,一般來說,都會以攻制攻的方法,來破解這種連綿快速的攻勢。

  但肖寒月卻一反常態,靜站原地不動,完全是防守的架式。

  最使譚三姑訝異的是,她一直瞧不出肖寒月的劍路,只覺他舉劍對擋攻勢,出劍、收劍,一招就是一招,劍招與劍招之間,完全沒有連綿在一起的氣勢、變化。

  似乎是,肖寒月全憑著銳利的眼光,正確的判斷,看到譚三姑攻來的劍招,然後再舉劍封擋,在譚三姑這樣高手、快劍之下,幾乎是一件絕不可能的事。

  但肖寒月卻做到了。

  武林中一級高手相搏,能把連綿的招式,用快速的轉化,把它連成一片,所謂刀刀如江河倒掛,劍劍似春蠶吐絲,接成一片刀網、劍幕,把敵手圈入了刀網、劍幕之中。

  遇上了此等攻勢,只有用兩種方法破解,一種是以快打快,用相同的快速變化,亦結成刀網劍幕,相與抗拒,另一種辦法是千鋒集一,突破網、幕,阻斷敵人的攻勢,爭取先機,出手的反擊。

  但肖寒月的打法,卻是大違常情,好像是全采守勢,敵人攻一劍,他就擋一劍,連連擋開了二十七劍。

  "肖公子!怎不出劍還攻?"

  肖寒月茫然一笑道:

  "老前輩,如若你覺著在下已經通過考驗,似乎可以住手了。"

  譚三姑道:

  "我見過你的防守劍招了,但我還沒有見過你攻敵劍勢。"

  肖寒月道:

  "一定要攻一劍嗎?"

  譚三姑臉色一變,道:

  "一劍,難道你認為我一劍也接不下來?"

  肖寒月籲一口氣,長劍斜斜指向譚三姑,道:

  "在下恭敬不如從命了。"

  其實,肖寒月第一次用劍和人動手,雖有攻敵的劍招,但卻不知該用那一招才好。

  這時,譚三始的神情,突然變得十分緊張,肖寒月長劍斜出,立刻透出了濃烈的殺氣。

  站在牡丹廳外的七王爺、王守義等,也感覺到一股無形的殺機,使人有種危機迫在眉睫的感覺。

  劍芒顫動,肖寒月的長劍終於攻出了一招。

  譚三姑右袖中疾飛出一道青虹,靈蛇一般盤身飛繞,化作一片青色光幕,但仍然擋不住肖寒月攻出的一劍,那顫動的劍芒,竟把譚三站統身的劍氣震得四分五裂,一劍直入。

  肖寒月心中警覺,急急收手,劍已見血,譚三站暴退一丈,左肩衣衫洞裂,一股鮮血泉湧而出。

  這一劍,似是扎的不輕,如非肖寒月及時收劍,這一下勢非洞空肩骨不可。

  肖寒月呆住了,想不到一劍竟有如此威勢,傷人見血,心中大感不安。

  事實上,全場震驚,七王爺緩緩一口氣,保住王爺的架勢,回頭看看張嵐,欲言又止。

  譚三姑右手按住傷口,恭恭敬敬地說道:

  "七煞劍招,你是劍瘋子的傳人!"

  "劍瘋子?我……"

  朱盈盈奔到譚三始的身側,取出一方絹帕,包起譚三姑的傷口,雪白的絹帕,立刻被鮮血染紅。

  肖寒月還劍入鞘,一抱拳,道:

  "老前輩,在下藝有所宗,但恩師名諱,確實無法奉告,個中遇合,很難解說,不過,我師雖有殘缺,但決非瘋子,我傷了老前輩,十分抱歉,前輩可以責怪寒月,還請不要辱及我師。"

  譚三姑奇道:

  "你真的不知道傳你武功,劍法的人是誰?"

  "我師自號無名老人。"

  "肖公子……不要誤會……"

  譚三始解釋道:

  "天下高人,一招能傷老身的劍法,絕無僅有,除了七煞劍招之外,我想不出還有什麼劍法,當今武林之世,除了劍瘋子之外,無人有此能耐。"

  肖寒月籲一口氣,默然不語。

  七王爺望了張嵐一眼,低聲道:

  "張總教席,請去查看盈兒師父的傷勢,包紮敷藥……"

  "王爺放心,肖公子手下留情,這點傷勢老身還承受得住。"

  肖寒月苦笑一下道:

  "王爺,譚前輩,寒月失手,攪擾了雅興,就此別過了。"

  抱拳,轉身向外行去。

  七王爺呆了一呆,很想叫住肖寒月,但他是王爺身份,平時一呼百諾,尊貴無比,一時之間,想不出適當措詞。

  張嵐心中更是焦急,但見七王爺的僵硬的神色,也不知該如何處措。

  "肖公子留步,老身……"

  但見人影翩飛,盈盈郡主已飛躍而起,攔住了肖寒月的去路,道:

  "你不能走!"

  肖寒月道:

  "郡主可是要拿下寒月治罪?"

  朱盈盈嗤的一笑,道:

  "你犯了什麼罪啊?再說我也沒有本領拿下你啊!"

  她胸無成府,一片嬌稚,說的話雖然覺著可笑,但卻是心中所思,句句真實。

  "噢……"

  肖寒月小的神情輕鬆了不少,接道:

  "那麼郡主阻止在下的去路,是何用心?"

  "我想請你留下來,因為,師父有很多話要對你說……"

  她突然放低了聲音,接道:

  "我爹也想和你談談,只不過,他不好意思叫住你,但我看得出他的神色,爹的心事一向瞞不過我!"

  "這個……"

  肖寒月沉吟起來,動手試招,到了刃上見血的境地,留下來,有著一種尷尬難處的感覺。

  譚三姑已行了過來,道:

  "肖公子,七煞劍招用出,例必見血,你宅心忠厚,老身受創不重,關於令師的另一個雅號,稱作劍帝,劍道中的皇帝,那是無與倫比的尊稱,直到他創出七煞劍招之後,這幾招太過霸道,所以,江湖中人又稱他劍瘋子,雖然是有些譏諷的味道,但他一生嗜劍如瘋如狂,非如此,也無法創也這等玄奇的劍法出來。"

  "原來如此,譚前輩見過家師嗎?"

  "沒有!劍帝雖然名動天下,但過他的人卻是不多,他遊戲風塵,居無定址,經常出現江湖,如清風過渡,無跡可尋,是一位市井大隱,算起來,恐已幾十年沒有聽到過他的消息了,肖公子竟然得他垂顧,授以技藝實在是夢寐難求的奇遇。"

  肖寒月輕輕嘆息一聲,暗道:慚愧,學得恩師一身技巧,今日才得知道老人家一點來龍去脈。

  朱盈盈一笑,道:

  "好了,肖公子,我師父說的很清楚,你可以留下,請入花廳中談吧!"

  肖寒月道:

  "在下閱歷不豐,少不更事,處事待人急躁了一些,還望譚前輩多多原諒。"

  譚三姑道:

  "肖公子能冰釋誤會就好了,請入廳中坐吧!老身還有大事請教。"

  肖寒月回到廳中,氣氛頓然間和睦起來。

  七王爺吩咐侍侯的宮女送上精緻茶點後,示意她們退出花廳。

  話入正題,譚三姑看了張嵐一眼,道:

  "今日之事,出於老身的建議,但老身是為了王府的寧靜,郡主的安全,如對張總教席有失禮之處,還望張兄原諒。

  張嵐心中確實有些不愉快,但譚三站幾句致謙的話,頓時張嵐心與開郎,譚三姑如此謙遜,張嵐覺著面子十分光彩,哈哈一笑,道:

  "譚前輩言重了,殊途同歸,在家都是為王府著想。"

  譚三姑臉色一整,道:

  "白龍不過是一個殺手,縱然刀法凌厲,老身自信能對付他,但白羽令門中人就不同了,他們是一個詭可怕的組織,人數雖然不多,但個個武高強,而且他們配合佳妙,神出鬼沒,膽大妄為,無法無天,一旦他們鬧得王府中來,對付他們的確非易事,不過,現在有了肖公子這樣的高手,情形又自不同了?"

  她推崇肖寒月,不知道何故,盈盈郡主也聽得十分高興,目光一膘肖寒月,嫣然一笑。

  肖寒月卻聽得臉上發熱,道:

  "寒月全無對敵的經驗、閱歷,還得諸位多多指點。"

  譚三姑道:

  "白羽令門有多少人,大概江湖上沒有人真的清楚,他們最可怕的,不是武功,是那種外形完全一樣,作用不同的蛇頭白羽箭,蛇頭中有藏毒針,有藏磷火,最可怕是內藏爆炸的火藥,不能封擋,不能手接,和他們為敵之前,必是先想個對付蛇頭白羽箭的方法出來。

  肖寒月沉吟一下,不見有人開口,點頭接道:

  "這一點如果我們早作準備,我相總可以找出對付它的方法,白羽令門中人,除了蛇頭白羽箭之外,不知道還有什麼可怕的地方?"

  "能對付蛇頭白羽箭,白羽令門中人的威力,就減去了十之七八……"

  譚三姑微笑說道:

  "肖公子可是胸有成竹了?"

  肖寒月回顧了常九一眼,道:

  "常見告訴過我蛇頭白羽箭的利害,寒月已經開始思索,不過,尚未完全想好,待構思成熟,再和前輩研討。"

  這就是才慧,胸羅錦秀,思維有方,不同於江湖草莽人物的地方。

  常九突然接口道:

  "譚前輩,以你成就之高,難道真的不知道王府周圍有江湖高人出沒?""知道一些,不過,老身一直認為是張總教席在訓練王府侍衛的活動,未多留心。"

  常九道:

  "譚前輩覺得王府周圍,哪裡為可疑?"

  "這個……"

  譚三姑沉吟了一陣,接道:

  "在沒有找出確實的證據之前,老身不便妄言。"

  七王爺神情肅然地說道:

  "難道王府周圍,真的盤踞了一批江湖兇煞嗎?"

  常九道:

  "不會錯,至少,這王府附近有他們一處落腳的地方。"

  王守義聽得直出冷汗,暗道:這小子說話不知輕重,直來直往,冒犯了七王爺,怎生是好?

  幸好,七王爺很有氣度,笑一笑,道:

  "常壯士追蹤尋人之能,天下第一,不知能不能找到他們落腳之處?"

  常九道:

  "應該不難,難的是這王府周圍,都是公侯府第,常某人不能擅入追查。"

  七王爺沉吟了一陣,看看張嵐、王守義,道:

  "你們可以查,不沒有找出證據之前,我不便說話。"

  王守義道:

  "有王爺這道口諭,卑職自當全力以赴。"

  七王爺淡淡一笑,道:

  "小心一些,別要把柄落在別人手中。"

  王守義道:

  "是是是,卑職會加倍小心。"

  七王爺看看王守義,道:

  "江湖中人,以武犯禁,快意恩仇,自有朝廷的王法懲辦,殺人償命,但如江湖人和官府勾結一起,那就包藏禍心,事態嚴重了,我聽說你辦案的能力很強,但茲事體大,必須真憑實據,只要有憑證,你們儘管放開手追查下去。"

  這幾句話,給了王守義很大的鼓勵,頓有著赴湯蹈火,萬死不辭的感受。

  肖寒月也覺著七王爺的確是一位值得去尊敬的人,他明辨是非,卻又能禮下士。

  譚三姑暗中示意,盈盈郡主立刻站起身說道:

  "爹,娘還在等您吃飯哪!"

  七王爺笑一笑,站起身子,道:

  "好!你們談談,有什麼要我幫忙的地方,告訴張總教席一聲就是。"

  他心中明白,他們要研商行動細節,自己的王爺身份,對這些事,確也有不便與聞之處。送走了七王爺,王守義大為振奮的道:

  "過去,咱們全想的不對,七王爺如此支持,咱們卻全盡往壞處想。"

  譚三姑卻憂形於色的接道:

  "真要和白羽令門正面衝突,是一場兇險絕倫,異常搏殺,肖公子如有對付白羽令門的方法,請先說出來,先作準備……"

  蛇頭白羽箭那樣霸道的暗器,人人都心存畏懼,廳中人的目光,都集中肖寒月的身上。

  肖寒月淡淡一笑,道:

  "在下想,如能製造出一種可擋暗器的鐵傘,至少可減去蛇頭白羽箭的部分威脅。"

  張嵐道:

  "什麼樣的鐵傘?"

  肖寒月道:

  "此傘製造不難,但需要一些巧手工匠……"

  伸手由懷中取出一張白箋,攤在桌上,接道:

  "鋼片交錯,用鐵線結合起來,外麵包上油布,傘骨亦用鋼條作成,拿柄用兩尺六寸的套管,內藏強力機簧,可以射出四寸以上的鐵鑄,機簧裝在傘柄上,轉動鐵柄,連續可以射出六支鐵箭,圖樣在下已經畫好,照樣打造即可。"

  張嵐拿著圖樣瞧了一陣,道:

  "我立刻叫人打造。"

  常九道:

  "張兄,此事要絕對機密,不可洩露出去,才能收一擊成功之效。"

  張嵐笑道:

  "這個儘管放心,保管是絕對機密。"

  譚三站道:

  "蛇頭磷火箭,見物即燃,最好多造幾把,以備補充。"

  張嵐道:

  "我要他們趕工,儘量多造幾把。"

  譚三姑道:

  "張總教席,對付白羽令門中人那樣的高手,不能寄望王府中的侍衛,再說他們還要保護王府,如能邀請一些幫手……"

  張嵐接道:

  "如若以江湖上的方法辦理,邀請武同道參與,倒是不難,但此事涉及太廣,只怕有所不便。"

  王守義道:

  "對!咱們在辦案子,不能驚動大多江湖中人,必要時,可以調動官兵。"

  譚三姑沉吟了一陣,道:

  "我最擔心的是王府受到掠憂,調一些精幹官兵,多帶匣弩弓箭,加強戒備,總是聊勝於無,但最重要的是咱們不能以王府作為發號施令的地方,老身太瞭解白羽令門中人了,一旦正面對上了,他們一定會展開反擊。"

  張嵐看看肖寒月,道:

  "肖兄弟,你看以永樂堂作為對敵發令的堂口如何?"

  "應該可以,趙家已陷入漩渦,幽蘭姑娘早已存毀家救父的打算了。"

  譚三姑道:

  "咱們分頭辦事,王總捕頭,肖公子先回趙府,張嵐總教席去趕製鐵傘,老身安排一下,咱們天黑之前,在趙府見面。"

  肖寒月早有著一探趙幽蘭跨院神秘的衝動,但還是強自按捺下去,他沒有去趙幽蘭居住的跨院,卻到了囚禁武鳳的地窖中。

  這些地窖,本是趙百年收有名貴藥物的地方,建築得很堅牢,有內外兩重鐵門,四名捕快,分守鐵門內外,肖寒月進入地窖,才發覺地窖中很舒服,地方寬大,還有床褥、棉被,一盞琉璃,照得一室通明,武鳳和那黑衣人,各自盤膝閉目,坐在一張木榻上。

  肖寒月大感奇怪的是,這兩個人竟然未加捆綁,以兩人武功之高,不知何以竟然不作逃走的打算,甘作階下之囚。

  肖寒月揮揮手,使隨行入室的捕快退出去,道:

  "武鳳姑娘……"

  武風睜開眼睛,目光竟然十分平和,這又使肖寒月大感驚奇,原想武風火爆的嬌叱怒吼,並未出現。

  "我只想知道,你們用的什麼方法,廢了我的武功?"

  武鳳帶著一抹無可奈何的苦笑。

  肖寒月怔了一怔,道:

  "你被廢了武功?"

  武風道:

  "如果,我還有武功,豈會如此安分地坐著……?"

  她語聲一頓,接道:

  "真奇怪,我怎麼變了很多,照我的性格,我就是逃不出去,也不會甘心這樣活著,難道我連尋死的勇氣也消失了?"

  看她說話的神情,絕對正常,只是性情上有了很大得轉變。

  肖寒月暗暗忖道:難道這又是趙幽蘭的手段?能使一個人的性情,在極短的時間內,完全改變。

  心頭震動,人卻緩緩會下了,吸一口氣,使心情平靜下來,道:

  "早想來看你,可是事情太忙……"

  武鳳笑道;

  "你還能活著來持我,也真是命大的狠。"

  確實遇上了幾次兇險,不過,總算被我擋過去了。"

  武鳳雙目盯注在肖寒月的臉上,瞧了一陣,道:

  "真難為你了,見過文雀沒有?"

  "沒有!"

  武鳳嘆息道;

  "希望她還好好的活著!"

  肖寒月一呆,道:

  "你是說……"

  "我不知道,她沒有完成任務,總是免不了要受懲罰,希望主人喜愛她,不要處罰得太重才好,我們從小在一起長大,情同姐妹,你把我抓住,為什麼不把文雀也抓住呢?"

  "我……"

  肖寒月苦笑一下說:

  "下一次,再見到文雀時,我一定把她也逮住,請她來這裡陪你。"

  武鳳道:

  "她比我聰明,希望她能保護自己……"

  目光一掠那黑衣人,接道:

  "這個人,也是你抓住的?"

  "是我的朋友,不是我……"

  "你們的力量似是也很強大,有很多高手……"

  武鳳笑一笑,接道:

  "不過,你們絕對勝不了的……"

  "為什麼?"

  "因為,主人是天才,巨人,勢力龐大,手下高手如雲,沒有人能和他對抗!"

  "武鳳……"

  肖寒月柔和地說:

  "告訴我,誰是你們的主人?"

  武鳳搖搖頭,道:

  "我不會告訴你的,我不能出賣主人。"

  肖寒月淡淡一笑,道:

  "如果你們的主人真是無所不能,為什麼不來救你?"

  武鳳怔了一怔,道;

  "我……我想,我只是一個無足輕重的人,生死不會放在主人的心上。"

  "不要妄自菲薄,武鳳,你有絕世容色,武功又好,是難得一見的才女……"

  武鳳接道:

  "我如果武功好,怎會被你擒住,不過,我一點也不恨你……"

  一閉雙目,滾下兩行淚水。

  "好好休息吧!過兩天,我再來看你……"

  肖寒月轉身行到黑衣人的床前,接道:

  "你叫什麼名字"

  "風七……"

  黑衣人回答得很乾脆。

  肖寒月道;

  "風兄……"

  風七接道:

  "我是風字組,第七號……"

  肖寒月微微一怔,道:

  "那兄台的真實姓名是……"

  風七道:

  "唉!有什麼不同?都是一個人的代號罷了?"

  肖寒月道:

  "很大的不同,人之姓氏,上承於父,下傳宗接代,一脈不絕,至於風七二字,那就如閣下所說,只是一個代號了。"

  "在下慚愧……"

  風七黯然接道:

  "我人是一個殺手,說出真名實姓,徒使先人蒙羞,肖大俠不用追問了。"

  肖寒月點點頭,道:

  "既是如此,風兄能告訴我些什麼?自己說吧!"

  風七搖搖頭。

  肖寒月心中忖道:他以殺手為羞恥,卻又不肯說出內情,那位主人,用的什麼手法,竟然能把他們控制得如此嚴緊。搖搖頭,道:

  "風兄不願多說,在下不勉強了。"

  轉身向外行去。

  肖寒月回到住處,趙幽蘭早已在室中相候。

  細看趙姑娘,發覺她又見清瘦,臉色蒼白,眉宇間,倦容隱隱。

  趙幽蘭舉手摸摸鬢角,額頰,淡然一笑,道:

  "是不是我的臉色很難看,唉!早知如此,我應該撲一些脂粉再來!"

  肖寒月道:"你確實消瘦了不少,但卻倍增清麗,幽蘭姑娘,我擔心的是你的身骨,這樣下去,你如何能支撐得住。"

  "我好忙,忙得沒有時間休息……"

  趙幽蘭理一下鬢邊的散發,緩緩接道:

  "鏡裡怕見花容瘦,我不該來看你的,但我不自覺地來到這裡,肖兄,我是不是已變得容色憔悴,人樣支離?"

  肖寒月道:

  "你來的很好,正有很多事要告訴你。"

  趙幽蘭緩緩坐下,笑道:

  "是不是守義和張嵐要撒手不管?"

  "不!他們不但不撒手,而且,還要全力追查這件案子,只是這件案子李連的廣大,卻出了人意料之外?"

  肖寒月詳細的說明了事情經過。

  趙幽蘭沉吟了一陣,道:

  "爹只是一個醫術精湛的大夫,想不到卻牽扯出如此大的風波。"

  肖寒月道:

  "張嵐,王守義心中顧忌已去,有七王爺作靠山,公私方面,都可以放手施為,我相信很快會查出內情,我擔心的是你……"

  趙幽蘭接道:

  "你真的很關心我?"

  肖寒月道;

  "當然,對方似是已把這股怨恨之氣,發在了你的身上,一擊木中,豈會甘心,最好你先找個地方躲躲……"

  "我能躲到那裡去,天下雖大,只怕已沒有可容我安身之處了。"

  肖寒月道:

  "七王爺的府中……"

  趙幽蘭接道:"不行,七王爺肯為家父失蹤一事出面,我已感激不盡,我怎能再妄想進入王府避難,如若因我避人王府為王府招來麻煩,那就百死莫贖了。"

  肖寒月道:

  "說的雖是,不過……"

  "肖兄,我對保護自己的能力,越來越有信心,只不過,還要你助我一臂之力。"

  "只要力能所及,自當全力以赴。"

  "傳我練氣的方法……"

  肖寒月道:

  "你要學武功?"

  趙幽蘭點點頭,笑道:

  "雖然晚了一點,但總比不學好些,我知道,學武功不是三兩年能有成就,但我希望因學會練氣術,使身體強壯一些……"

  肖寒月接道:

  "幽蘭姑娘……"

  "能不能把姑娘兩去掉?"

  "好!幽蘭,我練的內功,似是一種激進功夫,幾乎要了我的命,如非今尊七針匯穴救我,只怕我屍骨已寒。"

  "我懂知道,精通人骨經脈穴位,小心一些,應該不會出錯。"

  肖寒月道:

  "我立刻傳你打坐調息之法。"

  趙幽蘭溫柔一笑,不避嫌疑地行入內室,登上木栩。

  肖寒月雖然有點句謹,但見趙幽蘭落落大方,也就逐漸地放開胸懷,一面口述要快,一面動手糾正趙姑娘的坐姿。
li60830 發表於 2018-10-12 15:27
第八回 楊府探秘(1)


  趙幽蘭果然是聰明絕倫的人,只用一個時辰左右,已完全領悟了口訣真傳。
  肖寒月想到當年那無名老人傳援自己的內功時花了四個時辰以上的時間,才完全記得真言把一百一十六個坐息吐納的動作,連成一體老人直讚自己聰明,是練武的天才但趙幽蘭卻在一個時辰之內,把三百六十個字的練功真訣,倒背如流,一百一十七個精確的動作渾成一體,達到了要求的效果。

  驟然之間,發覺了一個聰明、才智高過自己數倍的人,肖寒月也不禁黯然一嘆。

  趙幽蘭睜開雙目,緩緩下了木榻,慢慢行近了肖寒月,低聲道:"是不是我太笨了,讓你失望了"

  "不!你很聰明……"

  "真的……"

  趙幽蘭的臉上泛現起如花笑容,接道:"希望你是真心的讚美我。"

  緩緩把嬌軀偎入肖寒月的懷中。

  肖寒月沒有推拒,這位忽然間失去了歡樂、幸福的少女,以纖纖弱質,承擔起沉重的擔子,給人的感覺是那麼楚楚可憐。

  忽然間,肖寒月感覺到前胸處,衣衫儒濕,不禁一呆,道:"幽蘭,你哭了?"

  抬起埋在肖寒月的前胸的臉兒,趙姑娘雙目中尤有著晶瑩的淚水,道:"肖兄,我好怕會突然離去……"

  肖寒月笑道:"你怎會有這種奇怪的想法?"

  "我不怕敵人強大,也不怕他們殺了我,我在爹爹那裡學到了很多醫學知識,在爹收藏的萬卷醫書中,得到了一些稀奇古怪的用藥方法,平常看過,只不過多一些用談笑的常識,但現在,我卻把它們用在實務上……"

  "慢來……慢來……"

  肖寒月道:"說地仔細一些,你把用藥的方法,用在實務上,是什麼意思?""我配製了很多藥粉,也用調配的藥物養了一些……"

  她突然住口不言。

  望著趙幽蘭,肖寒月有些茫然的道:"怎麼不說了,養些什麼?"

  趙幽蘭道:"說了半天,你還未說明白,你養的什麼東西?"

  "蚊子,密蜂……"

  肖寒月呆了一呆,道:"蚊子、密蜂,他們能保護你?"

  趙幽蘭點點頭,道:"是真的,用些調配的藥物,給它們食用之後,它們就有了克敵之能。"

  肖寒月哦了一聲,道:"花園裡那個黑衣人,是你用密蜂咬傷的?"

  "不是密蜂,是蚊子。"

  肖寒月啞然一笑,道:"勿怪風七一直想知道是什麼暗器傷了他,連張嵐、常九那等經驗豐富的人物,也弄不清楚是怎麼回事?原來是被你養的蚊子叮的。"

  趙幽蘭道:"我很慚愧,爹蒐羅醫書、奇藥,是為了濟世活人,我卻用這些藥物害人。"

  肖寒月嘆息一聲,道:"幽蘭,這種事無可奈何,你是為了保命,如非你有這種豐富的藥物知識,也許早被他們殺害了"

  趙幽蘭長長吁一口氣,道:"你不怪我……"

  肖寒月拍拍趙幽蘭的香肩,接道:"怪你?為什麼要怪你?你有自保的能力,我高興還來不及。""寒月……"

  趙幽蘭抬起頭來,兩道明亮的目光,流露出無限深情,接道:"這幾個月的煎熬,我能夠支撐下來,你可知道為了什麼?"

  肖寒月搖搖頭。

  趙幽蘭道:"因為有你!"

  "我?"

  "是的,你給了我反抗的勇氣。"

  肖寒月笑一笑,道:"能得如此,是我之願,幽蘭,武鳳和那黑衣人失去武功,也是你施的手段了?"

  "不錯,我在食物之中,放下了一些藥物,可以使一個人筋骨軟弱,不過,不會傷害他們,只要服下解藥,很快可以復元。"

  肖寒月沉吟一陣,道:"那藥物,還有沒有別的作用?"

  趙幽蘭凝目思索一陣,道:"可能會使一個人性格變得和順一些。"

  肖寒月心中忖道:配製得法的藥物,竟有如此強大之力,能使一個人武功消失,性格改變……"

  趙幽蘭輕輕嘆息一聲,道:"我得走了,杏花一個人恐怕無法照顧?"

  肖寒月道:"幽蘭,雖然你保護自己的能力很強,但也要小心一些,江湖上的詭計、陰謀,防不勝防,你不會武功,尤要提防飛刀、毒針一類的暗器。"

  趙幽蘭點點頭,取出一個白玉瓶子,道:"這裡有十二顆防毒丸,每一粒的效用,可以維持兩個時辰,眼下之後,可避毒蜂、藥蚊的追襲……"

  肖寒月接道:"如是被毒蜂、藥蚊咬傷的人,這藥物能不能解救?"

  "能!不過,一粒只能救一個人,同時可以保護很多人,只是配製這種解藥的主藥,存量不多,不能浪費。"

  肖寒月點頭笑一笑,正想再問一些飼養藥蚊的事,趙幽蘭已先行接道:"此事請肖兄暫守隱密,我走了。"

  她回身急步而去。

  想一想,也許趙姑娘有不便的苦衷,肖寒月也只好暫時按奈下好奇之心,掩上房門,運氣調息。

  譚三姑趕到趙府時,已是掌燈時分,王守義、何剛、張傑、羅鏢,也在趙府,只不過,他們帶著一批精幹的捕快,和重金聘來的六名鏢,分守在趙府各處。

  既然,要把趙府作為發號施令的堂口,自然要加強防守,趙姑娘有銀子,又不怕花,辦起事來,自然容易,由韓怕虎出面,以一人每月五兩銀子的價錢,請來了金陵城中三家鏢局內六位鏢師,單是這一項開銷,一個月,就要三千兩銀子。

  譚三姑閱歷豐富,目光銳利,一路觀察下來,發覺趙府中的戒備森嚴。

  事實上,韓怕虎、張傑等四人再加上鏢師,十位相當不錯的高手,配合著三十多精幹捕快,防守趙府這片不算太大的地方,確也到飛鳥難渡的嚴密。"

  "這裡的防守佈置……"

  譚三始有些讚許的說:"看起來比王府還要嚴密。"

  張嵐笑道:"這裡的地方不大,呼應上方便一些。"

  譚三姑道:"不只是應天府的人吧?"

  王守義道:"班房的人,只能搖旗吶喊,最重要的還是張兄請來的幾位朋友。"

  "還請來幾位鏢局的鏢師……"

  張嵐解釋說道:"金陵三家大鏢局,每一家請了兩位,雖然,他們不一定是鏢局裡武功最好的鏢師,但他們接下生意,一旦出了麻煩,總不能坐視不理。"

  言下之意,是把三家鏢局子也拖了進來,鏢師擋不住的事,總鏢頭自然不能不理。

  譚三姑笑一下道:"也只有如此了,張兄,鐵傘什麼時間可以交貨?"

  張嵐道:"我要他們最好的材料打造,明天可以先交二十把。"

  譚三站點點頭,道:"一共造了多少?"

  "五十把。"

  "應該夠用了,肖公子設計的鐵傘,既可保命。又可克敵,老身替它想了一個名字,叫作陰陽傘……"

  常九接道:"好名字……"

  "如果肖公子能再想出幾招武功,配合陰陽傘的妙用,那就威辦更大了。"

  肖寒月沉吟了一陣,道:"這方面寒月倒也想過,似乎只有一招劍法上的變化,可以套用,我已把它略作修正,不知是否合用?"

  譚三姑道:"那必是一招絕世奇學,老身也想了三招變化,加上肖公子想出來的,把它配合起來,立刻傳授給他們;不過,學的人一定要有相當的武功基礎,才能在一兩天,學習純熟,應用克敵,這人選方面,得要張兄和王總捕頭決定了?"

  張嵐道:"老前輩和肖兄除外,我們在座三人,韓怕虎、何剛,大概可以,至於那六位鏢師的武功如何?我不太清楚,要老前輩看看他們的武功再決定了。"

  王守義道:"應天府的人,只有張傑、羅鏢可以試試,但還得譚前輩看看他們的身子再說?"

  譚三站道:"肖公子那一招,老身要學。"

  "不敢當,老前輩想的三招,寒月也想練習。"

  譚三姑年紀雖大,性子卻急,立刻把韓怕虎等十人,請入花軒,要他們當面獻藝。

  十人之中,韓伯虎武功最高,何剛次之,張傑、羅鏢和六名鏢師,都在伯促之間,勉強可以。

  譚三姑借用一把普通雨傘,先把三招變化演練一遍,雖只三招,除了韓伯虎很快學會之外,其餘九人,耗去快一個時辰,才練熟悉,張嵐、常九、王守義雖未下場演練,也都雖未下場演練,也都跟著比劃,只覺這三招和陰陽乎配合得十分佳妙,比自己的一身武功,高出很多,白髮龍女之名,果非虛傳。

  肖寒月也暗也學習,他是難得的武學奇才,看過一遍,已瞭然於心。

  學會潭三姑三招變化,肖寒月也傳了一招,其變化之妙,和白髮龍女的三招,又自不相同,雖是一招,卻融合了防守、攻敵、和發射傘中暗三個步驟,變化突如其來,全無脈絡可尋,就連譚三始也暗中練了幾十遍,仍覺無法得心應心,其他的人,那更是拿捏不準,完全走樣了。

  練了半個時辰,沒有一人練成,肖寒月雖然用心教導,仍是收效不大,不禁有些氣妥,嘆息一聲,道:"也許在下傳援方法不對,倒是累了諸位啦!"

  譚三姑笑一笑,對韓怕虎等人說道:"肖公子這一招深博奇奧,恐非短時間,可見成效,你們記住要訣,自行練習吧!只要能練得三五成,就是你們的造化了,已過初更,不耽誤你們時間了。"

  韓伯虎等十人退去,肖寒月苦笑一下,道:"在下慚愧!"

  譚三姑道:"別說他們了,連我都練得有些吃力,你的武功別具一格,和你練得內功配合,才能完全發揮,劍帝奇學豈是人人能夠練的,他們之中,能練到五分成就,再和本身武功融匯,就夠他們受盡了。"

  事實上,張嵐、常九、王守義,也都有束手縛腳感覺,但他們都能感覺到,那是很精奇的一招,暗中決定,痛下苦功,把這一招學會。

  譚三姑喝了一杯茶,道:"這趙府之中,受到過襲擊沒有?"

  王守義道:"被發覺一次,生擒一人。"

  譚三站道:"肖公子出了手?"

  肖寒月搖搖頭,道:"不是。"

  "噢!那是什麼人?"譚三姑目光轉動望著張嵐。

  "也不是我!"

  張嵐解釋說。

  譚三站道:"那究竟是何人出手?"

  王守義道:"老實說,那人怎麼被擒,到現在,我們還是不太清楚?"

  譚三姑怔了一怔,道:"不太清楚,什麼意思?"

  王守義道:"他們已突破警衛,潛入花園,但卻被一種奇怪的暗器所傷"總該有一個施放暗器的人吧——

  王守義搖搖頭,道:"到目前為止,我們還無法找到那暗中幫忙的人?"

  譚三姑沉吟了一陣,道:"那人傷在什麼樣的暗器之下?"

  王守義看看張嵐,道:"一種使人暈迷,失去抵抗能力的暗器。"

  譚三姑頗打破沙鍋問到底的決心,接道:"那人怎麼醒來的?"

  王守義道:"趙姑娘給他一粒解藥……"

  譚三姑奇道:"你是說,趙姑娘給他一粒解藥,人就醒過來了?"

  "正是如此,趙姑娘醫術,已得趙大夫的真傳,不但能配製各種解毒藥物,而且,也能調製一種迷魂藥粉,以鬼刀侯玄那樣的身手,也為那藥物所制。"

  王守義說得十分清楚,但譚三姑心中的疑問,卻是越來越多,藥物制敵,和暗器傷人,完全是兩回事情,不禁一皺眉頭,道:"王總捕頭,施放暗器傷敵,也是趙姑娘了?"

  王守義道:"應該不是,趙姑娘不會武功。"

  事實上,王守義心中也是疑問重重,自己都不明白,如何能說得讓人明白。

  但肖寒月心中明白,只不過,不能說出來罷了。

  "找出一點眉頭沒有?"

  常九點點頭,道:"最可疑的是楊尚書的府第,不過,在下不便搜查。"

  王守義道:"楊尚書不在家中,只有楊夫人常住金陵,人口不多,怎麼會……"

  烏衣巷中三大宅院,如果七王爺沒有問題,那問題就應該出在李大將軍府第,一則是李家世襲武將,家傳武功高強;二則是李大將軍遠在邊關,李夫人大半時間隨夫在外,只有李公子留在金陵,李公子年輕好強,惹過不少麻煩,而且交遊亦很複雜,更可疑的是近一年來、一向呼朋喝友到處宴玩樂的李公子,突然間銷聲匿跡,深潛李府,足不出戶的反常情形。

  只聽常九冷冷說道:"錯不了,除非楊府之中,也有一條地道,通往別處?"

  譚三姑微微一笑,道:"其實,七王爺府中那條地道,可能通入楊府中,不知何故,竟然為人封閉起來。"

  常九道:"老前輩不提出來,在下也不便多問,那條地道的出口,老前輩是否知道。"

  "知道,地道出口,就在郡主的書房之內……"

  張嵐吃了一驚,道:"這豈不是太危險了?"

  譚三始接道:"我來之前,已在入口處動了手腳,安排了防守的人。"

  常九道:"那條地道,建築的年代已很久遠,照我的看法,不但可以通過王府、楊宅、將軍府三處宅院,只怕還會通往別處?"

  譚三姑道:"當年燕王南下請君側,建文帝……"

  她突然住口,搖搖頭,嘆道:"此乃是皇家的家務事情,不談也罷,但那條地道,卻是內接皇宮,源遠然長,不過,大部分都被封閉、截斷。"

  常九點點頭,道:"這就對了,那地道可以並行數人,工程浩大,決不是武林中人,秘密建築而成。"

  張嵐道:"常兄,你究竟瞧到了什麼?肯定了楊府可疑。"

  "兩個武林人物,進入了楊認之中,也許他自覺易容之術十分高明,但卻無法逃過我常某人的法眼。"

  王守義道:"從那個方向進入?"

  常九道:"北面,雖和民宅相接,但中間隔有一條寬大的溝渠為界。"

  "不錯,那一條溝渠,劃開烏衣巷中三大府第和一般民宅接連的界線,只有楊府一面臨渠,常兄,可看到他們怎麼越過?"

  常九道:"他們飛越溝渠而入,直落入院牆之內,夠明顯了吧!"

  王守義道:"那條清渠,引有河水,深過九尺,寬近三丈……"

  常九接道:"對!一躍直入院牆之內,非絕佳的輕功不能辦到,常某人就自知沒有那個能耐,可是我親眼看到,絕錯不了。"

  "如照官府的方法,應該如何?"

  王守義道:"證據不足,官府中人,無法下手。"

  譚三姑道:"那就採用江湖人的辦法,咱們府入楊府,查看一下。"

  肖寒月道:"幾時動身?"

  譚三姑道:"不用急,最好先讓他們派人來趙府之中,咱們以逸待勞,要進楊府探看,等拿到陰陽傘再去不遲。"

  肖寒月道:"那不是要兩三天嗎??"急也不在一時,一旦到了正面相對,恐怕是一場很慘烈的搏殺,白羽令門中人暗器,除了陰陽傘之外,恐怕無法抗拒。"

  肖寒月暗暗暗息一聲,忖道:看來,她對白羽令門中人,畏懼極深。

  張嵐道:"天已不早,譚前輩,是否要返回王府休息?"

  "不!由今夜,老身就住在趙府中了,張兄如果沒有事,最好也留在這裡,如果不把王府率和漩渦,他們可能還會對王府心存顧忌。"

  張嵐道:"我明白老前輩的意思,我讓他們替老前輩準備一間靜室。"

  趙府雖然不太大也不算小,房屋甚多,譚三姑留下來,張嵐、王守義,也都留了下來。

  張嵐取來了陰陽傘,譚三姑立刻下令練習,這些人中,以她的輩份最高,很自然的,成了發號施令的人。

  花了一天一府的工夫,張嵐、韓怕虎等,都把譚三姑傳的三招,練習純熟,但肖寒月那一招"風雷並發",都是練得參差不齊,而且,練的形式不一,但也總算各有所獲了,但卻沒有一個人,練得和肖寒月完全一樣。

  但陰陽傘的妙用,各人卻已體會,儘量把它溶合於自己的武功之中。

  譚三站在趙府住了三天,但一直沒有和趙幽蘭見過面,趙姑娘深居簡出,一直躲在居住的跨院中,但已傳出了話,府中一切事務,都由張嵐作主,賬房裡準備好了數十萬銀票、金葉子,由張嵐下令支用。

  趙姑娘托張嵐而不托肖寒月,實是經過了一番巧思,既顯示了對張嵐信之重,卻替肖寒月減去了不少的捆擾。

  第四天初更時分,譚三姑決定赴楊府一探究竟,選了肖寒月、常九、王守義、韓伯虎同行,留下張嵐坐鎮在趙府,但她卻希望在去楊府之前,能和趙姑娘見個面談一談。

  但張嵐卻代替趙幽蘭回了話,趙姑娘身染微恙,至少還得三天才能出來拜見譚三姑。白髮龍女心中不高興,但也無可奈何,三更時分,帶著肖寒月、王守義等一行五人,直撲楊府。

  五個人都換上了夜行的裝束,除了隨身的兵刃之外,每人都帶了一把限陽傘,肖寒月設計此傘時,已經想到方便攜帶,可以摺疊一處,藏在身上,用時取出,只要一抖,藉機簧之力,很快張開。

  這就使得藝業博雜的常九,大感佩服,肖寒月不但是習武上的天才,可以飛渡,但隨行之人,是否能一躍而過,確實大成問題,如若常九說的是實話,一躍飛渡的人,確然是第一流的身手。

  王守義回顧了韓怕虎一眼,低聲道:"韓兄弟,能不能飛躍而渡?"

  韓伯虎苦笑一下,道:"沒有把握……"

肖寒月接道:"如此寬闊,在下也沒有一躍而過的把握,何況對岸沒有接足之處,除非能飛渡深壕,越過圍牆,一躍不及,只有躍落水中了。"

  譚三始回顧了肖寒月一眼,笑道:"諸位既然沒有飛越護符深壕的把握,只有繞道進入楊府了。""那倒不用……"

  常九由身上取出一捆細索,接道:"只要有一人能飛越此壕,把索繩繫在圍牆裡面的大樹之上,咱們就可攀索而過了。"

  王守義看那索繩,能不能承受一個人……"

  常九接道:"這是上佳的蠶絲、銀線合成,叮以吊起三百斤的重量。"

  譚三姑取過細瞧了一眼,道:"好!我先飛渡。"

  暗提真氣,騰空而起,一躍兩丈多高,夜色中有如巨鳥掠空,橫渡的三丈的深壕,落入圍牆之內。

  肖寒月籲一口氣,道:"好身法……"

  常九低聲道:"肖兄弟,你真的飛踱不過呀?"

  肖寒月呆了一呆,道:"我……不知道"

  借繩索之助,王守義、韓伯虎、肖寒月都輕易渡過,常九走在最後,收好索繩,躍下圍牆,發覺了這竟是一座荒涼的花園。

  園中高大的白楊,垂柳樹下蔓生著及腰的雜草,佔地約五畝大小,看荒涼淒清景象,似乎是這座後園,已經有多年沒有打掃、修整過了。

  譚三姑皺皺眉頭,低聲道:"常九,你沒記錯吧?"

  "不會錯,連咱們進入楊府的路線,也完全一樣。"

  "怎麼會如此的荒涼……"

  王守義也有些大惑不解地說道:"楊尚書聖眷正隆,湯夫人尚留金陵,什麼原因,竟使府中花園如此荒蕪,當真是不可思議了?"

  常九右手高舉揮動,以便在夜色中,使人看得清楚,此時夜闌入靜,這荒廢的花園中,目力所及處不見一點燈火,雖是微小的聲息,仍可傳出甚遠。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注常九的身上。

  常九示意群豪分散隱伏,立刻伏地傾聽。

  王守義和肖寒月處於一處,忍不住低聲問道:"肖兄弟,常九裝模樣的,好像真會傳說中的天視地聽之術?"肖寒月點點頭,道:"天視之術,我沒見過,但常兄會地聽,絕不會錯……"

  忽見靜伏於地的常九,又舉起一隻手,左右搖動一下,立時縮入了一叢荒草之中。

  王守義小心翼翼的轉動目光,四下探視,卻瞧不出一點跡象,心中暗暗駕道:常九這老小子,倒會捉弄人哪!

  心念未息,呼的一陣勁風,掠頂而過,落在兩丈外的荒草之中,著地無聲。

  那是一個全身黑衣的大漢,黯淡的星光之下,手中的長刀,閃動著冷森的光芒。

  果然有人來了,王守義不禁暗叫一聲慚愧。

  只看那人如巨鳥飛落的身法,已知是一流高手。

  黑衣人卓然靜立,目光轉動四顧了一陣,突然發出兩聲鴉噪般的鳥鳴。

  餘音未絕,連聲衣袂飄風,兩個黑衣人疾掠而至,和那先到的黑衣人會合一處。

  原來那鴉噪的聲音,竟是他們聯絡的信號。

  三個黑衣人由三個方向現身,分明是聽到什麼警訊,圍堵了過來。

  肖寒月運足目力,發覺這三個黑衣人穿著衣服形式一樣,手中的兵刃,也是一樣細長如劍,但卻是一面薄刃的長刀。

  使用這種兵刃,能自然給人一種驃悍、犀利的感覺。

  肖寒月想到了殺手風七,似乎也是同樣的兵刃。

  難道這些黑衣人,也是風字排名的殺手?三個黑衣人會合一處,並未交談,只交換了一個目光,立刻分佈成了一個三角形的陣勢,相背面陣勢,相背而立,六道目光,不停向荒草中探視。

  忽然,一個黑衣人飛身而過,撲向丈餘外一處草堆,長刀過處,雜草紛飛。

  一道劍芒飛起來,擋開長刀。

  原來是韓怕虎隱身之處,被人發覺,那一刀十分凌厲,迫得韓怕虎拔劍拒敵。

  黑衣人一語不發,長刀疾攻,一口氣攻了十三刀,刀刀直取要害,兇險絕倫。

  肖寒月目光過人,看得十分清楚,韓怕虎在對敵之中,連用了譚三姑的傳援的兩括武功,那本是施展陰陽傘的招術,韓伯虎竟把它融入了劍法中施用,也幸得如此,仗此兩招護身,才沒有傷在對方刀下。

  王守義雖沒有肖寒月看得精細放微,但也看出了韓怕虎連連後退,處境甚危,正想挺身而起,喝止對方行兇,卻被肖寒月一手按在肩上。

  原來他身為捕頭多年,每次辦案緝兇,和對方動手相搏時,都堂堂正正的亮出身份,邪不勝正,倒也有相當的威嚇作用,眼看韓伯虎不是黑衣人的對手,不自覺地要發官威。

  忽見寒芒飛射,黑衣人凌厲無匹的刀勢,全被接了過去。

  原來,白髮龍女譚三始飛身而出,擋住了那黑衣人。

  韓怕虎拂拭一下額上的汗水,長長吁一口氣。

  他被禮聘為威遠鏢局的副總鏢頭,也算是江湖上年輕一代中的高才,人未到,兩隻寒芒如電的長刀,分左右攻向韓怕虎。

  譚三姑身軀橫移三尺,長劍一展,接下左邊攻來的一刀,力搏兩個刀手。

  韓怕虎不是敵手,我去助他一臂之力。"

  長身而起,鐵尺一揮,加入戰圈。

  這時,六個人分成兩外惡戰,譚三姑以一敵二,王守義、韓怕虎卻以二敵一。

  動上手,王守義才算真的領教了黑衣人長刀招數的兇厲,每一刀都是取命奪魂的攻勢,兩人合力竟還是攻少守多。迫得王守義不得不取出鋼索應戰,才算把局面穩住。

  既然已動上了手,肖寒月不再隱藏,緩緩站起身子。

  常九也亮了相,行走至肖寒月的身側,道:"今夜之局,只怕很難善了,我見過不少高手相搏,卻從沒有見過那些黑衣人的打法,招招都是拚命的架勢。"

  肖寒月道:"他們本來就是殺手,學的刀法,自然也都是最兇厲的刀法。"常九道:"幸好今天有白髮龍女這等高手同來,否則……"

  想到肖寒月的武功尤在白髮龍女之上,突然住口不言。

  肖寒月接道:"譚前輩武功高強,劍法博大深奧,力敵二人,似是有餘力,王兄、韓兄以二對一,也暫可保持不勝不敗之局,我擔心的是,再有敵人現身,那就……"

  "那就要看你的了。"

  肖寒月苦笑一下,道:"我…"

  "對呀!追蹤偵察,我常某絕不後人,但對敵搏殺,要看你肖兄弟了。"

  "我擔心,胸中熟記的劍招不多,纏鬥下去,恐怕三五十個照面就沒有可用的新招了,再者,我怕……"

  常九接道:"怕……你怕什麼?"

  肖寒月搖搖頭。嘆道:"我怕出劍傷了人。"

  "什麼?"常九有些氣結地說:"動手相搏,優勝劣敗,你怕傷人?"

  "是啊!自和譚老前輩動手之後,就思索自己的劍招,好像霸氣太重,招出如狂,恐怕收手不住,傷了人命如何是好?"

  常九歎口氣,道:"你怕不怕人家傷了你?"

  "當然也怕,不過,殺人的事,寒月從未經過,一旦血染征衣,殘軀斷肢,實不忍心……"

  "肖兄弟……"

  常九有些無奈地說:"你應該讀書的,為什麼要學劍,江湖生涯,本就殘酷,強存弱亡,難免會手沾血腥,嗲不傷人,人要傷你……"

  肖寒月接道:"可是我……"

  "你要想想趙姑娘,趙大夫!你傷的是江湖敗類、殺手,你是在行快仗義,以殺止殺就算你不忍心取他們的性命,也該使他們失去武功,不再為惡。"

  肖寒月點點頭,道:"常兄之言,倒也有理。"

  常九籲一口氣,忖道:總算解開了他的心結,要不然,縱然機臨危困,他也很難下出手的決心了。

  就在兩人談話的工夫,夜暗之中,突然又出現四個黑衣人,同樣的黑色勁裝,同樣的細長鋼刀。

  這些人似是都不願說話,一打量場中形勢,立刻分頭而上,一個夾攻譚三姑,一個撲向王守義,另兩個卻繞道向肖寒月和常九撲來。

  白髮龍女劍招連變,刺傷了一個黑衣人的左臂,但他受傷不退,攻勢反而更見兇厲,刀走險招,全是同歸於盡的拼法,這就使得譚三姑心中也有些震驚了。

  眼見又有四個黑衣刀客現身,頓感今夜之局,難有善終,忍不住轉頭望向肖寒月……就這心神一分,忽覺肩頭一涼,衣衫破裂,一陣傷疼,心中大駭,趕忙收懾心神,劍勢連變,穩住險局。

  這些黑衣人的刀法凌厲,如同水銀洩地,無孔不入,由不得一點大意。

  常九急急叫道:"譚前輩分心受傷,恐難以一敵三,王守義、韓怕虎如被分開,兩人也支持不了多久,你……"

  一股刀風逼過來,常九揚動手中的黑色鐵筒,封開刀勢。

  這是地鼠門中的特異兵刃,叫作如意棒.筒中套筒,都是精鋼打成,既可用作鑽入地下的助聽方器.也可用作克敵的兵刃。

  目睹這黑衣人的兇厲刀法,常九亮也了全部的家當,展開了拚命的搏殺。

  肖寒月目光轉動發覺了王守義、韓怕虎被他開,頓時被兩個黑衣人瘋狂的刀法逼得連連後退,已無還手之力。

  加上了一個黑衣人的圍攻,譚三姑也被一片刀光包圍起來。

  目睹同伴,都陷入了危境,肖寒月頓感熱血沸騰,右手握在了劍把之上。

  這時,對付肖寒月的刀手,正由高空飛撲面來,刀勢如虹,劈了下來。

  原來,他躍上了一棵大樹,然後,由樹上飛撲過來,凌空下擊。

  肖寒月寶劍出鞘,目注來敵,疾閃兩尺,長劍刺出。

  一擊而入,長劍刺入了黑衣人握刀右腕,腕脈斷崩,內力頓失,碰然一聲,跌在地上,長刀脫手。

  驃悍的黑衣殺手,雖然立刻爬起,但已失去了動手的力量。

  肖寒月不再多看,轉身一躍撲向王守義,揮劍刺出,就那麼準,一劍洞穿了黑衣殺手的右肩,黑衣人微微一呆,王守義鐵尺疾出,點住了黑衣人的穴道。

  肖寒月人隨劍轉,斜斜劈出,斬下了別一個黑衣人的右臂。

  這黑衣刀客正逼得韓伯虎險象環生,被肖寒月一劍斷臂,尚未所覺,右手仍然攻向韓怕虎,鮮血噴射了韓伯虎的前胸,韓伯虎一劍直刺,穿喉而過。

  肖寒月出三劍,傷了三個黑衣刀客,飛身一躍,撲向猛攻常九的黑衣刀客。

  他不顧暗襲,大喝一聲:"看劍!"

  黑衣刀客疾轉身軀,一刀對刺過來。

  雙方面勢道都極快速,刀、劍對刺,很可能是一個兩敗俱傷的局面,王守義、韓怕虎看得呆住了。

  刀、劍相錯的一剎那間,肖寒月劍勢忽然一擺,竟把黑衣人長刀封到外面,長劍穿肩而過,但兩人身軀卻已快撞在一起,肖寒月左掌拍出,擊在了黑衣人的前胸之上。

  王守義、韓怕虎還沒有看清楚怎麼回事,黑衣人已倒飛出七作廢八尺外。

  常九更是早已留心,一直想看出肖寒月的劍路,但他全神貫注,還是沒有看出個所以然來。

  舉手投足之間,連傷四人,肖寒月目光又轉到圍攻譚三站的刀客身上。

  這時,突然響起了一聲鷹鳴之聲,圍攻白髮龍女的三個人,忽然收刀一躍,退出丈外,去如流失,消失在圍牆之外。

  他們來自何處,沒有清楚地瞧見,但他們去時躍出圍牆,那顯示別有用心,不讓人發覺他們的來路去向了。

  肖寒月等緩步行進了譚三姑的身邊,王守義道:"老前輩受傷了?"

  譚三姑道:"被他們劃了一刀。"

  王守義取出袋中的白紗、藥物,替譚三姑包紮起傷勢,才發覺竟然不輕,刀口有三寸多長,四分多深,上身羅衫全為鮮血濕透。

  譚三姑微閉雙目,調息了一陣,才睜開以目,道:"厲害呀!這一戰,我們沒有人受到傷害,總算是僥倖了。"

  韓伯虎道:"如果不是肖兄,只怕我們都已作了刀下之鬼。"

  譚三姑道:"這些人驃悍兇厲,不畏生死,只救傷敵,老身行走江湖數十年,從未看到過這樣的人物,息隱復出,竟然又大開了一次眼界。"

  王守義目光中露出無限敬佩,望了肖寒月一眼,道:"但肖兄弟卻一劍傷敵,出手四次,傷了他們四個。"

  譚三姑點點頭,道:"有沒有留下活口……"

  "沒有,常某已經查看過了,兩上被擊殺,兩個受傷後,自絕而死。"

  肖寒月道:"天近五更,老前輩又受了傷,咱們回去休息一下,明晚上再來如何?"

  譚三姑點點頭。

  中午時分,王守義、韓怕虎、張嵐、常九都已聚在趙府的賞花軒中。

  這地方,已經成了幾人商談要事的集會所在,但譚三始和肖寒月卻未參與。

  張嵐聽到了昨夜搏殺情況,心中大為震動,敵人的勢力強大,顯然非已方實力能敵,雖然有譚三站和肖寒月兩大絕頂高手,但力量究屬單薄,很難抗拒對方人人善戰的強大組合。

  但韓怕虎卻是津津樂道肖寒月的奇奧劍法,也提出了心中疑問,怎麼在和那樣驃悍的高手對陣中,能夠劍劍都不落空,一出手就傷了敵人,似乎已超越武功的範疇,是不是有些奇怪?王守義點點頭,道:"不錯,是有些不可思議,肖兄弟的劍法,沒有連貫的變化,沒有相接的招數,刺出一劍就是一劍,大背了武學常情,嚴格說,那不算什麼劍法,怎會有那麼強大的威力?"

  張嵐沉吟不語。

  他有著和王守義相同的疑問?自是無法解答這個問題。

  常九忍不住了,輕輕咳了聲,道:"練劍有成者,能夠一劍化千鋒,潑水不入,但到了至高的境界,就會返璞歸真,千鋒集一,那一劍之中,含有著無數變化,只要稍有破綻,就能乘虛而入,事實上,任何劍法、刀招都有防守上的破綻,肖公子的劍法,大概是已到了這種境界。"

  "不完全對……"

  譚三始緩步行入了花軒。

  她雖然失血甚多,但內功精深,經過了半天的坐息休養,已然疲態盡失,精神奕奕。

  張嵐等站起身子,拱手讓坐。

  譚三姑也不客氣,先行坐下,才示意群豪落坐,笑一笑道:"肖公子練的劍勢變化,貫穿全局……"

  韓怕虎接道:"老前輩,咱們人手少,而且又遇上了江湖從未聞聽的詭異強敵,如果肖公子肯把他的劍招,傳一個兩招出來,咱們人人都有了克敵之能,不用再邀人助拳,就可以抗敵了。"

  譚三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笑道:"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韓怕虎怔了怔,道:"為什麼?是肖公子隱技自珍,還是咱們的天份不夠,但他的劍招既不相貫連,就算咱們不及肖公子的天份,但一番苦功,練成了一招、兩招,大概總還可以吧!"

  張嵐、王守義等都未阻止韓怕虎,事實上,他們也有著同樣的想法。

  出必傷人的劍招,練成了一招、兩招,豈不是天下無敵了。

  練武的人,那一個不想追求這等境界。

  譚三姑搖搖頭笑道:"肖公子胸襟廣闊,絕不隱技,事實上,他已經傳過各位一招了,不知韓兄弟把那招'風雷並發'練到什麼程度了??韓怕虎臉一熱,道:"我……"

  "不用難過,連我也練不熟翻,事實上,我們永遠沒有辦法練到和肖公子一樣的境界。"

  張嵐心中不眼,接道:"這又為了什麼?一年、兩年不行,難道十年八年也練不好一招劍嗎?"

  譚三站身經昨夜一戰,人也變的大為和氣,淡淡一笑,道:"劍帝創出他的七煞劍招,配合了他練的內功、目力和一種奇妙的步法,所以,才能劍出傷人,那一劍之內,已揉合了劍帝的才慧、厲練,和他特異的內功成就,實是玄妙無方,我的肖公子的內功可能已到了任、督二脈相通的成就,也許他自己不知道罷了。"

  張嵐道:"打通任、督二脈,沒有三五十年修為,恐怕不太可能。"

  "別人不能,但劍帝能……"

  譚三姑說:"他一生未收弟子,忽然收了肖公子這麼一個傳人,必是難棄肖公子的天賦才資,老身說他任、督二脈已通,並非猜測之言,常言說他輕輕一掌,震飛一個黑衣刀客的身軀,老身就算全力施為,也未必能夠辦到。"

  張嵐道:"這中間還有如此的學問,得承前輩指點,使晚輩茅塞頓打了。"

  韓怕虎嘆息一聲,道:"看來一個人的命運,當真是早有注定,後天的努力、苦學,很難有所突破了。"

  "半由天賦,半由只……"

  譚三站說:"韓老弟,各有緣遇,莫羨人,劍帝如還活著,應該有一百多歲了,這麼多年來,就看上了一個肖寒月,以劍帝的嚴苛,也是不完全看上他天賦習武的資質,這中間的遇合,還得肖公子純厚之性、智慧、學識,樣樣符合才行,你肯用功上進的天性,老身倒是有些憐愛了……"

  張嵐大聲叫道:"伯虎,還不快些拜師!

  韓怕虎離座而起.拜伏於地,道:"前輩成全,請收弟子入門。"

  譚三姑道:"好,你起來,此刻時機非常,不用拜大禮了,就此一言為定。"韓伯虎道:"多謝師父。"

  站起身子,不敢再坐。

  張嵐道:"也不能太過簡單,我要他們備酒席,讓伯虎敬你老幾杯。"

  譚三姑笑道:"酒飯總是要吃,不要刻意張羅,怕虎坐下,老身有一句話要囑咐各位……"

  韓伯虎應了一聲,坐回原位。

  "好好好……"

  常九說:"前輩請吩咐,我們洗耳恭聽。"

  譚三姑道:"肖寒月傳招'風雷並發',可能是七煞劍招的絕學,老身的看法,他可能稍作修正,消卻了不少霸氣,咱們都不能練到和他一樣,但如能下番苦勁,融合於自己的武功成就之內,必會是一招制敵保命的絕學……"

  目光四顧一陣,譚三姑又緩緩接道:"老身把伯虎收入門下。"

  "是是是……"

  張嵐恭謹地應道:"咱們不說出去。"

  "午飯之後,希望諸位好好調息一下,今晚老身想早一點去楊府廢園,仔細察看一下。"

  王守義道:"老前輩的傷勢……"

  "不要緊,以肉之傷,已快恢復,不會影響到老身的行動,怕虎,午飯之後,你去我房裡一下,老身先指點你幾招應急的劍法,你天賦不錯,而且有很好的基礎,我相信會很快突破目前的成就。"

  "多謝師父成全。"

  這時,肖寒月也正大步行來花軒。
li60830 發表於 2018-10-12 15:28
第八回 楊府探秘(2)


  張嵐拍拍身側的座笑道:"肖兄弟,這邊坐。"
  肖寒月步入座位一面笑道:"我坐息了一陣,想不到竟然已過午時。"

  譚三姑道:"肖公子是否還有雅興今夜再入楊府廢園一行?"

  肖寒月道:"如果前輩的傷勢不妨事,在下自當奉陪。"

  譚三站道:"今夜再闖廢園希望能查點眉目出來,所以窪窫窬竮,瘑瘧瘉皸只有肖公子和老身兩個人去。"

  常九道:"至少常某要以同往……"

  韓怕虎接道:"弟子……"

  譚三站揮揮手,道:"老身既為諸位推舉主盟,諸位最好能聽老身的安排,常兄經驗豐富,又善地聽之能,可以同行,其他的人,全力保趙府,他們昨夜折損四名高手,很可能今夜襲趙府報復。"

  肖寒月目光轉身王守義,道:"昨夜楊府廢園,連傷數命,豈會全無徵兆,應天府有沒有接過報案?"

  王守義微微一怔,道:"如若楊府報案,府衙快班五定會盡快通知我,現在未接通知,只怕……"

  肖寒月沉吟了片刻,道:"雙方動手,有半個時辰之久,楊府中人,豈會全無所知。"

  常九道:"民兄弟,咱們用的江湖辦法,你怎麼一直希望楊府報案呢?"肖寒月微微一笑道:"大白天能去楊府廢園查看,也許更容易找出隱密。"

  "對!諸位扮作捕快,跟在下到楊府中去,堂堂皇皇查個明白,豈不更好。"

  張嵐道:"話是不錯,但楊府如未報案,咱們找不到進入楊府的藉口。"譚三姑道:"那也容易,今夜再入楊府廢園,放一把大火,讓他們沒有掩遮,看他們報不報案?"

  王守義道:"千萬不可傷到楊府中人,也不能燒得太厲害,要適可而止。"常九哈哈一笑接道:"看看你這付模樣,作官的人,也實在叫人同情。"

  王守義道:"國有國法,家有家規……"

  "王兄……"

  肖寒月微笑接道:"如若咱們照規矩辦事,進入楊府,你能擔起這個擔子嗎?"

  "只要能交代過去,讓我佔住一個理字,我準備豁出去了。"

  常九笑道:"這幾句話聽起來,倒還有點豪氣。"

  譚三姑笑一笑,道:"肖公子似乎已胸有成竹?"

  肖寒月笑道:"晚輩只提出一個策略,是否可行,還要由老前輩卓栽了?"

  譚三姑道:"好!你說。"

  "烏衣巷中有應天府的捕快巡行,只要王總捕頭辦回個手續,說是巡夜捕快報案,楊府中昨夜被盜匪入侵……"

  "慢來,慢來……"

  常九說:"他們要是來個死不認賬,那豈不是白費了功夫?"

  "這也可以看出楊府中人,是否和咱們昨夜遇上的殺手有所勾結,唉!侯門深如海,那裡發生了事情,很少有人知道,也許,楊夫人受了什麼威脅,不敢報案,裝聾作啞的,讓他們佔用了府中的房舍,作姦犯科……"

  "肖兄弟說得對……"

  王守義一下子站了起來,接道:"究竟是讀書人,足智多謀,想的比我這做官的還要周到,楊夫人如遇困制,咱們也該幫她一把。"

  張嵐點點頭,道:"不錯,咱們早該想到這一點了。"

  譚三姑道:"看來,肖公子也把我給說服了。"

  常九道:"咱們幾時動身?"

  王守義道:"救人如救火,既然咱們想到了,那自然是越快越好。"

  肖寒月看看天色,道:"剛過午時,如有兩個時辰,應該是搜查得很仔細了,如若他們真的躲在楊府中,規模一定相當龐大,找起來不會很難,人手如何調配,那就由譚老前輩分派了。"

  譚三姑沉吟子一陣,道:"這等堂堂正正的去,人手自然可以多一些了,留下張傑、羅舖和六個縹師防守趙府如何?"

  王守義道:"老前輩,楊家詩書傳家,不懂武功,大隊人馬才能使他們感覺到官府中的力量龐大,要他們相信我們真能保護他們,他們才會合作。"

  譚三姑道:"王總捕頭的意思是……"

  "要張傑、羅鏢,帶上二十個捕快隨行,各帶強弓、長箭,一旦動上手,也許可派點用場,不知前輩意下如何??"好!"譚三姑說:"二十張強弓齊發,大白天威力驚人,就算一流高手,也難應付,就這麼決定了……"

  目光一掠張嵐,接道:"張兄方便同行嗎?"

  "可以,改裝一下,扮作捕快……"

  事情就這麼決定下來,肖寒月、常九、張嵐、何剛,韓怕虎都換了捕快衣服,連譚三姑也扮成了捕快身份,張傑、羅鏢,各帶十名弓箭手,由王守義帶著,浩浩蕩蕩趕到了楊尚書的宅院。

  這是堂堂正正的叩門拜訪,開門的是一個五十左右灰色長衫的老者,一見那麼多人,佩刀帶劍的立刻嚇得呆了,但王守義報出了身份之後,那老者立刻神氣起來,冷笑一聲,道:"什麼?應天府的班頭,你可知道這是什麼地方?"

  王守義道:"尚書府是不是?"

  "知道,你還敢來掠擾,別說你是一個捕快頭兒,就是應天府正堂,也沒這個膽量啊!"

  王守義看那開門老者,架子越端越大,立刻一沉臉色,道:"老兄,我們這可是辦公事,有人報了案,應天府不能不管,我帶了這麼多人手來,是要保護楊夫人,你老兄快去能報一聲,見不見我,要楊夫人作主?"

  灰衣老者冷冷說道:"你敢小看……"

  張嵐一上步,一把抓住那灰衣老者接道:"我們總捕頭也是五品官職,你不過是個門房罷了……"

  口中說話,右手微一加力,那灰衣老者立刻痛出一頭大汗,大張嘴巴,道:"輕一點,輕一點,我這就去通報……"

  張嵐接道:"帶我們一塊進去……"

  灰衣老者一呆道:"這個……"

  張嵐又一加力,灰衣老者忍不住媽呀一聲,道:"行,行,我帶你們進去。"

  楊夫人似是已先得到了通報,人已坐在大廳上等候。兩個丫頭分站左右,另有兩個年約三十的黑衣勁裝大漢,站在楊夫人身後五尺左右處。

  儘管王守義早已有了準備,但面對著受過誥封的一隻夫人,也不敢稍有失態,整整衣服,拜伏於地,道:"應天府總捕頭,叩見夫人。"

  楊夫人修養不錯,雖然臉色不太好看,但聲音還算平靜,淡淡說道:"王總捕頭請起?"

  "多謝夫人。"

  楊夫人道:"你帶著這佩刀帶劍的捕快,闖我府第,是何用心?"

  王守義道:"回夫人的話,我們不是擅闖,是門房帶進來的。"

  楊夫人道:"你們是押著他進來的,哼!這件事,我會找應天府說話!現在,你告訴我,你來幹什麼?"

  "尚書府中昨夜闌賊,而且傷了人命,守義職責所在,不敢疏忽,特地,盡起應天府快班精銳……"

  "你說出了命案?"

  楊夫人接道:"我怎麼一點都不知道,是誰報的案?"

  胸中早有計謀,王守義不慌不忙地說道:"是應天府在烏衣巷中巡夜捕快報的案,王守義正在追查江南名醫趙百年失蹤奇案,中午歸衙,得到消息,立刻趕來保護夫人。"

  楊夫人略一沉吟,道:"沒有這事,你帶他們回去吧!念你一番好意,我也不再追究你們了。"

  說完話,右手連揮,示意王守義立刻退走。

  這時,肖寒月、譚三姑,忽然舉步一跨,同時行入了廳中,分行左右,飛撲向兩上黑衣人。

  兩人的動作快速,楊夫人看到他們入廳,剛要喝止,雙方已動上了手,譚三姑左掌、右指同時出攻,似是希望一舉把人制住。

  但那黑衣大漢武功不弱,竟然拳腳並出,封擋住了譚三姑的一輪快攻。

  這時刻,就看出了肖寒月武功與眾不同的地方,右手一伸,就扣住了另一個黑衣人的脈穴,左手疾出,點中了那人的穴道。

  楊夫人回頭觀看,見雙方打鬥激烈,正待出聲喝止,王守義卻搶先說道:"這兩位是……"

  "是……是我們的護院武師。"

  譚三始攻勢如狂風疾雨,黑衣人雖失先機,但仍然擋住了譚三始的全力攻勢。

  能擋住譚三姑的全力搶攻,這人的武功,相當的高明了。

  肖寒月冷眼旁觀,發覺那黑衣人露出了多處破綻,保以譚三姑竟然不能乘虛制敵?但聞楊夫人大聲喝道:"王總捕頭,叫你的人停手!"

  王守義說道:"我這就招呼他們住手。"

  肖寒月心中一驚,右手疾快地點出一指。

  當真是巧妙絕倫的一指,竟在譚三姑和那黑衣人飛舞的拳、掌中,抵隙而入,點中黑衣人的軟麻穴。

  譚三姑一伸手,抓住了那黑衣人的右臂,未讓那黑衣人倒摔下去。

  肖寒月低聲說道:"對不住了,譚老前輩,我……"

  "你早該幫我一把了。"

  兩人交談的聲音很低了,耳際已響起了王守義的聲音,道:"楊夫人吩咐下來了,不准動手,快退回來!"

  風十三乘勢又點了好黑衣人一處穴道,放下黑衣人和肖寒月雙雙退回。

  肖寒月靠近了張嵐身側,低聲說道:"張兄,小心他們吞藥自絕,我點了他們的穴道。"

  楊夫人目光轉動,盯注肖寒月和譚三姑看,但兩人已快速地混入了王守義身後的捕快群中。

  王守義身後的捕快有十個人,穿著一色的捕快公服,佩帶兵刃,除了有很敏銳的眼光,很難分辯出來。

  另外,張傑、羅鏢,各帶了十個也穿同一服色的捕快,站在大廳外面,二十二個人,除了隨身的兵刃外,還帶著一張弓、一袋箭,看上去十分威武。

  楊夫人看看大廳內,外的列隊捕快,又回頭看看兩個倒在地上的黑衣人,嘆息一聲,道:"你們殺了他們?"

  "回夫人的話,只是點了他們的穴道……"

  楊夫人接道:"那是說,他們還能聽到我們的談話了?"

  王守義道:"這個……"

  張嵐以目示意,王守義立刻接道:"聽不到,除非,解開他們被點的穴道。"

  楊夫人理一下花白的頭髮,黯然說道:"應天府巡防營的人,日夜在烏衣巷中巡查,為什麼不能早些發現這件事情……"

  張嵐吃了一驚,道:"夫人是說……"

  "兩年多了,楊家府一直在他們的控制之下,我親眼看到他們殘酷的手段,殺死了我們府中的護院法師,楊府之中,由我起,不論僕婦、丫環,全在他們的掌握之中,這兩年多的改變,你們竟然會無所覺……"

  楊夫人說到傷心之處竟黯然欲泣。

  "屬下該死,屬下該死……"

  王守義無限慚愧地說道:"楊尚書知道這件事嗎?"

  "他不知道,他一直駐在京都,很少回來,而且,他們警告我,只要洩露出一點消息,楊家將被一體誅絕,雞犬不留,我死不足惜,實不願拖累到楊家滿門,我看他們的身手,來去如風,我相信他們有這個能力。"

  "夫人,當真是受盡委屈了,侯門深似海,應天府中的捕快,實在不敢輕易來此掠擾,如非得貴府上發生兇殺、惡戰,守義今天也不敢登門叩訪……"

  楊夫人似是突然間,想起了一件重大事情一般,急急說道:"快、快……快馬上通知京都戶部,要楊尚書防備他們……"

  "是是是,守義立刻遵力。"

  他回頭對一個捕快低聲吩咐幾句,那捕快轉身疾奔在而去。

  楊夫人籲一口氣,接道:"只要我的丈夫能防備他們的暗算,就算他們真的殺了我,也不會使我屈服。"

  "夫人放心,京畿重地,防護森嚴,這般宵小,如何能得橫行,只是讓夫人受了兩年多的迫害,應天府竟來發覺,屬下深感不安,自當稟明上司,親來拜見請罪。"

  王守義一面說話,一面深深一人長揖。

  楊夫人苦笑一下,微一欠身,道:"算了,七王爺府第,李大將宅院和楊府長第相連,他們的府中,都有不少侍衛高人,近在咫尺中,亦未發覺,責怪你們應天府,似乎是有些怕大欺小了。"

  "夫人寬容,守義感激不盡,潛隱府中的奸人已被發覺,就該追查消滅,還望夫人指點指點……"

  "楊府中四進宅院,被他們霸佔三、四兩進和後面花園,就算是前面這兩進院落,也在他們的管制之中,進出楊府中之人,也在他們監視之下。"

  王守義沉吟了一陣,道:"夫人,守義帶了人搜捕,難免有一場激戰,請夫人收拾一下,斬離府第,待守義肅清奸人之後,再請夫人回府如何?"

  楊夫人目光一掠王守義,緩緩站起身子,回頭對兩個丫環道:"你們去我房中,收拾一些衣服出來……"

  兩個丫頭齊聲應道:"夫人,我們不敢……"

  楊夫人突然向前跑去。

  王守義何等機警,楊夫人看他們一眼,心中已有警覺,楊夫人站起身子,王守義已疾行兩步,攔住兩個丫頭,右手亮出鐵尺,譚三姑及時而出,扶住了幾乎跌倒的楊夫人。

  兩個丫頭,都不過十七八歲,面目絹秀,靜立未動,看了王守義一眼,高聲說道:"夫人,帶我們一起走吧!"

  楊夫人喘了口氣,苦笑道:"到現在,難道你們還不肯放過我?"

  王守義心中感慨萬端,想那楊夫人乃是皇命誥封的一品夫人,竟然受制於人兩年之久,連她貼身的丫頭,也被換成了監視她的人,這潛伏楊府中的巨盜惡人,當真是手段惡毒、嚴密、滴水不漏,真難為了這位一品夫人,能夠撐過這段日子,實是需要無比的耐力,極大的智慧,念轉至此,怒上心頭,目注二婢,冷冷說道:"你們是束手就縛,還是要我們出手?"

  兩個丫頭突然轉過身子,向後面奔去。但見兩條人影,疾掠而出,韓怕虎和常九,早已蓄意待發,一躍之間,已擋在兩上丫頭前面。

  意外的是,兩個丫頭,武功很差,對付楊夫人中是綽綽有餘,在韓怕虎和常九手下,不過三招,都已被點住了穴道。

  問明了內情,才真是令王守義大為吃驚,連張嵐、常九那等江湖閱歷豐富的人,也不禁驚嘆敵人的設計周詳。

  原來,這兩個丫頭,都是自小進入楊府追隨夫人身側的丫頭,但卻被敵人利用,且傳她們幾招功夫,專以看管楊夫人,縱然有親友來訪,只要楊夫人不說內情,也不會引人懷疑。

  王守義和張嵐一番商議,決定先把楊夫人送往趙府,派了韓伯虎和何剛,並請肖寒月、譚三姑帶了張傑和十名弓箭手先行進入後園。

  辦了無數的棘手奇案,這一次,王守義真正感覺到壓力奇重,牽涉入案的人竟是王公大員、一品夫人。

  張嵐、常九動手搜查過兩個黑衣人之後,才拍活了兩個黑衣人的穴道,同時卻又點制兩人臂上的穴道,防他們出手反擊。

  王守義看了兩個黑衣人一眼,冷冷說道:"兩位是真髒實犯,不想皮肉受苦,就從實招供"。

  兩個黑衣人互相看了一眼,閉上雙目。

  常九道:"好!兩位都是江湖高人,咱們就有江湖上手法試試兩位有多大的耐力!"

  右手食中二指,連點了一個黑衣人五處大穴。

  這種手法,能使全身行血回攻,如蟲蟻在骨內爬行,縱然是江湖兇徒,也受不住這種折磨。

  但張嵐立刻發覺不對,那黑衣人的臉上,突然泛志一層濃重的黑氣,不待點穴發作,已然氣絕而死。

  再看另外一個黑衣,也是一樣,就這一陣工夫,臉上已變成青紫色,顯然是中奇毒而亡。

  "他們把毒藥藏上何處?"

  常九大為不服地說:"咱們搜查得很仔細。"

  張嵐道:"毒藥絕不藏在口腔之內。"

  "似乎是藏在靴子裡……"王守義說:"我看到他們穴道初解時,似乎移動了一下左右腳。"

  仔細查看,果然不錯,兩個黑衣人穿的薄底靴上,露出了一截針尖,突出不到半寸,而且被快靴上一層絨線掩遮,非特意尋找,決難發現。

  張嵐突然生出警惕,道:"走!快通肖兄弟和譚老前輩,不可用手封擋敵人下盤,不論多好的內功,也無法防止針尖刺入,這針上劇毒,立可制命。"

  王守義趕到後面的花園時,肖寒月和譚三始正在撥動著及腰荒草搜查,張傑率著十名弓箭手,張弓搭箭,監視著整座荒園。

  這座花園,雖然比不上七王爺的花園規模,但也有五畝大小,只是花樹凋謝,長滿著荒草,幾株高大的白楊樹、垂柳,反而襯托出一份古老的蒼涼。

  譚三始停下搜查,回顧了張嵐一眼,笑道:"問出點頭緒沒有?"

  張嵐搖搖頭唷息一聲,道:"沒有,他們在靴子上暗藏絕毒之針,自刺斃命。"

  譚三姑微微一怔,道:"果然歹毒,既可作克敵之用,又可作自殺利器,肖公子,小心一些,咱們遇上的不只是江湖高手,而且是一個統紿嚴密、手段殘酷的織織。"

  肖寒月無限感慨,道:"這幾個月來,晚進經歷的事故,當真是匪夷所思,大概這就是江湖閱厲了。"

  常九道:"你是說,他們為什麼自絕求死,輕踐性命?"

  肖寒月道:"其實,他們用不著死的,就算他們不肯招認什麼,王總捕頭也不會殺了他們。"

  "不會,在下絕不會輕易殺人!"

  王守義已佈置好二十名弓箭手,行了過來。

  常九目光轉動,發覺了二十名弓箭手分佈的方位,箭雨所及,籠罩了整個花園,暗暗點頭,忖道:這當官的人,卻有一套江湖人不及的佈陣之能,口中卻接著說道:"那些人不是怕王總捕頭殺他們,而是他們活下去有著比死亡更可怕的痛苦。"

  肖寒月黯然一嘆。

  他本是讀書人,十年寒窗,胸懷孔孟怒道,目睹這種江湖上殘酷手法,心中大為不安。

  譚三姑道:"肖公子,江湖兇險,萬勿大意,等你遇上了白羽令門中人,就會瞭解到邪惡異端,莫可理喻,非以殺不能止殺了。"

  肖寒月點點頭。

  譚三姑眼看激起了肖寒月的鬥志,才放下心來。

昨夜一搏,和適才廳中之戰,使得譚三姑體會到處境實在險惡無比,對方現身動手的,個個都很年輕,名不見經傳,但身手之高,都可算得上江湖上一流高人,這似乎都能和她白髮龍女打個數十回合,顯然是一個神秘強大組合中訓練出來的特級殺手,這種人,對方不知有多少個?其主胸人物,武功之強,自更可怕,自己方面,能夠獨當一面的,除了她潭三姑外,張嵐,常九,韓怕虎只能算勉強湊數,餘下的不堪對方一擊,仗以克敵的只有一個肖寒月,如他心存仁恕,意興闌珊,一旦遇上強敵展開決戰,只要他稍一遲疑,後果就不堪設想了。

  這是她心中憂慮,卻又不便說出口來。

  但聞張嵐說道:"譚前輩,三、四兩進宅院,未見敵蹤,如果他們真的藏在楊府,也保有隱身在這荒園之中了。"

  譚三姑道:"當年的皇城修築地下的密道,縱橫交錯,雖經填堵,但仍留下很多,只要稍加修正,可以住下不少的人。"

  王守義道:"最好把他們逼出來,那兩個丫頭,還在這裡,既被他們收伏,想必知道一些隱密,要不要把她們提來問問?"

  常九道:"不用問她們,問也問不出所以然來,不如放把火,熏她們出來。"

  肖寒月道:"野火燎原,一旦無法控制,那還得了得了,這烏衣巷中,可都是王府公卿宅院。"

  王守義微微一笑,道:"趙府外面有水,調動一批人來灌水下去。"

  火燒不成水淹,這方法倒也是很絕,不怕他們不現身。

  忽聞疾風破空,一條淡黃人影,由一株白楊樹上疾掠而下,直撲王守義。

  那人影來勢太快,荒圓滿佈弓箭手,卻來不及放箭。

  王守義鐵尺在手,橫裡擊出,噹的一聲金鐵交震,王守義被震退了三步。

  譚三姑、張嵐、常九人影分動,已把那人影留住。

  果然是一個人,只是穿了一身和樹皮一樣淡黃顏色的衣服,隱在樹上,實在很難看得出來。

  來人很年輕,不過二十來歲,手橫長刀,雖然被圈在中間,但神情鎮靜,兩道冷厲的目光,盯住在王守義身上。

  王守義心中明白,接下那飛來一刀,有多重的份量,鐵尺幾乎被震飛出手,人已站好,左手鋼索同時飛出,鐵尺鋼索合壁,也許還能接下幾招。

  在場之人,都穿著相同的捕快衣服,但王守義卻最為出色,一看即是領頭的人物,所以那黃衣人似乎是只認定了王守義,長刀一指,冷冷說道:"你就是應天府的總捕頭?"

  王守義道:"不錯!閣下怎麼稱呼?"

  "風十三……"

  肖寒月接道:"風字組合的殺手?"

  風十三目光轉到了譚三姑身上,道:"昨夜……"

  "對!就在這花園中,我們見識了你們的朋友。"譚三姑說:"你們唯一不同的是穿的衣服顏色。"

  風十三冷冷說道:"你錯了,他們不姓風……"

  譚三姑微微一怔,道:"不姓風,他們姓什麼?"

  風十三道:"姓衛……"

  語聲一頓,接道:"你是個女人?"

  譚三姑道:"女人怎麼樣?"

  風十三道:"女人也做捕快?"

  譚三姑道:"捕快執法,保善除惡,何分男女?"

  風十三竟然點點頭。

  他口氣雖然冰冷,但語言直率,顯然驗無江湖經驗,涉世不深。

  譚三姑道:"我明白了,你們分屬風、衛兩組,對不對?"

  風十三搖搖頭,道:"不告訴你……"

  突然轉身一躍橫出一刀,仍是攻向王守義。

  他轉身發刀,取位奇準,刀光直奔王守義的咽喉。

  王守義早有戒備,鐵尺疾揮,封住長刀,鋼索一招,玉帶圍腰,還擊過去。

  風十三不閃不避,長刀斜推,撥開鐵索,立時反手攻出,一連三刀。

  王守義也不是純采守勢,只不過,風十三出刀快了一些,就是快了那麼一點,王守義的攻勢完全變成了守勢,被逼得連連後退。

  風十三的刀勢,有如串連起來,三刀之後,又是三刀,王守義鐵尺、銅索交替封擋,還是被迫得險象環生,但在十分危險中,竟然忽出奇招,擋開了風十三的刀勢。

  風十三長刀疾揮,刀勢連綿不絕,全都是進攻的刀勢。

  張嵐在一對子母金環之上,不過下十幾年工夫,而且這種外門兵刃,專以克制鎖拿刀、劍卅類的兵器,可是風十三的刀法快如閃電,張嵐的金環竟然是無法克制,反而被迫得險象環生,幸得王守義的鐵尺、鋼索,及時配合攻擊,風十三力戰兩人,還是攻多守少,但局勢總算穩住了。

  譚三姑靜靜地站在一側,沒有出手,卻全神貫注在風十三的刀法上。

  她閱歷豐富,熟知天下很多門派武功,希望能由風十三的刀法中,看出一點眉目。

  肖寒月仍然站在原地,心中在盤算著應付這件事情的辦法,風字組的武功,也相當高明,真正的首腦卻隱匿不出,在幕後指揮,似這等敵暗我明,一直和敵人的馬前小卒纏鬥下去,幾時才能找到趙大夫,也將多了很多無辜人命,必須得想個法子,一舉之間,找到他們的首腦人物才好。

  兩人心中各有盤算,都未出手。

  這時,張傑、羅鏢帶的弓箭手,都已經箭搭弦上,四下張望,只要再有敵人出現,立刻弓箭齊發。

  風十三已和張嵐、王守義搏鬥了三四十個回合,雙方仍然不勝不敗之局。

  譚三姑忽然籲一口氣,道:"好像宗師魔刀白龍的刀法?"

  常九突然亮出了兵刃,道:"不能再纏鬥下去了,先把他們制服再說。"

  這一陣冷眼旁觀,常九似是已瞧出了風十三的刀法上的破綻。

  忽聞弓弦聲動,箭風破空,流矢集向廢園一角射出。

  肖寒月轉頭看去,只見廢園一角草叢之中,不知何時,走出了七個黑衣人。

  他們穿著和風十三相同的衣服,執同一形狀的長刀。

  刀已在手,幻化起一片護身的刀芒,箭如連珠射出,竟然全被七人結合起來的一片刀光擋住。

  譚三姑一皺眉頭,道:"張兄、王總捕頭請讓開一步,今天,老身要開殺戒了。"

  張嵐雙環震盪,金芒大盛,道:"不用前輩出手,再交二十個回合,張某相信,一個人就可對付他了。"

  細看場中情形,果然有了變化,風十三氣勢漸消,刀勢雖然凌厲,但張嵐和王守義已能從容接下,由守變攻。

  原來,這些殺手,刀法詭異,利在速成,纏鬥一陣之後,刀法變化為張嵐和王守義所瞭解,威勢大為減弱。

  譚三姑道:"好,兩位和他纏鬥下去,弄清楚他刀法變化,也好找出破解之法。"

  張嵐道:"不錯,在下也是這個用心。"

  金環一緊,連攻三招,竟把風十三的長刀鎖住。

  卻不料黑衣人突然棄刀,飛身而起,一腳踢向張嵐前胸。

  這一下變出意外,完全是不是要命的打法,張嵐吃了一驚,但他究竟是閱歷豐富的人,仰身倒臥,避開一腳,右手金環一收,帶飛長刀,左手金環竟也脫手飛去。

  這才是張嵐的生平絕技,名叫'飛環套月',旋轉的金環,正擊中風十三的頂門之上,活生把躍飛而起的風十三整個人打得倒掉下去,腦漿迸裂。

  這時,肖寒月已喝止了張傑等停止放箭,緩步向七個黑衣人行去,七個手執長刀的黑衣人,四前三後,站成一個陣勢形成態,肖寒月雖無江湖閱歷,但卻讀書萬卷,看那陣式,頗似天罡北斗形態。

  面對著七個橫刀而立的強敵,肖寒月心中也有著忐忑不安的感覺,他很少對敵搏鬥的經驗,一次面對著如此眾多的敵人,更是從未有過,握著劍把的右手,沁出了冷汗。

  譚三姑快步追上來,道:"肖公子留步,這是北斗刀陣。"

  肖寒月停下腳步,回顧了譚三姑一眼,低聲道:"北斗刀陣是……"

  "是一種變化十分奇幻的刀陣……"譚三姑神情嚴肅的說:"老身是初見此陣。"

  "噢……"

  "不過……"譚三始接道:"我聽說過這刀陣,是一位前輩高人由武當的五行劍陣,和少林陣法中演化創出來的陣法,怎會在此地出現?"

  肖寒月道:"老前輩,這座刀陣是不是很厲害?"

  "是!三十年前,困住當時名滿江湖的兩位大俠,北管南星,兩個人合力苦戰,打了一個時辰,竟然無法譚三姑部出刀陣,逼得兩個人宣誓退出江湖。"

  肖寒月道:"此後,這北斗刀法是不是常在江湖出現?"

  "沒有!就是那一戰,北斗刀陣名滿天下,但卻從未在江湖上出現過……"

  這時,北斗刀陣已開始移動,七個執刀的黑衣人,同時向前行了過來,行動很慢,但卻統一,七個人踏出腳步的距離,完全相同,七人一行動有如一人,始終保持了陣法的形態。

  肖寒月籲一口氣,道:"看起來,已經沒有辦法多領教一些前輩的指點了。"

  譚三姑道:"小心對敵,大膽出手,我替你掠陣。"

  肖寒月笑一笑,道:"多謝了。"

  舉步向前迎了上去。

  場中的張嵐、常九、王守義等,也都圍了上來。

  一個風十三已經很難對付,這七個人聯合的刀陣,至少有七個風十三的力量,再加上陣勢變化產生的威勢,又不知要增強幾許,肖寒月一人之力,能不能對付得了?實在叫人擔心。"

  肖寒月逼近了刀陣,移動的陣勢,也停了下來。

  肖寒月緩緩抽出長劍,平在胸前,慢聲說道:"那一個能回答肖某的話?"

  "我!不過,你要先破了北斗刀陣。"

  聲音甜脆,竟是女子口音。

  隨著嬌脆的聲音,飄飛出一個玄衣少女,停在北斗刀陣之後。

  好高明的輕功,好詭異的身法,在眾目睽睽之下,竟然未看清楚她隱身伺處。人隨聲音飄飛而出,突然出現了。

  肖寒月轉目看去,只見那玄衣少女年紀很輕,柳眉風目,論美貌、身材絕不在文雀、武鳳之下,只是臉色有些蒼白,似是久年不見陽光,增加了不少冷森之氣,但也襯托得像久年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

  "你真能回答我的問話?"

  玄衣少女冷冷地說道:"能!只要問得合乎情理,不過,我相信,你沒有多少問我的機會!"

  肖寒月笑道:"好!好……在下終於遇上了一個可以談談道理的人了。"

  "你太高估自己了……"

  肖寒月笑一笑,道:"能遇得一個可以交談的人,說明心中重重疑問,這一架打得很有價值,肖某幸能戰勝,可解去心中疑雲,不幸戰死,亦可無憾,姑娘請吩咐他們出手吧!"

  玄衣少女下揚柳眉,道:"你如真有膽量一戰,何不自行進入刀陣?"

  "說的也是。"

  肖寒月突然舉步,直闖入刀陣之中。

  常九歎息一聲,道:"書讀得太多了,當真會為書所愚,這麼一個老實人,怎麼能在江湖上行走?"

  就這兩句話的工夫,刀陣已然發動,七個人,七柄長刀,翻飛起重重刀光,把肖寒月完全籠罩在一片刀光之中。

  譚三姑道:"好厲害的刀陣,看樣子威力猶過傳言。"

  手握劍把,全神貫注,隨時都可以行入刀陣之中。

  事實上,張嵐、王守義、常九等都已手握兵刃,準備接應肖寒月。

  肖寒月也為刀陣剎那的變化,引起了一陣驚悸,但他銳利的目光仍能看得清楚,七把長刀,分由不同的方位、角度,攻擊過來,每一刀,都指向致命所在,這刀陣不但變化神奇,而且刀勢銳利,大有一擊取命之勢。

  一劍封七刀,肖寒月手眼再快,也有力難從心之感,雖然,他依然看出了攻來的七刀之中,都有破綻,但那已不是一個人憑藉快速的技術能夠搶先制敵,因為,同時攻來的是七反長刀。

  對付這等群至而來的合擊,唯一的辦法,就是使用一種能夠封擋住四面八方合擊而來的劍幕。

  匆忽之間,肖寒月想起了一招可以拒敵的劍法,長劍倏然平舉,劃出一個弧形,奇妙處,在他長劍劃出的同時,人也隨劍而起,劍光繞身,紀化出一片劍幕,有如雲封霧鎖中,乍現的一冰輪。

  刀、劍相擊的金鐵聲中,肖寒月直升丈餘,脫出了刀陣。

  譚三站籲一口氣,道:"好一招吞雲吐月。"

  腳落實地,肖寒月已脫出刀陣一丈開外。

  北斗刀陣,封鎖極嚴,七刀交錯,不留空隙,它的厲害處,就在進入刀陣的人,很難突圍而出,陣勢發動之後,七個人生生不息的連環刀勢,如長江之水,綿綿不絕,被困入陣的人,縱然武功高強,內力深厚,但在長期的行擊、搏殺之中,亦必力盡死。

  肖寒月卻在一舉之間,就脫出刀陣,北斗刀陣失去了攻擊的敵人,不禁一呆。

  玄衣少女蒼白的臉色上,泛起了一抹驚異的神情,道:"你就是肖寒月?"

  "正是在下。"

  "果然有點門道……"

  "不敢,姑娘是否可以和在下談談了?"

  張嵐聽得直皺眉頭,忖道:這那裡是對敵搏殺的對話?完全是文縐縐的書生講道。

  玄衣少女冷笑一聲,道:"刀陣未破,你不過是僥倖的脫陣而出罷了!"

  肖寒月道:"姑娘的意思,可是說一定要血流五步,鬧出人命,才算分出勝負?"

  "玄衣少女道:"你是不是怕了?"

  肖寒月道:"在下只是不解,江湖中人,為什麼一定要鬧出慘劇,才算有了結果。"

  "每一個行道,都有它了斷恩怨的方法。"常九接口道:"江湖上對是非的論定,也常常以武功作衡量的標準,肖公子就是能舌燦蓮花,也無法用口舌求得是非的答案。"

  帶著一份無奈的苦笑。肖寒月第二次向北斗刀陣行去。

  七個黑衣人也正在盤算著如何移動,才能將對方困人陣中,卻不料肖寒月竟然是自投羅網而來。刀陣同時移動,兜圍過來。

  這一次,肖寒月早有成竹,不讓他們再有發動刀陣的機會,長劍突然刺出。

  看不出劍勢有什麼奇妙的變化,只是刺的速度奇快,卻又恰到好處,在刀陣發動前一剎那,刺入了一個黑衣人的咽喉。

  北斗七星,一星離位,全陣大亂,肖寒月劍、指並出,招招如電光石火,餘下六個人還未來得及整陣應變,已全部倒了下去。

  張嵐和常九,看得呆住了,譚三姑也看得大睜雙目,名動江湖的北斗刀陣,就這樣一眨眼間,土崩瓦解地消失了。

  那玄衣少女也看得愣在當地。

  肖寒月還劍入鞘,搖搖頭,說道:"姑娘,現在,咱們可以談談了吧?"

  玄衣少女長長吁一口氣,道:"你用什麼劍法?這麼快結果了他們?"

  "他們沒有全死.至少還有四個人活著。希望姑娘能夠言而有信。"

  張嵐低聲地道:"譚前輩,肖兄弟絕技驚人,但他對江湖中的事情,卻是瞭解太少,這麼一個交涉法.很難問出什麼內情,要不要在下……"

  "不用……"譚三姑說:"讓肖公子用他自己的方法,我看那位姑娘,也不像常在江湖上走動的人。"

  果然,那玄衣少女沉吟了一陣後,道:"你要談什麼?"

  肖寒月道:"趙大夫……"

  玄衣少女接道:"我可以告訴你,他還活著。"

  肖寒月道:"能不能放他出來?"

  "這個……我作不了主。"

  玄衣少女又想了一陣,道:"我不知,不過,我可以替你問問。"

  肖寒月呆了一呆,忖道:鬧了半天,這也是一個不能作主的人?心中大感失望。

  玄衣少女忽然嘆息一聲,道:"你的武功很奇怪,高明得完全出了我們意料之外……"

  肖寒月心中懊惱,冷冷地說道:"我不想多傷人命,但我希望能見見你們的首腦人物。"

  玄衣少女搖搖頭,道:"可惜,你們來晚了一步。"

  肖寒月奇道:"什麼意思?"

  "昨天,五更時分,這裡已入去樓空……"

  "難道你們不是……"

  "我們是故留下來的,準備以北斗刀陣對付你們,這本是一場有計畫的搏殺,希望在這一戰中,廢了譚三姑、張嵐、、王守義的武功,給他們一個教訓……"

  肖寒月接道:"你就是留下來主持這個計畫的人?"

  玄衣少女點點頭,道:"不錯,我帶的是一批衛字組的死士……"

  譚三姑突然接口說道:"姑娘也是死士之一了?"

  玄衣少女打量了譚三姑一眼,道:"你是……"

  "白髮龍女譚三姑……"

  她緩步行到了肖寒月的身側,道:"姑娘這點年紀,大概不會和老身結下什麼楔子吧!"

  玄衣少女道:"我只是奉命行事。"

  "奉何人之命?"

  玄衣少女搖搖頭,笑道:"自然是能夠命令我的人,不過,我不會告訴你他是什麼人。

  過去,我們就住在這裡,昨夜你們打擾了這裡之後,已經連夜移住他處,這廢園西北角上,有一個隱密的門戶;不過,現在已經大開,一點也不隱密了,你們可以下去看,你們可以開開眼界看那地下各處的豪華佈置……"

  譚三姑笑一笑,道:"這裡,只留下這幾個人嗎?"

  玄衣少女道:"對!除了我之外,其餘的人,不死亦傷,都在這裡了。"

  肖寒月道:"風、衛二組的人,都是你們訓練的殺手,他們知道的不多?"玄衣少女笑一笑,道:"所以,你們不可能從他們的口中,問出太多東酉,我們對訓練出來的門下,很有信心……"

  肖寒月冷冷接道:"可是,你知道很多內情,而且,還留在廢園中。"

  玄衣少女微微一怔,笑道:"怎麼?你想把我留下來?"

  譚三姑道:"不但是肖公子,老身也有此意。"

  張嵐、王守義,已然移動軀體,把玄衣少女圍住,張傑、羅鏢率領的弓箭手,也都已箭在弦上。

  玄衣少女神情很鎮靜,淡淡一笑,道:"肖寒月,你是不是還希望我回答你的事情?"

  "嗯!在下希望能盡快找回趙大夫?"

  "那就只好讓我離開這裡,三日之內我會給你一個消息。"

  "傳遞消息不一定要親自傳達……"

  譚三姑看看地上躺的黑衣人,接道:"他們也能把消息送到。"

  玄衣少女冷笑一聲,道:"聽你的口氣,似乎是想把我留下來了?"

  譚三姑笑一笑,道:"難道,姑娘還想離去?"

  玄衣少女臉色一變,道:"譚三姑,你試試看能不能留得下我。"

  忽然騰身而起,有如玄鶴。

  譚三姑早已提氣防備,大喝一聲,如影隨形般,追了下去。

  這時,已是落日西沉,夜色初臨的時刻。

  白髮龍女追得太快,雙方面首尾相接,張傑來不及下令發箭。

  玄衣少女身在空中,柳腰輕折,忽然轉過了身子,發掌劈向譚三姑。

  譚三姑揮掌遇上,兩人掌力接實,譚三站被震得落著實地,那玄衣少女卻那彈震之力,身子又向上飛昇了八步多,飛出了圍牆以外。

  張傑大聲喝道:"射!"

  立刻箭風破空,十餘支流矢追向玄衣少女。

  但已遲了一步,玄衣少女身形疾墜,落在了圍牆外面,張嵐、常九,躍過圍牆時,玄衣少女已經去如黃鶴。

  譚二姑道:"追不上了,想不到他們真的竟在這地下古道中,作為存身的地方。"

  王守義口中不言,心裡卻大感懊喪,如果能事先調來了大批軍馬,把這裡團團圍住,那玄衣少女,絕不能輕易逃走。

  肖寒月站在原地未動,心中想著玄衣少女飛躍而去的速度身法,用什麼方法,才能把她攔住。

  楊府廢園之下,果然是地道縱橫,處處密室,想來,當年開避這地道時.這地方應是屯集物品之物。

  那玄衣少女說得不錯,地下密室佈置的極為豪華,雖然已人去樓空,但卻景物依然。

  查看過地下密室的情形,已是黃昏降臨的掌燈時分。

  王守義下令破壞密室,封閉地道,以免再為匪人佔用,一切處理妥當,天色已近初更,才發覺常九已不知去向。

  肖寒月心中大急,道:"常九兄跑到哪裡去了?"

  譚三姑低聲道:"不用找他了,咱們先回趙府再說。"
li60830 發表於 2018-10-12 15:29
第九回 銀月飛霜 (1)


  賞花軒燈火通明,肖寒月、張傑、王守義、譚三姑,還加上一位趙姑娘,五個人圍坐一桌。
  譚三姑很留心趙幽蘭,但見她五官端秀,臉色蒼白,略顯瘦弱之外,精神倒是很好。

  趙幽蘭一向都喜歡和肖寒月坐在一起,但這一次,似乎是有意的逃避,竟然坐在了張嵐身側,也正是譚三姑和張嵐之間。

  肖寒月心中一直掛念常九的安危,忍不住說道:"常兄去追蹤敵人去向,也該回來了。"

  自和風十三交手之後,張嵐不但已全無傲氣,而且,深覺江湖上浩瀚如海,自己是那麼微一足道,人也變得謙恭起來,嘆口氣,道:"他的追蹤之術,雖然名滿江湖,但敵人狡猾無比,武功又高,希望他吉人天相……"

  譚三姑接道:"不用為常九擔心,只要他不太逞強,和人動手,自保綽綽有餘裕,地鼠門中人有很多特殊的本領。"

  肖寒月心中忖道:"這白髮龍女的眼光、經驗,果有獨到之處,竟然能夠看出常九是地鼠門人。

  張嵐、王守義和常九交了很久的朋友,但對常九出身地鼠門一事,競是茫然不知,兩人聽得同時一呆,但卻並未追問。

  譚三始的目光,已轉到了趙幽蘭的身上,緩緩說道:"趙姑娘,老身雖然年近古稀,但說話仍是直來直往,我想問姑娘幾句話,不知道是否可以?"

  趙幽蘭略一沉吟,道:"可以,不過,也許有些話我無能回答。""我們都正在為追查趙大夫的事件拚命,希望趙姑娘相信我們,目前雙方,已然成劍拔弩張之局,早晚必須有一場決戰,知已知彼,老身才能大膽地調動人手。"

  趙幽蘭點點頭,道:"晚輩能擔當的事情,我會自告奮勇,絕不推辭。"

  譚三姑笑一笑,道:"好!強敵夜襲趙府,數次未成,可是姑娘把他們逼退的?"

  突然而來的一問,張嵐和王守義都為之訝異不已,目光轉注到趙幽蘭的臉上。

  "晚輩不會武功,只懂藥理,如果侵入趙府的敵人,是被晚輩逐走,那也是被晚輩配製的藥物掠退。"

  譚三姑笑道:"幽蘭姑娘,你配製成的藥物,是否可以移動傷敵?"

  "可以,有些巧思構造而成之物可以游動。"

  "自然,也可以培養一些毒物克敵?"

  趙幽蘭竟然點點頭:"是!"

  譚三姑未再深問下去,目光轉到了王守義的身上,道:"王總捕頭,趙府的防守佈置如何?"

  王守義道:"十二支連珠匣弩,再加上十名弓箭手,三十名捕快,收張傑、羅鏢和六名鏢師分頭率領巡邏,韓怕虎、何剛接應,以趙府的大小來說,防守應該十分周嚴,但敵人武功太高,這些佈置能收多大的效用,就不是我能估計了。"

  譚三姑道:"今夜諸位多加休息一下,明夜是很重要的一夜,我想,他們一定會有大批人出動,王總捕頭最好通知一下這附近住戶,夜間不要外出,以免傷無辜。"

  王守義道:"譚前輩,既知他們一定會來,我們是不是也該準備一下,調動一些人馬?"

  譚三站搖搖頭,道:"如是調動千軍萬馬,把這團團圍住,他們自然是不會來……"

  "是是是,譚前輩的意思是……"

  譚三姑道:"張傑、羅鏢、六位縹師,和十二支連珠匣弩留下,再就是我們這些人了,把三十名捕快和弓箭手,想辦法安排在趙府的外面?"

  "安排在趙府的外面?"

  王守義不太明白地問:"什麼用處?"

  譚三姑道:"這一戰相當兇險,人數越多,傷亡越重,如若對方來的人都是高手,三十名捕快對我們的幫助不大,把他們安排在趙府四周,負責傳遞消息事情。"

  王守義道:"在下明白了,明天立刻佈置。"

  譚三姑又分配了防守和傳達的方法,整個的戰法是,由交相的掩護把人手集中在後院之中,再和對方決戰。

  大家心中都明白了譚三姑的設計,對敵方案是以肖寒月為決戰小心,其他的,都是輔助的力量。

  趙幽蘭在趙府中成了另一個單獨的點,譚三姑沒安排她對敵任務,但也沒有把她停居的跨院,列入保護的重心,這和原來防衛的佈置完全不同,原本趙府的佈置,是以保護趙姑娘作為第一要務。

  計議停當,離開賞花軒時,肖寒月快步行近了趙幽蘭,道:"幽蘭,對於吐納、練氣之術,可有什麼疑問?"

  "沒有……"

  趙幽蘭停下了腳步,身未折轉,仍然背對著肖寒月,說:"多謝肖兄指教……小妹獲益匪淺。"

  肖寒月向前行近一步,趙幽蘭急急躲開兩步。

  雙方仍然保持了兩步左右的距離。

  肖寒月怔了一怔,道:"幽蘭,哪裡不對了?"

  "我……我很好。"

  肖寒月目光轉動,花園中不見人蹤。

  趙幽蘭接道:"肖兄,如若沒有別的事情,小妹想走了。"

  肖寒月就算再笨,也覺出有些不對了,心中大感奇怪,道:"幽蘭,怎麼回事,我們之間,好像疏遠了?"

  趙幽蘭背對內寒月,緩緩說道:"肖兄,我很累,想早點休息了。"

  "好吧!姑娘保重。"

  趙幽蘭放步急行,轉眼間消失在夜色之中。

  肖寒月望闃趙幽蘭遠去的背影,呆呆出神。

  "肖兄弟……"

  常九突然出現,緩步行了過來。

  "常兄……"

  肖寒月喜道:"你幾時回來的?"

  "剛到不久,看到你在和幽蘭姑娘說話,我就停了下來。"

  常兄都看到了?"

  常九點點頭,道:"看到了,也聽到了。"

  肖寒月道:"趙姑娘有點變了?"

  常九笑道:"不錯,而且,變得很厲害,走!到我住的地方仔細談談。"

  "常兄,是否有重要消息告訴譚老前輩?"

  "消息倒有,不過,明天再說不遲。"

  常九就住在花園旁邊一座小巧雅室中,趙幽蘭刻意待客,對留住在趙府的客人,都安排了很好的供應,常九雖然深夜返回,但室中的香茗,仍有餘溫,常九一連喝了兩杯茶,才放下茶杯,笑道:"你覺得趙姑娘哪裡變了?"

  肖寒月怔了一怔,道:"常兄,不是也說她變得很厲害嗎?"

  那是我的看法,但我想先聽聽你的說法。"

  肖寒月道:"這個,這個,過去,她常和……"

  常九笑一笑,接道:"不用害羞,我們都瞧得出來,幽蘭姑娘對你很好,不但信往,而且,情義深重。"

  肖寒月嘆一口氣,道:"可是,今夜,她卻是有意在逃避,似乎是連話也不願多說一句,這中間,究竟為了什麼呢?"

  常九臉色突然變的嚴肅起來,緩緩說道:"我常九這付德行,從來沒有女人喜歡過,談情說愛的經驗,我雖然沒有,便卻看過不少,你肖兄弟是人間實麟,身負絕技不說,偏又生了一副英俊、瀟灑的體態形貌,讀過萬卷書,胸藏綿繡,這大概就是叫什麼才子了,一才也罷,可悲處,竟然是文武全有,這就成了老泰山心目中的乘龍快婿,俏佳人心目中的如意情郎,幽蘭姑娘對你用情,已然流露形態之間,那麼嬌俏的小郡主,也有些一見心喜的情態……"

  肖寒月接道:"常兄,你扯到那裡去了……"

  "聽我說下去……"

  常九肅然接道:"你也許不留心,但我看得出來,我常九和張嵐、王守義不同,行事為人,只求活得安逸、痛快,我走馬章台,流戀煙花,這方面見識很多,雖然是大把銀子買來虛情假意,但久病成醫,經歷的太多了,自然對女人有很多的瞭解,你和文雀、武鳳對過手,交過陣,現在不妨回味一下,雙方在各自逞機心的景況之下,她們是不是也有著那麼一絲斬不斷的綿綿情章?"

  肖寒月想一想,似是也不錯,只是他初歷情場,那些眉目傳情,究竟有多少真假,卻是無法分辯。

  常九籲一口氣,道:"情海風波,大都是起因於外人介入……"

  肖寒月接道:"絕對沒有的事,而且,我心存報恩,也不願存有同攀趙姑娘的想法……"

  常九笑道:"這個嗎?我也看得出來,你心裡坦蕩,止乎於禮,但幽蘭姑娘卻有著相許依附的情懦,但她是聰明細倫,極有主見的人,縱然情場有敵,也不甘心退讓,何況,目前情景,對你依託正重,豈非小不忍而亂了大謀,這中間的變化,就值得深思冥索了。"

  薑是老的辣,想不到常九這麼一個江湖人物,對事理的分析,竟有如此深入的見解,讀萬卷書,行萬里路,當真是各有所得,經驗、閱厲,個中自含有人情練達之處。

  肖寒月嘆息一聲,道:"小弟實在想不出原因何在。"

  常九沉思了良久,道:"兄弟,想想看,言語上有沒有使她傷心欲絕之處?"

  "沒有。"

  常九道:"這就變化莫測了,丫頭情愫早已暗生,怎麼會突然有了變化,莫非她要逃避什麼?"

  "逃避……"

  肖寒月有些不解地說:"這就不通了,小弟心中坦蕩,趙姑娘有什麼好逃避的?"

  常九道:"事情可能緣起於她的變比。"

  肖寒月沉吟不語。

  常九低聲道:"肖兄弟,你是不是感覺到幽蘭姑娘一直在改變自己。"

  肖寒月點點頭,道:"這點倒是不錯,我初見她時,她是個明朗、活潑的小姑娘,現在,似乎是越來越深沉了。"

  常幾道:"人隨年齡增長,愈來愈穩健、莊重,本是個自然的事,只是幽蘭姑娘的變化的太大、太快,大出常情。"

  肖寒月苦笑一下,道:"多謝常兄指點,此事一時間難有結論,不談也罷,常兄追蹤敵情,是否有所收穫?"

  "收穫很大,且今夜可保安然無事,天色不早了,你也該休息了,咱們明天再談吧!"

  肖寒月回到了自己的住處,可花竟然在室中坐侯,不禁一呆,道:"這麼深夜了,你在這裡等什麼?"

  杏花站起身子,盈盈一禮,道:"婢子奉小姐之命,有事奉告公子……"

  "噢!趙姑娘有什麼吩咐……"

  杏花道:"姑娘說,由明天算起,三日夜之後,武鳳姑娘就可以恢復她原有的武功,公子要如何處置她,可以自己決定……"

  肖寒月奇道:"這是什麼意思?"

  杏花道:"婢子不清楚,小姐這麼吩咐,我就只好這麼說了,公子難道也不明白麼?"

  肖寒月籲一口氣,道:"好!還有什麼?"

  杏花道:"風七這個人,人性未失,公子如能予以收服,可有大用,這一切行動,都要秘密。"

  肖寒月道:"好!我明白了,趙姑娘還有些什麼?"

  杏花沉吟了一陣,道:"姑娘沒有再說什麼了,不過……小婢有幾句話,不知該不該說?"

  肖寒月笑一笑,道:"你說吧!說錯了,也不要緊。"

  杏花道:"好!公子如此吩咐,杏花就直言了,小姐對公子依附甚重,一切都寄託在公子身上了……"

  肖寒月雙眉皺起,沉吟不語。

  杏花道:"也許公子還不知道,小姐生性好強,她為突破一些成就,已到了廢寢、忘食的境界,常常日以繼夜,三天三夜都未休息過一下。

  "這怎麼行,你為什麼不勸勸她?"

  "婢子勸過很多次了,可是沒有用處,所以,我才告訴公子,希望你能勸勸她。"

  肖寒月苦笑一下,道:"我!行麼?"

  "行!我想她一定會聽你的話。"

  肖寒月心中忖道。過去也許可以,現在,只怕不行了,女人多變,當真是莫可預測。但他心中所思,反而點點頭,道:"好!有機會,我勸她一下試試。"

  杏花道:"多謝公子。"

  杏花轉身向前行去,到了門口,突然停下,回頭說道:"有一句很重要的話,我幾乎忘記告訴公子了……"

  肖寒月道:"什麼事?"

  杏花一直走到肖寒月的面前,才低聲說道:"辦大事,不拘小節,御女有術,以情動之。"

  肖寒月道:"這……"

  "公子,難道又不懂了,小姐說你學問好,一定會明白。"

  肖寒月揮揮手,道:"你去吧!"

  杏花轉身而去。

  肖寒月掩上房門,和衣而臥,反覆思索趙幽蘭要杏花傳話之意,只覺其中若有節拍,暗合兵法上用間篇中的謀略,難道,趙幽蘭也讀過兵法策略不成?……"

  *一陣緊急的叩門聲,吵醒了好夢正甜的肖寒月,打開房門,竟然是張嵐站在門外,正已是日上三竿。

  張嵐道:"快些洗過臉,大家都在賞花軒等你共時早餐,商議大事。"

  肖寒月臉上一熱,道:"小弟昨夜睡的晚了一些,但也未想到竟然貪睡至……"

  張嵐接道:"快去梳洗,我在門外等你。"

  肖寒月匆匆梳洗之後,換件衣服,急步行出,道:"張兄,隨便派個人來叫我一聲就行了,保用親勞大駕?"

  兩人本是邊行邊談,張嵐卻突然嘆了一口氣,停下腳步,道:"老弟,有件事,恐怕會給你添麻煩,你可要多擔待了。"

  肖寒月道:"什麼事,張兄吩咐一聲,小弟絕對遵從,何用如此鄭重?"

  張嵐笑一笑,道:"說它麻煩吧!可也是大多數人求之不得的奇遇,但對你肖兄弟,我就拿不準該怎麼說了?"

  肖寒月微微一怔,道:"張兄,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啊?"

  張嵐道:"郡主。"

  肖寒月心頭一震,道:"她來幹什麼?這裡危險得很,譚前輩說今晚上,可能就會有一場火拚?"

  張嵐道:"王爺都阻止了,我有什麼辦法?"

  肖寒月道:"金枝三葉,任性千金,她認為這是好玩的事,但事已至此,大家想辦法護著她此,別讓她涉險就是。"

  張嵐道:"我看,這就要你肖兄弟多費些心了。"

  "我?"

  張嵐道:"譚三始前輩暗裡告訴我,郡主明是陪伴師父,實則為你而來……"

  "這怎麼會?"

  張嵐接道:"這就是我說的麻煩了,郡主天真、任性,不知天高地厚,你老弟只好擔待了。"

  肖寒月似是忽然被人在肩上放了一付千斤重擔,一下子壓得臉色嚴肅,眉頭也皺了起來。

  張嵐苦笑一下,道:"老弟,輕鬆點,郡主雖然任性,但聰慧能識大禮,我來告訴你,只是讓你心理上,有點準備,萬一她說話不慎,你別跟她一般見識。"

  兩人談話之間,已行近了賞花軒。

  譚三姑、王守義、韓怕虎、常九圍桌而坐,郡主失盈盈果然坐在潭三姑的身側,穿著深藍色的勁裝,背插長劍,一副臨陣對敵裝束。

  不知張嵐是有意,還是無法,剛好把肖寒月讓到了失盈盈的身旁。

  桌上,早已擺好了精美的早餐。

  譚三姑輕輕咳了一聲,道:"常兄帶回來了很重大的消息,咱們吃過飯,再仔細研究一下。"

  也許是因為郡主在座,這餐早飯,完全作到了食不言的境界,直到飯後送上香茗,譚三姑喝了兩口茶,才開口說道:"常九,說說你追蹤的情形,有沒有發覺白羽令門中人?"

  常九沉思了片刻,道:"他們的行動很小心,我不為地改變自己形貌,借物隱身,才算沒有被他們發覺……"

  張嵐道:"你追蹤的是什麼人?"

  常九苦笑一下,道:"留下楊府中的人,只逃出了一位玄衣少女。"

  肖寒月道:"她身法快速,常兄能予追蹤,實在高明。"

  常九道:"她飛躍出圍牆,就隱身在暗影中不動,直到你們離開之後,她才現身。"

  王守義道:"她們藏身何處?是不是已離開了金陵城中?"

  常九道:"沒有,這金陵城中似乎到處有他們的巢穴,我看她進入了一座大宅院中……"

  王守義接道:"什麼地方?"

  常九道:"緊臨雨花樓旁。"

  王守義道:"緊臨雨花樓旁,一座大宅院,那金陵城中商業最繁盛的地區。"

  他突然一掌折在大腿上,道:"四海綢緞莊。"

  常九道:"不錯,王兄對金陵地方,當真是熟悉的很。"

  王守義道:"奇怪呀!這四海綢緞莊,是五十多年的老字號,怎麼會……"

  張嵐道:"楊尚書的府第,他們都敢侵、借用,何況一家商號。"

  肖寒月嘆息一聲,道:"他們行動詭密,武功高強,如施用移花接木手法,不知道這金陵城中有多少人家,被他們控制了。"

  譚三姑道:"果然利害,老身在江湖上走動了數十年,見過不少狡詐、陰險之徒,但卻從未見這樣借屍還魂的手法,用高官府第,殷實商號,用作掩護。"

  常九道:"他們訓練出這些殺手,一定會有一處人跡罕至的隱密基地,在金陵城中的活動,只是他們爭雄江湖的手段之一,在下追蹤而入,進入了第三座宅院之後,發覺其戒備得十分森嚴,不敢再冒險深入,只好用地聽之術,聽得了他們幾句交談……"

  常九取過茶懷,喝了一口,繼續說了下去:"可惜我看不見那人形貌,但聽口氣,似乎對連番挫敗,非常憤怒,已決定會力對付我們,言詞之間,似乎和官府中人正面衝突,原來還有顧忌,現在似乎是準備放手施為了。"

  肖寒月道:"常兄,你聽那人的口氣,會不會就是首腦人物?"

  常九搖搖頭道:"好像不是,但肯定他的身份,似乎是高過那位玄衣姑娘。"

  譚三姑道:"常九,他們什麼時候動手?"

  常九道:"談話的只有兩人,我繼繼續續聽到的,就是這些了,至於動手時間,似乎就在兩三天內……"

  張嵐道:"他們只談了這些嗎?"

  常九道:"當然不止,但他們人數越來越多,我只好隱人暗處躲避,無法再聽下去。"

  他未說明躲在那裡,但肖寒月突然想到昨夜和他相遇之時,他身上的衣服未乾,隱隱有泥腥臭味,想他昨夜隱身之處,定然是在水池、陰溝之中。

王守義道:"先下手為強,我們調動大批人手,先去四海綢緞莊搜查他們!'譚三姑道:"在那玄衣少女抵達之後,陸續有人趕到,那已說明了四海綢緞莊只不過是他們聚晤的地方之一,四海綢緞壯能照常營業,也說明了他們並沒有破壞它,用的手法,可能只是控制了東主、老闆,逼迫他傳達命令。"

  王守義點點頭。

  常九道:"這個組織採用的寄生辦法,與其分頭追蹤他們,倒不如引蛇出洞,找到他們的首腦人物,全力一擊……"

  肖寒月道:"好辦法,他們既然要到趙府中來,咱們就在這裡布阿以待。"譚三姑道:"為了防患江湖上慣有的會倆,放火縱燒,立刻準備分頭儲水,而且,通知趙姑娘,把重要的財物,置放幹不畏火燒的安全所在,人員避火的安全,也都要仔細計畫一下……"

  肖寒月接道:"譚前輩,在下想到十方埋伏大陣,有多種防守變化,稍加修正,可使趙府中的防守之人,前後呼應,左右相顧……"

  譚三姑接道:"好!好極了,兵法佈陣之術,用於江湖之上,前所未見,一定會有相當大的效用。肖公子,老身暫把主持大權相讓,由你分配工作。"

  肖寒月道:"那倒不用了,我只說佈陣接應的方法,人手方面,還得由老前輩主持調動了。"

  一直文文靜靜的朱盈盈突然開口,道:"肖兄,我是誠心來幫忙,希望能派我一份工作。"

  她模仿江湖中人的口氣,倒也有七分神似。

  肖寒月道:"在下只管排陣,如何分配人手,是譚老前輩和王總捕頭的事了。"

  朱盈盈微微一笑,道:"我由家中帶來了兩樣寶物,希望能有點用處。"

  全室的人,都聽得一怔,譚三姑道:"什麼寶物——

  朱盈盈道:"一顆夜明珠,據說,它能在夜暗中照亮三丈方圓,是極上之品……"

  譚三站籲一口氣,道:"還有一件是什麼?"

  朱盈盈道:"是一把柄後帶有銀線的短劍,我看它長不過一尺二寸,冷芒侵肌,一定是一把好劍,就把它帶出來了。"

  譚三姑呆了一呆,道:"帶有銀線?帶在身上沒有?"

  朱盈盈點點頭,由身上取出一把金鞘銀柄的短劍,在劍柄之上,果然有一根很細的銀線穿過,那銀線連在一個護腕上,但劍式斜成一彎新月形狀。

  全桌之人,都看得出這把劍的名貴,但譚三姑、張嵐、常九都驚訝得站了起來。

  郡主沒有找話,回頭對肖寒月低聲說道:"肖大哥,他們怎麼了?"

  也許是為了說話方便,嬌軀也移了過來,肖寒月聞到了一股如蘭似麝的香味,其香雅淡,但卻溫馨悠長,中人欲醉。

  肖寒月緊閉呼吸,道:"大概郡主這把短劍是極為名貴之物,譚前輩和張總教席,都認出它的來歷了。"

  朱盈盈道:"肖大哥,你如喜歡它,我就把它送給你。"

  聲音極低,幾乎是附在耳邊說的。

  聲音輕柔,淡香沁心。

  肖寒月無法回答,只好裝作沒有聽見。

  只聽譚三姑道:"張兄,認識這把短劍嗎?"

  張嵐道:"好像是傳說的'銀月飛霜'"。

  譚三姑取出短劍,一按劍柄機簧,短劍出鞘,頓覺一股逼人冷氣,散漫開去,劍身奇亮,有如眉月。

  常九道:"不借,如假包換的'銀月飛霜'"。

  譚三姑還劍入鞘,笑道:"此劍乃寒鐵精英所鑄,原為天山寒叟之物,劍形雖如新月,但出手,光亮耀目,有如一輪明月,這把劍出現江湖之時,造成了一場驚心動魄的殺劫後,突然失蹤不見,想不到竟落人了帝王之家。"

  朱盈盈見肖寒月正襟危坐,不理會她,也不生氣,反而覺得肖寒月的樣子很好玩,側目相注,凝眼微笑,她嬌生慣養,胸無城府,心有所思,就形諸於外,不管什麼場合,也不管有多少人在看她。

  譚三姑搖搖頭,道:"盈盈,這把短劍是怎麼得來的?"

  朱盈盈目光轉動,才發覺所有的人都在看她,不禁臉上一熱,道:"師父,你叫我?"

  譚三姑微微一笑,道:"我在問你,這柄'銀月飛霜'是哪裡來的?"

  朱盈盈道:"我不知道它的來歷,我要來看師父時,爹帶我到他的寶庫中去選幾樣寶物帶上,我就選上了夜明珠和這把劍。"

  譚三姑道:"你會不會使用?"

  "不會呀!師父沒有教過我。"

  譚三姑道:"可惜師父也不會用它,這柄短劍隱失江湖已近百年,使用它的方法,只怕早已失傳了。"

  朱盈盈道:"這麼說,這柄劍,沒有什麼用處?"

  "千古寶劍,怎麼沒有用處?看到劍後的白色細索相連護腕,就不難想到它的用法,只不過,前人創出的奇技怕己失傳,要自己暗中摸索了。"

  肖寒月目力過人,發現那劍柄上花紋有異,接道:"老前輩,能不能給我看看?"

  譚三姑笑道:"肖公子一代武學奇才,如肯花心思,必可創出奇招。"

  肖寒月接過短劍,退下劍鞘,只覺一股冷氣,直透肌膚,暗道:神兵得器,果非尋常,大概這就是傳說中能削鐵如泥的寶劍了!

  仔細查看短劍柄上的花紋,果然雕刻而成,細微精緻,遠看似花,細看竟是篆字,寫的是施用這'銀月飛霜'的方法,文中說明了它的重量,並說明劍柄的細索,採自天山異種冰蠶絲,不畏利刃,細索外面的長度四丈八尺,護腕是金線蛇皮製成,上下有兩片寒鐵精英,寒鐵片可拒刀劍,連接蛇皮之處,還藏纏七丈二的天蠶絲線,短劍可當兵刃,亦可當暗器,由連接絲線操縱,遠近隨心,劍如眉月,內外皆是鋒刃,斷玉切金,無堅不摧,練習熟悉。內功精深的人,可放盡天蠶絲索,傷人於十二丈的距離。

  幸好肖寒月目力過人,又極細心,也認識篆字,這就一眼之下,發現了秘密。

  一桌子都呆呆地看著肖寒月,不知他為什麼全神貫注在劍柄上。

  朱盈盈心中好奇,也仔細向劍柄上瞧去,這一看不禁大聲叫道:"那不是花,是字?"

  肖寒月點頭一笑,道:"不錯,是字,郡主認識梅花篆字,那就方便了,'銀月飛霜'的秘密都刻在上面,郡主仔細看看,再加練飛,就會使用它了。"

  緩緩把劍入鞘交給譚三姑。

  常九籲一口氣,道:"秀才不出門,能知天下事,看來倒不是騙人的話。"

  肖寒月道:"行萬里路,尤勝讀過萬卷書,常兄的江湖經驗,小弟佩服得很。"

  譚三站接過短劍,交還郡主,道:"為師可不認識梅花篆字,你自己看著練吧!"

  朱盈盈道:"我……我……"

  譚三姑接道:"為師的本領,你已盡得,差的是火候、經驗,我的劍法別走蹊徑,以柔取勝,本有把抽中軟劍傳你之心,但你是千金之軀,學下旨在強身,現得'銀月飛霜'短劍,凌厲之處,勝過為師的袖中緬鐵軟劍百倍,只是,你是郡主身份,真練成奇妙劍術,恐怕不太適合……"

  "不!師父,我也想在江湖上走動,學師父一樣,遍歷名邀游大河。"

  譚三姑呆了一呆,道:"七王爺怎容你如此胡鬧?"

  朱盈盈突然神情一黯,道:"我要來看師父,爹本緊不允准,害得我哭了一夜,賭氣茶飯不進,要活活餓死,娘心不忍,代我求爹,爹氣得摔了一個茶杯,要我答應他兩上條件,才准許我來看師父。"

  這幾句話,聽得全室中人,都為之聳然動容,譚三始更驚愧交集,道:"這……這要我如何向王爺交代?"

  朱盈盈道:"爹是明理的人,不會怪你的。"

  "唉!真是造孽啊……"譚三姑痛苦地說:"王爺要你答應什麼條件?"

  朱盈盈道:"我離開了王府,就是平民身份,不得以部主身份,動用官府的力量……"

  王守義吃了一驚,接道:"這怎麼行?"

  朱盈盈道:"以後你們別再叫我郡主,爹說得很認真,不是氣話。"

  譚三姑道:"還有一個條件?"

  朱盈盈突然流下淚水來,道:"我如鬧出什麼事情,要我一身承擔,生死和他無關。"

  張嵐呆了一呆,道:"那不是斷了父子之情?"

  朱盈盈道:"大概是吧!爹已經把皇伯賜我的封號、金牌,追了回去,我現在和肖大哥一樣,也是子然一身的江湖人了。"

  這幾句話沉痛之中,卻又使人覺得好笑,款款說來,流露出了內心的隱密。

  譚三姑嘆息一聲,道:"我知道王爺的性格,他潔身自好,恪守分寸,偏偏有你這麼一個任性胡鬧的女兒,你要死要活的逼得他忍痛斷情,話說出口,只好認真了。"

  常九忽然哈哈一笑,道:"一個禮賢下士,明通事理的好王爺,一個雖然胡鬧,卻很率性的小郡主……"

  朱盈盈急道:"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別再叫我郡主。"

  常九道:"叫你朱姑娘是肖兄弟那讀書人的口氣,我這江湖草莽,可是叫不順口!"

  朱盈盈嫣然一笑,道:"你叫我什麼才順口?"

  常九被她這麼認真一問,一時間真還不知道如何回答,忖道:我總不能稱乎你家小妹子、小侄女吧!心裡一急,道:"像這種這種年齡的女娃兒,我一向叫她們小丫頭。"

  朱盈盈微微一呆,道:"丫頭??王守義怒道:"常兄,你少說幾句,沒人當你是啞巴!"

  朱盈盈卻忽然一笑,道:"叫我丫頭也好,我記得皇伯和幾位皇叔,都是這麼叫我的。"王守義心中明白,朱盈盈口中的皇伯就是當今的聖上皇帝,心中更是震驚,又不能明說,急道:"那不同啊!我們至少也該稱你一聲大小姐……"

  譚三姑看看王守義,道:"算了,盈盈想過一下江湖人的生活,就叫她嘗試一下也好,一旦不習慣,也可以早些回府去。"

  張嵐道:"對!譚前輩說的有理。"

  朱盈盈急道:"我不回去,師父能攆我啊?"

  譚三姑道:"好!你可以留下來,不過,你要在三天之內練會'銀月飛霜'的用法。"

  朱盈盈道:"好!我立刻去練。"

  站起身欲向外行去。

  譚三姑嘆一口氣,道:"盈盈在江湖上行走,可不同王府中郡主生活,要苦下功夫練習武功,還要學著照顧自己……"

  朱盈盈接道:"我知道,我不怕苦,我也人照顧自己。"快步行出花軒。

  王守義輕輕籲一口氣,低聲道:"譚前輩,你太嚴厲了,金技玉葉體,怎能如此逼迫、折磨?"譚三姑正色道:"她嘔氣離開王府,恐怕不是短期之內可以回去的,我們處境,又正值山雨欲來,她能早此有所成就,多一分自保之能,我們也可以少擔一份心事!"

  王守義道:"話是不錯,可是你這麼一個逼法……"

  譚三始接道:"我瞭解她,她聰慧絕倫,極有練武天才,單以劍招變化而論,確已盡得我的傳援,內功也有相當的基礎,唯一的缺撼就是練起來不太認真。"

  王守義道:"可是'銀月飛霜'是江湖上一絕,豈是容易練成的,幾天時間,只怕很難會有成就。"

  譚三姑笑道:"我不過逼她太認真練罷了,怎會真的期望她數日有成?"

  肖寒月道:"不然,我看那上面的記載,並無什麼一定招式,口訣所述,只是一種巧勁,真正玄機,全在那'銀月飛霜'的構造之上,只要學會那種收發連用的巧勁,就能得心應手,自然,要使它發揮極致,那就要技術純熟,憑仗天份了,只談運用,三天時間,應該練出來了。"

  譚三姑道:"肖公子,如已體會出個奧妙,不妨指點她一二。"

  張嵐道:"是啊,肖兄弟,你不能樣樣拿你作比呀!你是武學奇才,劍帝傳人,仙師高徒,突破了武學常規……"

  肖寒月苦笑道:"張兄,師父傳我的技藝,可能真是武功的精華,江湖奇學,但他還是高估了我,如非趙大夫七針匯穴,打通我全身經脈,只怕我已經死骨早寒,細想經過,得天固厚,卻也有幾分僥倖,至於說到智慧過人,才華絕倫,世上確有這樣的人,勝過小弟,何只十倍?"

  常九奇道:"誰?世間真的還有比你更具才慧的人?"

  "有……"肖寒月說:"真的,而且,諸位也都認識。"

  張嵐道:"你是說朱姑娘?"

  肖寒月搖搖頭,道:"是幽蘭姑娘!"

  張嵐沉吟了一陣,笑道:"對!幽蘭姑娘的確聰明,短短數月之間,能配出奇絕江湖的迷魂藥物,和神效無匹的解毒藥物,其對藥理的研究、運用之能,除了趙大夫之外,恐無人能出其右,日後,必為人間一代名醫。"

  肖寒月知他誤會,默查在座之人的神情,似是都未深信,多作解說,徒亂人意,微微一笑,不再多言。

  譚三姑道:"趁盈盈不在,肖公子請解說佈陣之法,免得知曉之後,又要鬧著討取差事。"

  肖寒月點點頭,就趙府形勢,說出一套布守方法,所謂的陣法,並非是八卦九宮的奇門變化,而是把人力的分配、運用,安排到最有效的地方,巧妙處是隱伏的硬弓長箭和連珠匣弩,跟巡守的鏢師、高手,配合一種相到支援的力量。

  只聽得花軒中人,無不佩服得五體投地。

  譚三坊開始調動人手,排演操練,規定了行動號令;直到各人熟悉了位置變化,接應配合,才停下休息。日落城門,已到了晚飯時刻,所有的人,都停下休息,只有朱盈盈還在練習,"銀月飛霜"。

  她認識梅花篆字,很快地熟記了口訣方法,看起來方法很簡單,只是一股巧勁,但練起來,卻不是那麼容易了,朱盈盈一口氣練習了千次以上,總是力道不對,打出"銀月飛霜",就像是射出去的暗器一樣,但劍身的形體不對,中途曲彎,也沒有暗器直接的效果。

  朱盈盈從沒有這樣苦過,連急帶累,早已經汗透衣衫,幾次想摔去短劍,回房去大哭一場,但又怕被人譏笑,只好咬著牙硬撐下去,淚珠偷彈,不敢讓人發覺。

  練一種武功,竟然是如此的痛苦。

  其實,她學的劍法,以陰柔之功取勝,對巧勁的運用,是為根本,練起來,已經沾光不少,困難處是劍體構造,必需一股特異的力道,才能運用自如。

  投出第一千一百零一次,仍有著無法控制的感覺,朱盈盈一振腕,收回短劍,忍不住淚如滾珠,順腮而下。

  只聽一聲輕輕嘆息,道:"朱姑娘,練得很累吧!"

  轉頭看去,淡淡夜色中,只見肖寒月站在身後五尺以外,急急忍住淚水,道:"肖大哥。"

  肖寒月緩步行了過來,道:"技藝進境,欲速不達,你已經練很久了,休息一下吧!"

  朱盈盈本有著放聲一哭的衝動,此刻,卻微微一笑,道:"不!我一定要找出用力的方法再休息。"

  口中說話,右手的'銀月飛霜'又投了出去。

  不知她是有意在肖寒月面前表現一下才華,還是突然這一投,剛好把力道用對,短劍出手,突現一圈光亮,有如烏雲忽一散,明月乍現,劃出一個數丈的銀虹,環成一個大圈轉了回來。

  "我找出那股勁力了……"朱盈盈高興得叫了出來,撲向肖寒月的懷中。

  肖寒月呆了一呆,朱盈盈人已到身前。

  但見她張開的雙臂突然一收,硬生生將往前衝的身子剎住,但飄飛的長髮,已拂在了肖寒月的臉上。

  濃烈的汗味中,挾著撲鼻的蘭麝之香。

  "對不住了,肖大哥……"朱盈盈羞怩地低下頭,說:"我忘了這裡不是王府,也忘了我爹不在身邊……"

  看她低著頭羞怩中泫然欲泣的模樣,肖寒月忍不住微微一笑,道:"朱姑娘,想王爺,為什麼不回王府中支?"

  朱盈盈搖搖頭,嫣然一笑,立刻又恢復了活潑嬌稚,道:"我不回去,我已是平民身份,留這裡陪伴師父和肖大哥。"

  陪伴師父也就是了,但連肖大哥也說出來,這就未免太露骨了,她說得卻自自然然,沒有半點牽強。

  肖寒月苦笑一下,道:"你累得一身大汗,快去淋浴休息一下,該吃飯了。"

  朱盈盈道:"我從沒出過這麼多汗,是不是很臭?"

  肖寒月道:"汗味中挾著一種濃烈的香氣。"

  朱盈盈雙目一亮,道:"真的有香味?"

  "是啊?"

  "那是蘭花和麝香調出來的薰身粉,大伯賜給我的,麝香散發力強,使蘭花香味濃烈很多,我帶了一盒出來……"

  忽然發覺肖寒月心不在焉,似是根本沒有聽她說話,不禁一呆,道:"肖大哥,你如果不歡喜這種香昧,我以後就不再用它。"

  "我……我在想,這種名貴薰香,除了王侯之家,一般人很難得到,這香味,會使人聯想到你的身份。"

  "對呀……"朱盈盈恍然大悟的說:"我去把那盒香粉丟掉,以後不再用它,謝謝你了,肖大哥,你這麼關心我,我心裡好高興。"

  轉身疾奔而去。

  肖寒月呆住了,他不過是隨口兩句應付的話,這位嬌嬌千金,竟會如此的認真,想到趙幽蘭對他忽然冷淡,心中更是感慨萬干,日來苦苦思索,實在想不出為了什麼?"肖兄弟……"常九緩步行了過來,接道:"你瞧出來沒有?"

  肖寒月道:"瞧出什麼?"

  "盈盈郡主啊!"

  肖寒月道:"她成長在百般呵護、愛惜之下,天真爛漫,嬌稚無邪,對人間……"

  常九搖搖頭,攔住了肖寒月的話,道:"說得不錯,她是嬌稚無邪,但她可是個聰明絕倫,認真好勝……"

  肖寒月接道:"什麼意思?"

  "怎麼?你是真的瞧不出來,還是反穿皮襖裝羊?"

  "我……"

  常九接道:"你怎麼不想想,她真的是為了陪伴師父而來麼?那不過是個藉口,就算是原因之一,也不是重要的原因,天下有什麼力量,能使一個一呼百諾的嬌嬌郡主,願放棄尊貴的身份,甘為平民,只有一個情字……"

  "常兄,我們相見不過數面,談到情字,未免有些可笑了。"

  兩人邊談邊走,到了一片花樹叢中,常九突然停下了腳步,瞪著肖寒月,道:"你不相信是不是?好!我再說一點證據出來,郡主如真是為了想念師父,可以要王爺把她招回去,至少,在此事完了,譚三姑可以再回王府,她用不著和老爹鬧彆扭,而且鬧得要死要活,不惜離棄親情,投身江湖,兄弟呀!這檔事,恐怕七王爺也心裡有數了,不但我看得出來張嵐、王守義,都看得明明白白,你是我們這一群中最聰靈光的人,偏偏是你就看不出來?"

  肖寒月道:"這些事,都是猜測罷了……"
li60830 發表於 2018-10-12 15:29
第九回 銀月飛霜 (2)


  "猜測?好!你是要我把心裡的秘密都掏出來可以,我明白告訴你吧!我來找你是受人之託……"
  肖寒月愣了一下,道:"受誰之托?"

  常九道:"譚三姑……"

  肖寒月點點頭接道:"她要你說些什麼?"

  常九道:"譚三姑久走江湖,見識廣搏她自己也很明白,郡主是拿她作個晃子她說,郡主自視甚高,卻又執情任性,既無檢湖經驗,也不知人情冷暖,初嘗情味,只怕不了很大的打擊,要你多多照顧。"

  肖寒月道:"照顧?譚前輩有沒有說明白,要我怎麼照顧她?"

  常九道:"這個,這個……"

  肖寒月奇道:"怎麼?常兄,還有什麼難言之隱不成?"

  常九道:"那倒不是,我是在思索如何措詞。"

  "措詞也要思索,常兄,難道不想實話實說了。"

  "不是,不是,譚三始的話很直接,我在想是不是應該全部都說出來?"

  肖寒月微微一笑,道:"說吧!最好一句也不要留下。"

  常九四顧了一眼,低聲道:"她說,你如不喜歡盈盈郡主,就不要讓她陷得太深,但也不能太傷害她,待此間事了,想一個辦法,一下子斷了她的念頭,勸她回轉王府,這個意思,你明白嗎?"

  肖寒月點點頭。

  常九道:"事實上,我心中明白,趙幽蘭可能已在你的心中,佔了很重要的部位,這種事,實在很難勉強,江湖上,有不少英雄男女,為了情關難過,造成了很多的恨事……"

  肖寒月忽然嘆息一聲,接道:"趙幽蘭絕世才女,她的想法和作法,都不能以常情推論……"

  常九微微一怔,道:"肖兄弟的意思是……"

  "高山仰止,有些事能看難及,眼下最重要的是,是救出趙百年,多謝常老對我的指點,天色不早了,常老也該休息一下,今夜無月,也許會有一場大的搏殺?"

  說完話轉身而去。

  常九苦笑一下,忖道:這小子,心中在想些什麼?我常某人竟然一點也瞧不出來。

  天色已到了掌燈時分。

  趙府中管理伙食的帳房先生,是一個考慮周詳的人,廚房裡酒萊齊全,一到開飯時刻,親自出來查看,群豪如不在賞花軒中聚會,他就分別把酒飯入了各人的房中。

  今晚送飯給肖寒月的,竟然是女婢杏花。

  杏花是趙幽蘭的貼身女婢,趙百年出事之後,主婢二人更是形影不離,一向不管送飯的事。

  肖寒月心中奇怪,望著杏花,道:"可是趙姑娘有事找我?"

  杏花道:"小婢奉命來看公子,剛好小斯送酒飯來,我就順手帶來了。"肖寒月已淋浴更衣,換的是一身深藍色的勁服,長劍也放在木案上,顯然是有所行動的準備。

  杏花換下菜飯盒子,打量著肖寒月,笑道:"今夜有事?"

  肖寒月道:"防備強敵夜襲。"

  杏花微微一笑,道:"看來,公子和我們小姐看法一樣了。"

  肖寒月道:"幽蘭姑娘說些什麼?"

  杏花道:"三件事情,第一是小姐推想,今夜可能有強敵來襲,這一點,公子竟然也有預感?"

  肖寒月點點頭,道:"幽蘭姑娘的才華絕世,在下極為佩服,不知道趙姑娘還說些什麼?"

  杏花道:"第二件,小姐要我轉告公子,朱郡主是金技工葉的身份,關係全局的成敗很大,要公子全心全意的照顧她,不可稍有怠慢!"

  肖寒月接道:"這個……"

  杏花笑一笑,道:"小姐說,她知道公子的性格,特地要小婢轉告,小姐永遠是公子的知己好友,但她已心有所屬,恐怕很難有餘暇照顧公子……"

  肖寒月呆了一呆,道:"這是什麼意思?我自知出身寒微,並無高攀之意……"

  杏花接道:"唉!和小姐預料的反應,完全一樣,用詞口氣,也是一般。"肖寒月呆了一呆,道:"她……"

  杏花道:"她是這麼說的,小婢還不太相信,但想不到,都被小姐完全猜中了。"

  肖寒月奇道:"猜中了,什麼意思?"

  杏花道:"我說的話全在小姐的預料之中,小姐之能,當真叫人佩服了!"

  肖寒月苦笑一下,道:"我明白了,請說第三件是什麼事情吧?"

  杏花道:"姑娘說,今夜來襲之敵,如果十分強大,請公子安排他們退入花軒之中。"

  肖寒月微微一怔後,忽有所悟的,道:"退入花軒之後呢?"

  杏花沉吟了一陣,道:"小姐這麼吩咐了,應該早有佈置,萬一有事情發生時,請公子小姐送的藥丸捏碎一顆,撤在停身之處,自有妙用,不幸有人受到傷害,就給他服用一粒。"

  她雖未說得十分清楚,但肖寒月心中已有一些瞭然,微微一笑,道:"請回覆幽蘭姑娘,就說譚老前輩早有計畫,把人手撤入花軒,恐怕有點問題。"

  杏花一皺眉頭,道:"這要我怎麼對小姐回話呢?"

  肖寒月道:"實話實說呀!告訴幽蘭姑娘實情,由她去想對策,其他的事,我會照她的意思,盡力而為,能作到什麼程度,我就不敢保證了。"

  杏花沉吟了一下,道:"好吧!公子請用飯,我走了。"

  轉身而出。

  肖寒月望著杏花的背影,長長吁一口氣,頓有著人情變化,複雜難測的感覺。

  今夜無月,加上陰雲密佈,星辰全隱,濃重的夜色,使人難以見到三尺外的景物。"

  陣陣寒風襯托出深冬之夜的肖索。

  整座的趙府,不見燈火。完全陷入了沉沉的夜暗之中。

  忽然間,一條飛動的人影,帶著衣袂飄飛之聲,躍入趙府,落在第一進庭院之中。

  緊接著人如蝙蝠夜飛,四五條人影,連綿而入,落在庭院。

  一共六個人,一色的夜行黑衣,身佩長刀。

  夜色雖暗,但廳中更暗,這就使得隱在廳中的韓伯虎,看得很清楚。

  但他並沒對敵行動,只是輕揮左手,讓站在身側的張傑悄然行動,把消息傳了出來。

  原來,為了應敵方便,趙府中的數進院落,都已經打通壁,廳房互通,使人手的行動,接應,快速,隱密。

  六個人在庭院中站了片刻,當先一人突然飛身一躍,蹬上屋脊,躍落在第二重庭院內,後面五人,隨後行動,齊齊飛身而起。

  韓伯虎沒有攔阻,左手輕招,帶著兩名匣弩手,繞向第二重庭院。

  譚三姑依照肖寒月設計的陣法,是把敵人引到第二、三兩重庭院之內決戰,以便集中,也使得強弓匣弩集中,發揮出配合的力量。

  防守在另一面的常九、張嵐,也發覺了敵人侵入,六人一組,直入三重庭院。

  事實上,侵入趙府的敵人,是分由四面侵入,每一組六個人,合計二十四人。

  來人對趙府中的形勢,也似乎是有相當的瞭解,一入府中,立刻向第三重庭院之內集中。

  原來,整座趙府,是座一進三的大宅院,第三重院之後,就是花園了。

  來人翻房越屋,不見有人阻止,很快地把四組人手,集中一處。

  這情勢有些詭異,反使得來人行動之間,變得小心起來。

  仔細查看之下,發覺了來人之中,雖然穿著同一顏色的勁裝,但四個帶隊的人,在臂上,都纏了一條白色的絲帶,此刻,四人正集於一處商量。

  只聽其中一個臂纏白絲帶的人說道:"奇怪呀!聽說王守義把應天府中的精銳捕快數十人,都派在這裡,防護趙府的安全,怎麼竟然未見有一個人出手捕截?"

  另一個人答道:"就我所知,趙家那個丫頭,還花錢請了三家鏢局中六位鏢師,怎的竟也一個不見?"

  第三個嘆息一聲,道:"聽說,有一位姓肖的人,劍術十分精奇,連白龍教頭,都不是他的敵手,這個人一直住在趙府中,竟也未見他出面。"

  第四人道:"咱們原來的計畫是亂敵耳目,全力搏殺,既然不見有人出面,咱們這計畫無法施展,我們不如發出信號,召請幾位堂主進來主持大局,不知各位的意下如何?"

  另外三個人,同時點點頭,其中一人取出一個竹哨,吹出了兩長兩短。

  靜夜之中哨意清越,傳出極遠。

  事實上,肖寒月、譚三站等都在附近,他們利用連接相通的房舍,行動起來,更為快速。

  韓怕虎、常九、張嵐、王守義、何剛等,都已集中過來,十雙連珠匣弩,和十張強弓,也都在廳房中選好了位置,但等譚三姑一聲令下,立刻間弩箭齊飛。

  王守義低聲說道:"老前輩,他們集中一處,正好下手,也許這一陣弩箭,就會把他們全數撂倒。"

  譚三姑搖搖頭。

  肖寒月也搖搖頭。

  顯然,兩人是希望見到敵人真正的害力。

  常九輕輕一拉張嵐,低聲說:"張兄,瞧出來沒有?"

  張嵐微微一怔,道:"瞧出什麼?"

  常九道:"今夜的情勢有些奇怪!"

  張嵐道:"奇怪什麼?"

  常九道:"咱們的設計,是把敵人誘人三進院中決戰,敵人好像也是這麼一個打算,竟然把人手集中在三進院中了。"

  張嵐點點頭,道:"對呀!看來確是如此,怎麼這麼一個巧法?"

  常九道:"這不是巧合,而是雙方都已對趙府中的形勢很瞭然,選擇決戰之地,竟在一處!"

  但見人影翻飛,凌空大鳥一般,落下來五個人。

  肖寒月目光凝注,發覺五人之中,竟然有三個認識的,他們是魔刀白龍、鬼刀侯玄,和文雀,另外一個穿著青色衣衫的文士,和一個全身白衣的佩劍少女。

  那中年女士的四方巾上插著一支白色的羽毛。

  白羽令門中人終於出現了。

  肖寒月心中忖道:那二十四名的刀客、劍手之中,不知有沒有白羽令門中人。

  看到了那白色羽毛,室中的常九、張嵐等人,都不自覺的神手摸一下帶在身上的陰陽傘。

  面對著兇名滿天下的白羽令門中人,各人眼中,都不禁油生了一股寒意。

  那中年文士兩道森冷的目光,四下探望了一陣,目注白龍、侯玄,道:"分佈開去,準備出手。"

  白龍、侯玄,微一躬身,舉手一揮,二十四個黑衣人,突然迅速地移動,在庭院中佈成了一個八角形的陣勢,面對著四周的房屋。

  文雀緊隨在那白衣佩劍少女身側,雙手握住兩把佩在腰間的短劍劍柄上。

  看起來,那插著白羽的中年文士,似是首腦人物,但他對那白衣少女,卻又似極為恭順,緩行兩步,微微欠身,道:"王仙姑娘,可有指教?"

  白衣女子搖搖頭,笑道:"由文兄作主吧,玉仙只負責對付那個姓肖的!"

  肖寒月心中一動,忖道:原來她是專門負責對付我的,不知這位王仙是什麼一個來頭?回頭望去,譚三姑也正瞪著眼睛在看他。

  但聽那中年文士朗朗說道:"在下文天魁,諸位既未發動埋伏攔截,文某也不想造成混戰,希望諸位現出身來,照江湖上的規矩,一決勝負,如仍畏縮不出,那就別怪在下傳令放火燒屋了。"

  譚三姑低聲道:"肖公子有何高?"

  肖寒月道:"前輩作主。"

  譚三姑高聲說道:"諸位既然想照江湖規矩,明來明往的挑戰,請把人手撤入花園,咱們在那裡一決勝負?"

  文天魁看了白衣少女一眼,道:"玉仙姑娘的意思呢?"

  白衣少女一點頭,突然飛身而起,文雀緊隨身後,似乎是文雀已成那白衣女子的護從女婢。

  文天魁哈哈一笑,道:"閣下是……"

  "老身譚三姑。"

  "白髮龍女譚三姑,好,好,如果文某人的記憶不錯,你和敞門還有一段仇恨未了……"

  "不錯,今夜中本利一起結算,不過,老身想請教一事,不知你文兄,能不能夠作主?"

  文天魁道:"白羽令門,有仇必報,從不和人談論斤兩!"

  "這件事,和你們白羽令門無關。"

  "好!那你就說說看!"

  "老身希望今天一戰,不管勝負如何,希望能先把趙大夫的事作個解決!"

  文天魁哈哈一笑,道:"譚三姑!恕難從命,趙大夫是何許人物?文某根本不認識。"肖寒月忍不住,接道:"閣下可知道這是什麼地方?"

  文天魁冷冷說道:"左右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宅院罷了,難道還會是龍潭虎穴,刀山劍林不成?"

  肖寒月道:"這就是趙百年在夫的故居。"

  文天魁道:"你是什麼人?喋喋不休,實在是討厭得很。"

  木門呀然而開,肖寒月緩步行了出來,道:"在下肖寒月。"

  突然間,火光一閃,一個黑衣人的手中亮起了一支火炬,頓然間,庭院中一片光明。

  這是特製的桐油火炬,長不過一尺,帶在身上,很難發覺,但照明的光度,卻是強烈得很。

  敢情,對方早已有了準備。

  文天魁藉著火光打量了肖寒月一眼,道:"你就是肖寒月……"

  白龍接道:"就是他,一點不錯!"

  "我還道是三頭六臂的人物,原來只是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夥子……"文天魁冷冷地說:"聽說你殺了不少衛字組的人,可是真的?"

  言語神情之間,有著嘲弄的輕視。

  肖寒月吁了一口氣,道:"白羽令門能夠名動江湖,只不過是憑仗著幾支蛇頭白羽箭暗器而已,說到真正的武功,據說是平常得很……"

  文天魁臉色大變,怒聲喝道:"好狂的口氣……"

  肖寒月冷然一笑,道:"就算是名動江湖,殺人無數的蛇頭白羽箭,區區也未放在心上……"

  文天魁突然跨出一步,右手揚動。

  肖寒月的動作更快,右手抬處,長劍出鞘,劍失已指在文天魁右手腕上,相距不過是一寸距離,文天魁右手稍有移動,就難免斷腕之危。

  文天鬼愣住了。

  白羽令門是江湖上十分可怕的門戶,文天魁又是白羽令門中的高手,狂傲自負。

  鬼刀侯玄、魔刀白龍,都吃過了肖寒月的虧,也特別留意兩人動手的情形,感覺之中肖寒月的武功,似是有了更多的進步,出劍之快,完全出人意料之外。

  肖寒月神情冷肅地說道:"至少,你該知道這裡是趙府吧?"

  文天魁點點頭。

  人在矮椽下,不能不低頭。

  肖寒月道:"趙百年現在何處?"

  文天魁搖搖頭。

  他從未經歷過這種事情,一時間,頗有無法處措之感。

  白龍、侯玄,同時移動身子,向肖寒月行了過來。

  譚三姑行了出來,冷冷接道:"兩位如果想用暗算,只怕是很難如願了。"

  話出口,人已攔在了白龍和侯玄的身前,右手微抬,擺出了出劍的姿勢。

  她的軟劍,藏在袖中,和侯玄的鬼門有異曲同工之妙。

  只聽一陣銀鈴般的笑聲,傳了過來,道:"肖公子,不用和文天魁一般見識,他只是奉命行事,趙大夫的事,他實在不知道,不過我知道……"

  肖寒月接道:"你是……"

  "白玉仙,傳說肖公子的武功奇絕,我才趕來此地,看來,傳言並非是空穴來風了?"

  肖寒月道:"你知道趙百年的情形?"

  "知道,肖公子能夠勝了我,我會詳細奉告,來吧!花園中地勢廣闊,可以放手一戰。"

  肖寒月目睹文天魁,沉聲說道:"在未正式動手之前,閣下最好別用你蛇頭白羽箭。"

  文天魁心中惱怒,但又不自主點了點頭。

  肖寒月收劍入鞘,道:"請!"

  文天魁、白龍、侯玄,同時飛身而起,越過屋脊,落入花園。

  二十四個黑衣人,緊隨身後而去。

  肖寒月回顧了譚三站一眼,道:"今夜之局,咱們如何應付?"

  譚三姑道:"看樣子,他們似乎並未準備暗襲,所以,老身之意,不如挑起燈火,和他們放後一戰。"

  肖寒月道:"晚輩亦是此意,只是迎敵之人,不用太多,一旦局勢有變,也好從容應變。"

  譚三姑點點頭,低聲道:"肖公子之意,由那些人出面迎敵?"

  肖寒月略略沉吟一陣,道:"這要老前輩決定了。"

  譚三姑笑道:"張嵐、常九、王守義,再加上你我如何?"

  肖寒月道:"夠了,晚輩學的劍招有限,利在速戰速決,最好和他們單打獨鬥。"

  譚三姑微微一笑,道:"老身明白。"

  張傑,羅鏢,挑起了兩盞氣死風燈,對方也燃起了四支特製的桐油火把。

  花園中一片空闊的草地上,照得一片通明。

  白玉仙、文天魁、白龍、侯玄,一排橫立,肖寒月,譚三姑帶著常九、張嵐、王守義,迎了上去。

  文天魁帶來的二十四名刀手,佈成了一個半圓形,羅列身後。

  但趙府中的韓伯虎、何剛,及六位鏢師,帶著人隱伏暗中,並未現身。

  鬼刀侯玄一見王守義,立刻冷笑一聲,道:"喝!王總捕頭也在啊!來,我這笨鳥先飛,先來見識一下王總捕頭的鐵尺鋼索。"

  當先疾步而出,向王守義迎了上去。

  肖寒月走在前面,冷笑一聲,道:"白姑娘,這人不守規矩,我代姑娘教訓教訓他了。"

  右手一抬刺出一劍。

  侯玄大吃一驚,人旁側閃避,同時疾抬右手,寒芒一閃,封向劍勢。

  鬼刀不出還好,這一出刀封架,迫得肖寒月劍勢不得不變,右腕微沉,劍勢忽變,侯玄一刀封空,劍光已齊腕而過,江湖上神秘莫測的鬼刀,運著一隻右手,一齊跌落在草地上。

  侯玄呆了一呆,大叫一聲,向後退去。

  一劍驚全場,不但文天魁等一行人臉色大變,就是張嵐、王守義,也瞧得變了臉色。

  這是什麼劍法,縱然是江湖上第一流的高手,也不容許有還手的機會!

  事實上,一劍斷了鬼刀侯玄之腕,連肖寒月也是大感意外。

  白玉仙輕輕嘆息一聲,道:"好劍法!果然是兇狠、凌厲,無與倫比。"緩步行了上來。

  白龍右手疾出,封住了侯玄右臂穴道,止住流血。

  任他侯玄兇狡十分,但斷腕之痛,刺骨錐心,一面暗中咬牙強忍,人卻席地而坐,運氣止疼。

  火光耀眼之下,肖寒月才發覺白玉仙只是一個二十左右的少女,至少,看上去是這個年齡。

  文雀緊隨白玉仙的身後,神情冷肅,和在花舫上那種溫柔婉媚,判若兩人。

肖寒月的快劍,震驚了全場但卻沒有震住白玉仙,她的神情平靜,步履從容,直行到肖寒月的身前五尺左右處,停了下來,淡淡一笑,道:"除你之外,趙府中還有一位神秘莫測的高人,能不能請他出來見見?"

  譚三姑回顧了常九一眼,低聲問道:"兩位認識這位姑娘嗎?"

  常九搖搖頭,道:"不認識,她很少在江湖上出現。"

  張嵐等都不知道白玉仙所指的神必高人是誰?但肖寒月心中明白。

  但卻不便說出來。

  白玉仙輕輕嘆息一聲,道:"肖兄不肯說,想秘就是你自己了?"

  肖寒月道:"白姑娘肯告訴我,你們的首腦人物是誰嗎?"

  "問得好……"白玉仙淡淡一笑,說道:"我不能告訴你他是誰?但我可以代表他和你談判。"

  肖寒月道:"如若白姑娘覺著趙府之中,有一位神秘莫測的高人,在下也得到了他的授權,可以和姑娘作任何決定。"

  白玉仙嘆口氣,道:"肖寒月,你已殺了我們不少的人,你準備如何交代?"

  肖寒月嘆息一聲,道:"兵戰兇危,逼到拔刀動手,也非在下心願,但……"

  白玉仙接道:"好!你有此心,事情就好辦了,趙百年活的很好,他正在配製一種藥物,藥物配好我們就送他回來,你殺了我們不少人,也就此一筆勾銷,連斷去侯玄一手的事,我們也不追究了。"

  話是對肖寒月說的,所以,譚三姑、張嵐,都不便開口,看看肖寒月如何反應?"

  肖寒月道:"還有麼?"

  白玉仙道:"你同意了這些,咱們再談下去。"

  肖寒月道:"我也有自己的看法,白姑娘說完了高見之後,在下才能回答。"

  白玉仙道:"肖公子退出這場紛爭,我可以答應你不傷趙府中一草一木,趙府所有的損失,我們也願意贈賞,你開個價碼出來,我立刻付錢,這條件應該很優厚吧?"

  肖寒月笑一笑,道:"聽起來很動人,但白姑娘似乎是忘了追查趙大夫下落的是官府捕快,他們職司緝捕盜匪,保障善良,執刀拒捕,自然是格殺勿論……"

  白玉仙接道:"那不關你的事了,你不是官府中人,也用不著為他們賣命,他們護民有責,要有點護民的本領才行。"

  肖寒月搖搖頭,道:"姑娘要不要聽聽在下的條件?"

  白玉仙臉色微變,道:"說吧?"

  肖寒月道:"立刻放出趙大夫,既是只要配製藥物,在趙府中配製也是一樣,在下願意代姑娘勸勸王總捕頭,看看能不能就此罷手……"

  王守義接道:"只要趙大夫安然回到趙府,其他都可以商量!"

  白玉仙嘆口氣,道:"肖寒月,我已經再三對你容忍了,你可知道,雙方一戰的後果麼?"

  肖寒月道:"正要請教姑娘?"

  白玉仙道:"趙府中樓捨成墟,雞犬不留,只怕趙姑娘也要化身劫灰。"

  肖寒月道:"姑娘一定能勝嗎?"

  白玉仙冷笑一聲,道:"只有一個肖寒月,算得是勁敵,餘子碌碌,何堪一擊??譚三姑怒道:"姑娘口氣太大了吧?"

  白玉仙道:"你是什麼人?"

  譚三姑道:"譚三姑!"

  白玉仙冷笑一聲,道:"白髮龍女譚三姑?很好,白羽令門中人正在找你。"

  文天魁:"江湖事情江湖了,撇開趙府中事不談,文某人希望向譚三始計取一筆舊債!"

  譚三姑道:"老身在此,白羽令門中人要對付老身,儘管出手!"

  文天魁踏前兩步,就要出手,卻被白玉仙搖手阻止。

  她似是真有極大的權威,白羽令中門中人,竟也不敢對她稍有忤逆,文天魁一躬身,又退回去。

  白玉仙又嘆口氣,道:"我不願和你動手,希望你不要欺人太甚!"

  肖寒月道:"王總捕頭護民有責,譚前輩是承在下之邀而來,姑娘和他們任何一個人動手,在下就難坐視。"

  白玉仙苦笑一下,道:"肖寒月,看來,我一番心血是白費了?"

  "沒有,只要白姑娘具把趙大夫送回來,事情還沒有惡化到勢不兩立的地步……"

  白玉仙是很喜歡嘆息,每次開口,總喜歡長長嘆息一聲,好像,她心中有著無限的幽怨、委屈。

  但這一次,白玉仙突然笑了,火光照耀之下,笑得一臉柳媚花嬌。

  嘆息時若不勝情,滿臉愁苦,笑起來卻又是那般的嬌媚動人。

  肖寒月只感覺這個女人很奇怪,嘆息和微笑,配合著她的神韻表情,給予人兩種極端不同的感受。

  "肖寒月,我勸你不是怕你,我只想彼此間不傷和氣,想不到你卻誤會了。"

  突然右手一抬,點了過來。

  原來,她要殺人的時候,才有笑意。

  肖寒月右手疾出,反向對方右腕扣去。

  他的擒拿手法,一向穩准,出手必中。

  但這一次,竟然未能得手,白玉仙右手食中二指微曲疾彈,兩縷指風,應手而出。

  就在肖寒月將要扣上白玉仙右腕的時刻,右手先被擊中。

  兩股寒厲的勁氣,似是有形之物,像針尖一般,刺入了肌骨之中。

  以肖寒月近日精進的內功,竟然無法抗拒,心中大吃一驚,一吸氣,疾退三尺。

  白玉仙微笑如花地說道:"肖公子,走不了的,小妹失禮了。"

  踏前一步,右手逼向肖寒月的前胸。

  肖寒月感覺一股寒氣,循臂而上,已知身中暗算,受了大傷,一面運氣閉住穴道,左手劈出一掌。

  這一掌急怒而發,用了他全身的勁力,雖然凌厲絕倫,卻完全是陰柔之勁,表面上看去,只是平平淡淡的推出一掌。

  白玉仙的右手已逼上肖寒月的前胸數寸之處。

  這時,譚三站、張嵐,都已經看出不對了,肖寒月似乎已無自保之能,譚三姑直行而上,準備攻敵必救,以解肖寒月之危。

  卻不料佔盡優勢的白玉仙,身子突然倒飛而起,一退八尺開外,蒼白的臉上,泛現出一股紅暈,落著實地之後,張口吐出了一口鮮血。

  白龍呆了一呆,急行到白玉仙的身側,道:"白姑娘!"

  白玉仙冷冷說道:"退出去!"

  轉身向外行了出去。

  白龍一揮手,喝:"走!"緊隨白玉仙身後而去。

  盤坐調息的侯玄,也匆匆站起,數十條人影,飛躍而去。

  一場即將展開的群毆慘殺,竟然在肖寒月和白玉仙的兩招互拚中化於無形。

  王守義正要喝令放箭,卻被肖寒月阻止,道:"讓他們退出去!"

  說完這句話,突然向地上倒去。

  譚三姑站的最近,一伸手抓住了肖寒月的右臂,立刻駭了一跳。

  原來,肖寒月的右臂,似是在雪水寒冰中浸泡了很久一般,竟然是涼透肌膚。

  張嵐、常九疾行而至,道:"肖兄弟……"

  譚三姑接道:"快!熄去燈火,抱他回房中。"

  張嵐一把抱起肖寒月,張傑、羅鏢也同時熄去了燈火。

  肖寒月沒有被送回臥室,卻被帶入了賞花軒。

  花軒中原來有一張休息的軟床。

  肖寒月被放到軟床上時,一張臉已變成了青白的顏色,雙目緊閉,人也似暈了過去。

  常九伸手一按肖寒月的前額,只覺如觸鐵石,一片冰涼,大吃一驚,道:"譚前輩見識廣搏,可知他中的什麼毒功?"

  譚三姑道:"就老身所知,北海寒陰叟,有一種玄冰掌,傷人之後,全身冰寒,但發作也沒有這麼一個快法。"

  常九道:"不是玄冰掌,以肖兄弟內功之精深,就算中了一記玄冰掌,決不會這麼快地暈迷過去。"

  張嵐道:"請趙姑娘來看看,她家學淵源,聽說已得趙大夫七成真傳。"常九道:"那就快去請啊!"

  張嵐應了一聲,奔出花軒。

  譚三姑沉吟了一陣,道:"那一位看清楚了肖公子和白玉仙動手的情形?"

  常九道:"我看他們似乎拚了一掌!"

  譚三站道:"難道就傷在那互拚一掌之下?"

  常九道:"但肖兄弟傷後反擊,白玉仙似乎也受了重創。"

  譚三姑道:"但內公子硬撐著沒有倒下去,才使白玉仙震驚而退,如果……"

  長嘆一聲,未說下去。

  其實,用不著說下去,如若肖寒月受傷倒下,趙府中人,誰還能是白玉仙的敵手?常九籲一口氣,道:"常某久年在江湖上走動,自信江湖上有點名氣的人,我就算沒見過,也該聽過,但那白玉仙,卻是-一點印象也沒有。"

  譚三姑道:"老身也想不出來,天下有白家這麼一門人物。"

  常九似乎突然間想起了一件事,道:"老前輩是不是覺著有些奇怪?"

  譚三姑道:"什麼事?"

  常九道:"白龍一向自視極高,但對白玉仙似乎極為恭順,似乎那白玉仙的身份,尤在白龍之上。"

  譚三姑沉吟了一陣,道:"兩個人都姓自,會不會是一家人呢?"

  談話之間,張嵐帶著趙幽蘭匆匆行了過來。

  趙幽蘭臉色蒼白,但精神很好,舉止間,也表現出了對肖寒月的極度關心,人人花軒,立刻奔到軟床之前,仔細查看起來。

  趙幽蘭端起燭台,使趙幽蘭能看得更清楚一些。

  仔細的查看肖寒月之後,趙幽蘭嚴肅的神情,變得有些茫然,道:"中了寒毒,但他傷在什麼地方呢?"

  張嵐心中暗道:"看來,女兒究竟不如父親,趙百年如在此地,定有解救之法。常九道:"肖公子和人對掌受傷,應該傷在右手。"

  趙幽蘭又抓起肖寒月的右手瞧了一陣,搖搖頭,道:"右手無傷……"

  心中突然一動,捲起了肖寒月的右手衣袖。

  只見肖寒月右小臂上,果然有兩個細小的黑點,只有針孔大小,不留心很難看得出來。

  幸好,趙幽蘭很細心。

  伸出纖纖玉手,在兩點小黑點上按了又按,趙幽蘭才嘆口氣,道:"是這裡了,只不知他用的什麼暗器,射入肖寒月肖公子的右臂之中。"

  譚三姑微微一怔,道:"怎麼?是暗器,不是掌力?"

  趙幽蘭道:"晚進不會武功,不過,我知肖公子的內力很精深,只是寒毒掌力,他不會傷的如此之重。"

  常九道:"有沒有救治的辦法?"

  趙幽蘭點點頭,道:"有,不過,我希望先瞭解他在什麼歹毒暗器之下,方能對證下藥,使他早些復元,否則,就算退了他的寒毒,也是無濟於事。"

  譚三姑道:"就老身所見,他們是對了一掌,那丫頭並未打出暗器。"

  "應該是一種非常細小的暗器……"趙幽蘭說:"那種細小如髮絲一般,暗器上有極為強烈的寒毒,或是先為暗器所傷,後遭寒毒侵入。"

  趙幽蘭道:"趙姑娘,常某走了數十年的江湖,還從未遇過這麼厲害的寒毒奇功,不管肖兄弟是怎麼傷的,在下覺著應該先想辦法救醒他,再作道理。"

  趙幽蘭沉吟了一陣,點點頭,道:"我去準備一下。"

  轉身向外行去。

  望著趙幽蘭的背影消失,譚三姑嘆息一聲,道:"張兄,常兄,請仔細想想看,當今武林之上,有什麼暗器,帶著如此沉重的寒毒?"

  張嵐搖搖頭,常九凝目沉思了一陣,道:"想不出來"

  一直未開口的王守義道:"在下想到了一種暗器,不知道是不是對?"

  張嵐道:"說出來聽聽吧!"

  王守義:"我聽說江湖上有一種暗器叫冰魄寒珠,不知道肖兄弟,是不是傷在了這種暗器之下?"

  譚三姑一皺眉頭,道:"冰魄寒珠!王總捕頭在那裡聽到過的?"

  以她潭三姑見識之廣,顯然並沒有聽過這種暗器。

  王守義道:"三年前在下破過一件案子,死者是一位年輕的大姑娘,全身赤裸,頭髮也被人扯斷了很多,似是遭強暴而死,但全身找不出致命傷痕,整個人似是在冰雪中冷凍過一般,僵硬、冷白,就像肖兄弟現在的情形一樣……"

  常九接道:"你怎知是傷在冰魄寒珠之下呢?"

  王守義道:"本來不知道,找不到兇手,也找不到致死傷痕,只好把屍體暫存,我請教過金陵各家大鏢局中的鏢師,都說不出那姑娘傷在什麼毒功之下,直到半年後,來了個走方郎中,為人診病,因診金不合,鬧了起來,帶到府衙,案子不大,只是幾句口角之爭,我放了他,他告訴我冰魄寒珠傷人之後,屍體像冰凍一般,要七天之後,冷毒消退,才會復常。"

  常九道:"那時受傷的人,是死的還是活的?"

  王守義道:"自然是死的了。"

  譚三姑道:"那暗器有多大?"

  王守義道:"小如小米的米粒,大也不過黃豆一般。"

  譚三姑道:"王總捕頭看過沒有?"

  王守義搖搖頭,道:"沒有。"

  這時,趙幽蘭正行入花軒,身後,多了一個杏花,杏花提著一個水壺,和一個瓷盆,趙幽蘭卻提一個藥箱子。

  壺中水倒入瓷盆,仍然冒著騰騰熱氣,趙幽蘭打開了藥箱,取出一塊白布,浸入水中,先在肖寒月右肘上,刺入兩枚銀針,才用熱巾洗拭小臂上兩個黑點。

  三次之後,熱水拂拭有肌膚變目正常,已可清晰的看出來,那是兩個小小的傷口。

  趙幽蘭移近燭火,仔細的瞧看傷口,沉思不語。

  常九忍不住,低聲說道:"姑娘,還不下藥,在猶豫什麼?"

  趙幽蘭道:"我的經驗不足,請諸位仔細看一下,這兩個傷口,是不是針傷?"

  常九、張嵐都低頭看去,那傷口也只有一個針孔大小,但張嵐、常九,竟然不能決定是不是細針所傷。

  王守義道:"姑娘,心中有什麼疑惑?"

  趙幽蘭道:"有一種細如髮絲的小針,長不足分,射入人身之後,能隨行血移動,十二個時辰之內,小外移入心臟,那時,縱然華佗重生,也無法救治了"

  常九道:"如若小針細如髮絲,那這傷口就稍顯大一些了。"

  趙幽蘭道:"晚輩也覺著不似小針所傷,只是心中顧忌太多,生恐造成大恨,不敢決定,常前輩一語解惑,晚輩就放手上藥了。

  只見她先從藥箱之中,取出一種藥丸,交給張嵐,道:"讓他服下這一種藥物。"

  張嵐捏開肖寒月的牙關,投下藥丸,觸手處,只覺他肌膚冰冷,有如觸在雪上一般,心中在驚駭,忖道:天下竟有這種武功,看來,我張某人數十年苦練的武功,只不過螢火之光,微不足道了。

  趙幽蘭倒下一杯溫水,但藥丸仍然停在口中,無法流入咽喉。

  原來,他口中的舌頭已凍僵,無法運轉。

  趙幽蘭苦笑一下,目光掠轉,道:"救人要緊,晚輩只好不主世俗的看法了。"

  伏下身子,把櫻唇投入肖寒月的口中,一面用舌尖攪肖寒月口中的藥物一面渡水入口。

  這時,張嵐仍然捏著肖寒月的牙關。

  譚三姑突然出掌,按在肖寒月前胸之上,一股熱流,攻入內腑。

  足足花了一盞熱茶工夫之久,肖寒月口中之藥,終被攪化,趙幽蘭相渡,把藥物催入咽喉。

  趙幽蘭抬起頭來已是嬌喘吁吁,香汗淋漓了。

  取出絹帕拭去臉上汗水,趙幽蘭並無羞怩之感,神情一片莊嚴,道:"晚輩小息一下,遲則半個時辰,藥力發揮,肖公子可以醒來,請立刻叫醒晚輩,記著不可讓他取下可臂上的銀針。"

  退後幾步,依避而坐,片刻工夫,竟然沉沉睡去。

  張嵐嘆息一聲,道:"這幾個月來,也真把趙姑娘累壞了。"

  王守義道:"一個嬌弱女子,經此大變,竟然能撐了下來,這份意志,堅強,也實在叫人佩服。"

  杏花口齒啟動,欲言又止,緩步行到趙姑娘身側坐了下去;常九心中一動,暗道:看她們主婢如此隨便的就度地坐下,面且態度自然,定是經常如此,才能有此旁若無人的習慣,這主婢二人,躲在一座跨院之中,整天做些什麼?竟使一個知書達禮的少女,會變成這樣的怪異。

  其實,王守義、張嵐,都發覺了這數月之間趙幽蘭有了很大的改變,只是說不出那裡不對,還道她思念父親,強忍悲痛,心神有些恍惚。

  "好冷啊!"肖寒月突然睜開了雙目,挺身欲起。

  張嵐一把按住了肖寒月的身子,常九按住了肖寒月的右臂。

  譚三姑籲一口氣,道:"肖公子,現在感覺如何?"

  肖寒月道:"很冷,全身都像在冰寒之中。"

  王守義正想招呼趙幽蘭,趙姑娘已醒了過來。

  片刻小睡,趙幽蘭精神已恢復了不少,挺身站起,行近肖寒月,微微一笑,道:"肖兄醒來了?"

  肖寒月人已清醒,神知似是完全恢復,點點頭一笑,道:"你救了我。"

  趙幽蘭伸出纖纖玉手,拔下刺在肖寒月右肘間的銀針,道:"你不能運氣!"

  肖寒月點點頭。

  趙幽蘭道:"試試看,可臂行血中是不是有一枚細小的之物在移動。"

  肖寒月運氣試了一陣,道:"沒有。"

  趙幽蘭微微一笑,道:"好,休息一夜,明天一早,我要杏花給送藥來,中午之後,我再來看你。"

  合上藥箱,帶著杏花而去。

  譚三姑低聲道:"諸位請回去休息,這花軒之中,有我一人守候就可以了。"

  常九道:"肖公子曾在園中陪我藏了一夜,守護內公子的事,在下責無旁貸。"

  張嵐道:"對!譚前輩指揮大局,最好能保持充分的體能。"

  譚三姑道:"既是如此,我去休息了。"

  轉身行出花軒。

  肖寒月道:"張兄、王兄,也去休息吧!由常九一人照顧在下足矣!"

  張嵐、王守義對望一眼,點點頭,離開了花軒。

  肖寒月低聲道:"常見,什麼辰光了?"

  常九道:"大約四更左右了吧!"

  肖寒月低聲道:"熄去火燭。"

  常九吹熄燭火後,道:"為什麼?"

  肖寒月道:"扶我下床,我要運氣調息。"

  常九道:"不太方便吧!你傷勢未癒,萬一寒毒未盡,運氣調息,豈不是有害無益!"

  肖寒月掙紮下床,常九無可奈何,只好伸手扶住他下了木床,肖寒月就在床後盤膝而坐一面低聲說道:"常兄的精神如何?"

  常九道:"這支持得住。"

  肖寒月道:"好!常兄地聽之術,能及細微,請施展一下,不論聽到什麼聲音千萬不可出去查看。"

  常九心中奇怪,但卻未再多問。

  原來,肖寒月已聞雙目,開始調息。

  常九感覺到他的身子在微微抖動,直到了頓飯之久,才恢復平靜。

  常九暗暗籲一口氣,伏地靜聽。

  他不瞭解肖寒月的用心何在,但細聽之下,確實聽到了一些十分輕微的聲息。

  似是有一些細小的昆蟲,繞著花在輕舞飛動。

  但花園之中,花木茂盛,總有昆蟲飛動,自是平常事。

  忽然間,一種花木指動的輕微聲息,傳入耳際,常九立刻心頭一震,以他的江湖經驗而論,這可能是人拂動花草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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