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隋唐大猛士 作者:木子藍色 (連載中)

 
mk2258 2018-10-16 23:04:1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322 67704
bluebruce 發表於 2019-9-12 09:47
第1010章 最狠不過帝王心

皇帝的構想,讓八十多歲的孫思邈重燃起激情,終於接下了兵部軍醫院軍醫使的五品官職。

今天的天氣很涼爽,興奮的孫藥王施針的手法似乎也更精進了一些,比往常施針足足縮短了一刻鐘,皇帝甚至覺得施針時沒以前那麼痛。

一個時辰的針施完,皇帝覺得渾身輕松了許多,疲憊一掃而光,甚至有點微微的小興奮。

“秋風起,葉飄零,馬上就要八月了。”羅成扶著手杖走在甘露宮的院中,看著那顆巨大的銀杏樹不由感嘆。

“八月胡天即飛雪,天皇,嗣業將軍已經撐了三個多月了,只怕糧草將盡。”羽林將軍王鐵漢在一邊說道。

羽林軍並不隸屬於三衙任何一軍,這支三千餘人的部隊,更像是皇帝的貼身近衛保鏢,但他們又相當於是皇帝的講武門生。

三年一期的羽林郎、羽林騎,皆是死于王事的軍中忠烈後人,先入長白義兒營訓練,再入軍中侍從見習,然後擇優才選入羽林宮,每一個羽林,不論是其能力還是其忠心,都是絕佳上選優良。

對這些人,皇帝極為信任。

而統領這支軍隊的,現在是王鐵漢,一位天生神力的猛將,當年皇帝還只是長白司馬時的親衛。

王鐵漢為人忠厚耿直,皇帝對他的信任非同一般。

“朕又豈不知呢,但這場戰爭棋局上,朕不能只盯著一點,得顧及全域。”

眼下,戰爭已經不再局限于吐穀渾,不再是圍著大非川了。北及金山,西及高昌,南及雪山金川,如今秦軍橫跨數千里的戰線,六七路軍隊同時用兵,動用的秦軍四十萬,郡兵三十萬,民夫百萬,更別說還調動了藩軍二十萬。百度棉花糖無錯

朔方隴右河西關中巴漢劍南雲南,諸道的軍民幾乎都已經捲入其中。

對于大秦來說,這是從未有過的一場大戰,其規模之大,用兵之廣,戰線之長,都是遠超歷次的。

這樣大的戰事,隨便一地都是牽一發而動全身,錯一招而亂全域。

皇帝明知道嗣業孤軍守大非嶺很艱難,但也無法只盯著嗣業。

他是大秦皇帝,不僅要為嗣業及那九萬軍民負責,也還要為其它數十萬將校負責,而一旦兵敗,局勢崩壞,可能就是邊境數道幾十郡的數百萬軍民遭受劫掠,承受無情戰火。

“再等等吧,現在各種反擊,戰況都還不錯。”

薛萬徹占據伊吾,裴行儼兵入高昌,再加上牛進達在居延海大敗向北繞來的一支突厥軍,在河西方向,秦軍北路軍已經徹底的站穩腳跟,並守住了邊境。現在拿下伊吾高昌之後,雖然還沒有能力馬上就進軍焉耆和龜茲,但鐵勒和奚契的聯軍騎兵正在趕來,他們一到,那時程咬金便能揮師直攻三彌山西突厥汗庭。

穩紮穩打,一步一步來。

眼下秦軍形勢大好,但也不敢掉以輕心,畢竟敵軍的主力還在。

一個不好,若是秦軍脫節,就有可能被敵軍包圍殲滅的可能。

誰都在小心翼翼的調動兵馬,尋找機會,雖然攻守易勢,但鹿死誰死,猶未可知。

對于秦軍來說,攻守易勢也並不全是好事,這意味著秦軍離開了本土防禦,不再有堅固的城池可依託,尤其是隨著進軍的深入,後勤糧草軍械的供應補給,都會成為極大的麻煩。

而天氣已經漸涼,吐穀渾之地八月就下雪,就更添加反擊的困難。

一個不好,大好形勢就可能再次易手。

現在兩邊,拼的已經不再是誰兵多,而是誰能犯更少的錯誤。

大非嶺也許會是吐蕃等敵軍的突破點,但也可能會是他們的致命處。

“但願尉遲恭和來整二將,能夠順利擊敗慕容恪叔侄,解大非嶺北面之敵,撕開包圍圈的一面。”

張仲堅從江陵返回長安,向皇帝帶來一個重要的消息。

江陵蕭梁內亂,皇帝蕭銑先後殺了元老大將董景珍與張繡,又大肆裁撤諸將的兵馬,使得人人自危。

雖然之前朝廷與三藩達成協議,三藩稱臣歸附,朝廷在三藩設道置郡,授給他們官職,仍由他們自治,一時間相安無事。

可不管怎麼說,他們依然是有割據之實。

“梁將周法明和雷長潁各欲率土統兵歸附。”

張仲堅已經與周法明等達成了協議,約定叛梁投秦。

可皇帝聽了之後,卻並沒有表現出半點高興之色。

“親軍侍衛府的能力朕看到了,張仲堅的江陵之行很有成效,也很辛苦。只是,眼下不是時候,讓周法明和雷長潁先不要動。”

“陛下,周法明與雷長潁正是因被蕭銑猜忌,這才欲歸附我大秦,若是不派兵接應,只怕難逃董景珍和張繡之下場也。”

周法明祖父本是南梁車騎大將軍,他父親則是南陳的大都督,他的次兄周法尚曾是隋朝武衛大將軍。周法明在隋朝時是真定縣令,隋亂時襲據永安郡,並派諸子分襲江夏沔陽等數十城,後歸附蕭銑,中途又投過李密。

其兄周法尚早年為隋朝大將,征遼時為海路副帥,多次隨羅成征戰,後病死於軍中。若不是死的早,肯定也能成為大秦開國功臣的,有這關系,再加上曾經中間投過李密,使得蕭銑一直猜忌周法明。

“大秦現在不能與三藩開戰,這樣,給蕭銑下一道密詔,告訴他雷長潁欲叛亂投秦。”

“陛下,這豈不是出聲雷長潁?”李君羨大驚,這樣搞,以後誰願意投大秦?

“朕知道這個雷長潁,不過是一水賊草寇,為惡多端,就是亂世裡的一根墻頭草,東倒西不歪,前後不知道投過多少家,有奶便是娘。這種人,本就不是什麼好鳥。更何況,現在朝廷全力西線作戰,根本無力再南線開戰,犧牲一個這樣的草寇,換得與蕭銑暫時安寧,朕覺得沒什麼。”

如雷長潁這樣的就是投機者,朝三暮楚,眼見蕭梁勢弱,便想跳槽大秦,若是一般情況下,羅成倒也願意接受他的歸附,免除一地戰火。但眼下局勢,大秦根本不可能再在江南燃起戰火,那麼犧牲一個這樣的傢伙,暫時安撫下蕭銑,羅成覺得沒什麼。

為帝皇者,若是連點這樣的暗黑都沒有,那就太天真了。

“周法明呢?”

“先不要提他,畢竟其兄周法尚當年也與我多次征戰高句麗,多少還是有些香火情的。”皇帝想了想後道,當然萬一局勢不對,朝廷也還是有可能會犧牲掉他的。這種事情,有時就是這般無情。

當年楊堅立隋後,就有許多江南官員過江北渡投隋,然後當時的楊廣根本還沒有準備好南征,於是為避免南北提前開戰,於是乾脆把那些投隋朝又全送回了南陳。

“對了,派使者去宣詔的時候,順便跟蕭銑提一下,就說朕希望能夠迎蕭銑的女兒入宮為才人。”
bluebruce 發表於 2019-9-12 09:47
第1011章 只聽調令不聽宣

張鎮周自江陵順江而下,在荊江上一帆風順,數日後便抵達漢陽。

張假稱要往攻江西林士弘,入漢陽暫做補充,騙開城門之後,立即拿下雷長潁,奪下漢陽城。

雷長潁城外的兒子率部逃往漢江對岸的漢口,結果本來應收留接納他們的漢口秦軍卻反將他們全綁了起來,然後送過江交給漢陽城中的張鎮周。而隨其過江的兵馬部眾,則被秦軍收容安置。

漢口守將向張鎮周去信,說雷長潁叛亂這是梁國內務,大秦不插手干涉。

張鎮周命人斬殺雷長潁父子,然後也對秦軍收納了數千雷部叛軍視而不見,兩家依然保持井水不犯河水之勢。

甚至幾天后,漢口秦將翟摩侯還約張鎮周在漢江上登船會面,重申兩家宗藩關系。

“雷長潁這等反復無常背主不忠之草寇亂賊,人人得而誅之,但如今反賊既誅,這江漢也就重歸太平,不復動亂矣。”

張鎮周也曾是一員隋將,早年曾經隨朱寬赴琉求島,途經了一座島嶼,將之命名為高華嶼。

這座島,便是後世的釣魚島。

當年隋羽騎尉朱寬入海求訪異俗,結果到了琉求卻語言不通,後來抓了幾個人返回,第二年,朱寬奉旨再去招降,結果流求不從。於是派虎賁郎將陳棱和朝請大夫張鎮周發東陽兵萬人自義安泛海擊流求國。

陳棱這次帶了懂琉求語的昆侖人,再次招撫,結果流求依然不從,於是張鎮周為前鋒進攻琉求人,數戰數捷,並斬殺琉求小王,此後一路攻至流求國都,斬殺老王,俘其子,毀其宮室,擄男女萬人而還,因為這次戰功,張鎮周還因此從五品的散官直升到三品的金紫光祿大夫。

出身于淮南的張鎮周打水仗是把好手,隋末時他本是率軍去討伐蕭銑的,結果兵少不勝反被擊敗俘虜,後來乾脆就降了蕭銑。

張鎮周坐在船上,看著左右也無旁人,便道,“某只是有些不解,你們為何要拋棄雷長潁呢?”

他此次來平叛,本就是梁王蕭銑得到大秦皇帝的詔令通知,這才知道雷長潁要叛亂投秦,於是才有了張鎮周統兵平亂。

“雷長潁賊子也。”翟摩侯道。

但這個回復,卻是無法滿足張鎮周的,“據我所知,要投秦的也並不止雷長潁吧,如今駐守江夏的周法明也一樣欲降秦啊,可你們就沒拋棄他。”

“周法明是周法尚之弟,當年周法尚曾隨我家天皇數次征討高句麗,頗立功勛,有香火之情。”

“先前你們的人南下四處活動,如今為何卻又要把雷長潁拋棄,且不肯接納周法明他們歸秦呢?”

“張將軍你也是個明白人,有些事情也沒必要說的太過明白,眼下形勢有些亂。天皇並不願意這個時候與三藩發生戰爭,只要你們能夠安份守已,那麼一些小動作也就睜隻眼閉隻眼了,當然,這並不表示我們怕了打仗,你們真要是鬧的過份了,那就只有開打了,我相信,真打起來,最後的贏家還是我大秦,只不過如此一來,會讓百姓遭殃而已。”

張鎮周對這個答復還算是滿意,事實上現在的西梁,其實也是一片混亂,大家都看不到有未來,蕭銑早去除帝號改稱王,向大秦稱臣,可誰都知道,早晚有一天,等大秦騰出手來,就是削藩之日。

但不管是蕭瑀還是林士弘又或沈法興,三藩都沒有勇氣跟秦軍打。

打又打不過,入長安歸附又不太甘心,於是便就埋起腦袋來,當一天藩王是一天了。

這一次,若是雷長潁和周法明真要率地歸附秦國,其實蕭銑也未必敢坑聲的,但大秦皇帝下了密詔,說不干涉梁國內務,讓他們自己清理門戶,蕭銑這才敢出兵平亂。

張鎮周覺得,早晚有一天蕭銑估計就會跟蕭琮一樣,會被大秦徵召入朝,這個小朝廷也就國除而亡了。

做為一員後來歸附西梁的隋將,張鎮周對蕭銑自然談不上什麼忠心,不過是身在曹營沒辦法,但如果秦軍真的進攻江陵小朝廷,張鎮周肯定不會抵抗投降的。

當然,江陵小朝廷裡,肯定也還會有人抵抗,或許正因此,大秦才一直還沒有對江陵動手,不過是還沒做好準備而已。

“張將軍此次東來平叛,暫時就留在漢陽不會離開了吧?”翟摩侯問,他是翟讓的侄子,在大秦天子還沒發跡的時候,便跟著叔父一起與羅成有了很好的交情。憑著這份關系,翟摩侯雖說也沒什麼大功,但如今也官至安陸郡丞,掌一郡之兵。

“嗯,陛下已經授任我為沔陽郡太守。”

原先蕭銑江陵稱帝后,是在江漢恢復了州縣制的,但稱臣大秦後,江陵小朝廷之地被劃為湖南道,長江以北也就只剩下了半個南郡和半個沔陽郡,剩下的地盤大多在長江和洞庭湖南。

蕭銑尊洛陽之令,改為郡縣制,掌握著剩下的十一郡之地。

“江夏太守周法明不會調動吧?”

“嗯,暫時不會。”

江夏與沔陽郡,一個江南一個江北,又都處在漢江口,同時又是與淮南和江西臨近,可以說這是很重要的戰略地帶。

蕭銑此時應當是知道些周法明並不可靠的,但他卻並不動周法明便可知,這個蕭銑如今已經是沒有半點雄心,真正是在苛存了。

“這樣好,以後咱們漢口漢陽江夏三城,可就能做個好鄰居了。”

三城都在長江附近,相距極近。

“嗯,以後還要多親近親近。”張鎮周也立即道。

兩人呵呵一笑,卻是都心照不明了。

能手握著一郡之地,統領著這些士兵、人口,等將來大秦要削藩之時,這可是張鎮周他們的本錢,當然這不是對抗大秦朝廷的本錢,只是他們入秦為官的本錢。

“以後有什麼事,盡管打招呼。”張鎮周很客氣的對安陸郡丞翟摩侯道。雖然他當初升官三品金紫光祿大夫的時候,這個翟摩侯還只是個關東地方豪強少年,他的叔父也不過是個東郡法曹的六品小官而已,但今時不同往日了,以後的安陸、沔陽、江夏三郡,必然會是以安陸郡為中心的。
bluebruce 發表於 2019-9-12 09:47
第1012章 漢家計拙是和親

羽林宮校場。

一群羽林騎正在馳馬射箭,因為皇帝就在廊廡之下觀看,因此大家表現的格外的賣力。

羽林騎已經不僅僅是在訓練騎射之術,而是在炫技了。

“馳馬飛奔,居然能百步穿楊,這箭術確實了得,當賞。”

皇帝招手,於是立即有內侍上前領了皇帝的旨意,來到場上,高聲宣佈對剛剛那位騎馬百步穿楊的神箭手給予賞賜。

“賞錦袍一件,授神箭手銅章一枚,賜禦弓一把,大箭三十。”

那名年輕的羽林騎聽聞賞賜,滾鞍落馬,欣喜領旨。

“你叫何名?”

“左羽林騎上士劉仁軌,潁川郡尉氏縣人,今年二十一。”年輕的神射手高聲報名。

“聲音還真是大。”那內侍嘻嘻笑著點頭,然後返回廊廡下向皇帝稟報。

“朕已經聽到他的報名了,劉仁軌?”

羅成聽著這個名字似乎有些耳熟,想了許久,終於想起來,這個不就是史上號稱中日第一戰中那位大唐的指揮將軍劉仁軌嗎?白江口之戰,劉仁軌指揮唐軍大敗援百濟的東瀛水師,打的此後倭人把唐人當爸爸的那位。

“召劉仁軌上前來。”

羅成仔細打量著這個年輕人,發現長的高大威武,臉有些黑,但是很健壯,仔細的詢問了一番,得知他少年時家境貧困,但愛好學習,只是家中無錢財供他讀書,於是便經常跑到莊上大地主家的宗學去偷聽,每當放牛砍柴之餘,就伸出手指在空中或地上寫寫劃劃,來練習寫字,鞏固偷聽來的知識。

到後來,那個大地主家的宗學裡的一群地主子弟和族人,倒沒幾個學出名堂的,偏偏這個偷聽的卻反而學的不成,讓那位宗學裡的先生驚嘆不已,視他為一個好苗子,於是收他做了弟子,傾力相教。

後來隋末大亂,到處兵荒馬亂,劉仁軌的父親被徵召為兵,輾轉于數支勢力之間,先後投過李密、王世充等,再後來又歸附秦軍,只不過運氣不太好,歸附秦軍沒多久就戰死了。劉仁軌也因此得以補錄進義兒營中學習,因其能識會寫通熟典經,於是受到義兒營中教頭的欣賞,讓他做了義兒隊頭。

再後來他被分到了潁川郡丞李如珪帳下為侍從扈衛,有次李如珪按朝廷的要求,向朝廷起草奏疏匯報地方的情況,並提出自己的一些建議。劉仁軌看到那份草稿後,便替他修改了。奏疏呈到朝堂上,連政事堂的宰相們,也對這份奏疏十分驚嘆滿意,不但條理清晰,簡明扼要的說明瞭潁川地方現狀,而且提出的數條建議,也十分中肯。

結果上面給予李如珪嘉獎,李如珪十分意外,弄了半天原來是劉仁軌幫他修改過奏章,本來他只是讓劉仁軌幫他抄謄,誰知他還改了內容。不過能得嘉獎是好事,於是李如珪便乾脆向朝廷再上奏申明情況,並薦舉劉仁軌之才。

政事堂的宰相們也十分意外,想不到義兒營出來的一個年輕侍從扈衛,居然還有此才學,授他官吧,還太年輕,於是最後乾脆將他薦舉入羽林騎。

“朕倒想不到,朕的羽林騎居然有如此之才,區區一羽林騎上士屈才了。”羅成已經能確認,這個劉仁軌應當不是重合,而就是那位歷史上大放光彩的名將了,歷史上的劉仁軌好像後來還當上了宰相,出將入相的典範,還是個寒門為相的傳奇,能跟馬周相比並論了。

“朕授你為正九品上飛騎尉武官階,再提拔你為羽林郎,好好努力,將來定能成為國之棟梁之才。”

“臣•••••臣••••••”

劉仁軌被這突然而來的幸福給刺激的都不知道如何回復了,飛騎尉,從九品上階,八尉中第五級。雖然僅是正九品,但他此前不過是個上士而已,只有兵銜,連官階都還沒有。

而現在一下子就跨越了兵官門檻,還連升四級,直接是正九品上了,更別說還直接進了羽林郎序列。

雖然他現在也是羽林宮中,但只是羽林騎。羽林軍有三千多名羽林騎,但只有三百多羽林郎。每一個羽林郎,都起碼是尉階,最低也是從九品下的羽騎尉,甚至不少雲騎尉、旅騎尉、飛騎尉,連遊騎、驍騎、屯騎、武騎尉銜的都有。

哪一個不是千里挑一的精英呢。

正常的情況下,就算入了羽林宮成了羽林騎,三年滿後,下放到軍中,能授個羽騎尉,但也得努力個好幾年,然後表現極好的,才有可能再次入羽林宮授為羽林郎。

無數雙眼睛都唰唰的望過來,一個個目光裡全是羨慕啊。

就連那些羽林郎們,都為這個半路加入的羽林郎而驚嘆,真是好機遇也是好本事。

三百余羽林郎,才能算是真正的天子門生,而羽林騎,頂多算是天子侍衛。

“無須激動,好好努力,朕期待你將來邊塞揚威的時候。”

“臣願為陛下效死!”腦子很亂,劉仁軌半天也才只憋出這麼一句話來。

一名內侍走過來。

“陛下,銀臺進呈,政事堂奏報說吐蕃使團已到長安,請求面聖和談。”

羅成呵呵一笑。

皇帝雙手搭在紫檀手杖上,“和談什麼?”

一道奏章呈上,是關於吐蕃使團來長安請求和親並休兵的,上面有吐蕃人提出的詳細請求,同時也有政事堂宰相們的貼黃處置意見,而翰林院的學士們也已經做了初步的批示。

“黃金五千兩,犛牛一萬頭?吐蕃人倒還是挺大方的嘛,他們那鳥不拉屎的荒涼高原之上,要湊起這份禮物也不容易吧?”

“不強求皇帝之女,只要有公主封號就行?看來吐蕃人這次很有誠意啊。”

羅成翻看政事堂的貼黃意見,輪執政事筆的平章事、門下侍郎陳叔達認為既然吐蕃人這麼有誠意了,只是要一個有公主封號的女子和親,得許之後就願意休兵罷戰,那不如答應吐蕃。

他認為如果一個女人就能換得吐蕃撤兵,這是很劃算的。

而翰林院的代批是由西閣大學士王珪當值代批的,他也是一樣的意見,認為可先答應吐蕃和親請求,先解除大非嶺之圍再說。

“朝廷可先安撫吐蕃,和親下嫁,然後先剪除西突厥,再徐徐圖之。”

皇帝看完,直接把這奏摺甩到了地上。

“荒唐,府院的宰執們,就是這態度?這究竟是陳叔達和王珪個人的意見,還是政事堂和翰林院都達成一致的態度?”

內侍們看到皇帝發火,都有些驚慌。

“天皇請息怒,切勿激動氣壞了身子。”

“立即召集府院宰執,到甘露殿來議事,立即!”
bluebruce 發表於 2019-9-12 09:47
第1013章 皇帝賦詩決戰心

甘露殿中。

在長安的兩府院宰執們都聞詔趕到。

皇帝剛換了一襲明黃袞龍袍,手裡的手杖則換成了一把天子玉具劍。

一眾宰執看到皇帝的臉色很不好看,都不由的咯噔一下。

“諸位愛卿,朕今日新作了首詩,想請諸位愛卿品評一下,看看如何。”

宰輔們面面相覷,也不知道皇帝這是又唱的哪出戲。

“你們且聽朕念來。”

“漢家青史上,計拙是和親。社稷依明主,安危托婦人。

豈能將玉貌,便擬靜胡塵。地下千年骨,誰為輔佐臣?”

皇帝的詩念完,殿中安靜無比。

殿中除了平章事兵部尚書衛文升坐鎮河西武威,其它政事堂平章事和翰林院的殿閣大學士們都在。

十八個宰相學士,來了十七個,另外太傅、樞密使張須陀,太子少保、御史大夫杜淹,京兆府尹長孫無忌三人也奉旨前來參會。

殿中二十人,基本上都是聽的懂這首詩的。

尤其是翰林院的一眾大學士們,哪個不是當今天下赫赫有名的大學士?而政事堂的諸宰相,如房玄齡杜如晦魏征等那也是文章過人,御史大夫杜淹還是大儒王通的親傳弟子。

含元殿大學士溫彥博甚至覺得這首詩已經做的非常好了,雖沒有魏晉南北朝以來的那種宮體詩的華麗詞藻,但詩骨挺立,詩意更是鞭辟入裡。

皇帝的這首詩,直接就抨擊說漢朝的和親政策是最為拙劣的政策,說江山社稷靠的應當是英明的皇帝,而不是依靠婦人。企圖通過美人美色,來化解與胡人的干戈,是一種徒勞的行為,也是自欺欺人之舉。

漢朝那些主張和親的大臣,早已經成了白骨,他們中沒有一個能夠可為後人稱贊的輔國之臣。

大家都明白了,原來皇帝急急召大家來,還是因為吐蕃使團入長安求娶公主之事。

“國威是打出來的,不是靠女人換來的。”皇帝以劍杖地,發出震耳之聲。“朕立國之初,就立下國訓,不和親不和親,可為何才過了幾年,你們就把朕的訓言拋諸腦後當成耳邊風了?”

殿中沉默。

良久,還是陳叔達出列。

“陛下,今年這場大戰,緣起于唐儉出使吐穀渾一個錯誤的舉動,這讓我大秦在一個錯誤的時間,一個錯誤的地點,打了一場本不該打的錯誤戰爭。如今這場戰爭,已經打了幾個月了,朝廷調集了三四十萬府兵,數十萬郡兵鄉勇,百萬民夫百姓,耗費的錢糧國帑更是數千萬貫之多,而現在離戰爭結束還遙遙無期,嗣業將軍的九萬軍民被困大非嶺三個月了,危在旦夕。”

“國庫已經空了,府兵們疲憊了,百姓們疲憊了,實已經到了危急之時,若是再不結束戰事,那麼這場大戰,可能就是我大秦之征遼東也。”

征遼東三個字一出,一眾宰執們臉色都微微變色。

陳叔達卻是繼續道,“必須結束這場戰事了,再打下去,我大秦就將崩潰,國無錢糧可供軍,無錢糧可撫恤,百姓苦於役,耽誤農時荒廢田地,危矣。”

“江南三藩已有不穩跡像,若是三藩叛起,東南也將糜爛,到時國將不國也。”

沉默。

羅成長嘆一聲。

“陳相國所言,也是言之有理,並非完全危言聳聽,但朕依然還是認為,就算要休戰,那也不是送女人,朕也絕不送女人。”

陳叔達頂牛。

“陛下難道有不戰而屈人之兵妙策?”

他有些不太明白,為何皇帝如此執著於不和親,吐蕃也只是要一個臺階下而已,他們都明說了,不強求要皇家公主,只要是有公主封號就行。不管皇帝是嫁個宗室女還是大臣女甚至哪怕是個宮女都行。

他們只要這個女人有著大秦公主的封號,然後送過去和親這事就成了,他們照樣送來五千兩黃金一萬頭犛牛,一樣停戰撤兵,解大非川之圍。

“吐蕃人只要一個公主和親的名頭,但我大秦又豈能輕授這個名號?豈能輕易開這個口子?”

“陛下,國事為重啊。”陳叔達苦諫。

“國事為重沒錯,但朕不會開這個口。朕給吐蕃人的回復只有一句話,若欲休兵罷戰,那麼就立即主動撤兵解圍,撤出吐穀渾,並且從今以後,都不得再越過邊界,吐穀渾是我大秦之內務,吐蕃無權干涉插手,敢伸手,必砍。”

“陛下,暫與吐蕃議和休戰,並不損國威天顏,請陛下三思。”這下,連於大學士於志寧也請求道。

羅成搖頭,“朕答應和親,然後呢,我們就此撤離吐穀渾,然後把吐穀渾拱手讓給吐蕃?甚至以後,西山諸羌夷,眼裡便只有吐蕃而再無我大秦,若讓吐蕃進入吐穀渾,以後我大秦之河西隴右,都將不再安全,甚至西域之地,都將難以爭奪。”

“朕已經詔令秦瓊軍團,全線反擊,擊潰慕容恪,南下大非川。”

“陛下,三思啊!”

近半的宰相和大學士,都在勸說皇帝不要意氣用事。

一旦戰事不能迅速取勝,那嗣業的軍團將可能全軍覆沒,大秦也可能因此崩潰。

“不,不會的,西突厥已經被攻到了其軟肋,現在射匱可汗已經接連抽調其入吐穀渾的西突厥軍,現在吐穀渾的西突厥軍還不足三萬,不到開始時的三之一,就是這三萬也是已經毫無鬥志,他們更擔憂我軍攻入其西域老巢,都想著如何撤退返回。”

“慕容恪的十萬吐穀渾軍,有近半都是烏合,在青海湖附近決戰,他們根本不是秦瓊尉遲恭軍團的對手,戰爭的天平已經向我們傾斜,勝利就在眼前,這個時候說休兵罷戰,那一切就前功盡棄付之東流了。”

“朕相信嗣業還能堅守,朕也相信尉遲恭和來整他們能夠擊敗慕容恪。”

戰爭的決勝點已經到來,在這種時候放棄,接受吐蕃的條件,那就是不敗而敗。

“詔令天下,免除天下今年一年的所有兩稅錢糧,各道百姓若因支援戰爭而導致耽誤的田地,可由朝廷記錄在冊,以後發給補償。若是諸道郡縣有百姓缺糧,各地官府可先開倉放糧再奏報。”

哪怕拼著打完這一仗,朝廷元氣耗盡,羅成也必須拼出結果來。

而他相信,勝利已經就在眼前了。
bluebruce 發表於 2019-9-12 09:48
第1014章 孤注一擲賭國運

從甘露殿出來,一眾宰輔們都是面色有些凝重。

可以說,皇帝已經押上了一切,把國運都賭上了。這讓好幾位宰輔們感覺看到了當年隋明帝楊廣的影子。

當初隋明帝決意東征高句麗,發百萬大軍,數百萬民夫,多少大臣反對啊,可皇帝還是一意孤行。

結果一次大敗,二次再征。

二征前線大捷,結果後方叛亂,又使得無功而止。

正是這一而再的東征高句麗,使得大隋損兵折將無數,更重要的是耗盡了國力和民力,引軍民生怨,士人背離。

最終連臣服于隋的東突厥也反噬天朝,更是讓大隋雪上加霜,最終把這個強悍的帝國推進了無盡的深淵。

現的的情況,與當初是何其的相似啊。

皇帝還只是明面上一統了天下,不久前又大肆清洗舊貴族舊士族,牽涉之廣株連之深那是極為驚人的。

在這種表面看似平靜,但底下暗流湧動的時候,卻偏偏又毫無準備的打起了這場傾國之戰。楊廣還有隋朝三十年積蓄,而大秦卻剛立國不過幾年啊。

大秦這根弦已經繃的太緊了。

“皇帝這是在賭,甚至已經紅了眼了。”

房玄齡與杜如晦走在一起。

“嗯,現在皇帝賭的關鍵就是秦瓊軍團,尤其是來整和尉遲恭的那兩軍,五萬人能否擊敗慕容恪的十萬吐穀渾軍,將是關鍵的關鍵。”杜如晦沒有過多的跟皇帝說如今國庫如何空虛之類的,他很清楚現在的形勢。

皇帝寄希望于秦瓊的吐穀渾軍團,尤其是來整和尉遲恭駐於樹墩城和曼頭城的那兩軍人馬,這是打破現在僵局的一個關鍵的關鍵。

若能一舉擊敗慕容恪吐穀渾軍團,則秦軍就可以殺奔大非川,迫使吐蕃軍決戰或者是撤退,先解了嗣業之圍。

“西突厥這一路暫時已經化解,但吐谷渾依然還有吐穀渾十萬和吐蕃十萬軍,這仗並不好打。”

房玄齡捋著胡須,充滿擔憂。

“縱觀皇帝用兵,向來喜歡行險,也總是能夠得勝,每次都能獲得巨大的回報,也正是這原因,導致皇帝登基後,其政策也是急進用險,如今這關鍵之時,又再次用險。河邊走多了,總怕濕鞋啊。”

對于宰相們來說,他們執掌朝政,要為整個朝政整個天下負責,因此他們是求穩的,是反對急進冒險賭國運的。

可皇帝卻偏偏是個喜歡冒險的。

當年打高句麗,哪一場勝仗,不是冒險贏來的?

可這樣的國戰,秦國也輸不起啊。

“劍南的蘇定方一時半會是起不到作用的,要不然還能增加點勝算。”房玄齡道。蘇定方從河南河東等地帶五萬大軍南下,從中原到劍南,這一路上都不知道要走多久。等他們準備妥當兵出劍南,只怕黃花菜都涼了。

“可惜鐵勒和奚契軍團太遠了,否則調過來,能形成優勢兵力。”杜如晦道。

房玄齡笑著搖頭。

當初北線程咬金軍團若不部署過去,那麼西突厥就會打進河西走廊,到時就會更加被動,一個不好,西突厥軍說不定就要打到關中去。

朝廷在河西部署一支十五萬人的大軍團,又調了鐵勒和奚契十五萬草原騎兵軍團,一起攻入西域,這一招一點問題沒有,甚至很漂亮。

也確實成功的迫使西突厥從吐穀渾撤兵回援,更是守住了河西。

但畢竟西域太遙遠,兵馬派出去了,想馬上調回來,又談何容易。再說了,程咬金軍團雖迫使西突厥軍撤離了吐穀渾,但其主力依然是沒有什麼損失的,依然還有二三十萬的兵力,若程咬金他們這時東返吐谷渾,高昌伊吾,以及河西敦煌等地的形勢,又將易勢。

程咬金和草原藩屬軍團,能夠把西突厥軍先牽制在西域,就已經是極理想狀態了。

吐穀渾戰場,還真是只能依靠秦瓊的軍團。

關中和隴右一帶雖還有防禦部隊,但前線的補給也是達到極限,再增兵,也只是無益。

大非川離青海八百里,這是最致命的一點,吐蕃人掐住了嗣業軍團,等於一直捏住了秦軍的一道命門,迫使秦軍很多行動都得受限。

若是沒有大非川的那九萬人,其實秦軍的戰略形勢要好的多,也會有更多的選擇,但吐蕃人攻到了秦軍必救之處。

“若是這戰在中原打的,早就結束了。”房玄齡忍不住發起了牢騷。

“是啊,若是在中原打這仗,誰是我大秦之敵呢?”

高原的氣候,艱難的道路,荒蕪的邊地,使得秦軍的許多優勢在這裡無法發揮,難以補給,不慣氣候等等。

“等來整他們的消息吧,但願能贏。”

“只能隨陛下一場賭一把了。”

“真是瘋狂啊!”

吐穀渾。

河卡山北。

清晨,來整率領兩萬四千人繞到了曼頭城南的慕容恪軍背後。

那裡是慕容安遠的大營,他的兵力約兩萬,之前進攻尉遲恭曼頭城不利,傷亡不小,此時撤換到後方休整。

兵營設在河卡山北,扼守著通往南邊的山谷穀口。

兩萬餘大軍突然就出現。

營中的吐穀渾當值守兵,慌忙吹響了牛角號聲。

“是秦軍,秦軍來了。”

牛角號聲驚醒了營地的吐穀渾人,可他們好多人都一頭霧水。

“曼頭城下的大汗已經被秦人擊敗了嗎?”

“天柱王呢,他也敗了嗎?”

“秦人怎麼殺到這裡來了?”

措不及防,慌亂,不安。

本就在曼頭城下吃夠了秦軍兇悍苦頭的慕容安遠部下,聽聞秦軍突然殺到,都有些慌張。

不等他們準備好,來整已經親率騎兵率先沖到。

慕容安遠的營地很簡陋,本來他們是在後方的,前面還有慕容恪和天柱王的大軍,後面又有吐蕃和羌軍。

怎麼也想不到,秦軍怎麼就殺過來了。

營地連柵欄都沒有,只是連綿的帳篷,還有成群的牛羊馬匹,就如同是遊牧時的樣子。

紅旗飄飄。

馬槊幽冷。

五千輕騎猶如一股滾滾鐵流,勢不可擋的沖過來。

沖出來迎戰的吐穀渾騎兵,連個隊形都沒有立好,就被一沖而破。

向前向前向前。

來六郎一桿馬槊,所向無敵。

五千輕騎戰士,身上的明光甲在初升的朝陽之下,是那般的耀眼。

吐穀渾人遠遠望去,只看到背著朝陽馳來的秦軍騎兵,是連綿不絕的一大片巨大的光團,那光晃的他們都睜不開眼睛,只覺得面前白茫茫一片,什麼都看不清楚。

當他們聽到鐵蹄之聲近前時,已經來不及了。

成千上萬的鐵騎沖過,碾碎了他們。

輕騎的後方,是騎著步的步兵們隨後趕到,他們隨著輕騎沖擊踐踏吐穀渾的營地帳篷,一直沖到了另一端,然後才開始下馬。

一個又一個的步兵方陣迅速集結起來。

槍盾在前,弓弩在中,刀牌手在側,他們緩緩推進,將一切攔在面前的吐穀渾人都砍碎。

血在燒。

馬在吼!

大秦的紅旗在飄舞!

“大王,小心。”慕容安遠的一名親衛撲過來,為他擋下了一支射來的弩箭。

“大王,撤吧。”

眼看著一支秦軍騎隊已經盯上了他們,正蓄勢沖鋒,幾名侍衛拉著慕容安遠就跑。

慕容安遠擦了把剛才被秦騎撞倒在地時臉上的泥汙,轉頭四顧,發現營地一片混亂,他的部眾們連集結成群都無法做到,秦軍的騎兵不斷的反復沖過碾壓,而步兵正四面包抄過來,砍瓜切菜一樣的將一個又一個慌亂的吐穀渾人砍倒刺死。

慕容安遠突然打了一個冷戰,他知道自己敗了,一敗塗地。

“撤!”慕容安遠終於躍上了侍衛為自己牽來的馬,頭也不回的跑了。
bluebruce 發表於 2019-9-12 09:48
第1015章 潛行夜至烽火舉

“陣斬二人,生俘三人。”

一名左驍衛騎士排隊來到記室參軍面前,高聲匯報自己的戰功。

左手提著三個以頭發綁在一起的吐穀渾首級,右手裡的繩索上還捆了三個生俘。血染戰袍,身上血腥味混亂合汗臭味,但這名肩膀上掛著中士銅章的秦軍,卻豪氣干雲。

一名士兵上前驗看,然後拿起烙鐵在首級上打上記號,算是入了賬,然後把散發著焦味和腥臭味的首級扔到一邊,那裡已經堆起了一堆,還有士兵正在一個個的把驗過的首級裝入袋子,然後用馬馱到遠處去。

那裡有士兵正在用這些首級,和以泥土壘築京觀,一層首級再鋪一層泥土,層層堆積如塔,便為京觀。

“贊!”提著筆的記室參軍先是大贊了一聲,然後道,“軍牌遞上,自報軍名!”

“徐德良,左驍衛前廂一團輕騎營左都騎兵中士。”

“好,本記室已經驗明首級和生俘,全都登記於軍功草簿之上。”

在徐德良的身後,還排著長隊,都是提著首級或牽著俘虜的秦軍士兵。

戰鬥早已經結束,全軍正在打掃戰場,救治傷員,斬首記功,捕捉俘虜。秦軍府兵們排著長隊,井然有序,他們身上的血污還未洗去,依然身著染血的鐵甲征袍,提著敵人首級,牽著敵軍俘虜,卻一個個喜笑顏開,相互聊著天,吹噓著自己的收獲。

來整騎馬穿行,看著這場面,面帶著欣尉。

“加緊打掃戰場,把追擊的輕騎召回來。”

“慕容安遠還沒有捉到。”

“跑就跑了,沒關系,先不要管他,稍做休整,我們回頭去曼頭城。”

來整對自己此次的戰鬥任務是很清楚的,移鎮西平郡的張須陀老帥,親自擬定的戰策,便是先破慕容安遠,再回頭與尉遲恭南北夾擊慕容恪,然後再回擊伏俟城配合秦瓊截擊西突厥人。

他們這一軍,就是這整個戰略計劃中,最關鍵的一支奇兵,是一隻活棋。他們活了,才能全盤皆活。

這場數百里奔襲,繞後出擊的效果是很好的。

一舉把沒有防備的慕容安遠大敗,其部近兩萬人馬,在數量超於他們,且戰鬥更強悍,也更有準備的來整軍突襲下,大潰。

戰鬥統計很快報上來。

“陣斬千三百餘,俘虜七千餘,另有萬餘四散而逃。”

“跑了這麼多?”來整稍有些意外,不過很快就不再糾結這個。“算了,跑就跑了,反正此戰後,他們沒有個三五天,甚至十天半月,也不可能再收攏起來,更不可能再影響到曼頭城之戰。”

“讓弟兄們收拾一下,準備出發。”

“大將軍,那些俘虜怎麼辦?”

“俘虜?我們不是有些受傷的弟兄嗎?留下兩千輕傷的兄弟們,照顧那些重傷的弟兄,再負責看管這些俘虜,就在此山口安營,扼守山口。”

這一戰,來整軍也陣亡數百,重傷不少。

一將功成萬骨枯,來整很清楚,打仗沒有不死人的,就算是勝仗,殺敵三千,也得自損八百。

但戰爭就是如此。

抹了把臉上的汗水,囫圇把肉鬆粥吞下。

“兵貴神速,準備吧。”

早上發起的突襲,到了午後,兩萬秦軍便又再次上馬,留下三千輕重傷員,還有七千多俘虜,他們繼續北上。

曼頭城裡。

尉遲恭正一遍遍的擦拭著自己的馬槊。

數尺長的槊鋒冰冷而幽寒,透著一股兇氣。

“有烽火起嗎?”

年輕的義兒侍從搖頭,“還未有烽火。”

“等。”

曼頭城堡,一座不大的土堡,連同著附近的兩座木柵,形成了一塊堅固的防禦陣地,尉遲恭所率的一軍兩萬餘人,在這裡硬頂著慕容恪十萬吐穀渾軍,戰了兩個月,絲毫沒有讓慕容恪占倒半點便宜,一步也沒有讓他們寸進,甚至還殺傷數千敵軍。

月亮升起來。

今晚的月亮很圓。

尉遲恭頂盔貫甲,穿上了他為皇帝站崗守衛宮門那夜穿的那套禦賜鳳翅兜鍪麒麟山紋明光甲,腰間還插上了禦賜的玉具劍,背上背了十三節竹節鋼鞭。

他登上曼頭城堡的城樓,遠眺城外。

城外是吐穀渾人的十裡連營,此處有慕容恪與天柱王的八萬聯軍。

“今晚月色正好,是個夜戰的好日子。”

尉遲恭身後,一名名將校也都是頂盔貫甲。

城中,一隊又一隊的秦軍士兵,都已經披上了甲,手持著武器,一隊隊的坐在地上休息。

披甲執銳,這已經是戰前準備。

無聲的凝重氣氛。

“大將軍,來大將軍真的能殺來嗎”

“我們已經等了他們三天了,按預定的計劃,應當就是在這幾天。”

“可萬一呢?”

“不會有什麼萬一,來六郎可是無雙悍將,區區慕容安遠兩萬人馬不到,他豈會敵不過?”

最遲今夜,來整必至。

白日狼煙未起,那麼夜晚烽火必亮。

夜半,烽火終於燃起。

“把隨軍帶來的禦酒拿來,還有所有的錢帛。”尉遲恭高喊。

一壇壇的禦酒,還是他們出征之時,隨軍所帶來的,都是朝廷禦賜,為慶功之酒。也有一車車的絹帛錢銀,也是朝廷準備的賞錢。

“倒酒!”

一壇壇酒打開,頓時一股子美酒醇香彌散開來。

侍從見習軍官為尉遲恭倒滿一碗酒,老黑舉起來,對著面前一個個將士。

“告訴你們一個好消息,來整大將軍已經擊破了慕容安遠,率軍前來了。今夜,我們大破吐穀渾,決勝疆場!”

烽火已經點起,決戰的信號已經發出。

“是時候一舉滅掉那些吐穀渾狼崽子們了,幹!”

“幹了這碗酒,殺盡吐穀渾!”

一碗酒喝完,尉遲恭直接把碗砸了。

“今夜,讓我們戰個痛快,每個出城殺敵的將士,皆賜錢十貫、絹十匹。若有功績,另按功賞賜。”

還沒開打,先賞錢十貫、絹十匹,這個賞賜,可就驚人了。要知道,大秦只有北衙禁軍和內衙親軍是職業兵,有軍餉拿的,但一個北衙禁軍,一月也不過軍俸一貫,外加絹兩匹而已。

一個北衙府兵,基本的軍俸一年也才十二貫,外加二十四匹絹,但他們還得養妻兒子女贍養父母呢,這麼大筆錢,三五年也未必能存的下來。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何況本就悍勇的秦軍,在這賞格之下,更加的激昂了。

“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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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6章 月圓之夜圍可汗

曼頭城南的山嶺上烽火燃起,在夜色之下是那麼的顯眼。

這烽火不僅僅是城中秦軍看到,城外的吐穀渾人也看到了。

“莫非秦軍繞後?”

慕容恪聞報,有些慌亂,“快請國相來。”

派去請天柱王的侍衛還剛出去,結果就聽到南邊遠遠傳來喊殺之聲,腳下的大地都在微微震動著。

來整派人登山點燃烽火為號,並沒有耽擱,而是直接就率先發起了突襲。

就如突襲慕容安遠一樣,雖然敵人從兩萬變成了八萬,可只有兩萬軍的來整去毫不猶豫的發起突襲,且兵分三路,每路各兩千輕騎在前沖鋒破營,後面五千步兵騎馬跟隨擴大缺口。

月亮很亮。

月光灑下,如水銀泄地,為大地披上一層明亮的白紗。

突襲的來整軍很方便,不需舉火把,也能看的清楚。

策動馬匹,直沖向前。

“秦軍,秦軍繞後了!”

“慕容安遠呢,他的兩萬人馬在後面,怎麼就放這些秦人過來了?”

“這些秦人是哪來的?”

吐穀渾大營,一眾吐穀渾貴族將領們都迷惑不解。

不知道怎麼會有秦軍自後而來。

號角嗚嗚的吹著,一個又一個的吐穀渾人匆匆從帳中跑出來。

“給老子吹響戰號,擂起戰鼓,隨老子出城,殺他娘的!”尉遲恭高高舉起馬槊,怒吼連連。

曼頭城的城頭猛然打開。

尉遲恭一馬當先,率領著三千輕裝鐵騎,人馬俱甲滾滾殺出。

在三千半俱裝鐵騎的後面,是一千更精銳強悍的全具裝鐵甲,人馬俱著鎧甲,人如虎馬如龍。

輕騎在前開路,重騎隱藏其後。

再後面,是一擁而出的步兵。

幾乎是同時,在曼頭城左右兩側,相距不過幾裡的兩座木營裡,駐守的那兩支三千人兵馬,也同時傾巢而出。

沒有了西突厥人在側後支撐,就算是十萬吐穀渾人,尉遲恭也不怕,何況還有了來整自後突襲。

四萬餘對八萬,秦軍個個都認為自己已經穩操勝券了。

兩萬餘打十萬,尉遲恭不敢浪,但四萬餘打八萬,這完全就是有兵力優勢嘛。

秦軍向來是能一打二的。

匆匆集結起來的吐穀渾人,不得不兩線做戰。

既要倉促迎戰南面的來整軍團襲擊,又要應戰北邊一城二寨裡殺出的秦軍。

尉遲恭驅馳戰馬如電,手中長槊似龍。

兩支騎兵接近。

尉遲恭卻樹起了長槊,高吼。

“左右繞開!”

一個接一個的騎士都跟著高呼,“左右繞開。”

猶如二龍分水,本來奔馳如電的三千半裝鐵騎,卻突然就分為兩股,一左一右,如急流遇到頑石一般。

三千輕騎左右分開,本來與吐穀渾的騎兵是要正面撞上的,可突然這麼一分。

吐穀渾騎兵繼續前沖,發現前面空蕩蕩的,秦軍騎兵似是畏懼他們一樣的紛紛從兩側繞過前沖。

還沒等他們自豪。

結果尉遲恭等繞到兩側的秦騎,紛紛馬上張弓發弩,側面騎射吐穀渾騎兵,這一下,讓吐穀渾人措不及防。

箭弩如雨下,只顧埋頭前沖,盾牌頂在前面,卻哪料箭弩從側面至。

一時不少吐谷渾人中箭倒下。

更要命的是,秦騎兩側滾滾前沖,邊沖邊射。

而他們還在慣性前沖,結果一抬頭,發現前面居然又有秦騎了。

只是這些秦騎好像不太一樣,他們不再只是半裝鎧甲,而是全俱裝鎧甲,人馬俱甲。

馬更高大,鐵甲更堅固。

烏泱泱的一片。

秦軍的重裝甲騎兵終於殺到,他們剛才隱藏在半裝騎兵後面,現在突然冒出,露出了猙獰的爪牙。

輕騎兵與重騎兵們正面碰撞,那是最愚蠢的。

如果吐穀渾人知道對面是重騎兵,他們絕不會這樣傻傻的撞上來,再彪悍的遊牧輕騎,也絕不敢硬碰中原重騎兵。

他們本以為自己的對手是秦軍輕騎,卻不料,對手是重騎。

兩支騎兵狠狠的撞到了一場。

馬翻人仰。

秦軍重騎的重甲,讓輕騎的騎射刀砍幾乎無效,而秦軍重騎的鐵騎沖撞、馬槊刺擊,卻輕松的帶走一個又一個吐穀渾人。

再加上繞到兩側的秦軍輕騎,還在不停的弓弩齊射,一時吐穀渾騎兵居然是處於多重打擊之下。

重騎兵一沖而過。

僥幸沒有被秦軍輕騎馳射、被重騎沖擊幹翻的吐穀渾人,還沒來的及鬆口氣。

結果發現對面又沖來無數的秦軍步兵,他們端著長矛,提著刀盾,大步奔馳而來,看著被沖的七零八落,射的稀稀疏疏的吐穀渾騎兵,個個眼中放光,嗷嗷叫著就圍了上來。

痛打落水狗,步仗騎勢。

完全跑不起來的吐穀渾輕騎,發現自己陷入了比剛剛更絕望的境地,到處都是步兵,三個一組,九個一火,槍刺刀砍弓弩射,防不勝防。

一個接一個的吐穀渾人被幹倒,臨死都不服氣。

天柱王匆匆找到了慕容恪。

“不能這樣打,這樣打下去我們全得玩完,得把人馬拉出去,我們的輕騎得沖起來。”

慕容恪怔怔的環顧四周,到處是一片混亂,嘶吼聲震天。

好像已經陷入了無盡的秦軍海洋,所見好像都是秦軍的紅色戰旗,處處是他們的赤色軍袍,都感覺不到他們的八萬吐穀渾軍。

“秦人太無恥了,居然偷襲。”慕容恪道。

天柱王心裡暗暗罵了一句幼稚,打仗誰還管手段,只看結果。

“把本汗的汗旗舉起,讓吐穀渾的能幹們靠攏過來!”慕容恪大喊。

結果那面汗旗高高一舉,立即吸引了無數的秦軍目光。

“汗旗,吐穀渾的汗旗在那裡,慕容恪在那裡!”

赤紅著眼的秦軍將士們,都如同聞到了血腥味的狼一樣。

斬將奪旗,這可是軍功中最重的功,比攻城時先登,比野戰時跳蕩還要高,尤其是慕容恪這種國王一級的敵將,要是能斬將奪旗,那可是能夠直接封侯授爵的啊。

正沖鋒的尉遲恭遠遠也看到了這面汗旗,他收回刺出的長塑,嘿嘿一笑。

長槊向那汗旗一指,“兒郎們,隨我斬將奪旗!”

南面,來整已經在吐穀渾營殺了個數進數出,剛再一次殺透敵陣,再次收攏兵馬,“大將軍,吐穀渾汗旗樹起來了,快看,在那!”

來整扭頭一瞧,果然。

“好大的膽子,居然敢樹起汗旗,跟我來,生擒慕容恪!”

一眾騎士個個跟打了雞血一樣,吼叫連連,舞動著彎刀長矛,策動戰馬,向著那汗旗就猛的沖了過去。

一支又一支的秦騎,都鼓足了勁往那汗旗殺過來。

神擋殺神,佛擋殺佛。

天柱王怒吼連連,“趕緊撤下汗旗,撤下汗旗!”

可是,已經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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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7章 恐秦突厥盡奔逃

帶慕容恪!”

曼頭城下,染血秦軍戰旗之下,尉遲恭和來整兩位行軍總管並坐。

征袍未解,戰場也還在清理。

索頭斷發的慕容恪被押了上來,他那斷到頸邊的索頭短發,此時散亂不堪,臉上甚至還滿是泥土。

身上的鎧甲也早換成了普通吐穀渾兵的索子甲和皮袍。

“慕容恪,你真當以為你臉上塗點泥巴,換身鎧甲,我們就認不出你來了嗎?背叛大秦,勾結外敵,還想跑?”

“我呸,老子是吐谷渾太子,我父汗被慕容順勾結秦使唐儉兵變謀害,我身為吐谷渾之太子,自當起兵討伐叛逆,這也是我吐穀渾之國事、內務,幹你們秦人狗屁事,你們依仗兵甲強勢,陰謀兵變,謀殺我父汗,巔覆我吐穀渾國,如此強不講理,我呸!”

“吐穀渾國?”來整哈哈大笑。

“隋大業五年,吐穀渾國便因勾結突厥謀亂背叛宗主而被出兵討滅,此後青海之地置西海四郡,又哪還有什麼吐穀渾國?”

“我大秦立國之後,你吐穀渾部也是立即遣使上表,自請稱臣內附。我大秦天子接下你們的歸附降表,並冊封你父親為郡王,你父親也接下冊表金印,從此便是我大秦之臣。”

兩人各有各的說辭,但終究不過是弱肉強食。

吐穀渾確實是一個國家,但想當年,吐穀渾是居住於遼東之地的鮮卑慕容的一部,後來西遷來到青海,並以武力擊敗當地的羌人,在此立國,此後依附中原,東征西討,擴充邊疆,才有如今幾千里疆土,但說到底,吐穀渾也是個外來者,也是靠武力征服這裡的土羌。

此前,隋滅吐穀渾也好,秦征吐穀渾也罷,都不過是一樣的,因此沒什麼好多說的。

成王敗寇,本就如此。

國與國之間,更沒有什麼公正王法。

若是當初慕容伏允肯老實交權,能接受大秦的安排,讓大秦能夠在青海擁有更多的實際權力,那麼他還能再繼續做他的郡王。

可伏允不肯,下場自然就早就定下了。

來整冷眼看著慕容恪最後的瘋狂,可惜他敗了,於是他就是叛亂者。若秦軍敗了,那秦軍就是入侵者。

尉遲恭哼了一聲,“跟他多羅嗦什麼,砍了。”

慕容恪臉色灰敗,怎麼也沒料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我要見大秦天子,我要面見天子。”

結果尉遲恭手一揮,“亂臣賊子,憑你也配見天子,斬首示眾,傳首長安。”

不管慕容恪如何喊叫,都沒用了,數名軍校上前拖著他下去,片刻後,一顆人頭就擺在托盤上端了上來。

“把天柱王以及一眾吐穀渾貴族、酋長、將領者皆斬。”

尉遲恭非常狠辣的下令,凡統領百人以上的吐穀渾軍官,皆斬。凡吐穀渾王室,男丁皆斬。吐穀渾國羌、氐諸部隨軍反抗的貴族、官員等,皆斬。

吐穀渾軍中統百夫以上的軍官,皆斬。

“膽敢叛秦作亂者,皆斬!”

一時殺的人頭滾滾,足有數千人被殺。

血氣沖天。

“壘築人頭京觀,刻碑記錄此戰!”

尉遲恭本來還打算把所有吐穀渾的數萬戰俘全砍了,這一戰,陣斬五千餘,俘虜三萬餘眾,另外有四萬餘潰散跑了。

來整等也沒空去追擊。

對於斬殺俘虜之事,來整不肯同意,認為殺慕容恪等都有些草率,應當戰後押回長安,交由皇帝和朝廷處置。

不過尉遲恭堅持要殺,他也就不再攔著,但一般的戰俘,就沒必要殺了,哪怕這些人是戰俘,也可以押回去做奴隸啊,到時發賣之錢,也能拿出大半來分賞給將士們,殺了就太可惜了。

先戰河卡山口,破慕容安遠兩萬人,陣斬一千三,俘虜七千餘。再戰曼頭城下,破慕容恪和天柱王八萬大軍,陣斬五千餘,俘虜三萬多。

此兩戰過後,尉遲恭與來整兩軍會師,已經把吐穀渾軍擊潰。

秦軍士氣高漲。

這幾個月,大家也是憋的難受,如今終於吐氣揚眉。

“北上伏俟城,殺西突厥人!”

短暫的休整過後,留下輕傷兵員駐守曼頭城,並照顧重傷員,以及看押俘虜後。四萬秦軍啟程北上。

七月十九日。

尉遲恭與來整率四萬軍北上至青海湖西南方向,攔截住了三萬殿后西突厥軍的去路。

此時這三萬西突厥軍原本是得到射匱可汗命令,要返回西域,可卻被秦瓊咬住不放。多日激戰,且戰且退,可始終不得脫身。

這一在,當他們發現一軍秦軍自西南而來,攔住他們的退路之後。

這些西突厥人絕望了。

統領這支西突厥軍的是射匱可汗的弟弟統葉護,這是位相當勇猛能戰的猛將,之前西突厥軍分批撤返,就是統葉護自請殿后,若不是有他在後面留守,那七萬人馬,也沒有那麼輕松的撤離。

統葉護以為憑他的本事,掩護其它兵馬撤離之後,他隨時都可以撤離。

卻不料,伏俟城的秦瓊先前能頂住十萬西突厥的猛攻而不敗,自然也非等閑之輩。如今他想全身而退,又豈是容易。

一個秦瓊他都甩不開,更別說又來了尉遲恭和來整。

高原之上,秋風瑟瑟,寒風已起。

統葉護望著連綿的秦軍,眉頭緊鎖。

被秦瓊軍一路追擊,統葉護的三萬人雖只減員了一成多點,但全軍疲憊無比,人馬皆疲。他很清楚秦瓊的戰術,就是草原上的狼群戰術,他們圍攻鹿群或羊群時便是如此,先是驅趕然後是尾隨,不時的攻擊襲擾,耗盡獵物的精力,最終發起致命一擊。

“後有追兵,前有攔截,我軍危矣。”

統葉護不由的感嘆,當初兄長射匱可汗決定發兵入吐穀渾,要助慕容恪復國時,他曾反對過。但大哥卻認為秦軍太過霸道強勢,若任由秦軍把吐穀渾滅了,那麼西突厥與秦就沒有了半點緩沖之地,秦軍下一個目標必然是進入西域,搶奪西域的控制權。

而統葉護當初卻認為,面對統一中原後越來越強的秦朝,他們西突厥應當如漠北的鐵勒人一樣,向中原稱臣,換取他們對西域的繼續實際控制,可大哥不甘心西域霸主做中原的藩屬邦國,悍然出兵,結果不過幾個月,就損兵折將。

“傳令,全軍分散突擊,我們不跟秦軍打,能跑出去幾個算幾個,若是能返回西域,轉告大汗,立即遣使入長安,上降表賠禮謝罪,秦軍之強,非我突厥能敵也!”

西突厥第一猛將統葉護的這個決定,驚呆了一眾將領們,他們想不到這位要不戰而跑。

“突圍,全軍突圍,分散突圍!”統葉護再次下令,毫無與秦軍決戰之心。
bluebruce 發表於 2019-9-12 09:49
第1018章 宜將剩勇追窮寇

七月下旬。

長安城依然是烈日炎炎,太極宮當初設計之時,地理和天象相對應,象徵北極星的皇宮太極宮,被安排在長安城北部中央的位置。

雖然皇宮居於城北中央,符名皇帝的身份,但卻忽略了地形的缺陷,過於理想化的設計,使的太極宮卻處在長安城地勢最低的一塊窪地上,夏季之時潮濕而燥熱。

皇帝的突然中風,甚至也有幾分太極宮的原因。新授軍醫使孫思邈就曾建議皇帝離開太極宮,另選一處地方居住休養,以備清時暑。

將作監和工部甚至堪測長安地形後,選中了長安城北的龍首原,認為可在這裡新建一座宮城。

只不過皇帝以國家前線用兵要緊為由,拒絕了這一奏請。

不過最後宰相們還是提議先在龍首原上建一座別墅,以備皇帝居住。

孫思邈也請皇帝暫離太極宮居住,以免風卒未好,又得風痹。風痹便是風濕病,居於地窪潮濕之地,確實是容易得風痹的。最後羅成也便只好同意了這一請求。

最後,掌供邦國修建木土工匠之政令,總四署三監百工之官屬的將作監負責了這棟皇帝避暑別墅的修建,閻妃之父楚王的外公將作大監閻毗與兒子閻立本一起設計了這座別墅。

別墅不大,連別宮都算不上,但他們卻已經預留了今後修新宮的規劃,這座別墅,今後可以為新宮中的一處殿院。

只用了半月時間,龍首原上便修好了一座居高通風的別墅,皇帝也從太極宮遷過去。

換到龍首原的大明宮別墅後,羅成也確實感受到環境不錯,似乎康復的也更好了。

人的心情也變的好了起來。

別墅在閻毗規劃的大明宮的北面,是在後廷位置,他計劃這裡以後邊上要挖一個人工湖,為名太液池,池中還要填上一座湖心島,名為蓬萊山。

皇帝的別墅此時還只是孤零零的一座院落,名為含涼殿。

殿中前後放有冰塊以消暑清涼,在含涼殿邊上,還有一座自雨亭,通過水車汲水送到亭子頂上,然後形成不間斷的雨簾,使的就算是在炎炎烈日的中午,亭裡也十分的清涼。

自雨亭裡還配有水車驅動的風車,清風吹來,絲絲清涼。

“陛下,吐谷渾飛信奏捷!”

“大捷!”

自皇帝移駕長安之後,國事似乎就十分不順,朝廷上的氣氛也是一天冰冷過一天。

皇帝風卒,差點沒醒過來。

而西北戰線,也是久之不勝,朝廷一次又一次的加徵兵馬,已經賭上了國運。

沒有人敢想像一旦戰爭失敗的後果,所有人都在祈盼吐穀渾戰事能夠得勝。

每天,長安城門都有專門的官員在那裡等候,希望能夠見到隴右來的奏捷使者。

等了許久,如今終於等來了這好消息。

名為含涼殿的地方,現在雖還僅是一座不大的別墅,但前來賀喜的宰相們,卻個個喜笑顏開。

皇帝的臉色也變了。

“捷報呢?”

魏征趕緊獻上捷報,這封捷報已經在政事堂和翰林院一眾宰執們的手裡轉過多次手了,幾個記性好的宰相,甚至已經能夠直接背出裡面的內容。

“陛下切勿激動,是好消息,來整七月十二日出擊,繞到吐穀渾軍背後,擊潰慕容安遠兩萬眾,隨後北上至曼頭城外,七月十五日與尉遲恭內外夾擊,再敗慕容恪與天柱王八萬軍。”

“七月十九日,尉遲恭、來整二將率兩軍四萬人北上,攔截住了西突厥殿后的統葉護三萬軍,與秦瓊展開圍殲戰,西突厥軍大潰。”

七天時間,秦軍三戰三捷。

擊敗了十萬吐穀渾軍、三萬西突厥軍,青海湖一帶的吐穀渾軍和西突厥軍都被擊潰。

“陛下,北路的程咬金將軍先敗了西突厥一路,如今秦瓊將軍又敗吐穀渾,如今,河西隴右之危已解,唯剩大非川的吐蕃羌人十萬軍了。”

三國解決了兩國,大秦已經徹底的解開了束縛,能夠全力後顧無憂的南下大非川,與吐蕃軍團決戰了。

皇帝終于打開捷報,有魏征他們提前透露了一些內容,也讓皇帝的心情有了一個緩沖,不至於過於激動。

“擊慕容安遠兩萬軍,斬一千三百餘眾,俘七千餘。擊慕容恪八萬軍,斬首五千餘,俘虜三萬七千餘眾。擊統葉護三萬軍,斬兩千餘級,俘一萬八千餘。”

皇帝不由的拍腿驚贊。

“朕,賭贏了!”

這一場驚天巨賭,賭贏了。

七天,三戰。

斬首八千餘級,俘虜六萬餘。

尤其是斬殺了吐谷渾太子慕容恪與吐穀渾國相天柱王,雖然跑了個慕容安遠和統葉護,又逃了六萬左右吐穀渾和西突厥人,但這些人已經潰散,不可能再對吐穀渾局勢有什麼威脅了。

“哈哈哈哈!”

皇帝哈哈大笑。

“陛下。”內侍驚惶的上前,小心的為皇帝撫背,生怕皇帝一激動,又給中風了。

“朕無事,只是有些高興。”

清涼殿裡,一群重臣個個興奮異常。

現在,要討論的就是接下來如何痛打落水狗了。

“為朕草詔!”皇帝大聲道。

中書侍郎房玄齡親自提筆為皇帝草詔。

“詔令牛進達留守墩煌、張掖,薛萬徹統兵五萬移鎮高昌,兼鎮伊吾,程咬金、裴行儼、二將統兵五萬,匯合鐵勒、奚契諸部大軍,聯合進攻焉耆、龜茲,直搗西突厥汗庭。”

河西方向,十五萬大軍,皇帝分其為三路,牛進達統兵五萬,留守河西坐鎮。而猛將薛萬徹,率五萬軍,負責鎮守新打下的伊吾和高昌兩地。

程咬金與裴行儼這兩員猛將,則匯合鐵勒奚契部落聯軍後,將一路攻向三彌山西突厥汗庭,這一次,要趁勝而進,尋殲西突厥的主力。

“陛下,北路是否先緩緩?”

杜如晦提醒皇帝,西突厥雖在敦煌、伊吾、高昌還有青海都吃了敗仗,但西突厥此次發兵二十萬,幾次敗仗也只被擊敗了不到五萬人,折損的突厥兵更不到三萬,射匱可汗依然實力強勁。

“不可沽名學霸王,宜將剩勇追窮寇。”皇帝吟詩表志,“眼下正是打翻身仗的時候,決不能猶豫,讓程咬金他們打起護送莫賀咄到三彌山繼任可汗的旗號,一路招降納叛,一定不能給射匱喘息調整的機會。”皇帝揚起拳頭。

前段時間,太憋屈了。

射匱可汗在他最不想打仗的時候,挑釁來犯,如今羅成豈會饒過他。

有伊吾和高昌這兩塊前進基地,完全足夠能支撐這次進攻,更別說還有莫賀咄這個新可汗棋子,用的好,足夠讓西突厥亂起來。

就算滅不掉射匱,羅成也不在意,要的就是攪亂西突厥,要讓射匱可汗今後根本沒有機會再出手。

雷霆怒意在眼中匯聚,熊熊怒火在心中燃燒。

這一次大戰,秦軍就算最終贏了,也完全打亂了此前的國策部署,一樣是大傷元氣的,吃這麼大虧,不狠狠幹射匱怎麼行。

“陛下,還有大非川。”侯莫陳道。

皇帝當然不會忘記大非川,這幾個月調兵遣將,為的不還是解救大非川的嗣業嗎。但不先解決青海的西突厥軍和吐穀渾軍,秦軍也根本不敢孤軍深入大非川,三十萬敵軍的大網,秦軍哪敢輕易鉆。

現在這張大網三面撕開了兩面,三十萬敵軍也只剩下了吐蕃十萬。

“令秦瓊、尉遲恭、來整三將率兵十萬,南下大非川。詔令大將軍馮孝慈前往伏俟城,任青海道左都督指揮使,統領五萬兵馬,駐守伏俟城、曼頭城、樹墩城等。”
bluebruce 發表於 2019-9-12 09:49
第1019章 萬裡長征人未還

“陛下,臣以為是否可先從河西與青海撤回一些兵馬民夫?”杜如晦做為平章事、尚書左僕射如今感受到的是後勤壓力巨大,這場戰爭打了不到半年,已經把朝廷都快壓榨幹了。

既然河西和青海兩個戰場都已經決出勝負,那他建議不必再保留那麼多軍隊在前線,尤其是兩地可讓原先徵召起來,一級備戰狀態下的郡兵、鄉勇們都解散回家,兩道的民夫也可以返鄉。

將軍決勝在戰場,但也離不開廟堂的支持。

而支援數十萬人作戰,在東西數千里的戰線上同時開戰,這後勤的壓力是巨大的。正所謂前線食糧一鐘,後方就得徵召運糧二十鐘過去。

前線一名士兵作戰,後方就得有數名甚至是更多的民夫支撐。

皇帝羽林宮裡的羽林郎們都學過軍事後勤,將軍們教導這些羽林郎,正常情況下,一個民夫可以背六斗米,士兵自己可以帶五天的幹糧,一個民夫供應一個士兵,那一次可以維持十八天。

如果要計回程,就只能前進九天的路程。

而如果兩個民夫供一個士兵,則一次可以維持二十六天,原因是三個人消耗掉的口糧也增多了。八天后,其中一個民夫背的米已經吃光,給他六天的口糧,讓他先返回。

如果計回程,那就只能前進十三天的路程。

三個民夫供應一個士兵,一次也只能維持三十一天,如果要計回程,更是只能前進十六天的路程。

孫子兵法開篇裡就曾說過,戰爭首先就是計算。

一個將軍,若不會計算,就打不好仗。得方方面面計算好,得出有足夠高的勝利,才能用兵。

這才是用兵的正確之法,只一味的想浪戰莽戰,好用奇謀詭計,這是非常危險的賭博行為,而用兵打仗,不應當靠賭,應當靠計算。

理論上,三個民夫供應一個士兵,就到了極限。

如果出動十萬軍隊,則輜重要占去三分之一,能上陣打仗的兵只有七萬,還要用三十萬的民夫運糧支持。

再擴大規模就非常困難。

也正是因此,一般一路出兵,最多也就是十萬人的規模。

大秦這次反擊做戰,動用了四十多萬府兵,但也是分佈在幾千里的戰線多個戰場上,河西戰場十五萬人馬,吐穀渾戰場十五萬人馬,劍南五萬人馬,此外還有在二線防禦的軍隊十多萬。

每軍兩萬四千人中,三衙戰兵是占一萬六,而徵召的郡兵為輔兵,占八千。每軍後方還配七萬二千的民夫支撐供應後勤糧草輜重,又配一萬多的民兵負責保護這些民夫。

當然,秦軍的機動性高。

不僅軍中騎兵佔有很高的比例,而且步兵也有許多配有機動的坐騎,甚至還擁有充足的馱馬,以備運輸帳篷鎧甲武器等,一火九人,馱騾、驢便有九匹。

但擁有大量的戰馬、坐騎、馱馬,使的秦軍有高機動性,也帶來一個問題,就是對糧草的需求更大,消耗更多,同時這樣高強度的戰爭,軍中的牲畜傷亡率非常之高。

一個民夫只能背六鬥,但一匹駱駝能馱三石,馬或騾可馱一石半,驢子也能馱一石,與人相比,運輸能力增加了。但如果戰鬥時間長任務急,不能及時的放牧和喂養,牲口就會瘦弱而死。

而運輸路上,一旦牲口死了,往往只能連馱著的糧食一起拋棄。

更別說,每匹馬騾成本都是很高的,死掉一匹,朝廷也損失不小。

這次的大戰,動不動就是數百里奔襲,千里轉進,對後勤運輸需求極高,戰馬馱騾等損失也巨大。

杜如晦能預計到,這樣一場仗打下來,騎兵的戰馬得損失起碼兩到三成,步兵也得損失兩成以上,而馱騾駑馬更會損失三成以上。

僅是這一項軍中馬騾的損失,都能讓大秦軍方破產。

一支十萬人的軍隊,戰兵七萬,輔兵三萬,民夫三十萬,每天行進八十裡,後勤供應也只能支撐其一千二百里的作戰半徑,再遠,就根本不行了。

從長安城出發,到金城郡(蘭州),都已經超出了這個作戰半徑,這已經是一千四百多裡了。

如果從長安到高昌,這支十萬大軍,至少得要兩個月的時間。

當然,實際作戰過程中,也有沿途地方補給,或者是繳獲劫掠,以戰養戰,但出動的兵馬越多,越難依靠以戰養戰。

杜如晦當然也知道前線還沒結束戰事,但不論是青海留守五萬駐軍,還是河西留守五萬駐軍,都會帶來巨大的後勤供應壓力,敦煌與伏俟城距離關隴都太遙遠了,都是超過千里,每維持一名駐軍,就得起碼三個民夫運輸糧草。

每從關中運一石糧過去,民夫們路上消耗掉的糧食得十倍之多。

“戰事還沒結束,現在不能撤兵。”侯莫陳以前就一直是皇帝的行軍長史,對於後勤艱難豈會不知,但若是早早把這兩支大軍撤掉,那麼深入西域或吐穀渾去決戰的兩支十萬大軍,就將後續無援,一旦需要接應,臨時再徵召集結兵馬根本就來不及。

“陛下,臣以為,把河西敦煌張掖的兵馬解散,那麼就可以把河西的糧草儲備起來,以備西征軍所用,這樣就不必從關中往西域千里迢迢運糧。陛下,從長安到高昌,足足五千里之遙啊!”杜如晦道。

兩個戰兵得要徵召一個郡兵為輔兵,還要徵集六個民夫提供後勤支援,甚至還得要有一個民兵保護民兵、糧道。

還得動用許多牛馬馱騾,人吃馬嚼耗費確實是驚人的。

羅成必須得考慮這一點。

此次戰爭秦軍是沒有準備的,河隴之地歸秦也沒多久,秦朝在這邊並沒有什麼基礎,更沒多少儲備,這幾個月,早已經把河隴打空了。

這樣的戰爭是秦軍以前沒打過的。

“杜僕射說的確實有道理,河隴枯竭,關中空虛,確實到了極限。那就高昌、伊吾各駐軍一廂四千人馬,敦煌也駐軍一廂四千,程咬金和裴行儼統兩軍四萬八千,除此六萬軍,北路十五萬軍其它九萬人,皆令返回軍府,解甲歸田。”

“而北路河西之地,徵召起來的郡兵、鄉民,以及三十餘萬民夫,皆令返回歸家。”

有的時候,後勤的崩潰,會比前線的戰敗更可怕。

前線偶爾一城一池的得失,都還不算最糟糕的,最怕的就是組織和後勤的崩潰,這才會是最要命的。

之前秦軍的弦繃的太緊了,現在是時候得稍放鬆一點點,要不就要繃斷了。

不過對于青海這邊,皇帝卻考慮的更慎重一點,畢竟河西本是秦地,但青海可是吐穀渾的地盤。

皇帝削去了留守青海五萬軍的一半,留下了兩萬四千人,保留一個軍的兵力。

但之前徵召供應青海的幾十萬關中隴右郡兵、鄉勇、民夫,皇帝卻只留了一兩萬人繼續運糧,其餘全都下令讓他們結束返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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