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俠幻想] 劍出華山 作者:血沃天涯 (已完成)

 
moro084 2018-11-6 12:12:09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42 59351
moro084 發表於 2018-11-6 12:13
第八十章余滄海在行動

  天光漸亮,白茫茫的重重迷霧在山川間戀棧不去。

  潼關城外,一座林木茂密的小山坳,厚厚的積雪鋪滿地上和樹冠,到處一片素白。

  余滄海背倚大樹,閉目盤坐在一方青石上,呼吸綿密悠長,鼻間迸出的白濛濛水汽凝兒不散,幾似游蛇倒垂,顯然其一身道家內功已然登堂入室,非同一般。

  二十餘個身著藏**袍的青城派弟子或依著樹幹,或臥於青石,零零散散的分佈在周圍的樹林中,熟睡的鼾聲此起彼伏。但他們都擁著獸皮披風或毛毯,道袍內還穿著裌襖,並非如同余滄海一般只著一襲單薄道袍,卻是內功尚淺,不能自主御寒。畢竟,在武者的內功未曾達到一定境界之前,只能夠小幅度的抵禦寒冷、炎熱,絕不可能視北方的寒冬如無物。特別是在睡眠之中,全靠內息自主抵禦夜間陰濕寒氣,若無高明的內功心法輔助,這點兒抵抗力比普通身強力壯之人強不了多少。

  似這般僅憑打坐調息就輕輕鬆鬆的渡過漫漫雪夜的深厚功力,余滄海原本以為自己在將將而立之年才能勉強達到,就像師傅長青子,便是在三十餘歲才達到這般內功修為。畢竟,青城派武功原本就不以內功見長,不說普通弟子們修習的基礎內功不怎麼高明,就算他這個掌門所修習的青城秘傳的青玄勁,也不過勉強達到上乘內功的級別,習此功者的功力進境並不算快,也沒有道門玄功的厚積薄發之勢。

  少時的余滄海心高氣傲,卻也覺得,就算自身的資質勝過師傅長青子不少,但也不太可能在三十歲前將青玄勁修煉到寒暑不侵的高深境界······直到三年前的一天,在那個余滄海永遠也忘不了的日子裡,他竟然被與他年紀相仿的華山掌門岳不群一招擊敗,更被岳不群以詭詐手段和口舌之利反覆揉搓,以致聲名盡喪,淪為秦、蜀兩地武林人士的笑柄。余滄海少年得志,被蜀中武林譽為年輕一代的第一高手,卻是從未想過自己會有成為別人踏腳石的這一天。羞憤欲死的狂怒過後,余滄海心中淤塞著無窮無盡的恨,唯一的念頭就是要報仇雪恨,在未來的某一天,以同樣,甚至更狠辣的手段擊敗、折辱岳不群,洗掉岳不群施加給他,施加給青城派的奇恥大辱!

  只可惜,縱然余滄海在之後的兩年間日夜苦修,陸續練成青城派流傳的多種絕技,功力大有進境,但卻自覺仍舊遜色昔日的岳不群一籌,更何況岳不群的年紀同樣處於武者的黃金成長階段,其武功進境之快,可謂日新月異。僅從特意搜集的江湖消息來看,余滄海便能夠肯定,兩年後岳不群的武功亦是今非昔比,二人之間的差距很可能不但沒有縮小,反而拉得更大了!急切之下,余滄海不顧師門遺留的祖訓,服用了青城秘傳的一枚「摧心丹」。

  其實,這摧心丹本非青城派所創,乃是二百餘年前的元末亂世之時,青城派的一位掌門行走江湖時鴻運當頭,誤入了一位已經逝世多年的前輩高人的隱居洞府,在其遺物中搜尋所得此丹藥秘方。同時得到的,還有更珍貴的《摧心掌》、《無影幻腳》、《玄幽氣》這三本秘籍。

  青城派創自北宋年間,傳承數百年未絕,理論上似乎不缺武功秘籍,但實際上,數百年滄桑起伏,青城派原本的核心傳承武功「青」字九打、「城」字十八破早已殘缺不全,只有從二者中演化而出的松風劍法尚還完整,倒是藍砂手、青蜂釘、青城飛臉、青城鬼煙等雜七雜八的偏門武功基本上還留存完好,但卻不足以當作名門大派的核心傳承。

  因此,那為青城掌門意外得到如此玄妙武功秘籍後,當真欣喜若狂,直呼此乃青城歷代祖師保佑,合該青城道統不絕。但當他細細翻看了秘籍之後,卻又不禁眉頭緊皺,臉色變幻不定。

  原來,《摧心掌》、《無影幻腳》、《玄幽氣》這三種武功都不是什麼好路數,不僅招式詭異狠辣,而且施展開來更是陰森詭秘,邪氣隱現,全然迥異於青城本身的正派武功風格。那位掌門心中有數,若是冒然修煉這三種邪派武功,很可能與他原本的青城武功相衝突,頗有走火入魔之虞。好在他也是個有大氣魄、大毅力之人,竟然回山集合青城所有高手,耗費近十年時間將這三本秘籍所載之武功與青城本派武功相互印證、融合,去邪合正,一點點加以修善,使之符合青城本身傳承的武功路數,便是而今余滄海等後輩弟子所修習的《摧心掌》、《無影幻腳》及《青玄勁》,已是詭而不邪,狠辣而不陰森,雖然仍舊不合中正平和的正派武功風格,但也算不得邪派魔功了。特別是由青城派本門內功和一些道家吐納之術融入《玄幽氣》而成的《青玄勁》,兼得正邪兩家之長,已是不輸與江湖上大多數門派真傳的上乘內功。而且此功與青城派最高深的松風劍法相輔相成,二者同用則威力不凡。此後兩百餘年,青城派仗之威震江湖,躋身名門大派之列,門中弟子習劍之風漸盛,青城派亦因之亦稱為青城劍派。

  余滄海自幼拜在長青子門下,隨其修習青玄勁內功,因他資質上佳,初時進境飛快,十多年已有不俗成就,但之後便如陷泥淖,進步緩慢。他也曾問過師傅長青子,青玄勁是否有速成之法?

  長青子視他為衣缽弟子,自然知無不言,便告訴他,有一種丹藥與青玄勁、摧心掌、無影幻腳同出一源,可以大大提高三種武功的進境,那就是摧心丹。但此丹藥所需材料珍貴異常,十分難尋,縱然有丹方也難以大量煉製,青城派如今只餘最後一顆,而且此丹藥藥性猛烈至極,服之全身如遭火焚,需及時運轉摧心掌的心法,以自身陰寒之氣調和、化納藥力,方能助長真氣,加深三種武功的功力。不過,青玄勁本就不是循序漸進的沉穩功法,再以丹藥之外力揠苗助長,不僅有走火入魔之虞,更是損傷身體潛能,於以後的武功進展十分不利!

  也因此,余滄海雖從長青子手中繼承了那顆摧心丹,但卻一直不曾服用。但在意識到岳不群的武功進步比他更快,報仇雪恨幾乎無望之後,余滄海心裡幾經掙扎,最終還是一狠心服用了摧心丹。

  丹藥甫一入腹,片刻後便化作一團烈焰般的熱流湧入週身經脈,余滄海立時汗流浹背,氣血沸騰不休。但他不驚反喜,只以為藥力既然這般洶湧渾厚,定當大大增強他的功力,如此則報仇有望。想罷立即運轉摧心掌心法,將丹田中的青玄勁真氣化作一股陰寒之氣遊走開來,去壓制和吸納火熱的藥力。但出乎意料的是,那藥力一遇陰寒之氣,便如火上澆油,猛地一炸,熱氣更盛三分,余滄海立時感覺全身如遭火焚,本身的真氣根本壓制不住暴烈的熱氣,任其在週身經脈內橫衝直撞。余滄海不由膽戰心驚,緊咬牙關竭力運轉真氣再去壓制,卻又著實力有未逮。不多時,余滄海喉頭一甜,便即哇的吐出一口黑血,已是受了內傷。好在經此一緩,他體內的熱氣漸漸匯向心臟附近的經脈,似有馴服之意。但還不待余滄海高興,就感到心脈刺痛,氣血一陣反常的勃動,倏爾逆行起來,隨即他五臟六腑抽搐移位,諸經脈要穴皆是鼓脹刺痛,全身更是時冷時熱······

  余滄海心裡一涼,知道自己已經走火入魔,想要挽救,卻又苦於渾身僵硬,真氣不停指揮的亂竄,只能無力的乾著急。直到眼前一黑,徹底昏死過去。

  他不知道,摧心丹確實能夠大大增強功力,但其藥性陽剛炙烈如火,而人體五行中心亦屬火,自然會吸引藥性匯聚在心脈,灼燒氣血,需要服藥者先以高深的定力御使真氣強行鎮壓或以深厚的摧心掌陰寒功力巧妙調和,才能緩緩化納摧心丹的藥力。不巧的是,余滄海向來心胸狹窄,脾氣暴虐刁鑽,平日不修心性,更兼敗在岳不群手中之後,心懷極大的怨憤,自然定力一般,於真氣御使上根本無法如臂使指,而且他在摧心掌上的造詣雖然不錯,但也絕對說不上深厚,所以根本無力自主化解摧心丹的藥力,反被藥力附帶的熱氣衝亂了真氣,氣血逆行,走火入魔。

  所幸余滄海命不該絕,竟於半日後緩緩醒來,雖然全身疼痛欲死,五臟暗暗悸動,精氣神虧空的厲害,卻也當真功力大增,一躍而入當時一流之境!

  余滄海一時間欣喜欲狂,直到半月後調養好身體,這才發現,因肝屬木,主通達疏洩,腎屬水,主寒涼滋潤,在他失去意識後,此二者自發充當了疏洩、撲滅藥力的暴烈火氣的主力,前赴後繼的以肝木、腎水之精氣調和藥力,才能挽回他的性命,但也因此肝、腎二髒受到不可修復的損傷,將極大的影響到他的身體機能。特別是腎臟的傷勢,足以讓他今後再也不能行房!

  雖然已經有了個兒子餘人彥,但每每想到自己不復真男人,余滄海便是咬牙切齒,對岳不群的憎恨更深一層······

  忽然,余滄海雙眼驀地睜開,耳朵微微抖動,只聽得沙沙的輕微踏雪聲由遠及近,越來越大。四周的青城弟子卻絲毫未覺,仍舊睡得酣熟。

  片刻後,一個身披雪色斗篷的人影出現,正施展著嫻熟的青城輕功趕來。

  「弟子拜見掌門!」這人滿臉鬍鬚,年紀明顯比余滄海大得多,卻對余滄海畢恭畢敬,顯然地位不高,應是青城派的旁支弟子無疑。

  余滄海面無表情,沉聲問道:「可有岳不群的確切消息了?」

  「弟子遵照掌門吩咐,遣下屬十餘人暗裡再三打探,已經證實,岳不群師兄弟四人確已奔赴嵩山,參與五嶽會盟。此時華山上除了岳不群的夫人寧中則及幾個岳不群收服的江湖左道,再無其他高手!」

  余滄海臉色一喜,頷首道:「做得不錯,華山在關中爪牙眾多,你們可曾被發覺?」不怪他多心,實在是清楚岳不群對於華山勢力範圍的控制嚴密已極,任何蛛絲馬跡都逃不過華山眼線。他此行欲對華山不利,就不得不小心再小心,更是一路上避開官道,露宿在荒郊野嶺。

  「這······」那人遲疑一下,但念及余滄海的酷厲手段,不得不老實交代道:「我等未曾被華山發現,但卻被另一夥同樣關注華山動向的人發現,好像是三門峽雷家的人!」

  手下辦事不密,余滄海本欲發怒斥責,但忽然想起三門峽雷家向來與華山多有齷齪,就算發現自己的動靜,也不會通知華山,反倒很可能會坐山觀虎鬥。余滄海正愁怎麼在不驚動華山的情況下通過潼關城,當下眼珠一轉道:「你去通知雷家的人,說本掌門請他們前來一見,有要事相商!」
moro084 發表於 2018-11-6 12:13
第八十一章寒夜血戰

  嵩山後院,勝觀閣內爐火熒熒,酒氣芬芳。

  左冷禪和岳不群相對而坐,怡然對弈。如此大寒天裡,時不時飲一口溫熱的黃酒,舒心通氣,倒也是難得的享受。

  今日是臘月十三,五嶽會盟結束已然三天了,離得稍遠些的南嶽衡山派、北嶽恆山派昨天就告辭離去,東嶽泰山派今早也已出發回山了。只剩西嶽華山派卻不過左冷禪的殷切挽留,答應多留兩日。

  岳不群心裡清楚,左冷禪此舉別有深意,但他不主動開口,岳不群也就決然不提,只是客隨主便,欣然陪他飲宴、下棋。

  太平盛世時節,文人士紳自詡風雅,總是鄙視習武之人粗魯,只會打打殺殺,不知聖賢書,不通琴棋書畫四藝。實則不然,平常文人所能接觸到的習武之人,基本上是些鏢師、護院、護衛、青皮打手,乃至兵士、賊寇,都是江湖武林的最底層,大多過著刀頭舔血、朝不保夕的日子,身份卑微而目光短淺,自然不識風雅,不通詩書,甚至很多都是徹徹底底大字不識幾個的文盲。但似少林、武當、五嶽劍派這些名門大派的弟子卻並非如此,作為武林上層組織精心培養的下一代,雖然不見得精通詩詞文章,但至少接受過系統的文化教育,更有許多少林和尚參修佛理,講究禪武合一之精義,武當、華山弟子兼修道經,追求天人合一之道境,他們對宗教道統的佛經、道經等典籍之精熟往往更勝博學多才的文人士子,心境高深,絕非粗魯二字所能籠統概括。至於琴棋書畫四藝,各大派的弟子也多有熱衷鑽研乃至癡迷其中者,不提劉正風、曲洋笑傲二人組這等宗師級別的琴簫音律達人,就算稍遜一籌的莫大及梅莊的江南四友在琴棋書畫上的造詣亦是世間少有,更何況,在岳不群印象中,他師傅寧清羽、師叔風清揚、少林方正大師、武當沖虛道長等人都精通琴棋書畫四藝中的一兩藝,並且造詣頗深。

  岳不群受師門風俗影響,於琴棋書畫四藝皆有修習,特別在棋、書二藝上下過苦功,雖然未見得有多高明,但也絕非泛泛之輩。此時與左冷禪對弈至全神貫注之時,自然而然便施展出生平所學,棋路既有華山嫡傳的攻殺犀利、變化飄渺,又有學自趙先生的高瞻遠矚、算計精微,還有與沈有容對弈時偷師的狠辣果決、兵不厭詐,已是隱隱然合三為一,以虛實變換、正奇相合之道為綱領,漸漸自成風格。

  左冷禪的棋風一如其人,雄渾攻殺中透著詭詐,棋路看似橫衝直撞,大開大合,逼人決戰,卻又往往於不經意間落下隱蔽的後著,令對手不知不覺便陷入困境。若非岳不群弈棋經驗豐富,心神算力強大,恐怕早就一敗塗地了。

  一局棋時緩時疾,走走頓頓,竟然下到正午時分才結束,卻是岳不群稍勝一子。

  輸了一局,左冷禪也不以為意,只是笑著道:「原本只道岳兄劍術精湛,今日一奕才知岳兄之棋藝更勝劍術,堪稱一絕啊!」

  岳不群謙笑道:「左兄謬讚了,岳某只是平日與封師兄多有對弈,略有心得而已。左兄若非受門中俗務相擾,劍術、棋藝定然都遠勝岳某!」

  左冷禪搖頭失笑,不以為然,沉吟道:「坐了一上午,左某靜極思動,倒想活動一番拳掌,岳兄可有意賜教一二?」雖然有意將岳不群拖在嵩山三兩日,但左冷禪也不想終日飲酒對弈浪費時間,思及岳不群如此武功,實屬罕有的上好陪練對手,何不多多與其交手,驗證自身武學?

  岳不群眼中精光一閃,欣然道:「賜教不敢當,願與左兄切磋共勉耳!」雖然不知左冷禪留下他的深意,但他自忖武功不弱,絕非任人拿捏的軟柿子,便怡然無懼,而且似左冷禪這般高手天下少有,有盡情切磋、印證武功的機會,岳不群自然不會錯過。

  二人相視一笑,隨即各施輕功,齊齊衝出閣樓欄杆,躍至空中便開始拳掌交加,砰砰砰……碰撞聲不絕於耳,落地時竟已過了三招有餘!

  二人一分即合,再次交戰在一起。左冷禪的拳掌乍一看似是隨其劍法風格,雄渾霸道,動靜不定,但數招之後,岳不群已發現二者的區別,其拳掌功夫不僅不輸與爐火純青的嵩山劍法,更在陽剛無匹的招式中暗含一絲迴旋柔勁,卻不是陽極陰生,而是一種極高明的陽剛拳掌造詣,其蓄力留勁、後招連綿之法頗得亢龍有悔要義之三味!

  岳不群的拳掌功夫並不遜色於左冷禪,但相對而言,岳不群更偏愛勁力集中、以點破面的凌厲爪、指招式,配上迅如閃電、輕若飄萍的輕功身法,單論攻擊之犀利有效,一時間似是更勝左冷禪威力磅礡的拳掌些許……

  夜幕漸深,華山朝陽峰上各宅院的燈火陸續熄滅,顯然眾弟子已先後入睡。

  華山險峻異常,上山的路徑陡峭且僅有一兩條,各處狹隘關卡處偶有火光閃爍,那是值守弟子持著火把巡邏經過。

  一行三十多人黑衣蒙面,藉著夜色的掩護,以嫻熟的輕功悄然摸上山腰,隱於山巖樹林之間,領頭的矮個黑衣人目光炯炯,緊盯著上山的第一個獨行道,默默計算著前後兩隻巡邏隊經過時間的規律。

  其實以他的輕功,完全可以不經山道,直接從懸崖峭壁的低緩處攀援而上。但他身後的三十餘手下卻不是人人都有這種能耐,而且懸崖峭壁上多有積雪,十分滑溜,一旦有人失足墜崖,必然會被山道上的巡邏隊發現,乃至令所有人暴露行蹤。

  片刻後,趁著巡邏隊剛剛走過,矮個首領連忙帶著一眾手下迅速衝向關卡,就在臨近關卡的一瞬間,矮個首領隱藏在面巾下的臉色驟然一變,毫不猶豫的騰身而起,似敏捷的獵豹般撲向斜斜扎根在崖壁上的一株古松。

  嘩嘩的輕微樹枝搖擺聲隨風而逝,矮個首領一頭扎進茂密的樹冠,只聽得嗤嗤兩聲輕響,矮個首領便又躍返回來,手中卻提著一個昏迷的漢子。將手中之人丟在山巖上,矮個首領眼光陰沉,這漢子身上服飾與巡邏隊的華山刀手如出一轍,明顯也是值守弟子,竟是個隱蔽的暗哨!

  這還是第一道關卡,卻安排了明暗兩重守衛,那後面的兩道關卡的守衛定然更多更隱蔽,華山警戒防備之嚴密令矮個首領心裡一沉。本以為在三門峽雷家的幫助下避開華山的眾多暗樁爪牙,悄然潛進華陰範圍,就能夠順利偷襲華山駐地,大肆殺戮華山的幼年弟子,卻沒想到華山對內部的防衛更勝外圍城鎮。這般沿路設卡、守衛巡邏、暗哨潛伏的預警措施比之朝廷的軍營也不差了,真不知岳不群怎麼想的,警惕心竟然強烈到反常的地步,恐怕全江湖的武林門派也就華山、黑木崖會這麼做!

  略一思忖,矮個首領便心下一狠,咬牙吩咐道:「跟著我一直衝上去……」

  黑暗中,一行人齊齊施展輕功疾速往上衝,矮個首領一馬當先,將屬下遠遠甩在身後,不一會兒就來到第二道關卡。稍一打量情況,見巡邏隊還未過來,矮個首領悄然潛行著逼近關卡旁的峭壁,耳中便傳入兩股若有若無的輕微呼吸聲,立時判斷出暗哨的方位,猛地閃電般躍到一塊巨大的山巖之上,手中劍鞘向下連點,將來不及反應的兩個暗哨點穴定住!

  忽然,不遠處的盤旋山道上轉過兩隻火把的昏暗光芒,矮個首領一驚,腳下發力輕盈的連躍數步,拉近距離後揚手打出四顆暗青色的棗核型鋼釘。

  只聞兩聲輕微的悶哼,徐徐移動的兩隻火把便即無力的翻轉著下墜,卻被及時趕到的矮個首領先後抓住,隨手插在身旁崖壁的縫隙中。

  這時,落在後邊的三十餘黑衣人才陸陸續續的追上來,矮個首領眉頭緊皺,對手下們輕功很是不滿。但他也知道,他們大多都是些門中年長的旁支弟子,習武資質不佳,武功實在算不上高明,只得作罷。

  一行人抓緊時間繼續向上衝,但剛剛衝到半途,離著第三道關卡還有二十多丈時,下方的第一道關卡處就猛然響起尖銳的破空聲。

  只見一流赤紅的光焰衝上半空,啪的巨大悶響聲中炸開無數紅黃色光點、細焰!

  矮個首領的江湖經驗不差,立時認出那是特製的上乘煙花響箭,多用來傳信示警。此物一出,就表明第一道關卡的巡邏隊發現了暗哨的異常,知道有人闖上華山。矮個首領不禁一急,猛提功力,加速躍向第三道關卡……

  嗤……嗤……

  又是兩道焰火升空,卻是第二道、第三道關卡同樣發現了敵人的蹤跡,接連發出警示。

  受此影響,朝陽峰上各庭院的房間陸續亮起燈火,甚至隱約可見人影衝出。

  此時,矮個首領已經登臨第三道關卡處,卻見山道兩側的石台上已然擁著二三十隻火把,照得刀劍寒光閃閃,守衛人影綽綽。

  矮個首領一咬牙,拔劍飛躍,騰身兩三長高,抖手間劍尖化作數十上百的寒星,轟然罩向前方守衛的頭頂。

  這些守衛只是岳不群師兄弟收降的小幫派打手及江湖流浪刀客,武功著實一般,甚至很多人都未曾練出內力,只會十來招簡單的刀法、劍法。此時面對矮個首領氣勢森寒的劍光,前排的五六人雖然明知不敵,但身後還有許多同伴擁擠,後退不得,便只能咬牙揮舞刀劍迎擊。

  叮叮叮……啊啊!

  一陣細密連響之後便是兩聲慘叫,卻是矮個首領的劍法著實高明,迅捷而狠辣,不僅輕易格開了攻向他的五六把兵刃,還瞬間刺死了其中兩人。

  後面的守衛正在將十多個松油火把扔到周圍,火光映映,山道附近的動靜都已無所遁形,但聽得己方一個照面就死了兩人,不由齊齊驚駭於敵人武功之高。膽怯一生,自然無法統一動作,但見有人衝上前揮刀攻擊矮個首領,有人遠遠的向著矮個首領扔火把,有人愴然後退躲避。

  雖然都未能傷到矮個首領,甚至沒能阻止對方的攻勢,被其再次連殺四五人,但好歹將其阻攔在關卡前。

  片刻後,三十餘黑衣人陸續到達,會同首領一起迅快速擊殺著二三十個華山刀手。但山上庭院裡也盡皆燈火通明,人影瞳瞳,顯然華山所有人都已醒來。特別是距離第三道關卡最近的一處大院,竟迅速集結著人手,數聲呼喊過後,近百人分成三波陸續奔來,緊急馳援關卡值守。

  矮個首領雖然心急攻上山,但山道狹窄,他或許能夠施展上乘輕功躍過,但手下人卻未必能夠跟上,只得加緊擊殺面前的關卡值守。

  數十息後,眾黑衣人解決了值守,剛剛衝過關卡,就見最先增援的華山刀手已經逼近,便繼續揮劍攻上,混戰一觸而發!

  明暗不定的山道上,刀劍撞擊聲、呼喝聲、慘叫聲不絕於耳,血腥味越來越濃,獵獵寒風亦吹之不散……
moro084 發表於 2018-11-6 12:13
第八十二章接連啞火的摧心掌(一)

  連施辣手擊斃身前的兩個刀手,矮個首領抬頭掃視山上情形,卻見陸陸續續還有數十個刀手衝下來,不由大感麻煩。混戰不到一刻鐘,華山的刀手已經傷亡了數十近百人,但刀手們仗著絕對的人數優勢,亂刀齊下也殺死了四五個黑衣人,而其他黑衣人或多或少都負了傷。傷亡比例相差之大令人咋舌,只是岳不群師兄弟收納這些刀手的初衷,就是用他們做些不重要的雜活,乃至當作一次性消耗品,本也沒指望他們能夠戰勝什麼強敵,死多少都不見得心疼。反倒是三十餘個黑衣人都是矮個首領門派裡的中堅力量,在下一代弟子還未完全成長起來之前,每損失一個都是在直接削弱門派的根基。而且,混戰至今,矮個首領還發現,這些刀手並不都是三腳貓功夫,其中約有兩三成是慣於刀頭舔血的亡命之徒,所用的武功招式未必精妙,但卻簡潔狠辣,並且仗著豐富的搏殺經驗,通過以傷換命的手段往往能夠打黑衣人一個措手不及,取得不菲戰果。

  皺了皺眉頭,矮個首領實在沒想到平日華山上聚集了這麼多刀手,單就露了面的都差不多有兩百人了,心中愈發不耐,便對著身旁最近的五六個黑衣人高聲厲喝道:「你們過來,跟著我一齊發暗器!」說罷矮個首領直接掏出一把棗核型鋼釘,抖手打向上方山道上後續來源的刀手們。

  青光閃爍的鋼釘呈鬆散的扇形瞬間席捲而至,刀手們雖然不懼刀刀見血的面對面廝殺,但要應付這等上乘手法釋放的暗器,卻是力有未逮,在一片哀嚎聲中連連伏倒。

  而矮個首領卻又掏出第二把鋼釘,這次他身旁五個黑衣人也跟著掏出鋼釘,幾人齊齊發射,只見漫天青影重重,似狂風呼嘯般罩向仍舊疾衝而來的刀手們。縱然他們大多都有了防備,竭力躲避或揮刀格擋,卻也再次死傷慘重,一時間盡皆心生畏懼,只得遲疑著緩緩上前。

  當然,黑衣人一方並非沒有付出代價,在他們分心發射暗器之時,有兩人便被身旁的刀手趁機砍傷,其中一人還被亂刀分屍。見此,矮個首領看得心中一怒,因暗器大量殺傷對方而生出的些許痛快霎時消散乾淨,正要提劍猛殺,卻聽得山上一聲嬌喝:「……都磨蹭什麼,沒睡醒嗎?給姑奶奶剁了他們!」

  矮個首領抬頭望去,只見一個身姿婀娜的紅衣女子從山壁上縱躍而來,看那輕功身法之高明,比之自家門派的輕功怕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待得那女子帶著四五十個刀手衝到近前,矮個首領一眼就認出了她,還記得三年前的那一天,岳不群一招擊敗他,給予他生平奇恥大辱之時,這漂亮女子就站在岳不群身旁,必是岳不群的親近眷屬無疑!三年未見,這女子除了身姿稍稍豐腴了些,面容竟然絲毫未變,顯是身負上乘道家內功,頗善駐顏。只是,當年只顧著挑釁岳不群,竟然未曾看出這女子同樣武功不俗,確是過於大意,走了眼了。

  「不過……此時也不晚,」眼看紅衣女子拔劍攻來,矮個首領心中冷笑連連,「既然不能立時報復岳不群,倒不妨先在他的親近之人身上討些利息!」旋即同樣揮劍迎擊,招招式式迅捷如風,強勁如松,但又透著絲絲狠厲陰詭,屢屢直奔對方的要害而去!

  紅衣女子正是梅娘,這兩日恰好受寧中則之邀,在山上暫居,每天與寧中則一起習武練劍,同出同寢。今夜二人閒聊到很晚,睡得有些沉,在被關卡值守的響箭驚醒之時,忙不迭穿衣提劍,施展輕功趕來,但掌門所居的真靈院在眾宅院最深處,總比不上離得近的刀手們動作迅速,且嚴格按照平日的訓練計劃及時馳援哨卡。寧中則武功不及她,本來只是稍稍落後,但中途又另有任務,轉而去召集人手去了……

  梅娘自幼修習神照經和連城劍法,內外功皆有不俗成就,也曾行走過江湖,經驗、眼力自是不差。此時面對矮個首領的陰狠攻勢,只覺對方的長劍甫一刺出,便化為重重劍影,劍尖虛實不定,直如無數寒星密密麻麻攢射而來。這種很有暗器風格的劍法,在武林中可謂獨樹一幟,正是傳聞中青城派祖上由「青」字九打、「城」字十八破裡演化而來松風劍法!

  思及三年前的那件事,無需多做試探,梅娘便已肯定,眼前這個蒙面矮冬瓜就是青城派余滄海!

  沒想到有過那次一招敗在岳不群手下的教訓,這余矮子還敢來華山撒野,是窺準岳不群不在,就欺華山沒人了嗎?心中含怒,梅娘出手自然毫不留情,拿手的連城劍法施展開來,劍光暴捲似銀河瀑布,與余滄海以快打快,以攻對攻!

  一時間劍刃交擊的清脆聲響猶如雨落銀盤,連綿不絕。

  數招過後,梅娘驚訝的發現,施展連城劍法這般絕世劍法的自己竟然稍稍處於下風,並且劣勢越來越大!

  其實,似這般劍劍相斫,毫無花巧的硬碰硬,大多是功力更深者佔優,精妙的招式反而作用不大。

  毫無疑問,余滄海服用摧心丹,忍受陽火焚身之痛,甚至走火入魔,險之又險才保住性命,卻還幾乎廢了肝、腎,付出了如此慘重的代價後,相對應的所獲得的回報自然非同一般。以其暴漲到幾乎翻倍的功力,比之三年前的岳不群甚至都稍稍勝出,此時能夠壓制住梅娘亦是意料之中的事。

  畢竟,神照經雖然屬於一等一的絕世武功,精深奧妙,但到底修煉的是純陽真氣,女子體質屬陰,就算修煉神照經無礙,效果也會大打折扣,總比不得男子那般契合,進境飛快。所以,縱然梅娘修習神照經已足足二十年,但要論功力,如今也只不過比一般的一流高手稍稍強些,僅是真氣之精純大有勝出罷了!

  十餘招過後,余滄海的優勢又擴大了些許,但也無力速勝,而周圍的混戰之中,華山的人數優勢已經漸漸發揮威力,將入侵者們分割成或多或少的五六塊,團團圍攻,反之黑衣人們不間斷廝殺至此刻,一身氣力著實消耗不輕,出手的威勢不可避免的開始衰落,傷亡速度大大加快。

  眼見己方局勢不利,余滄海不由心生急切,知道無法以劍法取勝,念頭一轉,不動聲色間將空著的左手收到身後,暗暗積蓄內力,待得掌心暗點浮動,微微震顫,便即趁著二人的長劍再一次相斫的瞬間,閃電般穿掌襲向梅娘面門。

  梅娘見此,瓊鼻哼出一聲不屑的冷笑,早已暗自防備的左掌立時毫不猶豫的迎擊而出。青城派的摧心掌在江湖上可謂大名鼎鼎,梅娘耳聞過不止一次,當然,不是什麼神功無敵的好名聲,而是陰毒狠辣的惡名。而且,梅娘在三年前就見識過余滄海的摧心掌,雖然不聲不響的在岳不群手下吃了鱉,沒能展現出應有的威力。但梅娘頗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的武功差了岳不群老遠,無法像岳不群那般輕描淡寫的化解摧心掌力,也就不得不多留一個心眼。

  彭……

  二人手掌尚未接實,掌風碰撞的悶響便已震得四下樹枝搖曳,積雪簌簌而下,紛紛揚揚之中,二人齊齊後退三步。

  余滄海面色陰沉,看著梅娘的眼神驚疑莫名。左掌收在身後,竟微微顫抖。他清楚的感覺到,在剛剛對掌的那一刻,對方掌上蘊含著一股淳厚陽和之力,不僅牢牢擋住了他那陰寒毒辣的摧心掌力,還隱隱反擊回來幾分勁氣,侵入他掌間的經脈之內。乍一感覺,這勁氣只是略微溫熱,但整隻手掌漲得通紅,手背青筋暴凸,無不清楚的告訴余滄海,這勁氣熾烈異常。好在他功力勝過梅娘一籌,全力運轉摧心掌的陰寒真力,數息之間便化解了這股陽和勁氣,手掌恢復暗淡之色。

  與之相比,梅娘可就沒這麼好受了,此時正娥眉緊蹙的看著自家的左掌心,雖然表面上毫無異常,仍舊瑩白如玉,但掌心經脈內卻有絲絲縷縷的陰毒勁氣如附骨之疽般盤桓不去,縱然梅娘的神照經真氣精純非常,祛除起來卻也十分緩慢,足足用了十多息才完全清除乾淨。

  本來依照神照經修煉出的純陽真氣,最是克制摧心掌這等陰毒內勁,甚至功力深厚者,還能在雙方掌力相觸的一瞬間就將對方的陰毒掌力狠狠反彈回去,使其自食苦果。但梅娘的功力到底差了余滄海一籌,連完全防住摧心掌力都做不到,更遑論反彈?剛剛只不過是仗著神照經內力的精純大大勝過余滄海的青玄勁,稍稍破開余滄海掌間的真氣,侵過去幾縷神照經真氣罷了!

  志在必得的摧心掌出乎意料的失效,余滄海面色冷峻,正要繼續出劍,以求盡快拿下梅娘,卻不防身側傳來兩聲慘呼。他扭頭看去,正好見到手下的兩個黑衣人被亂刀砍倒在地,不由心下一抽。再略一掃視四周,便發現三十餘手下已經傷亡了三分之一,情勢愈發不妙。

  就在此時,山上傳來三聲淒厲的口哨:「嗚……嗚……嗚!」似是某種信號。

  余滄海稍稍一愣間,百多個華山刀手卻是毫不猶豫的收刀罷鬥,潮水般向著山上退去。

  見此,雖然不清楚華山派搞什麼妖蛾子,竟然放棄了佔據上風的優勢,但一眾黑衣人還是本能的匯聚到余滄海周圍,結成圓陣,持劍戒備。

  唰……吱吱吱……

  弓弦張開的緊繃聲齊齊響起,余滄海望著山上的眼神狠狠一縮,只見剛剛後退著的刀手們身後猛地閃出五六十個弓箭手,個個張弓搭箭,居高臨下的對準了他們。

  弓如滿月,箭似寒星,一時間眾黑衣人面色大變,雖然隱藏在面巾下,不曾在對方面前露了怯,但眼中卻或多或少顯出絲絲忌憚之色。

  江湖有言,武功再高,也怕寸鐵!說的就是弓箭、弩矢,萬箭齊發之下,即使有達摩、掃地僧、張三豐那般超凡脫俗的絕世武功,也只能黯然飲恨。當然,必須得是訓練有素的軍隊列好陣勢,以強弓勁弩齊射才行,否則箭矢準頭不好、勁道不足或是參差不齊,短時間內可就奈何不得真正的武功高手而被其施展輕功逃離箭矢覆蓋範圍。

  以余滄海今時今日的功力,已然不懼數十個普通弓箭手的齊射,只需全力施展無影幻腳,自可迅速逃脫,但他手下的一眾黑衣人卻是不行。

  余滄海心知,弓箭手們居高臨下,佔據地利,山道又狹隘崎嶇,不利於他們退走,只要對方一兩輪齊射,他手下的黑衣人很可能就得倒下一大半……
moro084 發表於 2018-11-6 12:13
第八十三章接連啞火的摧心掌(二)

  緊張的對峙中,余滄海不動聲色的打量著周圍的情況,同時念頭急轉,思索著全身而退之策。

  毫無疑問,此行大肆破壞華山根基的任務已經夭折,還反被華山鉗制於此,只是沒有岳不群師兄弟坐鎮,華山缺乏能夠壓制余滄海的高手,若他只求自保,便可輕易退走,但若要保全手下眾人,卻是力有未逮。

  忽然,余滄海的目光在掃過梅娘時稍稍一頓,原來不知何時,梅娘身邊竟多了一個白衣麗人。

  兩長余高的斷崖邊,兩女妍然玉立,白衣紅裙隨著習習山風輕輕搖曳,端莊與嫵媚,溫柔與冷艷,當真是春花秋色,各有風情,幾乎讓人忽略了簇擁著的一眾殺氣騰騰的弓箭手。

  畢竟苦心調查過華山的虛實,因而余滄海一眼便認出了,那白衣麗人正是岳不群的妻子寧中則。若論武功,余滄海料想她不及那個紅衣女子,但論在華山的地位,此時掌門岳不群不在,寧中則身為掌門夫人,已是當之無愧的最高首腦。

  見對方遲遲不曾發動,余滄海正欲開口拖延,卻又眼珠一轉,計上心來,便仍舊沉默屹立。

  梅娘掃視了一眼左右,刀手們已經重整旗鼓,伏在弓箭手們身後,準備隨時緊跟著箭矢衝下去。滿意的點點頭,梅娘對寧中則耳語幾句,但寧中則卻輕輕搖頭反對。

  按照梅娘的想法,別管是什麼人,只要膽敢襲擊華山,就先擒下來再說,至於什麼華山與青城派同屬武林正道云云,都是虛的,沒必要太當回事……

  但寧中則卻心有顧慮,畢竟此時華山沒把握留下余滄海,若是僅僅將其手下屠戮一空,怕是沒什麼作用,而一旦余滄海逃脫之後,必然怨憤更甚,以其心性之險,武功之高,很可能會再次潛行回來,對華山上下施以暗殺、下毒等等卑劣手段,恐怕華山亦防不勝防,更無可奈何!

  看著黑衣人周圍躺滿華山刀手的屍體,鮮血浸著山道流淌,寧中則眼中閃過絲絲怒氣,沉聲問道:「余觀主若要與我華山不死不休,就不怕招致滅門之禍,斷了青城道統?」

  余滄海如今騎虎難下,好在臉皮夠厚,聞言嘿嘿一笑,恨恨答道:「我等皆是日月神教任教主麾下無名小卒,今夜來此,乃是奉了任教主鈞令,了結我聖教與華山的百年宿怨,倒也不屑冒充青城派的名號!」余滄海心想,自己等人蒙著面,又抵死不承認是青城派的人,只要回了蜀中,華山沒有實質性的證據,大肆攻打青城山就是師出無名,量岳不群也不敢公然破壞武林正道的秩序!

  聞言,梅娘氣得柳眉倒豎,想要指責對方使用青城派的成名武功松風劍法、摧心掌,以及獨門暗器青蜂釘,還敢否認不是青城派的人?但卻被寧中則止住,她很清楚,武功和兵器的特性算不得「真憑實據」,過了今日,青城派完全可以矢口否認,而她和梅娘的武功都不及矮個首領,沒能掀開他的面巾,就算明知他是余滄海,也不能以武林正道之名公開審判青城派襲擊華山的罪行。暗暗思忖著,寧中則正欲開口,卻見余滄海忽然抖手打出一蓬青影,耳邊亦響起梅娘的驚呼:「小心!」

  既然敢在寧中則分心之際出手,余滄海自然不會沒有準備,但見周圍的黑衣人們跟著他紛紛揚手,便是漫天青光罩向崖上的一眾弓箭手,而余滄海也拔身而起,緊隨著暗器暴雨躍向寧中則、梅娘二人。

  寧中則、梅娘正在揮劍抵擋青蜂釘,卻見余滄海身形已經騰空三丈餘高,居高臨下對著斷崖上的她們揮出一道劍氣。無奈之下,二女根本顧不得開口,就各向一邊全力躲閃開來。

  面對漫天暗器,弓箭手們沒有接到命令,紛紛各自為戰,有的揮舞著長弓格擋暗器,有的不顧受傷之危,毫不猶豫的對著黑衣人們射出箭矢,也有反應遲鈍的,愣然間便被暗器射倒,大聲哀嚎著……

  黑衣人們似是早已得到余滄海的授意,在暗器脫手後,立即轉身向著山下奔去。但在弓箭手們稀稀拉拉的十多支箭矢攢射之下,也有三人倒地不起……

  嗖……唰唰……啊啊!

  劍氣森然激射,劃破重重雪泥,寧中則、梅娘能夠及時避開,但其後的弓箭手、刀手可就沒有二女這般身手,有兩人先後被正面擊中,立時慘遭分屍,血霧紛揚。

  余滄海施展無影幻腳的輕功身法,凌空一個翻轉,就落在二女之前所站的位置。此時二女已經齊齊返身出劍直刺而來,無需言語便已達成默契的夾擊。

  余滄海嘿然不屑,持劍的右手長袖抖動,竟從中飛出一匹麻白絹布,受勁風鼓蕩寬大,圈圈翻捲著疾射梅娘,同時左掌徐徐擊出,途中掌影重重,迅速由淡轉濃,黑芒隱現,便是一波暗淡掌力排空擊向寧中則。

  白布席捲而來,梅娘視線受阻,只得揮劍劈斬,欲要破開白布,但又忽然看見白布上有些條紋狀的勒痕,不禁面色一變,連忙震動手腕,施展出連城劍法中的一招疾速回防的劍式「千樹萬樹梨花開」,將長劍抖成朵朵銀芒劍花,團團擋在身前。

  嗤……

  白布卷及鋒銳劍光,本應片片碎裂,但卻僅是稍有撕裂,詭異的保持著連續,還傳出鋼鐵不斷碰撞時的連綿鏗鏘聲。瞬息之後,白布被劍光彈回,或大或小的裂縫間隱約露出一節節暗淡的鐵索……

  與此同時,另一邊的寧中則眼看摧心掌力隔空擊來,自知不敵,有心躲避,但她本是以一式白虹貫日前衝疾刺,兩速相加,瞬息間便堪堪臨近,掌力尚未及身,勁風已吹得她青絲飛揚。明知躲無可躲,寧中則卻仍自神情堅定,將長劍注滿內力,豎在身前試圖抵擋。

  見此,余滄海眼中不屑更甚,心下冷笑,若是摧心掌這般容易抵擋,怎當得青城絕學?腦海中已是浮現出寧中則碎心而亡,岳不群撫屍痛哭的悲情場景,不由地心懷大暢,痛快不已……

  嗖……

  卻不防斜刺裡一道灰光突兀的閃現,破空聲細微至若有若無,眨眼間便已射到二人中間,竟搶在寧中則之前迎住摧心掌力。

  噗……呼嘩……

  一聲輕微的洩氣聲中,余滄海驚駭的看見,自家引以為傲的摧心掌力,竟被一顆小石子破開最中心的勁氣匯聚的無形節點,霎時化作一陣勁風散開,吹得寧中則衣衫獵獵。

  二人眼中驚疑莫名,不約而同的望向小石子射來的方向。

  目光透過濃濃夜色,卻只見到遠處山崖間垂懸的一片若隱若現的茂密松柏樹冠,其上似有積雪皚皚……

  「唉……」

  但山風中隱隱飄來的一聲滄桑歎息,卻讓二人知道,剛剛並非錯覺,只是出手之人已然隱沒無蹤!

  余滄海似是忽然想到什麼,渾身一個激靈,隨即毫不猶豫的轉身躍下斷崖,竭力施展輕功直奔山下而去。

  寧中則看了看余滄海的背影,又扭頭望向神秘的出手之人之前所在的松柏林,神情愣愣然若有所思,而梅娘見余滄海逃走,又追之不及,便用劍挑起他倉促間拋下的白布鐵索,饒有興致的查看起來。

  山道上,黑衣人們竭力奔逃著,但離開了火把的光亮範圍,便被黑暗深沉的夜幕重新吞噬,就算還能借助積雪的暗淡螢光,速度也不可避免的大受影響。值得慶幸的是,華山的刀手們武功更差,受到夜色迷茫的影響比他們更大,也就不可能追擊他們。而余滄海的武功比他們高出甚多,片刻後便追上了他們,引著眾人疾速縱躍下山。

  其實余滄海很清楚,剛剛救了寧中則的神秘高手既然能夠後發先至,以一枚小石子便輕而易舉的擊破他的摧心掌力,如此武功若要取他性命,自是易如反掌,而那人對他逃走無動於衷,想來是瞧不上他,懶得理他。儘管對於此行功敗垂成非常不甘,但余滄海對於那人的鄙視不僅未有憤怒,反而慶幸不已,只因那人十有八九便是華山劍宗的風清揚,數年前還威震大江南北的不世高手,一代武林奇人!

  一想到風清揚這個名字,余滄海不由地想起了自己的師傅長青子,想起了師傅的生平最大遺憾,那就是曾今敗在林遠圖的七十二路辟邪劍法之下,但是師傅也曾說過,他年輕時有信心對決林遠圖,但年長後明明武功更高,卻沒有勇氣去邀戰風清揚!

  雖然明知風清揚不會對自己出手,但余滄海一想到對方就在山上,很可能正在俯視著自己,就膽戰心驚,背心直冒冷汗。沒辦法,風清揚的劍術高深莫測已極,與自己等人根本不在一個等級,甚至就連武林絕頂的少林方正、武當沖虛也只能望其項背!

  須臾之後,余滄海衝出了華山的第一道關卡,依然沒有任何刀手前來阻攔或追擊。剛剛鬆了口氣,余滄海卻忽然看見下方的山道轉角處閃出了三五支火把,竟有人深夜上山?

  心中疑惑著,雙方漸漸臨近,余滄海只見一個鬍子拉碴的滄桑中年坐在滑竿上,由兩個勁裝壯漢抬著匆匆上山,前後各有一個壯漢舉著火把,而他們明明也看見山道上一身黑衣的余滄海眾人,提刀持劍,非是良人,卻沒有絲毫止步的意思。明白對方來者不善,余滄海不由凝神聚氣,暗暗戒備著。

  呼哧……

  眼看雙方就要相遇,那滑竿上的中年果真毫無徵兆的雙掌齊發,施展劈空掌力遙擊余滄海及其身邊的黑衣人。
moro084 發表於 2018-11-6 12:13
第八十四章接連啞火的摧心掌(三)

  余滄海只覺勁風撲面,一波陽剛雄渾的掌力洶湧而來。

  心下不由暗暗吃驚,不知華山附近哪裡來的這等功力深厚的高手。當然,他自忖若要硬接,也能接下這波掌力,但勢必被堵在山道上,有違他盡快脫離華山視線的初衷。於是,早已蓄力的無影幻腳使出,余滄海一躍而起,避開了雄渾掌力,任由身旁的兩個手下被擊得噴血慘叫倒地,而他身在半空又一個鷂子翻身,頭上腳下的雙掌凝聚摧心掌力,狠狠壓向滑竿上那中年的上身。

  那中年也不躲閃,而是飛快的變換掌勢,化作雙拳,氣勢凝重的向上迎擊。

  呼……

  拳掌勁風對碰而散,眼看就要相接,卻不防那中年雙手的拳頭忽然一晃,一手仍是拳頭,但卻幻出重重拳影,虛實莫辨;而另一手則驀地化作爪勢,犀利勁氣透指而出,竟閃電般加速,超出拳頭率先迎近余滄海的一隻手掌。

  本來中年半途變招之時,余滄海就心知不妙,但他自忖未有準備,倉促間已是變招不及,而且身在半空,不能靈活躲閃,只得硬著頭皮加重摧心掌力。

  嗤……

  掌、爪相接,余滄海只覺對方的犀利爪勁瞬間變撕破了自家的摧心掌力,雖然也被摧心掌力抵消了一部分,但剩餘的爪勁卻是毫不停頓的衝入他的手掌間,順著經脈飛快的蔓延至手臂才被他自身的內力抵擋化解,只是這眨眼間他的半條臂膀就已酸麻無力。

  余滄海臉色驚變,這股內勁,純厚陽和,竟與剛剛那個紅衣女子的內功如出一轍,只是這中年的功力更為深厚,沛然難當!

  不僅如此,這一爪還將余滄海的身形擊得一偏,使其另一手的摧心掌力隨之偏了稍許,效果自然大減,雖然仍舊勉力擊中對方的拳頭,也只是與對方拳頭上虛有其表的拳勁相互抵消罷了!

  啪啦……

  一招硬碰,勁風嘩然鼓蕩,余滄海身形被反彈的上升,而中年亦被擊得向下一矮,身下的竹木滑竿不堪重負,轟然裂開。

  眼看中年就要隨著斷裂的竹竿墜地,他卻恨恨的一咬牙,猛地一掌擊在地上。彭的一聲,藉著反彈的力道身形飛速上升,另一手再次擊出爪勢,直衝正在下落的余滄海而來。

  此時余滄海已經借力調整身形,見到中年佔了便宜竟還不依不饒,心下惱怒,就順勢施展出無影幻腳,雙腿連連踢出重重幻影,勁風勃勃繚繞,踹向中年的手爪。

  中年不屑冷笑,手臂抖動間,雙手一先一後,爪影重重,破空呼嘯,凌空與余滄海的腿影飛快的以攻對攻,連連拆招。

  砰砰……啪啪……

  比起之前的硬碰硬,這次顯然是招式的巧妙變化上的比拚。但讓余滄海大感意外的是,僅僅兩次交擊之後,他的腿法就就完全落在下風,跟不上對方爪勢的節奏。待得到了第七次交擊後,余滄海忽覺左腳腳踝一疼,已被對方的手爪擊中,跟著小腿一緊,卻是被對方抓住了,緊接著一股渾然大力湧入腿上經脈,整個左腿霎時失去知覺。

  一上一下的二人在空中無處借力,此時已然開始一齊下墜。

  余滄海心下大駭,右腳毫不猶豫的連連踢向對方的手腕,但中年同樣還有一隻手空著,仍舊以那精妙的爪法從容應對。

  眼看即將落地,中年抓住余滄海的小腿的手臂猛一使力,二人的身形立時調換一個位置,變成了余滄海在下,並且馬上就要後頸著地。

  無奈之下,余滄海只得雙手下稱,擊在地上卸去二人下墜的力道,同時借力旋轉身體,試圖打亂中年的身形,甩開對方。

  但中年既然敢將余滄海換到身下,自然早有準備,此時更是趁著余滄海分心於手上使勁,右腳腿法稍稍變緩之際,忽地變爪為拳,迅猛無比的一拳擊在余滄海右腿小腿上。

  卡嚓……

  清脆的骨折聲響起,余滄海只覺劇痛鑽心,額頭冷汗瀅瀅,卻死死的咬牙騰手發出一記摧心掌力,隔空劈向中年面門。

  啵……

  中年出拳接下這一掌,勁氣四溢中二人被反震的大力向著相反的方向拉扯,中年抓著余滄海小腿的手指不由自主的向後滑動,在其上捏出五道深深的血槽後,不甘的脫離了余滄海的腿腳。

  余滄海側著身子狠狠摔在地上,想要站起,但兩腿都痛得失了只覺,不由心下驚惶,隨即看向周圍被這一通激烈交手驚呆了的手下眾人,大喝道:「快帶我走!」

  此時中年已經又一次出掌擊在地上借力,朝著余滄海騰空撲擊而來。

  至此,余滄海才發現對方雖有雙腿,卻是個殘廢,若是一開始就發現這一點,中年功力雖強,但行動不便,只要避開硬碰硬,也不一定能夠傷得了他,只是此時他的雙腿重傷之下也失了作用,卻已絕非中年的對手。

  幸好余滄海的手下已經反應過來,左近奔出兩人來抬余滄海,另外的五六個黑衣人齊齊撲向中年,為他們爭取時間。

  中年無奈揮出劈空掌力,擊得撲向他的黑衣人吐血倒飛,但他騰空的身形也不由地頓了一頓,無力繼續撲擊,只能看著余滄海被抬起,在一眾黑衣人的簇擁中片刻間就消失在夜幕中。

  中年盤坐在一方山巖上,看了看山道上七個喪命在他掌下的黑衣人屍首,臉色恨恨,吩咐下人道:「還愣著幹什麼!……快背我上山!」

  幾個壯漢似是練過些許外門功夫,身材高大,氣力不弱,其中一個麻利的背起中年,健步如飛的奔向山上。

  熊熊篝火照亮了周圍一大片地方。

  老遠就看見一位紅衣女子在指揮著華山的刀手們打掃戰場,中年不由臉色一鬆,自言自語道:「還好梅娘沒事……哼!岳不群那小子真是廢物,竟給人打上門來……」

  梅娘這時也看見了舅舅,猜測舅舅定是看見山上混戰時的沖天火光,明白華山出事了,擔心自己的安危,才會急急的趕上山來,不由心下溫暖,笑著道:「舅舅來晚了,沒看見剛剛我的連城劍法大發神威……」

  「真的?……」中年失笑,搖頭道:「剛剛那個矮冬瓜的摧心掌功力不弱,你當真打得過他?」

  梅娘笑容一滯,又感興趣的問道:「舅舅你遇到他們了,有沒有交手?」

  中年得意道:「那矮冬瓜連中我的大力鷹爪和無影神拳,廢了兩條腿!」

  「不愧是舅舅!」梅娘眉頭一挑,轉身喊過正在處理屍首的吳全禮道:「余矮子重傷不起,快去傳令給關中各個分舵駐地的人手,讓他們沿路追殺余矮子一行,可不能讓他們順順當當的回了青城!」

  看著吳全禮毫不猶豫的應聲而去,中年滿意的點點頭,暗暗思忖道,看來岳不群沒有輕慢梅娘,還沒入門就能夠支使華山的勢力!

  天亮後,從華陰城開始,華山在關中的各個駐地的外圍勢力迅速行動起來,嚴密排查任何外地口音的江湖客,連帶著肅清各個勢力潛伏在華山的據點、暗探。

  一時間關中武林雞飛狗跳,閒散江湖人士唯恐避之不及,被華山旗下的人手抓去頂缸,當作勾結邪魔外道圖謀華山的奸細。特別是,這些華山外圍人手的來源亂七八糟,有各地衙門的捕快,擅於追蹤搜查;也有一些走江湖的巫醫郎中,擅於下藥用毒;更有小偷、刺客,擅於騷擾偷襲。在他們一波接一波不擇手段的緊密追殺下,余滄海一行人自然苦不堪言,損失慘重。

  其間,有一夥從河南方向神秘潛伏過來的江洋大盜,還未靠近華山就被外圍探子們拆穿,召集人手團團圍攻,硬生生將其剿滅,只剩兩個武功高強的首領狼狽逃回了河南……

  數日後,岳不群師兄弟一行人回返,剛剛踏入關中境內,就接到余滄海帶人夜襲華山反被挫敗,近乎全軍覆沒逃回蜀中的消息。

  以岳不群、封不平二人的養氣功夫,也不禁勃然大怒,於不明、成不憂更是揚言要直接殺到蜀中,滅了青城滿門。冷靜下來後,眾人商議許久,因開春就要集結人手,對戰魔教,如今就得開始早做準備,無暇前往蜀中追殺余滄海,最終還是暫且作罷,只等以後再說。

  匆匆趕回華山,岳不群看到寧中則、梅娘二女毫髮無損,不由放下心來。至於死了近百刀手,岳不群並不放在心上,只是吩咐封不平負責處理善後撫恤事宜。畢竟在他看來,華山的根基是他們師兄弟幾人,華山的未來也是在年幼的弟子們身上,而那些收服、聘用而來的刀手,不過是些過度時期的炮灰,僅需平日裡注意恩威並施,牢牢掌控住他們就好……

  有感於此次事件中華山情報機構的失職,竟讓青城派無聲無息的潛伏至華山,而麾下的探子們毫無所覺!岳不群每日練功之餘,就是抓緊整改各地的暗探機構。特別是,考慮到余滄海此行是不走官道城鎮,專挑荒僻之地,一路餐風露宿,才能夠悄然潛伏而來。岳不群下令,關中各處情報點要迅速將眼線從城鎮擴展至鄉村,嚴密佈控一切外來的可疑人物……

  也因此,直到臨近年關,華山受襲事件的餘波才完全平息下來,眾人開始準備慶祝年節的事物。

  當然,此間唯一讓岳不群較為舒心的是,梅娘舅舅竟主動暗示,讓他擇日迎娶梅娘入門……
moro084 發表於 2018-11-6 12:13
第八十五章五嶽劍法(一)

  春雷炸響,萬物復甦。

  山巔朝陽台的冰雪仍未消融,岳不群依然風雨無阻的來此練劍。

  一片白茫茫之中,但見一道青色身影騰挪飛躍,清靈迅捷,週身一縷銀芒乍隱乍現,繚繞翻飛,卻無淒厲劍嘯。招招式式看似飄逸峻秀,實則殺機內斂,暗合奇、險之道,正是華山上乘劍法中的希夷劍法。

  華山諸劍法,除去基礎劍法,其餘的上乘劍法中,若論威力宏大,浩蕩無匹,則屬朝陽一氣劍,初習時憑借胸中一口陽剛無畏之意氣催動,便能夠發揮出莫大威力;若論變化無端,奇詭莫測,則屬鐵針劍式,以深厚的混元真氣催動,便可使長劍曲直變換,劍招剛柔相濟,犀利狠辣;若論防守無漏,正氣浩然,則屬養吾劍法,持之以恆的練習更能調養身心,精純氣血;若論迅捷如風,攻勢凌厲,則屬狂風快劍,最擅以快打快,以攻對攻,迫敵不得不守,不得不敗;若論招數繁複,輕靈多變,則屬玉女劍法,對上各家各派劍法,總有應對之方;若論殺伐凌厲,迅猛狠辣,則屬奪命連環三仙劍及太岳三青峰,乃是出其不意,殺敵制勝的絕招……

  但是,若論精微奧妙,理念高深,劍意玄奇,則當屬希夷劍法,堪稱從秦漢時代至今千年歲月的關中劍術體系與博大精深的道門氣功義理的最佳結合,乃是華山劍法中提綱挈領之傳承正統。歷代以來,華山弟子們在此劍法上的成就,也往往被視為其劍術造詣的深淺。特別是,當氣宗掌門運用紫霞神功,催動以氣御劍之法,使出這套虛實變幻、正奇相合的劍法,更是威力無窮,變幻莫測。

  此前,岳不群自忖,以他目前的功力,對其它劍法之精熟已然到了極處,不得寸進,而在希夷劍法上的造詣雖然不差,卻也並非進無可進,只是一直不得其法。直到去歲,於嵩山會盟上與左冷禪一戰,在招招式式驚險莫名的壓力下,竟首次酣暢淋漓的施展出了希夷劍法,不知不覺間於此劍法上的修為大進。會盟結束後,岳不群受左冷禪特意挽留的三天裡,頻頻與其切磋武功,相互探討,二人無論劍法拳腳還是內功皆是大有進步。回山後,岳不群就算再忙,也從未間斷過劍術修煉,直到今日,這希夷劍法終於大成,堪堪臻至若隱若現境界的極限。至於更上一層的若有若無之境,確非岳不群目前的功力所能窺測……

  許久之後,岳不群緩緩收劍而立,吐故納新,平復真氣。目光卻躍過重重雲霧,望著南峰思過崖的方向,閃爍著莫名深意。

  入夜,岳不群讓寧中則先去安睡,自己則獨自在書房打坐練功。直到所有庭院的燈火都熄滅已久,岳不群才提上長劍,悄悄潛出真靈園,避開值守的刀手,施展爐火純青的金雁功從懸崖峭壁上飛躍而下,出了朝陽峰,直奔山腳一處密林中若隱若現的篝火亮光之處。

  篝火邊圍坐著四個勁裝漢子,皆是三四十歲年紀,發覺有人影靠近,立即起身戒備,但見得是岳不群之後,才神情稍鬆,齊齊單膝跪地道:「參見主公……」聽口音偏向閩浙一帶方言,與關中之語頗有差異,若非岳不群關照過華山的眼線,他們四個根本到不了華山腳下。

  「嗯!」岳不群微微頜首,也不讓四人起身,直接開口問道:「你們在福建潛伏許久,可曾聽聞福田少林寺近來有何異動?」

  左首一人低頭答道:「回稟主公,去年福田少林寺有兩個高手神秘失蹤,疑似被人暗害,寺中武僧曾多方尋找,卻一無所獲,已經放棄了……其餘便是武僧們平日裡清除殘餘倭寇、抵擋日月神教麾下勢力侵蝕的小事情!」

  聞此,岳不群默默點頭,心中清楚,他把兩個武僧高手和那個忍者的屍體一起綁上石塊,沉入了大海,福田少林寺除非運氣逆天,否則根本不可能發現蹤跡。倒是眼前這四個東瀛武士,原本只是一時興起,隨手收服,留作暗子,沒指望他們能夠有什麼大用,但如今想來,他們四個大事做不了,卻可以用來做些自己和華山想做而又不方便去做的骯髒事!

  想了想,岳不群吩咐道:「青城派掌門余滄海去年受了重傷,武功不復當初,你們去青城山探查一番,若有機會,就盜取青城派的武功秘籍,若無機會,便去峨嵋派探查一番……」

  蜀中武林,以青城、峨嵋為首,二派歷來既有競爭,也有合作,關係時好時差,而華山若想對付青城派,不得不顧慮峨嵋派的影響。短時間內,岳不群及華山無暇顧及蜀中,但也不妨先讓人暗中探查青城、峨嵋的虛實。

  與四個東瀛人接頭完畢,岳不群悄然回返,卻並未原路回到東峰朝陽峰,而是直奔南峰思過崖而去。經過一個破舊的廟觀時,還順手取了兩個松油火把。

  一路全力施展金雁功,身如青影,風馳電掣,岳不群不多時就登上思過崖,躍進了一個寬闊的山洞,正是當年五嶽劍派高手約戰魔教十大長老之地。

  點燃火把,插在入口處,岳不群就著昏黃的亮光查看起洞內情景。

  入目儘是黯淡的灰黃巖壁,處處凸凹,平凡無奇,實在分不清魔教十長老葬身之洞在哪處石壁之後。

  不過,岳不群既然來此,自然早有考慮。略一掃視方位,岳不群便提起五成功力,運轉紫霞神功,面上紫氣微現,耳目立時聰敏異常,忽地躍身而起,身形凌空翻轉。

  鏗鏘……

  輕微的劍鳴聲中,半空一道寒光驟現,旋即一化十,十化百,瞬息間只見無數劍光團團裹著岳不群的身形。

  嗖……嗤!

  一道淡紫劍氣從凜冽劍光中飆射而出,閃電般劃過巖壁,留下寸許深的狹長劍痕……

  似是開了閘的洪水,連綿不絕的劍氣隨之狂飆亂射,嗖……嗖嗖……嗖嗖嗖……

  但見洞壁上到處碎石塵土飛濺,眨眼間一道接一道的劍痕飛快出現。劍光外淒厲的勁風呼嘯迴盪,卻又狠狠的翻捲著甩開落下的塵土!

  片刻之後,劍光驟斂,現出岳不群的身形,緩緩飄落而下。

  緊緊盯著一處石壁上的三道劍痕,卻見它們比之別處的劍痕更深半寸。

  岳不群不由洒然一笑,揮袖掃開飄揚的灰塵,邁步走向那處石壁。

  鏗鏘!唰唰……

  銀光乍現,隨著一個漂亮的十字銀芒閃過,兩道犀利凝實的交叉劍氣疾射而出。

  嗖……嗤!

  劍氣斜斜切入石壁,卻似一觸即破,隱沒無蹤,但石壁上已再添兩道深深的切痕。

  卡卡……

  石壁嗡嗡顫響,忽地從五道劍痕蔓延出數道裂紋,並越來越大,直至轟隆一聲垮掉。

  帶著濃重霉味兒的穢氣隨著灰塵逸散開來,岳不群不由捂鼻後退。

  岳不群返身出了山洞,收拾了些許松枝木柴,靜靜等待著洞內的空氣自然流通。直到小半個時辰之後,才夾著木柴,舉著火把邁步進洞。

  狹長的過道後,洞室驟闊,地面平整,幾可容納千人。

  骨骼腐朽散落的磷粉在火光的照射下隱隱泛光,地上每隔一段距離就躺著一具灰白的骷髏,旁邊的兵刃有的早已銹蝕不堪,有的卻還鋒利無比,顯然非是凡品。

  岳不群知道,他們就是當年的魔教十大長老,皆是智勇雙絕、縱橫一時的人中之傑。但成王敗寇,馬後炮亦是多說無益,岳不群並不放在心上,對於那些「五嶽劍派,無恥下流,比武不勝,暗算害人……」等等罵人文字僅僅掃視了一眼,便將注意力集中到四周的石壁上。

  但見其上密密麻麻刻著無數圖形,深逾寸許,蒼勁有力,但卻線條簡單,僅大致看出乃是人在施展武功招式的樣子,若要深究詳細,還需依著圖畫上人物的動作姿形推測。

  岳不群也不急著細看,而是先舉著火把在洞內繞行一周,尋到刻著「張乘雲張乘風盡破華山劍法」的字跡處,在地上放下松柴,以火把點燃,聚起大堆篝火。這才就著熊熊火光,細細觀看其上圖形,揣摩武功招式。

  這石壁上刻的華山劍法果真比岳不群十多年來所學的要更精深廣博,也更多更全,應是五六十年前的華山正宗劍術無疑。但是,若要說修習這些更全面的劍法一定能夠比修習如今華山流傳的劍法的成就要高,卻也不盡然。畢竟,在劍法招式的數量和變化繁複到一定程度之後,招數多一些或少一些,影響都不大,而華山劍法源遠流長,招數何其繁多,其中很多招式可以舉一反三,相互演化,確有較大的相似性,甚至可以說是有些重複了。對於學習者來說,兩種或兩種以上的相似劍法招數,只需選則其中一種合適自身的深入學習,其它的用來開闊思路、增添可變性即可!

  岳不群將自身所學劍招,與石壁上所刻的招式一一對照,尋出相互之間的差異,再細細揣摩劍招為何會有變化,哪種更適合自身,哪種變化多餘,哪種變化破綻更小……

  如此看完一整套劍法,岳不群才又轉而去看張乘雲、張乘風二人的破解之法,對這些古怪招式中暗含的種種變化、種種後著同樣細細揣摩,參悟其中暗含的魔教武功精髓義理,之後才思考以此破解華山劍法的可行性。

  只是,這般古怪招數雖然蘊含諸多上乘武功之精華,於岳不群的武學見識大有裨益,但畢竟是專門針對於一招一式劍法的死板破解,連接起來可就不怎麼順暢,更不成一套系統的武功。最關鍵的是,似這般一招一式生搬硬套的施展劍法去攻擊敵人只是初學者的幼稚行為,而高手之間的比武決勝首重隨機應變。大多高手甫一看見對方的招式能夠破解自己所使的劍招,自然就會立即半途變招,但變招並非只是使出劍招的後著變化或順著某種劍法套路使下去,而是根據對方此時的招式,下意識的變化為一招自己習練純熟的劍法直擊對方招式的破綻或薄弱點,若對方同樣能夠及時變招,再次使出能夠破解自己劍招的招式,則自己亦隨之再次變招……

  如此這般,用風清揚教導令狐沖的話,就是「劍術之道,講究行雲流水,任意所至」,較量的就是雙方的對招式熟極而流的程度和隨機應變的能力,一旦其中一方急切間無有破解對方武功的最佳招式或是變招更不上對手的節奏,自然便會落入下風,甚至一招敗北。

  岳不群清楚的記得,原著中風清揚曾言:「學招時要活學,使招要活使。倘若拘泥不化,便練熟了幾千萬手絕招,遇上了真正高手,終究還是給人家破得乾乾淨淨……」所以,平日裡參悟劍法,岳不群但求招招式式變化自如,銜接自然,漸漸化去學招時的斧鑿痕跡。

  而今,看得石壁上兩個魔教長老所書開頭部分,那破解華山基本劍法的棍棒招式,岳不群不禁並指如劍,依圖比劃起華山基礎劍法來。腦中幻想著,若是有一個功力和自己相若之人,持棍施展圖中招式,與自己交手時,雙方有可能的招數變化……

  熊熊火光之旁,岳不群身形電閃,騰挪縱躍,右手劍指變幻不定,乍一看來來回回就是十數招華山基礎劍法,但細細觀摩,卻發現同一式劍招,先後兩次施展出來,或是方位角度,或是劍速步伐,僅是稍稍變化,出擊效果便立時不同,而且下一招更是無有成規,只在基礎劍法的其它劍招間隨意變化,但所走方位,所攻位置,無不恰恰卡住敵人破解上一招後兼顧不及之處……

  一刻鐘後,岳不群停下身形,看著石壁上破解華山基礎劍法的招式,搖頭失笑道:「以我的劍術造詣,就算初次面臨這般怪招,也只需一刻鐘就能夠克敵制勝……若是多接觸兩次,恐怕只需針對性的三五招就能完勝!」同時心裡暗暗鄙視,難怪風清揚說魔教十大長老未曾窺得上乘武學之門,不知招數是死的,發招之人卻是活的,死招數破得再妙,遇上了活招數,免不了縛手縛腳,只有任人屠戮。

  這般僅僅破了死招還大言不慚之舉,想來也只能嚇唬一下見識狹隘、劍理不精的初學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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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五嶽劍法(二)

  接下來,岳不群一一揣摩石壁上那些所謂破解朝陽一氣劍、狂風快劍、鐵針劍式、養吾劍法、玉女劍法及希夷劍法等華山上乘劍法的招數,只覺得隨著劍招愈發精微奧妙,其破解招數亦愈發精奇。偶有些出其不意之招,乍看似是古怪非常,甚至大異正派武學常理,但反覆琢磨之後,卻又發現其暗含某種別具一格的上乘武學義理。岳不群隱隱明悟,此乃張乘雲、張乘風二人畢生武功和智慧的最高結晶,亦是魔教正統武學之精髓。

  其實,日月神教的武功與明教一脈相承,而明教歷史悠久,最初的武功源自波斯明教,其中以鎮教神功《乾坤大挪移》為首,皆迥異於中土武學。後來明教先後活躍於西域和中土,或是在二者之間流竄,頻繁吸納西域和中土的武林人士及其武學理念,武功路數自是合三家之長,乃至最後牢牢扎根於中土,延續數百年,武功路數便漸漸受中土武學影響最深。明教歷來熱衷造反,行事作風大異於尋常武林門派,所以屢屢遭到中土正道武林的打擊和排斥,被稱作魔教,因而多有中土武林的野心家和旁門左道的邪派人士,甚至關外胡人、西南苗人等外族武林人士欣然加入,同時亦帶入大量風格各異的異種武學理念。長此已久,魔教武功融會眾長,竟隱隱自成一派,主流偏向霸道而詭異,極具殺傷力,雖然大致上還屬於中土武學路數,但在許多重要關節已與中土主流的正派武學截然不同,因而被正道武林斥為魔教邪功。

  不過,岳不群是經過信息大爆炸熏陶之人,自然不會因為政治上的對立,就盲目排斥對方的「學術」和「技術」。這般不輸與正道上乘武功的魔教正宗武學,就算他礙於正道領袖之一的身份,不好光明正大的使用出來,但正所謂「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將其參悟透徹之後,不僅可以用來與自身武學相互印證,提升自我,還有助於在今後與魔教高手對決之時,迅速勘破對方的武功路數!

  深深沉浸入奧妙無窮的武學之中,岳不群便幾乎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直到篝火燃盡,火光黯淡將息之時,才忽然回神。

  行至洞口探身一看,天空夜色將盡,離天亮已不足一個時辰了。

  岳不群連忙返身粗粗堵上山洞,略作掩飾,正要離去,卻又似忽然想到什麼,藉著寬大衣袖的遮掩,以真氣催發大力鷹爪功化為指力,在堵住山洞的其中兩個石塊上各劃了一道不明顯的短線印跡……

  悄然潛回東峰真靈園,岳不群在書房稍作休息,待得朝陽將出,便起身前往朝陽台。

  一路上許多勤勉的門人也已起身習武,都以為岳不群是像往常一般上朝陽台練劍,行禮問候之後,便不曾過多在意。

  只是,誰也不知,岳不群今日練劍之法與往日大為不同。

  以前練劍,岳不群大多會將已經練得精熟的劍法先溫習一遍,之後再一遍遍苦練正在學習的劍法。而今天,岳不群所練的華山劍法,不僅招數與以前的多有不同,而且練劍中時斷時續,頻頻停下來皺眉凝思,似是在參悟劍招中的某些要點……

  這夜,岳不群再次來到思過崖山洞,就著火把的光亮,不動聲色的掃視了一眼堵住山洞的石塊,眼中不由閃過一絲異色。

  乍看起來,石塊的大致位置還對,但昨夜他以指力劃下的兩道印跡,竟然一道不翼而飛,一道換了個方向!

  毫無疑問,有人在他離開之後進去過!至於是誰……岳不群腦海裡下意識閃過一個清瘦卓然的身影。

  心思電轉,岳不群表面上卻是若無其事的發掌,彭的擊垮石塊,邁進山洞,直奔昨晚觀看的石壁而去……

  如此一連六日,岳不群夜間觀看揣摩,晨間參悟修煉,已將石壁上的諸多華山劍法及其破解之法一一融會貫通。畢竟,之前他一身華山劍法就已大成,招招式式信手拈來,隨心而發,與人動手也能自然而然如「行雲流水,任意所至」!而石壁上的華山劍法,就算比他以前所學的深奧複雜了不少,但到底是一脈相承,兩者之劍意、劍理大致相同,參悟起來難度並不算大,所需時間也就很短了。

  之後,岳不群便毫不猶豫的接著參悟石壁上其他四派的劍法。至於門派之別,偷學之忌,岳不群從未放在心上。而且,既然他已經是五嶽盟主之一,雖然前面加了個「副」字,卻也不妨他精通五嶽劍法。只是考慮到,在劍法風格上,華山劍法與衡山劍法都是走的輕靈路數,且注重進攻,岳不群率先參悟的是衡山劍法,以期觸類旁通,能夠盡快掌握衡山劍法……

  其間,嵩山左冷禪傳來消息,說是魔教任我行率部與黑木崖長老們僵持不下,雙方顧忌傷亡,唯恐兩敗俱傷讓他人得了漁翁之利,一直不曾真正決戰。但任我行脾性暴虐,心思狡詐,定然不甘安然坐等,暗中興許早已有所謀劃,怕是勝局不遠了……

  岳不群聞此,不禁暗暗感歎左冷禪對魔教局勢洞若觀火,但也只是吩咐封不平等人督促刀手們加強操練,開始戰前的準備工作,隨後便繼續全心投入到五嶽劍法的修煉之中。

  倏忽間,陽春三月已至。

  朝陽台崖邊,岳不群駐劍而立,享受著醉人的暖風,目光透過時濃時淡的雲霧,饒有興致的俯視著鬱鬱蔥蔥的秦川大地,油然而生「浩浩乎如馮虛御風,而不知其所止;飄飄乎如遺世獨立,羽化而登仙」之感。

  好半響,岳不群回過神來,看著手中長劍,喃喃自語,「只可惜不知其他四派的內功心法,就算劍法練得再精,也僅能發揮出其真正威力的十之七八而已……」

  連續三個月間日以繼夜的修煉,岳不群終於在近幾日將五嶽劍法盡數練成,連帶著將魔教十大長老的破解招數也參悟的差不多。

  但是,就像華山的希夷劍法需要華山秘傳的以氣御劍之法催動才能發揮出最大威力一樣,其他四派最精妙的上乘武功,往往也需要獨門內功的配合,才能將其精微之處一一展現,發揮出非同一般的威力。否則,這些武功僅僅是招式頗為精妙罷了,終會被魔教十大長老這等才智過人之士一一破去,根本不足以作為鎮派之基。

  這種情況,不惟五嶽劍派獨有,其他如少林、武當、青城、峨嵋、崆峒等派的武功,或多或少都會有此關竅。而且,若論內功心法和外功招式之間的影響之深,上述門派的武功比之辟邪劍譜卻是大大的不如了。畢竟,有了自宮練氣的心法,辟邪劍法就是堪比絕世武功的劍法,而一旦沒了自宮練氣的心法,辟邪劍法卻只能勉強算是江湖二三流的劍法!此間的巨大反差,足以讓江湖上無數自詡聰慧之士,抓破腦袋也想不出其中關鍵,只以為林震南資質太差,愚笨不堪,怎麼也練不會祖傳的辟邪劍法!

  以此來看,魔教十大長老所謂的破解五嶽劍法,還當真只是破解了死招式,各派高手不論是領悟了「行雲流水,任意所至」境界,還是將自家鎮派內功練到精深精微之處,所使之劍法都不會被魔教十大長老這般破死招的方式給輕易擊破,最多初遇之時有所慌亂,落入被動,但也絕不會就此落敗,反而很可能會在熟悉這種古怪招數後立時悍然反殺。

  最起碼,岳不群就有自信,若是張乘雲、張乘風二人以石壁上破解希夷劍法的那些招數來對付他,就算不施展以氣御劍之法,他也能在百招之內以練至變化自如境界的希夷劍法擊殺對方,若是運轉紫霞神功,催動以氣御劍之法,施展希夷劍法,恐怕無需十招,他就能斬下對方的頭顱。

  也因此,岳不群對於未能一窺其他四派武功最核心之精髓大感遺憾。想想華山紫霞神功、以氣御劍秘法的精微奧妙,再想想北嶽恆山的綿裡藏針訣、南嶽衡山的鎮岳訣、中岳嵩山的嵩陽心法、東嶽泰山的玉皇經,岳不群就不禁垂涎欲滴。

  當然,他不是沒想過竊取其他四派的心法秘籍,但風險實在太大,還不一定能夠成功,而一旦洩露,不僅岳不群自己身敗名裂,還會連累華山成為眾矢之的,著實得不償失。所以,五嶽劍法之中,除了他自家的華山劍法,其他四派的劍法,皆欠缺最核心的心法要訣,即使如今岳不群已經將大致招式練得純熟,但卻不能盡展其精微奧妙之處,也就說不上變化自如的大成境界了……

  眼看三月將盡,岳不群終於收到嵩山來信,得知任我行帶著東方迷、向問天等高手奇襲黑木崖,眾長老猝不及防之下,被各個擊破,已然失勢,任我行果然奪得教主之位,正在黑木崖籌備繼位大典,並整合麾下教眾。左冷禪催促岳不群帶領華山眾人盡快趕到河南開封,與其餘各派匯合,再一同殺向河北黑木崖。

  其實,若論五嶽與黑木崖的距離,要屬北嶽恆山最近,南嶽衡山最遠,若五派分路進擊黑木崖,恆山應是最先到達,但僅憑恆山三定,十有八九是去給任我行送菜。所以,各派約好在開封匯合,一同前往黑木崖。

  書房中,岳不群對著地圖默默計算,華山至開封只需兩日,而最遠的衡山派到達開封最少也在六日之後!

  四天時間,是不是能做點什麼?當作實戰訓練也好!

  想到去年臘月餘滄海夜襲華山之事,其中似有某個「鄰居」的影子,岳不群不由抬頭看向東北方,目光似是躍過潼關,盯住了那只不識時務的跳騷。

  大義名分也是現成的,是時候抹去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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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潼關之約

  正在岳不群緊鑼密鼓的召集人手,準備出發之時,卻收到一封從錦衣衛的秘密通信渠道轉來的書信。

  在隱秘處打開一看,岳不群不禁眉頭一挑,只見上面沒頭沒腦的寫著:

  閣下若能歸還任某之物,願以教中重寶相籌!

  旁人可能不知此言之意,但岳不群清楚,與自己打過交道的人之中,姓任的只有一個,那就是任我行,而「任某之物」自然就是岳不群從其手中奪得的半篇吸星大*法。

  「嘿嘿……任我行路數來挺廣啊,竟能讓錦衣衛替他送信!」岳不群皺起眉頭,自言自語:「看來,我暗中接受錦衣衛千戶身份之事很可能已經洩露了……」

  其實岳不群也知道,錦衣衛這種本就半黑不白的組織,又缺乏監管力度,運行兩百年至今,內部早已腐爛不堪。而且錦衣衛將官大多世襲,庸碌無為,卻又熱衷於爭權奪利,越來越忽視山野江湖,以至於朝廷對江湖武林的壓制早已不復開國之初的強勢。或許,任我行只需暗裡送上數千金銀,便有大把的錦衣將校願意將岳不群的秘密打包賣出……

  「教中重寶?呵……赤*裸*裸的誘*惑啊!」

  想了想,岳不群就著這張信紙,在下面寫上:可以三豐真人手書之太極拳經於潼關相換!

  隨即將書信返還錦衣衛密探,岳不群相信,自會有人將之送到任我行手中。

  自從乾坤大挪移失傳,魔教的鎮派之寶,無外乎奪自華山的葵花寶典,當然,今後可能還會加上吸星大*法,而魔教歷代以來奪得的正道諸派上乘武功秘籍也算半個,其中便有少林達摩劍法、大力金剛拳、嵩山的子午十二劍等等,尤以武當的三豐祖師記述太極拳劍的手稿最為珍貴!

  但是,太極拳劍何其精深玄妙,就算秘籍當前,若無超絕悟性或深厚的道家陰陽玄理修為,便是連其皮毛也不可得。魔教雖得了三豐真人的佩劍真武劍及其手書的秘籍,但五六十年來,竟無一人能夠從中悟得一星半點兒太極精髓,其參悟之難可見一斑!

  吸星大*法絕不遜於當世絕頂秘籍,岳不群若要用之交換其它秘籍,自然不會要能看不能練的葵花寶典,就算任我行哭著喊著送上門也不行,想想寶典開頭第一句就寒顫,也不大瞧得上除易筋經之外的少林絕技,畢竟沒有少林內功相配合,少林七十二絕技威力有限,而太極拳劍則不同,乃是正宗道家絕學,岳不群自忖有了混元功、神照經、紫霞神功這等道門玄功打底,就算不能盡得太極拳劍之妙,也很可能悟得其中五六成,乃至七八成。然而無論多少,總能大大提升他的武功!

  當世武林中人只知三豐真人幼時出自少林,猜測武當武功在創始之時加入了些許少林武功的精髓。但實際上,三豐真人在少林做沙彌時並未習得少林七十二絕技,僅是逃出少林前獲得了覺遠大師口述的部分九陽神功經文,算不得通曉少林武功精髓。而他流落江湖,幾經生死,屢獲機緣,終於武功大成,罕逢敵手,卻也絕非依仗少林武功。在武當山出家之後,三豐真人雖然未曾放棄佛法,但卻是尊崇儒釋道三教合一,乃屬全真道窠臼。更兼武當山早就是道教名山之一,其間道教文化源遠流長,卻又以陳摶老祖和全真龍門派所傳之教義為最,三豐真人既在武當山入道,自然參修的是這二派的道理傳承,久而久之便將一身武功蛻化為正宗道家功夫,乃至創出太極拳劍,其中提綱挈領之太極陰陽玄理便是來自陳摶和全真的玄學精髓。

  華山武功與武當武功皆屬道門,但創派源頭各異,看似沒什麼關聯。其實不然,華山武功源自全真郝大通,深蘊全真道學義理,卻又扎根於華山這個陳摶傳道精修的道場,自然深受陳摶道學影響極深。所以,從武功內蘊的義理上來說,華山武功與武當武功都出自全真道三教合一義理和陳摶老祖的先天、太極、無極之理,絕對是淵源極深,甚至可以說是「一脈相傳」。

  所以,相比之少林易筋經、神照經、吸星大*法、獨孤九劍等絕學,岳不群反而對武當太極拳經最感興趣。

  一天時間眨眼而過,華山上下皆已準備就緒。第二日一早,岳不群安撫梅娘留駐華山看家,便領著封不平、寧中則、成不憂、於不明、葉天龍、葉天虎幾位高手,集齊一百精銳刀手,直直出了華山,火速趕往開封。

  之所以帶上寧中則,卻是因去年餘滄海夜襲華山其間,沒了岳不群的照應,寧中則統領大局時的表現雖說並無大錯,但也只能算是平平無奇,沒能出現岳不群等人期望的什麼出奇制勝之類的驚喜,到底是江湖歷練不足,行事不夠老辣。有感於此,岳不群覺定此次會戰魔教帶她同去,讓她經受鍛煉,盡快成長起來,不求她獨當一面,但也希望她在岳不群不在華山之時,能夠有力的代他主持好華山的上下事物……

  黑木崖,日月神教成德堂。

  任我行高居教主寶座,威勢氣度決然無雙,手中握著半卷吸星大*法,目光卻愣愣然盯著半空,神思不屬。

  好半響,輕微的腳步聲將他驚醒,低頭看去,卻見一位親信下屬正在拾階而上,手中捧著一隻靈動乖巧的信鴿。

  「教主,這是剛剛收到的回信!」

  任我行將吸星大*法殘卷收入懷中,伸手從信鴿腿上取下裝著信箋的小竹筒,揮揮手讓屬下退去。

  展開信箋一看,任我行不禁眼角一縮,冷哼道:「岳不群不嫌胃口太大……竟敢要太極拳經?」

  登上教主大位之後,日月神功歷代的收藏品自然都納入任我行的掌控,他也已經參詳過葵花寶典、太極拳劍、大力金剛拳等等秘籍。只是,讓他失望的是,只有少林的大力金剛拳、達摩劍法等或古樸雄渾、或威猛無儔的功夫能讓他有所借鑒,而葵花寶典固然奧妙無窮,第一關便讓他望而卻步,太極拳劍更是讓他看得一頭霧水,不知其中玄之又玄的太極精義如何用得到武功招式中去,那以柔克剛的運勁使力之法與他一身陽剛霸道的內力也不怎麼相合,就算勉強運使出來,只恐十成威力去了五六成,臨敵不濟矣!

  即使如此,任我行也絕不想將太極拳劍送給岳不群,萬一岳不群能夠習練成功,豈不就是資敵?但是,想到自身功力從數年前開始就進步緩慢,任我行不由再次糾結起來。

  任我行這一脈的祖師本是出身道家,修煉的內功也是偏向溫潤陽和,厚積薄發一類,但在加入日月神教之後,有感於功法進境太慢,不能適應教中競爭殘酷的生存法則,便狠心參照了許多教中的陽剛威猛法門,將其修改為一門陽剛霸道的內功。說起來,此內功也算集道家、魔教兩家之長,前期功力進境極快,威力不俗,但同時也失去了厚積薄發的特性,後期容易卡在瓶頸處,突破遲緩。

  原本以任我行武功之高,獨步魔教,進步緩慢也算正常,但這兩年統一魔教的過程中,他卻漸漸發現,在不斷的戰鬥中,麾下的東方迷、向問天、曲洋等人武功進境神速,漸漸追上來了,特別是智勇雙全的東方迷,劍術精進飛快,不需多久怕是要與他持平了。

  這是任我行絕不能容忍的,沒了武功上的壓倒性優勢,他還怎麼統領一眾桀驁不馴的教眾?

  難道命令屬下暫停修煉武功?怎麼可能!

  況且,既然魔教一統,他任大教主勢必要承襲歷代的宿怨,繼續與五嶽劍派交鋒,甚至擊滅五嶽劍派。但是,如今的五嶽盟主左冷禪在江湖上聲名赫赫,幾不輸與他,其武功定然也不會差。副盟主岳不群同樣驚才艷艷,在去年偷襲搶奪他的吸星大*法之時,岳不群的武功已然僅僅稍遜他半籌,如今就算還未能趕上他,也當差距極微了……

  思忖好一會兒,任我行不禁煩躁的閉上眼睛,下一刻又猛地睜開,眸中映出攝人的堅定神采。

  修煉吸星大*法,已是刻不容緩!

  任我行俯視下方,隨口呼道:「來人……」

  「教主!」兩個階下值守的教眾俯首聽命。

  「向右使前往泰山辦事,可有消息?」

  一教眾立時答道:「據沿路的探子回報,向右使此行順利,大約今日夜間便能回返黑木崖!」

  任我行緩緩頜首,沉吟道:「等向右使回來,讓他立即前來見我!」

  「是!」

  吩咐完畢,任我行起身轉進後堂,直奔收藏寶物的藏珍閣而去。

  次日凌晨,任我行帶著一個**包,悄然下了黑木崖,騎馬直奔潼關方向而去。但他卻未見到,一道俊朗的身影高立山巔,靜靜的望著他的背影,眼中似有寒光一放即收……

  與此同時,正在前往開封的華山隊伍中,岳不群伸手接住一隻信鴿,取信一觀,便即面露微笑,扭頭對封不平輕聲吩咐:「今夜紮營後,由你全權負責,明早照常趕路,我有事回潼關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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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正合奇勝

  夕陽西下,雲霞似血。

  潼關外的荒野上,一黑一青兩道人影交錯閃爍,週身皆環繞著重重森寒銀芒,乍分乍合之間,清脆的劍刃交擊聲如雨打銀盤,連綿不絕。

  任我行比岳不群想像中要來得早,更來得殺氣騰騰。原本岳不群以為,就算任我行心切吸星大*法,一再快馬加鞭,也會在今晚甚至明日凌晨才會到來。畢竟,黑木崖在河北定州附近,離這陝西潼關甚遠,怎麼也得兩天才能趕到。卻不想任我行竟三馬交替騎乘,日夜兼程,在第二天下午便到了潼關,並覓地休息了兩個時辰,恢復了趕路消耗的氣力,才在傍晚時分尋到等候多時的岳不群。

  兩人一照面,任我行二話不說便動起手來,拔劍直襲岳不群。而岳不群也似早有所料,同樣毫不猶豫的拔劍迎戰。

  一經交手,兩人皆是全力以赴,近乎生死搏殺。

  岳不群很清楚,不論是為了發洩去年吸星大*法秘籍被搶之仇,還是試探他如今的實力,驗證他是否有交易的資格,任我行都會出手。若是他實力不濟,被任我行殺死,自然一切休提,若他展現出不輸與任我行的武功,使任我行承認奈何不得他,才會讓接下來的交易順利進行。

  儘管,岳不群打心眼裡是不願意現在就與任我行分出個生死勝負,倒不是說他怕了任我行,而是在他想來,在即將開始的正邪之戰中,左冷禪身為五嶽盟主,自當對戰任我行,他岳某人只需在一旁為左冷禪掠陣,坐觀虎鬥即可,犯不著此時就與任我行打生打死,平白為左冷禪擋槍。但是,面對任我行勢若瘋虎的猛攻,稍不留意就是非死即殘的下場,岳不群也只得拿出真本事,全力以對。

  實際上,這也是岳不群第一次與任我行正面對決,而非之前的兩次那樣偷襲或反偷襲,還遮遮掩掩,一觸即走,未能發揮全力。

  這場酣暢淋漓的鬥劍,一直打到夜幕降臨,月上中天,還未分出勝負。其間二人反覆爭奪先機,鬥智鬥力,數十次攻守易勢,卻都寸步不讓,頻頻以攻對攻,激烈無比,凶險莫測。

  岳不群都忘了自己施展了多少招,只知道除了壓箱底的希夷劍法,已將華山基礎劍法、朝陽一氣劍、狂風快劍、鐵針劍式、玉女十九劍、養吾劍法反覆使過,甚至連衡山派的回風落雁劍、百變千幻雲霧十三劍也使過數次,若非其早已領悟「行雲流水,任意所至」的劍術妙諦,每招每式皆流暢而自然,而且重複數次的同一招式,每次施展亦有所不同,似是而非,以致劍招的破綻變換不定,轉瞬即逝。否則,早就被任我行窺出劍招的破綻,繼而一擊致命。

  當然,任我行也絕不輕鬆。原本他通曉十多路上乘劍法,其中練得爐火純青的也有八九路,或攻勢凌厲,或招數連綿,或小巧迅捷,或威猛沉穩

  一旦全力出手,則劍招變化無方,繁複無比,千餘招內絕無重複,便自以為劍術超凡脫俗,當時罕有敵手。卻不想,今日竟有人能夠與他戰得勢均力敵。面前這華山掌門,除了將華山諸多劍法使得出神入化,還精通衡山劍法,間或夾雜著五嶽其他三派的些許精妙劍招,單論所學劍法路數之多,已然在他之上。而且交手數百招中,岳不群並非如他一般劍招絕無重複,而是劍招隨意自然,若有重複,亦絕不避諱,只是下一次次重複某一招時所施展的時機、方位、力度、速度等等要訣都與上一次不盡相同,其間本就極其微小的破綻更如霧裡觀花,若隱若現,倏爾即逝,令人看之不清,抓之不住。

  又拆了百十來招,眼看越鬥越烈,即將施展殺手鑭之時,二人眼神相觸,便即在劍招穿插間狠狠對拼一掌,同時躍身後退。

  岳不群甫一站定,立時暗暗調息真氣,面上卻不動聲色的看向任我行,故作疑問道:「我五嶽與你魔教的大戰既已不遠,任教主又何必著急?」

  任我行聞言,知道岳不群是不想與自己兩敗俱傷,以防為人所趁。而他猛攻猛打許久,心頭的怒火已洩,銳氣亦失,便沒了再動手的意思,乾脆就還劍歸鞘,沉聲問道:「東西呢?」

  岳不群從懷中掏出一本薄薄的書冊,抖手揚了揚,反問道:「太極拳經呢?」

  任我行同樣從懷中掏出一本冊子,表面斑駁古樸,明顯年限已久,但似乎材質珍貴,絲毫未有破損處。他將冊子展開半部,面向岳不群顯露出密密麻麻的圖形和文字,冷哼道:「看仔細了!」

  岳不群眼中紫芒微閃,目力大盛,緊緊的盯著冊子,只覺其所載的武功招式形態舒緩,柔中蘊剛,亦有岳不群似曾相熟的攬雀尾、白鶴亮翅等招數,明顯是一門精微奧妙之極的拳法,而且岳不群因為有著不俗的書畫造詣,閱過不少名家字畫,領略過其間的妙意,此時甚至還能從冊子上的圖形、文字中隱約感受到一股陰陽流轉、太極圓潤之意,那是三豐真人書寫之時有意無意間傾注在紙上的太極意境,當真玄妙至極,令他不自覺地投入其中,卻不防冊子嘩啦響,圖形文字驟然消失,岳不群不禁面色不愉,冷冷的看向任我行,「你想怎麼換?」

  任我行眼看岳不群像是吃了蒼蠅一般的表情,油然一樂,好整以暇的道:「你驗過了太極拳經,任某可還沒驗過吸星大*法吶!」

  岳不群忽然呵呵一笑,翻開手中的書冊,看也不看就隨意扯下四張紙片。左手運起內力,將之唰的射向任我行。

  任我行揚手接住,看著手中的四葉秘籍,邊緣撕裂處參差不齊,甚至有的都少了半張,不禁眼角直抽,對岳不群的粗魯之舉憤憤不已。不過,此刻並非錙銖必較之時,便低頭掃視殘葉。他手中有秘籍的前半部,當初又曾略微掃過一眼秘籍的後半部,自然不一會兒就辨出了真假,又抬起頭來,質問道:「內容沒錯,但卻並非原本!」

  岳不群點頭道:「原本早在昆明就被岳某毀了,這是岳某昨日默寫的……放心,一個字兒都錯不了!」

  任我行不知岳不群所言是否屬實,但吸星大*法後半部全是文字,不似太極拳經以圖形載注真意,只要內容無誤,是否原本都無須在意,只是仍舊懷疑道:「這四張沒問題,其它部分不會作假吧?」

  岳不群似笑非笑道:「要不要岳某對天發誓?」

  任我行搖頭,卻轉而道:「只要你對華山的列祖列宗發誓便可!」

  華山列祖列宗?……哥跟他們不熟!唉,全世界的豬都笑了……拿無關痛癢之人發誓,岳不群自是欣然頜首同意,卻反問道:「你要對誰發誓?」

  任我行剛想說對神教歷代教主發誓,卻又遲疑下來。卻是想到,自家的教主之位並非上代教主所傳,無需尊崇其人,實際上,神教中人對於當權的教主可謂誠惶誠恐,而對逝去的歷代教主可就沒多少敬意,以他們發誓恐怕不足以取信岳不群。

  岳不群見此,眼珠一轉,嘿嘿一笑道:「嗯,聽說令千金剛剛滿月,還未恭喜啊!」

  任我行一聽就明白了岳不群的意思,思忖片刻,只得道:「任某便以愛女發誓罷!」

  接下來,兩人依言先後發誓,證明各自的秘籍內容均無異常。倒也不約而同的沒有賣弄文字遊戲,畢竟兩人皆是城府深沉之人,在這個重要關節不可能不特別留心。若是自以為是的玩弄文字遊戲,不過是浪費時間而已,基本不可能得逞。

  隨後,兩人對視一眼,齊聲道:「你先將秘籍給我!」

  兩人皆非輕信他人之人,更何況本就相互敵對……因此,兩人都絕不會將秘籍率先交與對方。至於同時交換,嘿嘿……也得提防一方突然襲擊啊!

  對峙半響,還是岳不群試探著開口道:「不妨你我同時將秘籍扔向對方……」

  任我行略一遲疑,便即點頭同意:「如此甚好!」兩人都是高手,對方扔秘籍的動作是真是假一目瞭然。而且此時二人相距三四丈遠,若是自己扔了而對方未扔,卻都有信心出手迅速抓回秘籍,倒也不怕對方不遵約定。

  岳不群緩緩揚起秘籍,看到任我行也同樣如此,並做好了投擲動作,便忽然大喝一聲:「仍……」二人皆未遲疑,隨聲同時扔出了秘籍。

  呼哧……

  書冊一上一下交錯而過,破空聲略顯異樣,二人竟不約而同的在其中注入了真氣……

  岳不群將手中的吸星大*法殘篇直直的擲向任我行之後,便仰頭飛快的瞟了一眼高高飛上半空又直往自己身後墜去的太極拳經,再掃視了一眼正要接住吸星大*法殘篇的任我行,才猛地回身後躍,直奔太極拳經而去。

  任我行見此,嘴角微現冷笑,左手掌裹上一層薄薄的真氣,才穩穩的抓住吸星大*法殘篇。

  嗤……

  驀然,任我行嘴角的笑容凝固,迅速將秘籍交換到右手,抬起左手一看,卻見一支精緻的鋼針已然射入掌心,露在外面的部分卻還有近兩寸長,藍汪汪的色澤清楚的表明,其上淬有劇毒。

  他知道岳不群在秘籍上注有真氣,卻未料到岳不群的真氣竟一分為二,以些許陽和真氣附在秘籍表面,使得破空呼嘯有聲,而另一股擅於隱藏的陰柔真氣卻悄然潛伏在秘籍中夾著的鋼針上。顯然料準了他害怕毀損秘籍,伸手去接時不會運足真氣,僅是以些微真氣剛好抵消表面的陽和真氣,而內裡的陰柔真氣則繼續催動鋼針前刺,瞬間扎進他真氣消散而毫無防備的掌心。

  片刻之間,掌心已微現麻癢之感,溢出的血漬漸黑,任我行不由臉色一變,立時運功壓製毒性,繼而恨恨的盯了岳不群的背影一眼,轉身迅速離去。

  正在疾馳的岳不群似有所覺,同樣回頭看了任我行的背影一眼,露出戲虐之色,同時身形繼續閃向太極拳經,卻在臨近之時,忽地從袖中射出一道白絹,帶著些許柔和的勁風捲住了秘籍,輕輕飄落在地。岳不群手臂一震,白絹似波浪般起伏,秘籍書冊受力,嘩啦啦的延展開來。

  看著微黃紙葉上的那抹兒青黑斑痕,岳不群眼角一抽,恨恨道:「該死的任匹夫,竟敢在秘籍上夾著苗疆蠱蟲,還好大爺機警……」

  忽然,岳不群鼻子抽動一下,似是聞到了什麼焦糊味兒,隨即臉色一變,驚呼一聲:「白磷?」

  卻見秘籍紙葉微黃之色已然更深,還稍稍皺起,溢出淡淡煙霧。

  岳不群的反應不可謂不快,立即運轉紫霞神功,陰柔勁氣聚於雙掌。但見掌上紫芒繚繞,猛地按在秘籍一端,紫芒似水流般瞬間浸滿秘籍……

  片刻後,眼看著秘籍未曾著火,些許煙霧也已消散,岳不群才放下心來,收回紫霞真氣,卻又忽覺手掌有異,低頭一看,卻見剛剛接觸過秘籍的手指皆已現出青黑之色,不由苦笑著運功壓制,「這是平局的節奏?」

  他實在沒想到,任我行這次的手段比之以前可是緊密詭詐甚多。不僅在秘籍中夾入蠱蟲,還在紙上抹了劇毒,更是塗上白磷,扔出時以真氣加溫催燃。逼得他不得不接觸秘籍,用真氣降溫滅火,不知不覺便中了抹在紙上的劇毒。

  在別人看來,任我行命名武功高強,卻仍頻出陰損招數,著實有失高手風範,但在岳不群眼裡,卻認為這正是其梟雄心性的出色之處。

  事實上,於一教之主或一派掌門而言,僅僅以普通江湖人的講義氣、恩怨分明等等簡單手段已然不足以應對各種各樣的紛亂局面。身為「武林組織首腦」這般高手與政客的結合體,在能夠以武功解決對手時,自然要使用相對簡單的暴力手段,以摧枯拉朽之勢擊敗對手,而在武功不足以為憑之時,陰謀詭計該出則出,絕不能有絲毫婦人之仁,或迂腐死板。

  在岳不群看來,這並非違反身為劍客的守則,或武者的尊嚴,而是忠實的實行著劍客的信念,恰合劍法真意——正合奇勝,險中求勝!
moro084 發表於 2018-11-6 12:13
第八十九章密謀

  麻利的服下一顆華山秘製的解毒丹,岳不群一邊運功化開藥力,合著真氣一起壓制手上的毒性,一邊拾起一根樹枝,撥開秘籍上的那只毒蠱蟲,並撒上一些常用的消毒粉,隨後以白絹將秘籍層層包裹起來,放在身邊。這才盤腿坐下,全力運功逼毒。

  以任、岳二人今時今日的功力,尋常劇毒早已奈何不得他們。這點兒任我行也很清楚,之所以在秘籍上抹毒藥,便是想趁著岳不群中毒後分出心神和真氣壓製毒性,無法全力出手之時,將他擊殺當場。當然,岳不群未必沒有這般心思,只是更傾向於從任我行之處再搾出點兒油水而已。現在兩人先後中毒,皆是狀態不佳,便沒了再出手的心思,諸多算計自然成空。

  紫霞神功不愧是氣宗鎮派之寶,療傷解毒的效果非同一般。岳不群以綿綿無盡的柔韌真氣寸寸催逼手血肉之中的毒力,直似抽絲撥繭,不到兩刻鐘,已將毒性完全逼至雙手指尖部位。

  但見他十指指肚絲絲紫氣循環遊走,指尖充血脹大,最中心漸漸突起一個青黑色小點,色澤越來越深,直至漆黑如墨。

  岳不群忽然睜開雙目,眸中紫芒隱現,低吼一聲,「喝啊……」雙手十指疾彈,便有十點兒黑星疾射而出。

  片刻之間,岳不群的十指已然恢復紅潤,而他面前不遠處被黑星擊中的草葉,卻是被腐蝕得斑斑點點,還冒起絲絲黃煙……

  手中劇毒雖已祛除,但謹慎起見,岳不群還是全力運轉紫霞神功,以紫霞柔勁的細膩特性一寸寸感應週身上下的經脈、血肉是否有異,同時耳目亦不由愈發聰敏。

  呼哧……呼哧……

  驟然,稍遠處一種極似高手竭力屏息靜氣,壓抑著呼吸的輕微聲響傳入耳中,岳不群不禁臉色一變。

  呼呼……

  衣袂翻飛聲乍起,地上裹著白絹的秘籍同時消失無蹤,岳不群竟已然出現在側後方三丈之外,眨眼間兔起鶻落,數步之後,便到了約二十丈外。

  嗖嗤……

  劍鳴激越,白虹電閃,地上的一處草皮已被劍氣破開,露出一個狹窄的陷坑,其中赫然伏著一個寬袍博帶的道士。

  岳不群看了看此人面朝的方向,正是剛剛他與任我行鬥劍及交換秘籍之處,不禁眼角一縮,心中殺機大盛。

  一腳踢在道士側肋,將其身體翻轉過來,岳不群一看道士的面容,不由一愣,竟然是泰山派玉音子!

  岳不群目光閃爍,略一思忖,已經猜出了此事的始末。無非是任我行使得詭詐手段,將玉音子點了穴道,隱藏在此,讓他神不知鬼不覺的全程見證他與任我行的交易,此後若是傳揚出去,加上魔教推波助瀾,定可教他岳大掌門身敗名裂,華山亦深受嵩山、武當的責難,就算泰山派懷有私心,並不大肆宣揚此事,也會以此要挾他岳某人,華山、泰山勢必貌合神離,乃至反目成仇,五嶽聯盟自然分崩離析……總之,不論此事如何發展,總歸於任我行及魔教最為有利。

  看了看似是處於昏迷狀態的玉音子,岳不群眼珠一轉,便即悄然離去。

  半個時辰後,玉音子驟然睜開雙眼,目光銳利的掃視環視四周,絲毫沒有剛剛從昏迷中醒來的迷茫。

  這裡是岳不群和任我行特意選擇的會面之處,也正是看中此地方圓數里內皆是一馬平川的荒原,若有大批人馬藏匿,自是一目瞭然,以此杜絕對方埋伏人馬的可能。

  須臾之間,玉音子已經判定四野無人,但卻沒有立即起身,反而再次闔上雙目,仍舊一動不動的躺好。

  夜色沉沉,直到一個多時辰之後,仍然未見異常,玉音子才呼的起身,全力施展泰山派輕功,朝著北方狂奔而去。他不敢肯定,岳不群是否發現了他假裝昏迷,若沒有發現,他還有一線生機,若是已經發現,卻又秘而不宣,必是有更大的陰謀等著他……

  而他此時如果直奔泰山,勢必經過河南洛陽、開封等地,難以避開華山、嵩山的耳目,路上一旦橫生枝節,恐怕就再也回不了泰山……而朝北則不同,北方便是山西境內,恆山派勢弱,無力掌控山西武林,其境內江湖人士紛亂異常,他若從山西潛行,暴露行蹤的可能性必然不大。

  夜盡天明,玉音子一路不停,已經深入山西境內,據他暗暗計算的路程,此地已是聞喜縣附近。

  眼看前面小路邊有家茶棚,玉音子不禁嚥了口吐沫,只覺嘴唇乾裂,腹中也咕咕直叫。自從數日前在泰山腳下被向問天擊敗俘虜,先被帶到河北黑木崖,再被任我行帶到潼關,一路顛簸不休,就算他內力頗深,也差點兒去了半條命。更悲催的是,向問天和任我行顯然都不是心慈手軟的主兒,每天只給他吃一頓飯,喝少許水,只保證他死不了就行,讓他一直處於**交迫狀態,著實苦不堪言。

  勉力再提三分功力,玉音子接連幾個提縱,總算靠近了茶棚,迫不及待的大喊:「店家,快上些酒菜!」

  沒聽到有人回應,玉音子也不在意,只以為店家年紀大了,耳朵不好使。正渴得難受,他便徑直尋了個桌子坐下,自顧自提起茶壺倒水,再次大喝道:「店家,快上菜!」

  「來嘍……」

  一聲中氣十足的清朗聲音入耳,玉音子立時身子一僵,手中茶杯滑落,啪的落在桌子上咕嚕嚕亂滾,茶水順著桌子滴下,打濕了他的衣衫,但他卻似毫無所覺。

  慢慢轉過身來,玉音子看著面前這個戴著斗笠的黑衣人,這熟悉的身形,還有剛剛熟悉的口音,全身如墜冰窖,手指顫顫巍巍的指著黑衣人,哆嗦著道:「你……你……你萬萬不可一錯再錯啊!」

  「吆喝?」黑衣人的表情深深隱藏在斗笠下,但從聲音之中,卻還聽得出絲絲戲謔,「在下不懂你在說什麼……希望你也不懂……」

  玉音子很想轉身而逃,但不知是因為飢餓疲累而無力,還是因為恐懼,硬是挪不動步子,深陷的雙眼滿佈血絲,「你竟敢勾結魔教教主,如何對得起華山的列祖……」

  嗤……

  寒芒驟閃,血線迸射,玉音子的聲音戛然而止,頸間緩緩溢出鮮血,上身無力的伏倒在桌子上。

  黑衣人站在玉音子背後,靜靜的看著他氣息漸弱,身體停止抽搐,死得不能再死了,才放心的轉身離去。

  此後,無論何人驗屍,也只能從劍痕得出,玉音子是死於魔教中人慣用的劍法之下。而且死在山西境內,就更與華山沒什麼關係了。

  ……

  一日後,岳不群帶著華山派眾人到達開封,受到左冷禪的隆重迎接。

  紮營完畢,五嶽正副兩位盟主立即就幾天後如何進軍黑木崖的一系列計劃上各抒己見,展開熱烈的討論。

  與此同時,任我行也已返回黑木崖,隨意安排了些許教務,又下達了繼續密切監視五嶽劍派的動靜的命令之後,便獨自進入了一間密室,開始了閉關。

  出乎教眾的意料,任我行僅在半日後就出來了,但卻只是去了趟教中關押高手的牢獄,提走了幾個十多日前敗在他手下的前輩長老及十來個死忠於他們的高手,就再次進入閉關……

  入夜,岳不群安頓好寧中則,便出了華山派營地,邁步進入相鄰的嵩山派營地,逕直來到左冷禪的帳篷處。

  面對岳不群的突然來訪,左冷禪雖然稍有疑惑,卻絲毫未曾表現出來,反而熟絡的邀其手談一局。

  只是岳不群此行有事相商,並不多做客套,便直言道:「手談先不急,岳某這裡倒有一樁好買賣,不知左兄是否感興趣……」

  左冷禪目光一凝,試探道:「還請岳兄明言!」

  岳不群臉露憤恨之色,沉聲道:「數十年來,三門峽雷家屢次與我華山過不去,去歲還趁著我遠赴嵩山之會,竟暗助余滄海襲擊華山,致使我華山門下死傷慘重,此仇不可不報……」

  左冷禪頜首道:「此言極是,我五嶽並非任人欺凌之輩,豈能容他屢次挑釁?」

  岳不群一喜,連忙應和道:「岳某及華山早有誅除雷家之意,但卻擔心打蛇不死,貽禍無窮……」

  左冷禪遲疑道:「岳兄的意思是……趁著江湖上人盡皆知我五嶽匯聚開封之機,你帶人悄然潛回三門峽,對雷家驟然發難,攻其不備,以犁庭掃穴之勢夷平雷家?……嗯,是要左某給你打掩護麼?」

  「左兄何必自欺欺人?」岳不群貌似澀澀一笑,「岳某有自知之明,夷滅雷家之事,我華山怕是力有未逮,尚需左兄傾力相助……」事實上,雷家雖然在三門峽盤踞了數十近百年,但終究只是一個二流世家,高手有限,比之洛陽王家還稍有不如。岳不群自忖,華山要盡滅雷家之人固然不易,但卻未必有多難。畢竟,若是由他親自出馬擊殺雷家的當家人及主要高手,就算剩下的刀手嘍囉再多,但群龍無首之下定然不是華山的對手。他之所以如此說,不過是拉左冷禪下水,分擔一下事後的不良影響。雷家再怎麼不堪,到底也是由數十年前的少林俗家弟子繁衍建立起來的,就算如今與少林少有聯絡,關係遠不如從前親密,但怎麼說也得顧忌一下少林的反應。有了嵩山加入,此事就等於得了整個五嶽的支持,縱然事後少林對此不滿,頂多也只是頗有微詞,卻無法真正奈何得了華山與嵩山這五嶽正副盟主的苟合……

  左冷禪自然明白岳不群的深意,但嵩山冒然插手華山與雷家的恩怨似乎不太好,有種給華山當打手的感覺,「岳兄過謙了,堂堂華山要是連雷家都拿不下,說出去豈不平白惹江湖同道嗤笑岳兄謹慎過頭?」

  岳不群知道,不拿出點兒乾貨是不行了,頗有些意味深長的道:「據聞,雷家先祖之師乃是當時的少林羅漢堂首座,在其離開少林寺之時,曾暗贈了一卷少林七十二絕技秘籍副本……」

  左冷禪眼中精芒一閃,接著問道:「是何絕技?」

  「阿羅漢神功!」這是岳不群從洛陽王家得到的絕密消息。而王家自雷家初立之時便與其有利益之爭,種種仇怨延續已有近百年,苦心積慮之下,能夠探清雷家底細亦在情理之中。

  左冷禪一驚,旋即目光閃爍,臉色變幻不定。

  這阿羅漢神功乃是少林羅漢堂專研之內功絕技,只許羅漢堂的核心弟子才能修煉,其中赫赫有名者便是少林十八銅人和少林羅漢大陣的成員,無論是十八小羅漢陣,還是一百零八大羅漢陣,主陣弟子皆是專修此功。勤修此功,能夠大大增長氣力,內勁更是剛猛雄渾,開碑裂石不在話下,向來被少林寺視為「護法神功」。

  數百年來,少林七十二絕技屢有外洩,及至收錄俗家弟子之後,更由此讓十多種絕技在江湖上流傳頗廣,最氾濫者便是少林入門的羅漢拳、金剛掌,幾乎絕大多數江湖人都有所涉獵,其次便是心意氣混元功,即少陽神功,再次亦有童子功、破戒刀法、少林虎爪手等等,但卻從未聽說過羅漢堂專屬的阿羅漢神功大肆外洩,足見此功珍稀非常,當屬上乘絕技之列。

  況且,據岳不群所知,嵩山派創派祖師在修善嵩陽心法之時,便曾參考過少林寺的少陽神功,而且嵩山毗鄰少林,多年來其武功路數確是深受少林武功影響無疑。同是走得陽剛雄渾路數,若有阿羅漢神功這等上乘絕技參考,左冷禪必然可以武功大進。岳不群絕不相信,左冷禪能夠禁得住如此誘*惑……

  果然,遲疑許久之後,左冷禪沉聲道:「左某可讓陸柏、費彬、鍾鎮三位師弟帶領五十個弟子隨岳兄同去,阿羅漢神功的秘籍必須歸我嵩山,當然,岳兄可以翻閱一遍,而且雷家所有財物,岳兄可得七成,我嵩山只要三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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