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俠幻想] 召喚群豪 作者:陳森然的右手(已完成)

 
MuchosMangq 2018-10-20 20:33:07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96 191874
MuchosMangq 發表於 2018-10-20 22:20
  第一百五十章【藏刀】

  “去!!!”高天之上,越子離一聲去,他頭頂上的十二把古拙沉重的長劍,便如同某些已經塵封了千年的古老機關一般,發出了低沉而肅穆的聲響。

    又如同是天上亙古運行的星辰,在隨著它們既定的軌道前行。

    下一刻。

    那些長劍驟然落下,彷彿星墜。

    明明前一刻還是緩慢到了極點的速度,此時,卻是以一種刺破風聲都無法第一時間發出的速度,盡數朝著擂台之上的古月安刺去。

    “嗡——”

    “嗡——”

    “嗡——”

    “嗡——”

    “嗡——”

    一把長劍,比一把長劍的墜落之聲更加的喧囂,到的後來,那些破風聲幾乎匯成了一個聲音,那就是……

    轟!!!!

    就猶如,這些長劍真的是天上的仙宮裡的仙之城樓,它們一起落入了凡間,朝著一個凡人,力壓而去。

    這個世界有傳聞,中古時期,雙日凌空,人間民不聊生,有蠻刀客一刀斬日以救天下,天庭震怒,神祗仙人降十二座仙樓鎮壓蠻刀客,以罰之。

    仙樓墜地之時,如星落雨,天地變色。

    此時,擂台之上,仙樓已落,轟響古月安。

    古月安拔刀。

    一如無數年前那個,敢和天爭的,蠻刀客!

    “嗆啷——”因為過快的拔刀速度和力量,而使刀鋒本身發出的最為純粹的金屬的轟鳴聲。

    古月安一刀斬向了第一座城樓,刀劍相交,他的第一個感覺是,沉重。

    明明之前和越子離交鋒之時,根本就沒有感覺到他的劍有那麼重,而且,此時,那劍已經分為了十二把,但不知道為什麼,但是其中的一把,古月安便覺得重過了之前那把劍數倍。

    就好像,他這一刀斬出去,斬的不是一把劍,而是一座真正的樓。

    “好劍!”古月安一把斬開第一把劍,隨手就是第二刀斬出,迎向了第二把劍,這一把劍,比之第一把劍,居然又要沉重許多。

    而間不容髮,他和第二把劍交鋒之時,第三把劍已然降臨。

    好在他身邊還有傅魔刀,傅魔刀出刀,擋住了第三把劍。

    第四把劍,古月安感覺到虎口已經微微有些發麻,這種感覺,他已經很久都沒有過了。

    隨著他的功力日深,在兵器相交之時,他往往可以佔據上風,現在,越來越多的,是他的對手開始感覺到這種壓力。

    可是今天,他再一次,被壓住了。

    這還是……第四把劍啊。

    “鏘——”第五劍,傅魔刀和古月安並肩而立。

    而天上的劍群,卻是根本連半點喘息的時間都不打算給他們。

    第六劍,第七劍,第八劍,第九劍,一劍比一劍快,一劍比一劍沉重。

    古月安狂斬到第十一劍的時候,他的虎口已經開裂,隨著那種驟然的疼痛傳遍全身,他的神經都被刺激了起來。

    “好啊!”古月安大喝一聲,這才是你真正的實力啊,越子離,這樣,才有意思啊!

    古月安斬掉第十一劍,根本沒有回氣,直接朝著第十二劍斬去,他雖然氣力剛剛用盡,可不要忘記了,他從前就是以常做不可能之驚變聞名的,他的焚身訣,就是為了這樣的時刻準備的。

    氣勁連續撞擊著他的心門,到第三下時,他原本手上已經空了的力量,再度回湧,以比之前更猛的力道,斬向了第十二劍。

    他能夠感覺到壓力,巨大的壓力,壓力讓他反而興奮了起來,他本就是那種,在越大的壓力下,越能爆發出更大潛能的人。

    之前越子離明顯就是在學他的那種方式,他看起來是學成功了,因為他此刻的劍勢無窮無盡,應該是已經突破從前的他。

    可是,其實他並沒有學全,因為他沒能拔劍而出。

    在絕境之中,最終沒有能夠徹底地拔劍而出,那麼又怎麼可以算是學會了呢?

    越子離,就讓我來教教你,什麼叫做真正的,拔刀而出。

    古月安一刀斬向第十二劍,拼著整個虎口都被撕爛了的代價,他將這一劍徹底斬飛,然後,他一步踏前,長刀垂於身側,他看著天上,整個人就要沖天而起。

    “小心!”就在此時,擂台之下一直全程看的大氣都不敢喘的民眾們,忽然都忘我地高呼了起來。

    只因為,古月安的身後,此刻正有一把長劍,以浮光掠影般的速度,在朝著他的後心而去。

    喊叫聲出來的時候,那把劍已經離古月安只有不到一寸,古月安整個人在準備著沖天而起,他來不及轉身了。

    傅魔刀也才剛剛處理完第十劍,也無暇顧及。

    千鈞一發。

    一刀半月的痕跡,驟然從古月安的背後殺出,一刀斬飛了那一把劍。

    及時殺出的丁蓬和古月安背對背靠在了一起,道:“沒來遲吧?”

    “沒來遲。”古月安此時也已經察覺了身後的異動,他的身形頓了一下,而也就是這一下,讓他錯失了能夠沖天而起的機會。

    因為那些被斬飛的長劍,再度朝著他,他們,暴雨一般襲來。

    不僅僅是正面,側面,底下,甚至連天上都有這些劍的身影。

    完全的,無死角的攻擊,讓古月安,丁蓬,傅魔刀三個人只能分守一個方向,三個人背靠著背,面對著這堪稱彌天的劍雨。

    “毫無破綻……毫無破綻。”曾靜恆在一旁連說了兩遍毫無破綻,因為,他的心中,根本找不出如何破解這些長劍的辦法。

    這些長劍,就像是根本不是由一個人在操控一般,能夠在天上,操控十二把長劍凌空對敵,已經是傳說中近乎劍仙的手段了,可越子離,他居然可以將十二把長劍操控的,靈活機巧到了極點,它們看似是已經在毫無章法的隨意進攻了。

    可實際上,只要武道修為精深一些的人,便能夠看出,這些劍,在極度的無序裡,保持著最完整的秩序,無論是進攻也好,暫時的撤退也罷,相互的協防,補缺,完美無暇,它們在迅速地轉動之中,組成了一個看似無序,實則無解的圓。

    這個圓將古月安和他的兩個武靈困住了,讓他們寸步難行,只能一點一點地被這個圓絞殺。

    輪迴劍陣。

    古月安在斬退了那些劍第三次進攻以後,終於想起了到底在哪裡見過這個有些似曾相識的場面。

    在他穿越之初,在小黑店裡,長生劍宗的四名弟子對陣黑店老闆娘夫婦,用出的就是這一套劍陣。

    只是相比起那時,長生劍宗弟子不過四個,這些劍卻是有十二把。

    陣法之道,在於眾,合則力強,寡則力弱,每增加一個人,那完全不是說多了一分力量那麼簡單,就像是朱家的八方風雨,當一大群實際實力不過後天的武者,以特殊的技法組合起來以後,甚至可以戰宗師。

    當初在小黑店,四個長生劍宗的弟子不過都是才握劍的新嫩,最厲害的一個也根本不可能是黑店老闆娘夫婦裡任何一人的對手,但靠著這一套劍陣,幾乎就戰翻了老闆娘夫婦。

    此刻,這十二把劍,比起當初的四個長生劍宗弟子自然是不知道厲害了多少,更重要的是,它們也不像是越子離一個人的力量,它們更像是,真的有十二個人在操控著它們,十二個,越子離那樣的人。

    一個越子離已經很強,十二個哪怕比越子離不如一些的人,合起力來,施展的輪迴劍陣,又該是多麼的可怕?

    全場已經寂寥,只剩下一些越子離的擁躉少女在大聲喊叫,大部分的人雖然不太懂武功,卻也看得出古月安的處境不妙,他們想不明白,為什麼古月安明明有兩個武靈,卻無法壓過一個連武靈都沒有的越子離。

    “劍開十二城,果然威力非凡,從前帝子劍開九城,便已足以縱橫當世,現在十二城墜地而下,恐怕就是那位少年劍神到場,也不是對手了吧?”觀戰席上,那頗有些聒噪的斗笠客看到此時全場寂然的狀況,很有些得意。

    而他所不知道的是,他嘴裡的某人,此刻正在雅閣之中一邊打著哈欠,一邊說道:“輪迴劍陣,果然有些門道,不過此時越子離十二城才開,一定力有不逮,如果我是古月安,便一定會等,等到越子離力盡,不得不強行結束這一場對決的時候,再出手,那時,才是最好的機會,就是不知道這古月安能不能撐到那個時候。”

    古月安在撐,他的確在撐。

    事實上,在擁有了強者之心以後,古月安已經很少慌亂了,哪怕是在這種近乎劍雨風暴的重壓之下,換做其他人,可能已經撐不住,又或者忍耐不住嘗試強行出手了。

    但他知道,要等,在劍雨徹底包圍了他的那一刻,他就已經想到了。

    越子離的力氣是不夠的,這個劍陣確實厲害,也確實找不到破綻,可是以一人之力施展十二人的劍術,哪怕再有秘術和其他的不知名的力量可以藉助,也會力竭的。

    更何況,越子離才剛剛突破,他並沒有想像的那麼強。

    他其實,比古月安,更著急。

    四周圍越來越急的劍雨,就是最好的明證。

    只是,劍雨的壓力,實在有些太大了一些,在高強度的不斷收縮絞殺的劍網之中,古月安和丁蓬,傅魔刀二靈哪怕配合再默契,卻也有那麼一絲交錯的空隙,就是在這種空隙裡,他已經中了三劍,鮮血長流,但好在,不是要害。

    又是一輪劍雨被擊退,丁蓬在和古月安錯身而過的時候,低聲問道:“還要藏嗎?”

    “藏。”古月安踏前一步,掌中雪焚城刀芒暴漲,再度將一把劍斬退了半丈,可是僅僅是一息,立刻有另一把劍輪迴而來。

    整個劍陣已經將古月安逼到了極處,最終,他不得不開啟了【協力】之技,將丁蓬和傅魔刀都收歸了己身,施展出了萬法歸一之刀。

    只是,劍刃的風暴還在繼續,狂暴的劍已經將古月安徹底包圍,劍,快的外面的人根本已經看不清劍網之中的古月安到底已經怎麼樣。

    壓縮,極致。

    古月安似乎只有拔刀而出一條路了。

    只是,這一次,他還能拔刀而出嗎?

    “古月安……”擂台旁的曾靜恆原本想說,古月安該拔刀了,但是面對這種情形,該怎麼拔刀,四面八方都是敵人,連一點點空隙都沒有,這樣的情況之下,真的還有可能拔刀嗎?

    所有人,也幾乎都這樣悲觀的想。

    劍雨如狂,似乎是已經來到了最後的絞殺時刻了。

    空氣有那麼一息的靜止,所有人都在心底狂呼,拔刀,拔刀啊!

    結果,比拔刀先來的,卻是劍。

    只是不是拔劍,而是收劍,就在一切都到了一個不可開交,只等一刀一劍定勝負的時候,劍雨忽然收了,就好像已經收緊了拳頭,一拳就要打出去了,面前的敵人驟然不見了。

    所有人,包括曾靜恆都是胸口一陣發悶。

    而此時,越子離已經從天而降了,劍雨在朝著天上飛行,一邊飛行著朝著最初的那把劍變回去,劍和人,在空中在急速相遇。

    仙人撫我頂,結髮受長生。

    原來,這才是最後一劍!

    “就是這一刻了。”雅閣之中,男子首次露出了認真的神情。

    而擂台上,除了在飛的劍和人,還有一把刀。

    古月安,沖天而起!

    “好啊!”雅閣中的男子用力一拳擊在自己的掌心。

    而觀戰席上,那個聒噪的斗笠客則是慘叫一聲:“完了,怎麼會!”

    越子離,在空中抓住了那把尚還未凝結成一把劍的劍,直接朝著也在沖天而起的古月安刺了下去,帶著一些決絕,他必須刺了,否則,就來不及了。

    “不可思議,不可思議,古月安居然可以頂住那麼大的壓力都不拔刀,居然是猜到了越子離的這一劍,這一劍越子離強行出手,他要輸了!”曾靜恆原本看到那驟然收束的一劍,心中已經覺得古月安必輸了,因為他不覺得在那種時刻,古月安還能沉得住氣,結果,古月安比他想像的,還要冷靜的太多了。

    天空中的兩人越來越近,當刀劍相交的那一刻,古月安拔刀,越子離必然承受不了那一刀的。

    兩個人在空中對視著。

    一寸一寸。

    古月安的刀已經放在了身側,他在等待了。

    半丈,劍風喧囂,磅礴的劍氣已經刺的古月安的臉孔拉扯出了一道道的血痕。

    三寸。

    古月安的手腕輕動。

    “嗆啷——”

    來了嗎?

    所有人都強頂著日光看著天空。

    結果,不是古月安拔刀,是越子離拔劍,他居然是從磅礴的劍勢裡,再次抽出了一把劍,同時,整個人就像是那把抽出的長劍一樣,一下子從這一場無可避免的對決之中抽身而出。

    而後……再次一劍而去!

    這才是,終極一劍?!

    “聰明啊。”雅閣中的男子到了此時,也不得不嘆息一聲,“古月安已經很沉得住氣了,沒想到這個越子離更沉得住氣,他居然提前就算到了有這樣一刀,所以逼得古月安到了一個不得不拔刀的時刻,自己則從中抽身,虛晃一招,再回馬一槍,小妹,你真的不考慮一下他嗎?”

    他這麼說著,看向了一旁的少女,少女卻是還在看著台上,說:“還沒結束呢。”

    還沒結束?

    當越子離抽出了那神來一劍後,曾靜恆已經無法開口說話了,他不知道到底在天上的這兩個人的心志是怎麼磨礪的,是怎麼會如此的堅韌,又如此的冷靜。

    以及,聰明。

    古月安已經足夠堅韌,冷靜,越子離也知道他的堅韌和冷靜,所以他聰明的選擇了,不和古月安做最後的爭鋒,他選擇抽離,他選擇退一步。

    退一步海闊天空。

    “看到了吧,這正是我欣賞越子離的地方,他遇事懂得退一步再看,山窮水盡不是埋頭硬闖,而是退而求曲,相反,這古月安,強則強矣,過猶不及。”觀戰席上,沉穩的斗笠客,教訓聒噪不已只看了前面一幕就大叫要完的斗笠客。

    天空中。

    越子離一劍抽身,朗聲道:“古兄拔刀而出銳不可當,越某苦思無果,哪怕身化古兄亦不可得,只得出此下策,得罪了!”

    得罪了三字一出,他一劍刺向古月安。

    古月安只能拔刀了,不然他就將兩面受敵,斬退了頭頂之劍,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可古月安還是不拔刀,他居然是根本不顧頭頂之劍,直直朝著越子離而去。

    “他不要命了嗎?”

    “何至於此!”

    ……一片哀嚎之中,卻是一聲劍鳴忽起。

    哪裡,來的劍鳴?

    越子離已經拔劍,古月安用的是刀。

    下一刻,一襲白衣勝雪的身影,給出了這個答案。

    一劍,彷彿從天上來。

    孤鴻掠影。

    人們只能看到一個如神的背影,還有一抹似乎存在,又似乎並不存在的笑容。

    下一刻的下一刻。

    古月安終於,和越子離劈面相逢。

    他的手垂在身側,握著刀,他這一刀,藏了這麼久,終於,到了拔出的時刻了。
MuchosMangq 發表於 2018-10-20 23:40
第一百五十一章【斯人獨憔悴】

  “所以你有沒有想過我會輸?”古月安坐在回程的馬車裡,看著對面的好像情緒一點都沒有波動過的顧長安說道。

    “沒有。”顧長安回答的很快,幾乎是不假思索。

    那種感覺,就像是她對於古月安的信任,已經超過了古月安自己。

    “我作證!姐姐一直都相信哥哥的!”倒是李小染這個小愛哭鬼,是居然看了一場比試哭了三回。

    “你呀,先把鼻涕擦擦吧。”古月安笑著要去刮李小染的鼻頭,卻是被她躲了開去。

    她一邊躲還一邊不服氣一樣喊著哪有哪有。

    外面是喧天的人聲,彷彿整個京城的人都在提前過年了一樣。

    因為塵埃落定了,春闈的最後一場也結束了。

    勝者是古月安。

    人們都在高呼著古月安的名字,朝著大校場擠去,想要一睹這位新科狀元郎的真面目。

    可誰能想到,這位新科狀元郎,居然是已經乘坐著馬車悄悄離開了。

    “你這位新科狀元,丟下這麼多的想見你的民眾,偷偷先溜了,不太好吧?”顧長安掀起車簾朝著後面看了一眼,說道。

    “早著呢,還有明天的殿試呢,是不是狀元,還兩說呢。”古月安一邊逗弄著李小染,一邊說道。

    “有陳一朝,武試第一,殿試從來還沒有出現過沒有被點為狀元的先例,除非……你明天不去。”顧長安這麼說著,看向了古月安,像是要看穿他的真實想法。

    李小染聽到此言,也是抬起頭好奇地看向了古月安。

    古月安沉默了一下,笑了起來說:“你猜啊。”

    顧長安當然不會猜,她直接換了個話題說:“我明天就回長安了。”

    “這麼快?”古月安有些詫異。

    “本來就是拗不過小染,才來看看你的,現在你也拿了狀元了,我們也該回去了。”顧長安理所應當地說道。

    “啊?我也要走啊。”李小染卻是跳了起來,一副不情願的樣子,她還想著終於又能和哥哥在一起了呢。

    “乖,和姐姐回去,在京城多有不便,再說……”古月安說到這裡卻是不說了。

    “可是哥哥以前答應教我武功的,還沒教呢……”雖然是這麼說,可李小染到底是早慧懂事的,很快也就答應了。

    馬車又行了一段路,顧長安示意王麟停車,她要下車了。

    “要是你真的打算離開京城,實在沒地方去的話,還是回長安吧,大家都有些想念白髮鬼了。”下車的時候,顧長安說道。

    “你倒是會找苦力。”古月安笑言。

    顧長安卻是已經拉著李小染,揮了揮手,朝著街角走去了。

    其實,還有些話沒有來得及說,比如說,你繡的荷包,還挺好看的。

    但顧長安已經消失在街角。

    ————————————————

    回了古府,古月安就開始閉關。

    閉關的意思,其實就是把自己小院的門關了起來,他一個人待著。

    他首先查看的,就是俠客令裡的俠客選項。

    他現在已經算是實質上的武試狀元了,就差一個殿試的欽點了,結果,還是不行。

    那個解鎖條件為獲得這一次武試的狀元的俠客,還是隱沒在迷霧之中。

    看起來,是必須要經過殿試欽點,才能算是成為真正的狀元的。

    古月安想了想一下,暫時放開了,轉頭去看今天的收穫。

    他今天最大的收穫,除了獲得了武試的最終勝利,還有應該就是,他開啟了一個新技能,或者說,習得了一個新招數。

    系統是這麼說的:

    “恭喜宿主,經過無數磨煉,千般風雨,宿主終於領悟到了刀之一道的精髓,解鎖新技能【歸一一刀】,此技能將固化。”

    “【歸一一刀】:千般風雨過,刀從磨礪出,大漠的寂寥,春夜的細雨,江湖的夜雨,共同鑄就了這一刀,這是歸一的一刀,也是重新出發的一刀。”

    這一刀,算是古月安這些日子以來,對於刀道的全部感悟的總結,他覺得這一刀,比起狀元,要更加的有意義的多。

    今日一戰,可以說他和越子離都已經是用盡了手段,武功,智謀,定力,心計。

    他們都是擁有強者之心的人。

    這一點從越子離飛天那一刻開始,古月安便已經知道了。

    他們都是冷靜到了不可思議的程度,都在常人不可能尋找到的機會裡,找到了機會。

    完全的旗鼓相當,棋逢對手。

    不過最後還是古月安贏了。

    因為他比越子離,藏得更深,更多。

    明明,有著西門劍神這樣的第三個武靈,他卻是一直到了最後真的山窮水盡,所有人都覺得他不可能再有機會地用了出來。

    刺出了那絕對不可能的破局的一劍,才有了他最後的歸一一刀。

    所以說,能夠有這一刀,有一半的功勞是屬於西門劍神的。

    古月安將西門劍神請了出來,恭敬地對他行了一個弟子禮道:“多謝西門前輩,最後救命一劍。”

    “是你自己救了自己,我不過舉手之勞罷了。”西門劍神還是那副淡然的樣子,只要不拔劍的時候,他就像是暫時隱沒到了雲層後的太陽,只有拔劍的那一刻,他的光芒才會光耀一切。

    古月安之後又把丁蓬和傅魔刀請了出來,然後從屋子裡拿出了他珍藏的兩壇酒,開了,給三位俠客大事倒上,敬了他們一杯道:“小子能有今日,全仰賴三位相助,多的話也不說了,日後也請多多指教!”

    他一飲而盡,丁蓬自然不客氣,傅魔刀和西門劍神平時也算是滴酒不沾,今天卻是破天荒也喝了酒。

    而且此時,古月安還發現,傅魔刀以及西門劍神和他交情,都已經上升到了莫逆之交。

    “對了,我說你小子,明天該不會真不去吧?”丁蓬喝了酒,就屬他話最多,開口問道。

    “不去的話,會很可惜吧?”古月安放下酒碗,說道。

    “當然可惜,狀元郎,人生三大喜,第一喜登科,多少人做夢都夢不到的好事啊。”丁蓬覺得古月安語氣古怪,忍不住要用手去摸摸他的額頭,看看他是不是發燒了。

    “今天我擊敗越子離的時候,又感覺到了。”古月安忽然說。

    “感覺到了什麼?”

    “寂寞。”

    “又是寂寞?”丁蓬跳起來了,“我說你境界也沒多深厚吧,就在我們面前說寂寞?”

    他那麼說著指了指他自己,傅魔刀,西門劍神,論境界,論修為,十個古月安加起來,也未必比的了他們其中一個。

    在他們面前說寂寞,似乎真有點班門弄斧的味道。

    “人生的寂寞無處不在,有人會因為獨處而寂寞,有人會因為失去摯愛而寂寞,而我……”古月安頓了頓,看向了天上的下弦月,道,“當所有人忽然開始叫喊我的名字,好像我是他們的神一樣的時候,我感覺到了寂寞,這不是我想要的。”
MuchosMangq 發表於 2018-10-20 23:41
第一百五十二章【我想去天下】

三月初一,近清明。

    草色新,多雨水。

    一大早便下了一場淅瀝的春雨,沖散了多日以來因為春闈而起的喧鬧之氣,但依舊沖不散人們的熱情。

    因為這一天是殿試,將會點出前三甲,雖然結局早已經註定,但大家還是蜂擁至皇宮前,想要親耳聽到那個振奮人心的消息——

    古月安為新科狀元。

    不知不覺裡,古月安似乎依舊變成了京城人的心頭寄託,彷彿古月安登科了,他們也了卻了心頭一樁大事。

    結果,卯時初一刻,卻是一個壞消息先來了,狀元沒到。

    或者說,古月安沒到。

    入了殿試的武科新人都已經群集金鑾殿之中,就等著皇帝欽點了,結果點人的時候,吏部的官員卻是發現武試第一名古月安沒到場。

    這可急壞了吏部的官員和皇宮外的京城民眾,吏部官員派了快馬去順天大街的古府請古月安,也有心急的民眾一道跟了去。

    到了古府,卻是閉門不見,敲了好久的門,才有古府的管家出來說是主人還未起身。

    到的卯時初三刻,皇帝上朝了,古月安還是沒有到,這次不是吏部官員出馬了,是皇帝親自下旨,讓古月安去殿試。

    有過天子呼來不上船前科的古月安,大家都怕他再來一次,於是這一次跟著去的人更多了,想著是不是跟著勸一勸。

    結果真是好的不靈壞的靈,古月安還真的就是要再來一次。

    時間到了巳時初一刻,皇帝下了最後一道旨,古月安沒有回應,殿試開始了。

    雨在這時也下得疾了起來,人們在大雨裡等的身心冰冷。

    一直到中午,皇城外都已經放榜了,民眾都沒有離去。

    因為沒有狀元,皇榜上,前三甲,榜眼是越子離,探花是張落塵,沒有狀元,狀元的位置是空懸的,這可能是有武科以來,最古怪的一次殿試了。

    狀元的位置,本來應該是古月安的。

    人們失望地離開,不明白古月安為什麼要這麼做。

    但是這個世界上,就是有很多事情,是沒有為什麼的。

    古月安在午時才算是起身了,或者說,是出了院子了,迎面就看到了滿臉愁容的王麟。

    “怎麼,我們院子已經被重兵包圍了嗎?”

    “那倒沒有。”王麟看到古月安實在有些哭笑不得,武狀元這種其他人求都求不來的東西,古月安愣是拒之門外,他實在是越來越看不懂這個主人了,但他什麼也沒有說,因為他知道古月安做什麼事,必然都有他自己的理由。

    “只是今後我們在京城,怕是有些難過了。”

    也是,給皇帝難堪的人,又怎麼會有好日子過。

    但古月安不在乎了,因為……

    “怕什麼,反正我們就要走了。”古月安很是雲淡風輕地說道。

    “走……走去哪?”王麟一下子像是沒有反應過來。

    “去天下。”古月安負手而立,已經很有些高人風範。

    “可是……”王麟頓了一下,有些艱難地說道,“本來已經約了那幾個之前說好了要加入我們的人,準備下午見面的,他們已經在側院候著了。”

    “哦,那真是抱歉了,你去給他們些盤纏,辛苦他們白跑一趟了。”古月安對王麟歉意地笑笑,“順便準備一下,我們下午就走吧。”

    “恩。”王麟似乎有些不願,但也只能答應。

    只是他才前腳剛走,後腳就又回來了。

    “怎麼?”古月安皺眉,因為他發現王麟的臉色不大對。

    “安……安哥,有人要見你。”王麟有些戰戰兢兢地說著,卻是已經不自覺地讓開了路,因為他身後已經有人搶了出來。

    這人古月安也認識,白面無須,胖大有神,名號似乎喚作安閒。

    而真正讓王麟緊張到戰戰兢兢的,當然不是這一位,而是這一位身後緊跟而來的那個人。

    這個人,古月安曾經在醉仙樓看他吃過一碗蛋炒飯,還喝過他一杯苦酒,今天,似乎是送第二杯苦酒來了。

    “王麟,你先下去吧。”古月安對著已經緊張到不知道該如何自處的王麟說道。

    “好……好。”王麟如蒙大赦,連忙跑走了。

    於是院子裡一下子只剩下了三個人。

    古月安站在階下,安閒站在台階之中,那個人,站在台階之上,正在凝視著古月安。

    在那一刻,古月安感覺到了一股驟然磅礴的壓力,就如同是整個世界都在擠壓著他的存在。

    這時,古月安才想起來,大陳每一代的皇帝,也必然都是絕世的武者。

    如果台階上的那個人現在要殺他,這麼近的距離,也許古月安武靈盡出,也難逃一劫。

    可他還是站的筆直,彷彿沒有感覺到四周圍滔天的壓力。

    “你當真以為,朕不敢殺你嗎?”

    很久以後,台階上的人說話了。

    “在下……”古月安強頂著壓力,一字一字道,“為陛下辦事,雖然,結局不算太圓滿,但總是做到了的,陛下是念舊的人,是仁君,想來… …必定不會為難在下的。”

    “哼。”台階上的人冷哼一聲,似是憤怒。

    但四周圍的空氣,卻是一瞬間輕鬆了下來。

    古月安長出了一口氣,道:“謝陛下。”

    “謝什麼?謝你讓朕在群臣面前丟臉嗎?”皇帝恨聲說道,“你這小猴子,前面九十九步都走了,怎麼最後就差那麼一哆嗦,就是不肯了?你是天生要跟朕過不去是吧?”

    皇帝是真恨,恨鐵不成鋼的那種恨。

    但也是在這種恨裡,讓古月安居然感受到了,少有的,長輩對於子侄輩的那種關愛,於是他很誠摯地道:“是小安讓陛下丟臉了,小安有罪。”

    “知道有罪就好了,明天早上背著荊條來,在宮門前跪一個時辰,就說自己想當狀元,聽到了沒?”皇帝還是恨恨,但氣似乎是消了一些了。

    “那……恐怕在下恕難從命。”結果古月安一句話,台階上的人又怒氣勃發了。

    “古月安!”皇帝大喝。

    “草民在!”

    “你今早為何不上殿面聖?!”

    “因為……草民,不想做官!”

    “你……”皇帝說了個你字,半晌之後,他驟然大笑,怒極反笑的大笑道,“好,好一個不想做官,你可知道這天下不知道多少人,削尖了腦袋拼了命,就是為了一件事?”

    “哪件事?”

    “拼、命、做、官。”

    “哈。”古月安忍不住笑出了聲。

    “因何發笑?”皇帝更怒,“你是在笑朕不知廉恥,幾次三番,屈尊降貴,就是為了逼你做官,逼你富貴?”

    “草民不敢。”古月安認真道,“草民只是覺得,世間之事真是奇妙非常,有人拼命做官,有人拼命不想做官,可能這就是人生吧。”

    “朕需要一個理由。”皇帝不怒了,很平靜地說道。

    “草民是草莽之人,自由散漫慣了,受不得規矩束縛,實在請陛下恕罪。”古月安這麼說著。

    但其實,關於理由的對話,在早上的時候已經進行過了。

    早在第一道聖旨來的時候,古月安就和丁蓬討論過了。

    “真的不去嗎?”丁蓬覺得古月安實在矯情。

    “不去。”古月安很堅決。

    “踏出這道門,就是魚躍龍門,以後你也許有機會握有整個天下,這樣的機會,不可惜嗎?”

    “不可惜。”

    “那……你千辛萬苦,做了這一切,明明唾手可得,卻前功盡棄,不可惜嗎?”

    “不可惜。”古月安知道,他說的是解鎖俠客,明明他踏出門,去了金鑾殿,點了狀元,就能一步登天,還能順便解鎖了新俠客。

    一切都是那麼美好。

    可他就是,忽然不願意了。

    “為什麼呢?”丁蓬問,他顯然不想听到沒有那麼多為什麼。

    “真要說為什麼的話,大概是我不喜歡。”古月安指著那扇門,說,“這扇門,對於別人來說,也許是一扇龍門,可是對我來說,這是牢籠,京城是個好地方,可我更想去天下。”

    “傻子。”

    “那我可能真的是個傻子吧。”
MuchosMangq 發表於 2018-10-20 23:41
第一百五十三章【兩個傻子和有所思】

  皇帝走了。

    但留下了一句話。

    “你想走,朕不攔著,但你會後悔的。”

    古月安倒並不覺得皇帝會發兵來威脅他,不過若是他要動顧長安和李小染的話……

    那他們之間也就沒什麼情誼可講了。

    正想著是不是讓王麟不要收拾了,直接和顧長安他們匯合一起走算了。

    結果才了幾步,就看到王麟站在那裡好像是在等著他。

    “怎麼了?收拾好了嗎?”古月安覺得怪怪的。

    因為王麟的表情前所未有的認真。

    “安哥,你來看。”王麟這麼說著,前面帶路,一路來到了門口,然後打開了大門。

    其實,就在他們走向大門的時候,古月安已經知道了,門外有什麼。

    門外有什麼?

    是京城的民眾。

    大門打開,曾經被古月安救過的,幫助過的人們,都在外面看著他。

    “古大俠,您千萬別走啊。”

    “古大俠,京城不能沒有您啊!”

    “古大俠……”

    “古大俠……”

    ……

    這就是,您的殺招嗎,陛下?

    古月安退回了宅子裡,看著王麟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我們不可能一直幫他們的。”

    “是。”王麟點了點頭,然後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所以我想對安哥你說的,不是要勸你留下,而是,我不想走了。”

    “你不想走了?”古月安沒想到王麟會說這番話。

    “我不想再過以前的生活了,我想要幫助這些人。”

    “你想當大俠?”

    “倒不是想當大俠,以我的武功,怕是沒有當大俠的天分,但是想做點有意義的事。”

    “我走了,你會很難的。”

    “所以我希望安哥,人走了,把你的名聲留下。”

    古月安聽懂了他的話,但還是忍不住道:“即使這樣,我人不在,你還是……”

    “還是很容易死的,可安哥還記得不記得,當初來客棧找我時說的話?”王麟忽然笑了起來,露出了回憶的神色。

    “去客棧時……說的話嗎?”古月安的思緒也飛到了那個大雨天。

    那是去殺獨孤鬱的前夕,他來到王麟住的客棧,在他面前放了一張金葉子,和一杯酒,對他說。

    “拿著這錢回家,一萬兩足夠你好好過完下半輩子了,或者,喝下這酒,和我一起去死。”

    “在那個時刻,在我喝下了那杯酒的時候,從前的王麟已經死了,現在的王麟,不想再回家當一個車夫了,不想再過平庸的人生了。”王麟近乎一字一頓地說,“安哥,俺不要一萬兩,俺想做不要命的事。”

    在京城待久了以後,王麟已經很久沒有再用俺這個自稱了,現在他用這個自稱,實在告訴古月安,他的決心。

    “王麟啊……”古月安忍不住搖起了頭來,“剛剛才有人說我傻,我覺得你比我更傻。”

    “那俺可能就真的是個傻子吧。”王麟,很憨厚地笑了起來。

    “傻子。”古月安也不知道是在說王麟,還是在說他自己,“都是傻子。”

    他這麼說著回頭似乎是要自己去收拾東西,但走了三步,他頗有些無奈地說道:“替我去趟皇宮,去問問安公公,我不做官,做別的行不行?”

    ——————————

    與此同時。

    在京城的南門,一輛準備出城的馬車,卻是在臨近南門的地方停了下來。

    馬車停靠的地方是一家在京城裡不算太出名,但在貴人子弟裡面相當風靡的一家店,名字叫做小桔館,據說是跟六皇子很有些關係,又有一說,這本來就是皇家產業,是當今陛下年輕時,閒來無事,和京中名流雅士吟詩作對的地方。

    因此格調也是相當的高,一般人再有錢也是不接待的,只有里面的老主顧介紹,才有機會登堂入室,傳聞裡面的撫琴者都是琴道大家,是連皇帝都不一定肯見的高人。

    馬車在小桔館外面停了下來,車簾掀開,下車的卻是一位墨衣的俊俏公子,不是顧長安,卻又是誰人?

    “顧姐姐,我們不是要出城了嗎?怎麼還要到這裡來啊?”李小染從車裡探出頭來,很有些不解,其實她是根本不想走的,她寧願留在京城陪哥哥。

    “臨時有個朋友相邀,過來聽一曲,馬上就走的,來吧。”顧長安將李小染接了下來,朝著小桔館走去。

    但其實,根本不是什麼朋友,她們連一面都沒有見過,只見過兩張字條。

    雖然說,見字如面也是一種見面方式吧。

    就在半柱香前,她收到了一張墨跡才幹的字條,上面寫著:

    “如有暇,城南小桔館一敘。”

    她想到這裡,忍不住又伸出了手看了看,總覺得,自己的手,會更好看一些?

    到了門口,本來有人攔著不讓進,顧長安只是報了自己的名字,就被通行了。

    進了里間,卻是空蕩蕩的除了侍者,一個人也沒有,也不知道是被包場了,還是平時就是這麼冷清。

    一曲幽幽的曲聲從樓上渺渺傳來,顧長安立定聽了一會,聽出彈得是《有所思》,她對著李小染道:“姐姐上去一下,你在下面等等。”

    李小染聰慧,已然看出來,這裡面肯定有些事情,所以她也沒說什麼,只是乖乖點頭。

    顧長安循著曲聲上了樓,來到了一間雅間裡,正好就在此時,曲聲收歇了。

    曲子是來自於這間屋子裡的,只是顧長安卻是看不到彈琴的人本人。

    因為一道珠簾,擋住了那撫琴之人,只能隱約從輪廓裡看出,似乎是個身形飄渺的女子。

    顧長安有些失望,本來,她還想看看那位撫琴人的手,是不是真的,有想像中那麼好看。

    是不是,比她的還要好看。

    但終究是不行。

    於是顧長安就站在珠簾前,隔著簾子和簾子後面的人對視著。

    很久。

    她能感覺到對方也在看著自己。

    大約小半盞茶後,裡面的人,終於開口,淡淡地,像是不經意地說道:“你喜歡他嗎?”

    顧長安忍不住挑了挑眉毛,反問道:“你喜歡他嗎?”

    然後,到底也沒有答案。
MuchosMangq 發表於 2018-10-20 23:41
第一百五十四章【春風原上多馬賊】

   長安古道馬遲遲,高柳亂蟬嘶。

    此處不是長安,夏天也還沒有到。

    春日的原野上,暖陽籠罩,春風吹徹。

    一輛馬車正在踽踽獨行。

    這是離京城已經千里開外的地方,按照比較官方的說法,此地應該已經屬於荒州的地界,近邊了,是荒涼之地了。

    不過從眼前來看,卻也不乏生機,馬車行走原野上,暖風襲來,也有些醉人的味道。

    就是,實在沒什麼人。

    除了這一輛馬車。

    “我說,該換人了吧?我都趕了兩天的車了,怎麼說也該休息一下了吧?”趕車的是個看起來吊兒郎當的漢子,他被暖陽曬得似乎有點想睡覺,百無聊賴地用鞭子輕輕抽了抽馬屁股,他忍不住轉身掀開了車簾朝著車廂里道。

    “蓬哥,愿賭服輸,上一次你說你只需要十息就能解決那批馬賊,結果用了十二息,說好了你輸了就得把這三天的酒的供應讓出來,還得趕足三天車,耍賴就沒意思了。”回應他的是車廂裡一個青年,這個青年此時正掀開車的窗簾布,吹著春風喝著小酒一副熏熏然的模樣,顯然不太想理外面趕車的漢子。

    “什麼耍賴?明明是你耍賴好不好?上一次,要不是你限制了我讓我沒能及時追上他們,我會輸?”趕車的漢子聽這青年的說話,似乎就氣不打一處來,“這麼說起來,其實輸的人是你才對,你這個耍賴鬼!”

    “吧嗒——”就在這時,車廂裡響起了一聲輕響。

    坐在車廂最裡面的一個面色頗有些滄桑的中年男子放下了手裡的刻刀,朝著一尊已經被他雕刻完成的木雕輕輕吹了吹,吹掉了最後的木屑,露出了那尊木雕完美的容顏。

    這是一具女人的雕像,雕的是一個絕美的女人。

    雕這個女人的那雙手修長有力,容顏卻已經不再年輕,他的眼角佈滿了皺紋,唯有那雙眼睛,充滿了像是春天一樣碧綠的生機。

    可是他,又是那麼的落寞,整個人甚麼都不做,就是坐在那裡,就已經讓人感覺到他寂寞,與世隔絕的寂寞。

    春天般的活力,和與世隔絕的寂寞,就那麼奇怪又和諧地出現在一個人的身上。

    實在是天下間一等一奇怪的事情,這個人,也是天下間,一等一奇異的人。

    但其實,這輛馬車上,哪個人,又不是天下間一等一奇怪的人呢?

    所以沒有人會覺得這樣的感覺奇怪,大家都已經習以為常,甚至反而覺得親切。

    看到這個落寞的中年男人放下刻刀,完成雕刻,趕車的漢子立刻就從馬車的裝載物品的夾層裡又掏出了一塊上好的梨花木,遞了上去,極其狗腿地笑著說道:“李哥,給。”

    被稱作李哥的男人笑著點了點頭,可是哪怕他笑起來,也是那麼的落寞寡歡,他接過了木頭,又將那具雕好的女人像放在了一旁,而在他的身旁,已經錯落有致地擺放了超過十幾具這樣的雕像,他卻好像完全沒有半點停下來的意思。

    看著趕車的漢子還一臉諂媚地看著中年男子不肯回頭,靠在車窗邊喝酒的青年一臉無奈,用手在他面前用力晃了晃道:“蓬哥,趕緊趕車,別想偷懶!”

    “知道了,要你說!”趕車的漢子憤憤地說著,拉下了車簾,繼續趕車。

    青年重新靠了回去,面帶笑意。

    這個青年,不是別人,自然就是古月安了。

    而趕車的人,就是丁蓬了。

    至於說坐在馬車最深處專心雕刻的人,古月安看了一眼那位,心裡面再次產生了一種極度奇妙的感覺。

    彷彿現在不是春風吹徹的暖陽天,而是大雪紛飛的冬日,冷風如刀,以大地為砧板,視眾生為魚肉。

    下一刻,他們就要遇到一個腰間揣著鐵片的少年。

    想著想著,古月安不禁啞然失笑起來,真是浪漫而不切實際的幻想。

    只因他身邊坐著一位極度浪漫的刀客。

    這位刀客姓李,李白的李。

    他曾經高中進士,殿試被點為探花,所以別人都叫他李探花。

    他的刀很快,見過他的刀的人,都已經死了。

    所以別人都說,小李飛刀,例無虛發。

    這個人自然就是李探花了,也是古月安最新解鎖的俠客。

    雖然他最終沒去殿試,可是和皇帝的交易,讓他還是得到了狀元的名銜。

    條件達成,俠客解鎖。

    其實古月安已經猜到了,他會解鎖這一位傳奇人物了,但當真正坐在這一位身邊的時候,那種感覺還是很奇妙,因為那種寂寞,光是看書,和實際體驗是完全不同的東西。

    好在,他現在也是一個很寂寞的人了。

    “李哥,要酒嗎?”就在這時,車簾又被掀開了,只見丁蓬再次極其狗腿地提著一瓶酒,遞到了李探花的面前,舔著臉笑道。

    古月安實在有些無語,他本以為兩代刀神見面,一定是一個英雄相惜的場面。

    但他顯然想多了,指望這位魔化的丁蓬有什麼刀神的風範,實在是癡人說夢,於是就出現了眼前這一幕。

    “蓬哥,我說你能不能消停一會,好好趕車?”古月安忍不住捂臉,這傢伙哪怕跪舔,也不用這麼誇張吧。

    一定是魔化的鍋,一定是魔化的鍋。

    古月安這麼催眠自己。

    那邊丁蓬卻是自我感覺極其良好,哼哼著道:“要你管?老子就喜歡,你咬我啊?”

    古月安懶得理他,閉上了眼睛打算睡覺了。

    丁蓬卻是忽然說:“所以你說皇帝到底是什麼意思?”

    “……”古月安正要回答,卻是再次睜開了眼睛,道,“又來活了。”

    他的懸賞板上刷出了一個新任務:

    “實時懸賞一:

    消滅來犯的馬賊,獲得練功點數兩點。

    ……”

    “真是越來越摳門了……”古月安嘀咕。

    下一刻,馬蹄聲驟起。

    原野之上,一隊馬賊疾馳而來,十息之後已經將馬車團團圍住。

    “此路是我開,此草是我栽,車上的人,想活命的,拿出錢來。”一把囂張的聲音從外面響了起來。

    古月安探出頭去,看了一眼,發現領頭的是個小鬍子,正舉著馬刀耀武揚威的樣子。

    “你們的馬是邊馬嗎?”古月安觀察著他們的馬匹。

    “幹什麼?”小鬍子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但看了看四周圍的人馬,又是囂張地道,“小子,你一定身懷武功吧?但我勸你別痴心妄想,我們這裡這麼多人,你們雙拳難敵四手,趕緊拿錢!”

    “比……人多?”古月安和丁蓬對視了一眼,表情古怪,然後大笑了起來。

    “你們……笑什麼?!”小鬍子覺得自己春風原馬賊之王的地位受到了挑戰,暴怒著就要衝鋒。

    可就在此時,他忽然發現馬車旁忽然多了一個帶著斗笠的刀客,這個刀客……看起來很不簡單。

    “原來車上還藏了一個,多一個又怎麼樣?”小鬍子還是很生氣,現在這些江湖客怎麼搞得,都這麼要錢不要命嗎?

    然後,他話音剛落,忽然又發現車頂上也多了一個人,這是一個白衣勝雪的劍客,盤腿坐在車頂上,正看著天上的白雲發呆。

    這個人明明之前根本不在那裡,但現在看去,就好像一直存在那裡一樣,這個人,也很不簡單。

    “多……多兩個又怎麼樣?”小鬍子有些惱羞成怒。

    於是,第三個也出現了,那是一個千嬌百媚的大美人,正持著一把奇形的劍在繞著馬車飛……飛?!

    而同時,一個看起來雙目無神,可是明顯一看就知道是個大人物的傢伙,也出現在了馬車的正前方。

    這……這都是什麼?

    “大……大俠,打……打個商量,我……我們不……不搶了,可……可以嗎?”小鬍子牙齒打架,刀都握不穩了,他覺得今天自己春風原馬賊之王的稱號恐怕要易主了。

    “你說呢?”車上的年輕人歪著腦袋看他。

    “跑啊!”小鬍子不要命地大喊。
MuchosMangq 發表於 2018-10-20 23:41
第一百五十五章【邊地行】

   月明星稀。

    原野之上一堆篝火。

    一隻馬腿正在火架上烤的茲茲作響,丁蓬毫不介懷地拿起自己的圓月彎刀又朝著馬腿上劃了一刀,頓時,肥美的油水就湧了出來,讓這個夜晚變得更加的肉香四溢。

    “來來來,嚐嚐嚐嚐,新鮮出爐的烤馬腿,哇,好香啊。”丁蓬切下一塊,朝著一旁的古月安遞去。

    誰知道古月安像是活見了鬼一樣,朝著後面猛躲。

    “幹什麼幹什麼,我的手藝有那麼不堪嗎?”丁蓬立刻就不高興了,他覺得最近古月安這個小弟實在有些過分,目無尊長,眼裡完全沒有他這個老大,他做老大的威嚴都沒有了。

    “……”古月安不說話,臉色難看,其實他倒不是一定嫌棄丁蓬的手藝,而是馬腿這種東西實在會引起他的某種可怕的記憶。

    雖然那些記憶其實是屬於前身的,古月安自己沒有親身經歷過,但到底還是會不適。

    “切,不吃算了,我自己吃。”丁蓬恨恨地看了古月安一眼,一口吞下了那塊烤的油氣滿滿的馬腿肉。

    至於說李探花,他肯定是不吃馬肉的,所以丁蓬也沒有去碰釘子。

    此刻李探花正在月下葬美人。

    說是美人,其實就是他雕的那些木像,十幾個木像,他都挖了坑,然後將它們一個一個地埋好,埋好之後,他就立在那裡,像是在思念著故人。

    古月安當然知道他在思念著誰,但他也沒有說什麼,這都是每個人自己的秘密和情感。

    “我說我們真要去邊地嗎?”丁蓬一邊烤馬腿,一邊百無聊賴,又說起了這件事。

    這件事,就是古月安和皇帝的交易。

    古月安想起了那一天又見安閒的情形。

    “怎麼了,我的狀元郎,後悔了?”白胖的公公很有些得意地看著古月安。

    “有一些後悔了。”古月安點點頭,倒也不是很在意這個小心眼的公公的態度。

    “那得了,跟咱家進宮吧,記得帶上荊條。”白胖公公說著就要轉身出門。

    “我還是不想當官。”古月安沒動,其實他事前就說清楚了,現在這個白胖公公是明顯想噁心噁心他,不過他是有求於人,也就沒有發作。

    “哼。”安閒冷哼了一聲,“又想要好處,又不想出力,咱家是第一次見你這麼無恥的小賊!也不知道你是怎麼迷惑了皇上!罷了,皇上說了,你不想當官也行,去一趟邊地,替他老人家辦件差事,那麼你在京城的事,沒人敢動。”

    “什麼差事?”

    “去了就知道了。”

    所以,古月安並不知道具體的差事是什麼,只知道,他需要去一趟邊地,到了邊軍之中,自然就明白差事是什麼了。

    為此,皇帝給了他狀元的桂冠,還發了他一枚金牌,上刻奉天承運皇帝特使,讓他可以到了邊地以後,便宜行事。

    換來的,就是王麟可以在京城較為安全地,做大古府。

    為了讓王麟更加舒服一點,古月安臨走前還特地幫他面試了幾個前來投奔的江湖客,以及,他原本想讓謝雨留也一起去邊地的,好歹路上多個可以一起喝酒的人。

    結果沒想到這傢伙早就先走一步了,他也是沒去殿試,古月安在這方面倒是不寂寞。

    “這是一次交易啊,當然得去,不然我們在京城的貨,可就危險了。”古月安躺倒在了地上,看著天上的遼闊的夜空,感受著四周圍吹來的春夜的風,覺得神清氣爽。

    “可是,邊地可都是你的仇人啊。”丁蓬這話說的一點不錯,邊地有太子,還有當朝大將軍王不負。

    王不負姓王,自然就是王家的人,京城王家現任家主,那個被古月安打得當天晚上就逃回了邊地無顏面對京城父老的王十方的老爹,哦,對了,王十方也在那,還有漠北鐵劍門,也是在邊地左近,可以說,古月安的仇人是紮了堆的在那了。

    “我覺得皇帝是要你去送死,因為你得罪他太狠了,這是不親自動手殺你,挖個坑要埋你啊。”丁蓬很陰謀論地說道。

    “既來之則安之吧。”古月安倒是沒想那麼多,以他現在的武功,以及他擁有的武靈數量,天下都可去得,他本來就是想要離開京城去外面走走,現在皇帝這份差事不說特別合他心意,也算是有了一半了。

    “而且還有一件事。”丁蓬卻是還在繼續陰謀論。

    “什麼?”古月安實在不想理他。

    “張家的人,還有那晚上那些人,都沒有跟來。”丁蓬意味深長地看著四周圍的黑夜。

    “這不是好事嗎?”古月安當然有想過一出京城,就會被張家的人圍攻,又或者是遇上那天晚上那個恐怖的高手,說實話,他還真有些期待和那個人再次交鋒。

    可是,很奇怪的,什麼都沒有。

    那些人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一路上除了幾夥馬賊,就沒有別的驚喜了。

    簡直和外出遊玩沒什麼區別。

    “越平靜,越可怕。”丁蓬難得說出了一句好像很有哲理的話,“這是暴風雨前的寧靜啊。”

    “那就讓暴風雨來的更猛烈一些吧。”古月安的嘴角扯起了笑意,他的心,已經再次跳動起來了。

    在京城的日子,待得越久,他就好像,越來越難以感覺到這種心跳動的感覺,果然,只有在更加廣闊的天地裡,更加未知的世界裡,他的心,才會飛躍起來。

    他是江湖中人,在不知不覺裡,他已然認同了這個身份,他也確認了,他需要的,不是規則,不是錦衣華服,不是至高無上的權力,而是自由。

    是刀尖上跳舞的快樂,是極致的危險。

    極致的危險,讓他的心跳動。

    他喜歡這種感覺。

    “簌簌——”這時,有草動的聲音,原來是李探花葬美人回來了。

    古月安立刻從一旁拿了一瓶好酒,扔了過去。

    李探花接了,打開喝了一口,笑著說:“好酒。”

    出門前,古月安特地帶了大量的好酒和木材,一方面是他自己愛酒,怕路上買不到好酒,一方面,則是為了增加和李探花的交情,木材就更是如此了。

    看李探花滿意的樣子,古月安忍不住打開俠客令看了一眼最新的進況:

    “姓名:李探花

    境界:半步宗師(境界隨宿主境界提升,最高可提升至天下大宗師境)

    武器:飛刀

    絕技:小李飛刀(小李飛刀,例無虛發,使用後將進入長達一個月的休眠期)

    交情:道義之交(可通過送禮,交談,結拜等一系列行為提升交情,交情越好,俠客對宿主的效忠程度就越高,還會得到很多意想不到的好處。)

    人物說明:一門七進士,父子三探花,絕世的刀客,極情的浪子,人們知道他的飛刀殺人無算,卻很少知道他的飛刀也在時刻雕刻著他的傷情。”

    看到道義之交,古月安眼前一亮,本來出發前,他和李探花的交情不過泛泛之交,然而通過一路上的交談,送酒,送木材,總算是把交情提升了。

    古月安看到這裡,忽然坐了起來,開始了修煉,今夜月色正好,正是修煉的大好時機。

    同時,他也想看看是不是有機會從李探花身上得到點什麼。

    一個功利卻也無傷大雅的想法。
MuchosMangq 發表於 2018-10-20 23:42
第一百五十六章【怪物】

   古月安在努力點亮著星辰。

    夜空之中,一片並不起眼,卻彷彿蘊藏著無窮星光的星域,古月安已經點亮了主星附近的幾顆,他還在按部就班,循序漸進地朝著主星域前進。

    雖然緩慢,卻很穩固。

    這一片星域,自然就是屬於丹田的穴竅了,水磨工夫還在繼續,古月安不疾不徐。

    大半夜的功夫過去,古月安收功,感覺到丹田處一片火熱,又有精進了,但這並不是古月安期待的,他期待的是……

    他抬起了頭,看向了一旁。

    篝火還在燒,丁蓬已經啃完了一整隻馬腿,正在一小口一小口地喝著好不容易和古月安討價還價來的酒,李探花則是坐在篝火旁,一邊喝酒,一邊又在寂寞地雕刻著新的一具人像了。

    察覺到古月安醒來,丁蓬看似不經意地問了一句:“怎麼樣,有進展嗎?”

    “還行。”古月安點了點頭,好像還是愛答不理的樣子。

    丁蓬又問道:“你修煉陰卷日久,常引月華入體,沒有感覺到有什麼不適吧?”

    “沒有。”古月安搖頭,還是以兩字作答。

    “要小心啊。”丁蓬是好像完全沒有察覺到古月安不想理他的意思,很是熱情,甚至有些賣力地道,“你只修陰卷,而沒有陽卷,要是到時候沒有來得及拿到陽卷,後果不堪設想。”

    他當然得賣力了,要知道他的手裡那壇酒,可是費盡了千辛萬苦,和古月安保證了老半天,肯定拼命賣力配合演戲,才拿到的。

    所謂拿人錢財,替人消災嘛。

    說完,他忍不住偷偷看了一眼旁邊的李探花。

    說起來這麼做其實有點不太好,不過鑑於李探花和自己的交情還不算太好,古月安也不好直接開口問,說李哥你知不知道有關於《天地交徵陰陽大悲賦》陽卷的內容,今晚正好是和李探花的交情更進一步了,古月安才勉強嘗試了一下。

    不過李哥似乎沉迷於雕刻手中的木雕,完全沒有半點要理演技出眾的兩人的意思,又或者,他壓根就沒有聽他們在說什麼。

    就在古月安覺得有些喪氣,打算今天就放棄了的時候。

    李探花抬頭了,他停下了手裡的刻刀,看著古月安道:“本來我是有機會知道有關於陽卷的內容的,但是因為一些意外,我錯過了,所以……謝謝你的酒,還有木頭。”

    他說到最後笑了起來,朝著古月安舉了舉手裡的酒瓶,但笑容中還是難掩落寞之色。

    就彷佛是這個話題,又讓他回憶起了某些不好的東西。

    古月安笑了笑,表示沒關係,他並不知道李探花的話到底是真的,還是交情不夠,才不能說,不過,他還是比較傾向於前者,因為李探花是個性情中人,他不會在這種事情上故意說一些假話的。

    古月安心中倒也沒有什麼太多的失望之前,本來就是一次嘗試,沒有也沒關係,不過聽李探花的意思,他曾經有機會看到,那麼陽卷應該是存在的。

    只要繼續抽俠客,總會抽到的。

    這樣樂觀地想著,古月安打算繼續修煉。

    就在這時,他忽然看向了北方。

    因為就在那一刻,他那出色的感知,一瞬間感知到了在那個方向,三十丈以外,有人接近。

    “聽起來不像是高手。”丁蓬也發現了那邊的情況,他喝了一口酒,說,“要不要我先去看看?”

    古月安搖了搖頭,一開始的那個人,的確不是高手,但是後面的那個人,卻身手不凡。

    是的,來人是兩個,一前一後,前面的那個人明顯是普通人,可能連武功都不會,正在亡命奔跑,後面的是一個武者。

    這是一場追逐,或者說,追殺。

    “有意思,要去救人嗎?”丁蓬和古月安的感知速度相差無幾。

    “去看看。”古月安點了點頭,站起了身,對著李探花道,“李前輩,我們去去就回。”

    李探花點了點頭,沒有起身。

    古月安和丁蓬立刻朝著北方而去,他們一個是先天高手,一個是靈體,都是速度不慢,瞬息之間,已然快要接近那一對追逃的人。

    只是,還是沒有來得及,到十丈左右的距離的時候,那個被追殺的人就死了。

    是一擊斃命,古月安只來得及聽到一聲被直接硬生生給斷了的救命。

    五丈。

    古月安和丁蓬停了下來,看向了那最終出事的地方。

    今夜月明星稀,可以很清楚地看到一個做兵士打扮的人正伏在一個倒地的人身上。

    但……

    “不是大陳的軍人。”古月安盯著那個士兵。

    大陳的士兵哪怕是最窮的部隊,也好歹有一身完整的兵甲,那人卻是一身略有些破舊的皮甲覆體,髮型也完全不像是中原人士。

    邊人。

    這是古月安最新學到的一個詞,特指那些生活在大陳極西北之地的沙漠和草原交錯地帶的邊外之民,也是大陳最主要的敵人。

    只是此處雖然是荒州,近邊了,卻也好歹算是大陳國土,怎麼會無緣無故出現一個邊人士兵,還在追殺平民?

    而且,更加古怪的一點是……

    此刻,那邊人士兵趴伏在那個被他一擊殺死的平民身上,似乎是正在……

    “茲茲——”

    “茲茲——”

    “果咯— —”

    “斯……”

    像是在,吃些什麼?

    終於,那邊人士兵好像是發現了有人在觀察他,他猛地一下抬起了頭來。

    在明亮的月光之下,此人的眼眸卻是在夜色的草原上發出了猩紅如血般的詭異光芒,再加上他嘴上不斷在滴落的血肉,他身下那具可能還帶著溫熱的屍體,以及空氣裡已經開始彌散開來的血腥味,場面變得極度令人毛骨悚然起來。

    “吼——”那邊人士兵驟然低吼一聲,整個人一下子沖天而起,朝著古月安他們以極快的速度飛撲了過來。

    那掠影一般的速度,已經完全超過了一般的後天高手,直追先天了。

    “找死。”丁蓬冷哼了一聲,手中彎刀一閃。

    那飛撲而來的邊人士兵已經被攔腰斬成了兩半,他的上半身直直地飛了出去,眼見就是活不成了。

    但事情並沒有完,那邊人士兵飛出去的上半身落在了那具平民屍體旁邊,那邊人士兵的上半身居然是抓住了那平民的屍體瘋狂撕咬了幾口,雙掌一撐地,朝著古月安他們再一次飛撲了過來。

    “這是什麼鬼東西?!”丁蓬怪叫了起來。

    “砍他腦袋。”古月安也是皺起了眉頭。

    刀光再閃,那邊人士兵人頭落地,

    這一下,總算是不動了。

    古月安走過去,提起了那顆邊人士兵的腦袋,仔細在月光下看著他那張猙獰到了極點的尊容,以及那副從嘴裡突出來的獠牙,心中忽然冒出一個荒誕的想法。

    這是……吸血鬼?
MuchosMangq 發表於 2018-10-20 23:42
第一百五十七章【殺鬼】

    古月安感覺到事情有些不對勁了。

    一頭穿著邊人士兵服裝的吸血鬼?

    無論是在官方的記載裡,還是在民間傳聞裡,都沒有任何地方說過,邊人是吸血鬼。

    又或者是,他們有吸血吃人肉的風俗。

    這……也許就是皇帝讓他來邊地一行的,目的?

    古月安不敢肯定,他提著那個疑似吸血鬼的邊人士兵的腦袋回了篝火旁,正打算再研究研究,卻是忽然發現懸賞板上的實時懸賞刷新了。

    “實時懸賞一:

    營救向北二十里之外身陷重圍的俠客黃子臣,營救成功後,將會獲得三塊鬼級靈力碎片。

    ……”

    剛剛發生的事情,結合這個懸賞任務,讓古月安意識到,也許一場恐怖的屠殺正在進行。

    他不知道為什麼大陳地界會發生這種事,但他覺得自己必須去看看,毫不猶豫地接下了這個實時懸賞。

    古月安朝著還在篝火邊雕刻美人的李探花道:“李前輩,現下在下有件要事要去辦,還請前輩先回去歇息一會。”

    李探花倒是沒什麼異議,點了點頭,收起了刻刀,甚至在回俠客令之前,還跟古月安說:“要是有用得上李某的地方,還請儘管吩咐。”

    “多謝前輩。”古月安謝過之後,連一旁的今天下午剛順手搶來的邊馬都來不及騎,直接運轉起全身功力,氣行雙腿,朝著北方狂馳而去。

    他不是一個多麼英雄大義的人,但他不代表他不是一個沒有絲毫同理心的人。

    人殺人是人間慘劇。

    那麼怪物屠殺人,吃人,則是慘劇中的慘劇。

    現在,就在他的二十里開外,也許就上演著這樣的慘劇。

    他不是大俠,也從來不以俠者自居,可他是一個身負高強武功的人,如果就任由這樣的慘劇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發生,那麼他也就枉為人了。

    京城的百姓們,既然你們平日里叫了我那麼多那麼多聲的大俠,今天,我就做一回大俠該做的事吧。

    功力全開的情況下,十里之地,轉瞬即至。

    遠遠的,古月安已看到沖天的火光,他那靈敏的感知,已經感知到不下五十人在揮刀,他靈敏的聽力,也已經聽到那些暴虐的吼叫聲,狂笑聲,虛弱的求饒聲,慘叫聲,哭聲,垂死掙扎的聲音。

    還有,流血,以及,吸血的聲音。

    人間煉獄,不外如是。

    一步踏出,古月安整個人卻是驀地停住,那一刻,他只覺得頭皮發麻,全身的血液倒流。

    只因,他看到了……

    惡鬼!

    在慘白的月光之下,熊熊燃燒的大火旁,一個奄奄一息的婦人正雙眼無神地望著天空,像是在問老天,為什麼她會遇到這樣的噩夢。

    但如果真的是噩夢,就好了,噩夢終會醒來,這卻是永遠都不會再醒來的地獄了。

    她吐出最後一口氣,死去了,只因她的肚子已經被剖開,一個穿著破舊皮甲的邊人士兵正趴伏在她的身上,抓著一個血肉模糊的人形血塊在大快朵頤,那血塊是和婦人的身子連在一起的,由一根……臍帶。

    這是一個,已經懷了胎兒的婦人。

    那邊人士兵正在吃著她的未出生的孩兒,吃的高興了,雙眼越發通紅,還發出吃吃的笑聲。

    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夜晚?

    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怪物?!

    “死!!!”古月安爆吼一聲,一刀斬出,殺意滿懷。

    ————————

    與此同時,就在那火光沖天之地。

    那原本是一個村落,住著幾十戶人家,此時卻是已經完全化作了廢墟。

    刀兵橫行,血光滿地。

    此刻,就在村落的正中央,一群已經吃過了人肉喝過了人血的怪物,正圍著一個人。

    在他們的外圍,是幾十個同樣做邊地士兵打扮,但明顯和那群吃人怪物不同的士兵,他們頗有些戰戰兢兢,卻也只能強行忍耐著不適,和這群怪物站在一起。

    “餵,中原來的大俠,怎麼不打了,打不動了嗎?”一個站在包圍圈最中央的吃人怪物,一邊舔舐著嘴角的殘餘的人血,一邊用口音極其古怪的中原話說著,笑嘻嘻地看著那個被包圍了起來的人,一雙猩紅色的眼眸上下打量著,像是在猜面前這個人哪部分的肉會更好吃一些。

    被他們包圍的是一個三十歲上下的漢子,面相平實,一身虯結的肌肉卻又顯得極其強悍,只是此刻也是到了窮途末路了。

    這漢子的衣衫已經在戰鬥之中完全毀壞了,露出了他的那些藏也藏不住的肌肉,從他的身子骨看,明顯是個橫練外家高手,但身上凡是能見肉的地方,已經佈滿了血痕,最關鍵的是,左肩胛骨處已經插入了兩支利箭。

    肩胛就是琵琶骨,琵琶骨乃是一個武者極其重要的一部分,若是被傷,可以說武功就去了泰半,更何況是像這個漢子一樣的外加高手,更是損傷巨大,可能就是因為那兩箭,他的外功就被破了。

    聽到那吃人怪物的挑釁之語,漢子深深喘息,他的眼眸裡全是恨意,不僅僅是恨這些怪物,也是恨自己,恨自己為什麼這麼弱,如果再強一點就好了。

    再強一點,就不會發生這種事了。

    “我恨啊!”漢子怒吼,手中已經近乎卷刃的長刀出手,朝著那朝他挑釁的吃人怪物斬去,只是身形移動之間,已是大為不便,刀還未到那吃人怪物的面前,便已經被他一腳踹中了胸口,再次倒飛了回去。

    “無趣啊,無趣。”那吃人怪物搖著頭,一邊掏著耳朵一邊對身旁的人說道,“格倫哈木怎麼還沒回來,讓他去抓個孕婦也這麼磨磨蹭蹭,老子還等著在這位中原大俠面前吃呢,我想,這位中原大俠也一定會很想看的,嘻嘻嘻。”

    “你!!!!”被擊倒的漢子聽到這話,拼命地掙紮起身,簡直要咬碎自己的牙齒了。

    為什麼?!

    老天爺!

    “這個格倫哈木,不會是自己偷吃了吧,媽的,你去看看。”那吃人怪物摸了摸自己的只扎了一根小辮子的光腦袋,朝著一旁的人吼道。

    而就在他話音落下之時,忽然有人說道:“別去了,你要找的是他吧?”

    霎時,一顆人頭從天而降,直墜在了吃人怪物的面前,不是那格倫哈木,又是誰?

    “誰?”吃人怪物驚怒交加地四處張望,卻是看到了在一棟還沒徹底倒塌的茅屋頂上,一個提著一把赤色長刀的青年獨立月下。

    此時,正眼神冰冷地望著他。

    “老子,是來替天行道的。”青年語音冰寒地說著,驟然出刀。

    “蓬哥,殺鬼了!”

    一道如同春雨般的刀聲同時響起。

    “有!!!”
MuchosMangq 發表於 2018-10-20 23:42
第一百五十八章【一個傻子】

    四十息以後,冰霜已經鋪滿了整個破碎的村落。

    冰霜就是血。

    因為古月安的刀殺人,是不會流血的,只會留下滿地的冰霜。

    古月安收起雪焚城,來到了那個應該是叫做黃子臣的漢子麵前,說道:“你是黃子臣?”

    黃子臣本來就處在一個極度震驚的情況裡,因為他實在有些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原本那些在他看來根本無法戰勝的惡鬼,居然被面前這個年輕人,在短短四十息之內全部殺死了,此時聽到他叫自己的名字,他更是愣了一下,說道:“大俠認識我?”

    “我不是大俠。”古月安搖了搖頭,看著黃子臣身上渾身的傷勢道,“你不要緊吧?”

    “還……還撐得住。”黃子臣深吸了一口氣,勉強運轉功力,強忍著劇痛,將肩胛骨處的兩支箭矢拔了出來,點了幾個大穴止住血後,他臉色慘白地看著古月安道,“多謝大俠救命之恩,還未請教大俠尊姓大名!”

    “說了不是大俠。”古月安說到這裡,忍不住自嘲地笑了笑,也不爭辯了,道,“我姓古。”

    “原來是古大俠……” 黃子臣說了一句,眼睛看向四周的慘狀,神情再次悲戚了起來,“可惜……還是沒能……”

    一個鐵塔一樣的忠厚漢子,此時卻是直接落下了熱淚。

    “不能怪你。”古月安也嘆息一聲,此地實在太慘了,他看了一眼黃子臣道,“我看你這傷勢嚴重,我有些傷藥放在車上,待我去取來給你療傷,然後你告訴我此地到底發生了什麼。”說完就要離開。

    “等一下,古大俠。”那黃子臣卻是叫住了他,說,“在下……還有個不情之請。”

    “哦?”古月安看向他,等他開口。

    “在離此地十五里的地方,還有個村落,我有個同伴去了那裡,本以為今夜最多不過是一些邊人的小隊騷擾,卻沒想到來的這麼猛惡,還有那種吃人的惡鬼混跡其中,我怕那邊也是……”黃子臣說道這裡有些不敢往下說了,“只求大俠,可以前去,如果還得來及,多救一個……也是好的。”

    與此同時,古月安的實時懸賞已經完成,並且已經演變成了延伸任務:

    “注意實時懸賞已完成,獎勵三片鬼級靈力碎片。”

    “注意,觸發延伸任務,去西北十五里處,營救處於重圍中的俠客溫如玉和村民,成功後將獲得一片仙級靈力碎片。”

    “我答應你。”古月安點了點頭,但還是問道,“你真的不要緊嗎?”

    “沒事,這點傷,死不了的。”黃子臣雖然虛弱到了極點,卻還是堅決的搖頭。

    “好漢子。”古月安將自己身上帶著的一瓶酒扔給了他,道,“喝一點壓一壓吧,我盡快回來。”

    “請……”黃子臣接住酒瓶,想說些什麼,但最終,卻只有一個請字。

    請什麼,誰也不知道。

    古月安再次風馳電掣地朝著西北而去。

    在剛剛的殺戮裡,他發現了一件事,那就是並非是所有的邊人士兵都是惡鬼,相比起惡鬼的數量,普通人更多一些,而且從黃子臣剛剛的說辭來看,惡鬼這種東西,應該是今夜才出現的。

    事情,變得越發撲朔迷離起來了。

    十五里,轉眼就到,古月安已經完全放開的感知,在第一時間,並沒有感覺到太過恐怖的景象。

    從遠處看,雖然也有火光,但好像只是火把,還沒有徹底燒起來,情況,似乎比想像的要好一點。

    古月安迅速接近這個村落,他發現了進攻村落的邊人軍隊,和黃子臣那邊的人數比起來差不太多,只是不知道為什麼,他們都擠在村頭,沒有進攻,像是在等待著什麼。

    帶著這種疑惑,古月安悄無聲息地從一旁的屋頂起落著,潛伏到了村子的中心。

    在村子的中心,火光刺目,一個渾身是傷的少年劍客正在和一頭吃人怪物激鬥,四周圍是吃著火把的邊人士兵在觀戰。

    原因大概就在這裡了。

    古月安可以感覺到四周圍的屋子裡都有壓抑而慌亂的呼吸聲,以及一些怎麼都藏不住的哭泣聲。

    是有什麼約定嗎?

    古月安並不打算立刻出手,他想看看這個應該就是溫如玉的年輕人,到底在做什麼。

    隨著激鬥的繼續進行,古月安發現這個叫溫如玉的年輕人武功不錯,劍路走的是中正平和的路子,但每每能在不經意間制敵於先機,基本是全程在壓著對面那個吃人怪物打,只是讓古月安看不懂的是,這傢伙明明有很多次機會可以一劍重傷對方,卻偏偏都選擇了避重就輕一般的,只是打退了對方。

    是看不到時機嗎?

    古月安覺得不是,以這個少年表現出來的劍道修為,不應該看不到那些時機,那就是故意為之了。

    這人是個傻子嗎?

    還是說,約定好了不能傷人?

    雙方鬥到了五十招,少年一劍神來,將對方逼得直接跪倒在地上,他一劍刺到了對方喉前,卻是不下手了,而是很漂亮的挽了個劍花,抱拳,頗有些羞澀地一笑道:“承讓了。”

    “我讓你媽個頭!”那在地上跪著的吃人怪物乍然而起,直接朝著少年一撲,將少年擊飛了出去,重重地撞在了一棟茅屋上,震下了不少的灰塵。

    四周圍觀戰的邊人士兵都是狂笑了起來,而那個橫施偷襲的吃人怪物,則是囂張地指著少年道:“中原人,廢物。”

    四周圍的茅屋裡的哭聲有些掩藏不住了,大家都惶惑到了極點。

    可那少年卻是咳嗽了幾聲,然後沒事人一樣站了起來,看著那吃人怪物道:“扎格納西,我沒記錯的話,你是個叫這個名字吧,你輸了,按照我們的約定,就該換下一個了,只要我能擊敗你們所有人,你們就得如約退去。”

    “哈哈哈哈哈!!!”四周圍的邊人的狂笑聲更大了。

    一個貌似是首領的傢伙,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說:“沒錯,中原人,只要你能擊敗我們所有人,我們就走,下一個該誰了?”

    古月安確定了,這個叫溫如玉的,真的是個傻子。
MuchosMangq 發表於 2018-10-20 23:42
第一百五十九章【婆婆媽媽】

   逐漸的,古月安看出了更多的東西。

    比如說這個叫溫如玉的年輕人沒有殺過人。

    這傢伙的劍半分殺氣也沒有,他的劍招十招裡十招都是守招,完全沒有半點進攻的慾望,甚至,他連人都不敢傷。

    之前古月安看他一些好機會都沒有抓住,以為是他和那群邊人有什麼協定,現在看來,他有抓機會的能力也有傷人的理由,就是不敢傷人。

    沒有勇氣?

    古月安又不覺得這個人是沒有勇氣的,畢竟一個人敢在虎狼環伺之下,為了一個村落的民眾的安危,挺劍而出,這本身已是巨大的勇氣。

    他暈血?

    看起來也不像。

    那麼,便只剩下一個相當荒誕的答案了……

    他想以德服人。

    這是一個完全不可思議的的推測。

    可不列顛著名偵探福爾摩斯說過,當排除了一切可能以後,剩下的那個哪怕它再不可能,也是答案了。

    就是這麼一個神奇的,古怪的,莫名的,明明看長相舉止,就該在江南的煙雨裡撫風弄月的俊俏佳公子,卻是出現在了這麼一片荒僻的村落裡,為了一群素不相識的人,拔劍和一群動輒吃人的怪物搏命廝殺,滿身傷痕,卻依舊笑得燦爛。

    還想要……以德服人。

    這世上,怎麼會有這樣愚蠢的傢伙?

    可是,蠢的真可愛啊。

    讓古月安忍不住想起了他最初去到長安的時光,又或者,其實他現在,也還是那樣的人?

    又是一輪刀劍相擊,溫如玉再次戰勝了一名著邊地士兵服裝的吃人怪物。

    不過這一次他總算是學乖了,挽了個劍花以後,他退後兩步,讓意圖再次偷襲他的吃人怪物沒了機會。

    “多哥首領,下一個是誰?”溫如玉雖然看起來狼狽,但整體的劍勢還是保持的很穩當,而且氣息也沒有半點紊亂衰竭的意思。

    他的修為,起碼是在先天三千絲以上,若是真這麼打下去,以古月安的觀察來看,那些吃人怪物縱然實力不弱,但也絕非是他的對手,說不定還真有可能給他打過了全部。

    只是……

    真的有那個機會嗎?

    “我來吧。”那個叫多哥的邊人首領,活動著脖子,緩緩從人群裡走了出來,明顯是看手下失利太多,已經坐不住了。

    “那麼請多哥首領多多……”溫如玉還在說多多指教,雙手抱拳。

    對方卻是已經出手。

    這個叫多哥的人能夠成為這一群人的首領,果然不凡,甫一出動,便猶如鬼魅一般,光是從身法上,已經遠勝之前那群人,起碼也是先天三千絲的水準。

    這一下,溫如玉遇到對手了。

    更何況,這傢伙,完全算是不宣而戰。

    古月安有些期待,溫如玉該如何應對了。

    結果溫如玉卻是不急不躁,等到對方來到身前左近三尺,方才出劍,一劍便擋在了對方的必經之路上,輕鬆化解了對方如影隨形的第一擊。

    古月安在心中叫了聲好,此人這一劍,已經頗得劍道真意,有了長生劍的七分形六分神了,卻是古月安看走了眼,這白面紅唇的公子哥,功力怕是得有洗穴之境,快要到達半步宗師了。

    只是,還是太過保守了,若是謝雨留出這一劍,守招為先,殺招藏之於內,只要那邊人首領多哥敢接這一劍,必然是要叫他留隻手的。

    但溫如玉只是將他擊退,然後才繼續出劍,雖然是搶回了進攻的主動權,卻是失之凌厲了,本來十招之內必然敗敵的局面,硬是被他往後拖了好久。

    不過好在這溫如玉的實力是遠超這個多哥首領的,兩人鬥到三十招左右,多哥已經有些吃不消了,溫如玉縱然劍招都是守勢,可是他守的太好了,毫無破綻,還能在極盡的守招裡發揮出一種讓人無可奈何的壓力,這種壓力也算是守到極處便是攻的變種了。

    雖然不是溫如玉的本意,卻是讓多哥無可奈何。

    古月安想起了太極裡的借力打力,雖然溫如玉恐怕沒這個意識,卻是給了古月安一些思路,借力打力,這個世界的高手裡,用的人倒是少。

    “多哥首領……”溫如玉再進一招,劍招去又復返,逼得多哥連連後退,眼看就要倒下了。

    “我不會輸!”多哥怒吼一聲。

    而他身後的一個邊人士兵,驟然一隻手朝著一間茅草屋抓去,強橫的力道直接穿透了脆弱的牆壁,居然是直接從外面將躲在屋子裡的一個小女孩給抓了出來。

    “媽媽!!!”小女孩發出了刺耳的尖叫聲。

    屋子裡也傳來了婦人的喊叫聲。

    這兩道喊叫聲夾雜在一起,讓溫如玉的劍不敢繼續了,他的不敢繼續,讓多哥有了喘息之機,直接從巨大的頹勢裡一躍而起,朝著溫如玉狂攻而去。

    “放開那個女孩!”溫如玉一直是溫溫和和的樣子,但是此刻,他的面容變得極其嚴肅。

    “放開。”多哥怪笑一聲,再次出擊。

    那個抓著小女孩的邊人士兵很聽話地放開了,可是他放開的方式卻是……

    直接將小女孩擲了出來,朝著多哥的方向。

    小女孩在空中尖叫著,眼看著就要被多哥高舉的雙手撕成兩半了。

    “你們不能這樣!”溫如玉大叫一聲,長劍出手,用劍勢護住了那個小女孩,卻是自己被多哥從旁偷襲,一抓狠狠抓在了他的後背,直接扯下了一塊肉來。

    溫如玉一聲悶哼,後背鮮血直流,卻還是先把小女孩救了下來,護在了身後,也不管後背的傷勢,看著多哥道:“多哥首領,我們說好了的…… ”

    “說好了比鬥嘛。”多哥一塊將那塊新鮮的血肉放進了嘴裡,大嚼著笑道,“可沒說過不能把人扔著玩吧?”

    “你……”溫如玉有些不知所措。

    “再來啊。”多哥吃了溫如玉的肉,整個人好像精神煥發,與此同時,那血肉的味道,讓四周圍那些吃人的怪物,都是雙眼通紅了起來。

    “來了!”多哥和那個之前擲女孩的人一起怪叫著。

    多哥出手,那個人也出手,他又一次將一個婦人扔了過來,卻正是那小女孩的母親。

    “媽媽!!!”小女孩尖叫。

    溫如玉再次出手,去搶那個婦人。

    這一次,多哥又從他的手臂上抓下一塊肉來。

    “武者的血肉,真是鮮甜啊。”多哥吮吸著那些新鮮的血肉,近乎享受地閉上了眼睛。

    溫如玉此時左臂受傷,劍勢已經出現了破綻,局勢十分的不妙了。

    “再……”多哥驀然睜開眼睛,想要開口,卻是猛地看到一把劍,朝著他刺來。

    總算是出殺招了。

    古月安在一旁看的欣慰,這是溫如玉從開始以來,第一次出的進招,這一招,十分簡單,就是一劍刺去,沒有別的變數,直的可怕,可能,就是叫直劍。

    這一劍,多哥擋不住,直接束手就擒,就溫如玉用劍架在了脖子上。

    “多哥首領,讓你的人離開,我不會為難你的,否則……”溫如玉難得的,露出了凶狠的樣子。

    但他大概是這輩子都沒有怎麼跟人凶狠過,那凶狠的樣子,完全沒有說服力。

    “否則你就殺了我?”多哥笑了起來,“你敢殺我嗎?”

    “我怎麼……”溫如玉試圖用劍逼一逼多哥,卻是發現多哥很是光棍地露出了自己的脖頸,一副引頸受戮的樣子。

    “你不敢殺我。”多哥再次看向了溫如玉,“中原人,你的眼睛裡沒有殺氣,眼睛裡沒有殺氣的人,武功再好,也不過是綿羊罷了,頂多,算是矯健一些的綿羊,一頭矯健一些的綿羊妄圖用自己的矯健來拯救一群綿羊,只能是癡人說夢,綿羊的宿命,就是被狼群吞噬,你要接受自己的宿命啊。”

    “你胡說!”溫如玉握著劍的手近乎發白,卻是還是不敢多進一寸,“人和人之間,不該這樣……”

    “動手!”多哥大叫。

    早已按捺不住的邊人士兵怪叫著,開始朝著那些茅屋衝去。

    “你們住手!不然我就……”溫如玉在逼迫著自己,他看著多哥。

    多哥笑著,張開了自己的雙臂,像是在無聲地說,殺了我啊。

    “我!!!”溫如玉舉劍。

    殺了他。

    古月安也在心底說。

    可溫如玉,他的劍……

    “殺了我!!!”多哥大笑了起來。

    劍還是沒有落下。

    “嗆啷——”下一刻,刀聲起。

    一片寒霜之意籠罩了村落,溫如玉再看,卻是已經看到多哥的頭顱沖天而起。

    同時一個身影凌厲的年輕人,正提著刀朝著那群如狼似虎的邊人士兵走去。

    “婆婆媽媽。”那人很是不耐煩地說道。

    溫如玉卻是鬆了一口氣,然後猛然吐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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