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武俠】玉釵盟 作者:臥龍生 (已完成)

 
li60830 2018-11-11 14:52:24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57 12818
li60830 發表於 2018-11-12 13:41
一七零

  那紫衣少女慢慢的回過頭來,滿臉憤怒之色,緩伸纖手,接過白箋。徐元平想她看過白箋之後,定然有所答覆,哪知她瞧也不脆的,隨手撕的粉碎,丟在地上。查子清臉色一變,大步衝了上去,伸手一把,疾向那紫衣少女抓去。徐元平突然伸手一擋,把查子清掌勢檔架開去。查子清證了一怔,怒道:“你幹什麼?”

  徐元平這舉動,只是一種潛在意識的衝動,查子清一問,不禁心頭大急,倒是被他急了一句話出來,說道:“查堡主乃是極有身份之人,如何能對一個女孩子家下手?”

  那紫衣少女眼看徐元平出手相救,臉上本已現出笑容,聽完後,突然又恢復冷若冰藉的神情,瞪了徐元平一眼,罵道:“哪個要你救我了,哼!不要臉。”

  查子清對徐元平辯答之言,原不滿意,但見那紫衣少女罵他的神情,心中突然一動,暗道:憑我查子清的身份,是不應對一個女娃兒家下手。

  只道徐元平真是為了他的英名,才出手相阻。微微一笑,道:“小兄弟說的不錯,我查子清是何等人物,怎的能對一個女孩子家出手。”瞬息變化,陰錯陽差。

  紫衣少女突然舉起右手,一揮羅柏,左面的紫絨布幔,只見緩緩升了起來。

  轉頭望去,只見蓬頭垢面的小叫化子,已被人重重捆綁起來,口中塞著一塊絹布,兩個黑衣大漢,分立兩側,架著他的雙臂,三支亮光耀目的寶劍,作成了一個三角劍架,架在兩肩之上,只要身後之人用力一拉,小叫化立時將濺血劍下。

  宗濤看得心情激動,但卻不敢出手相救。

  只聽那紫衣少女冷笑一聲,左手舉起一揮,右面的紫絨布幔,也緩緩的升了起來。

  徐元平看到小叫化被人擺弄的形態,早已熱血上衝,心中幾度欲沖上前去相救,又怕搶救不及,害了他的性命,不覺呆在當地。

  轉頭瞧去,只見那左面布幔之中,又是一番景象,一個雙目緊閉,面色蒼白的斷臂之人,被捆在一塊木板之上,兩個黑衣大漢,各執一柄長矛,站在八尺以外之處,矛尖閃閃生光,架在那被捆之人的肩上,只要兩人做一用力,矛尖立即將刺入那人兩面鬃角之中。

  徐元平一眼之下,已經看出那被捆之人,正是急於尋找的金老二,只覺一腔熱血直翻上來,眼前一黑,身軀搖了兩搖,幾乎栽倒地上。
li60830 發表於 2018-11-12 13:41
一七一

  第二十回 閨房幽怨

  忽聽查子清舌綻春雷,大喝一聲道:“快些升起那後壁布幔,老夫要瞧瞧我兒子是死是活?”

  這幾句話講的字字如金鐵拍擊,震得人耳際嗡嗡作響。

  原來他見了兩面布幔後的景象,心中想著那後壁布幔中定然是查玉了。

  紫衣少女目光流轉,輕輕一瞥查子清,突然一損雙手,後壁布幔也緩緩的升了起來。

  查子清雙目圓睜,臉色緊張得成了紫紅之色,凝注在那緩緩升起的紫絨布幔之上。

  哪知這片紫布幔之後,情景完全不同,三張太師椅並排而設,最左一端坐著一個白髮蒼蒼、手扶竹杖的老嫗,中間太師椅上坐著一個身著錦衣、氣度雄偉的大漢。最右面卻坐著一個紅衣缺腿大漢。布幔已升起,三人同時站起來,緩步踱人廳中。

  神丐宗濤突然放聲大笑道:“諸位這般排場的迎接老叫化子,不覺著小題大做嗎?”

  突然一則則身子,直向那紫衣少女身側欺去。

  只聽那白髮老嫗冷笑一聲,迅決無倫的躍到那紫衣少女身側,手中竹杖一舉,擋住了宗濤欺進之勢。

  查子清大聲喝道:“我兒子哪裡去了?”

  他不見愛子之面,只道已遇了凶臉,只覺胸中熱血沸騰,失去了往常的鎮靜,方寸大亂。

  紫衣少女忽的微徽一笑,柔聲說道:“你那兒子,可是名叫查玉的嗎?”

  查子清雖然滿腹怒火,但卻不敢貿然出手,因他還未知查五是否已遭毒手,只怕一有差錯,害了查玉之命,但心中的悲憤急怒,卻又無法遏止,怒發直堅,衝起了包頭青巾。待他聽了那紫衣少女柔和的聲音,心中忽然平靜了不少,急急答道:“不錯,不錯,犬子草字,正叫查玉,不知他是否在貴莊之中?”

  紫衣少女盈盈一笑,道:“他雖然不在此地,但我知道他還活在世上,你儘管放心好啊!”

  這幾句話說的隱隱約約,叫人無法聽出真正結果,查子情沉吟了一陣,說道:“姑娘如能相告犬子下落,在下立時退出此莊。”紫衣少女道:“不必慌啦,既然來了,怎麼能立刻就走呢……”

  忽然轉過頭去,望著宗濤,接道:“老叫化子,你認識那邊坐的人嗎?”宗濤冷冷說道:“認識又怎麼樣?”

  紫衣少女道:“你們師兄妹本是青梅竹馬長大的情侶,何苦鬧的水火不容,我來替你們和解算了。”

  她盡說些不著邊際之言,聽得宗濤等一時間真不知如何回答。紫衣少女目光又轉找到於成的身上,笑道:“你中了易天行的劇毒,只怕難以再活多久,不過不要緊,我有辦法醫治,只要三日工夫,就可以使你劇毒消除,身體復原。”說完,伸手指著那綠衣麗人笑道:“過來叩”

  那綠衣麗人果然應聲站起身子,姍姍走了過來。

  神丐宗濤愕然望著那綠衣麗人,流現一副慌張無措的神情。

  那綠衣麗人,輕啟櫻唇,一嬌聲嬌氣地說道:“咱們同師學藝從小在一起長大,師兄難道真還要和小妹作對嗎?”

  宗濤皺皺眉頭,默然不言。他一向豪氣干雲,但見了那綠衣麗人之後,就有些神情恍惚,不知所措,沉吟了半晌,仍然想不出回答那綠衣人之言。

  大廳中的形勢,由劍拔弩張的局面,突然間變的十分微妙,那紫衣少女似乎給了廳中諸人,每人一個希望,查於青想早知愛子下落,於成心中卻在想那紫衣少女替他療毒之事,神丐宗濤被那綠衣麗人困擾的不知如何應付。

  這情景突然使徐元平心中生了很大的感概,他覺得隨來三人之中,似乎都和他有了距離,自己陡然間變得孤立起來……

  只聽那綠衣麗人嬌脆的聲音又說:“師兄如果不念舊惡,小妹極願重返咱們金牌門下。唉!自那古廟之中,重和師兄相見之後,使我回憶到亡師諄諄的相誠之窗,咱們金牌門下,只有師兄和我兩人,如果再同門操戈,不僅要被武林同道恥笑,而且也愧對亡師在天之靈……”

  神丐宗濤嘆息一聲,道:“師妹此言,可是由衷而發的嗎?”

  綠衣麗人道:“字字句句,都是肺腑之言,師兄如若不信,難道要小妹立誓不成?”宗濤仰首深思,默然不語。

  查子清突然上前一步,對那紫衣少女說:“在下急於要知犬子下落,姑娘相示一條明路,在下感激不盡。”

  紫衣少女微微一笑,回頭對那紅衣缺腿大漢說道:“二師兄請帶這位查老堡主到後院之中,告訴他查玉下落……”

  她微徽一頓,又望著查子清道:“此地人多耳雜其中又有妒恨令郎之人,我如說出令郎下落,實有不便之處!”

  查子清雖然覺出紫衣少女一番話過手牽強,但他懷念愛子心切,寧願信其有,不願信其無,略一忖思,問道:“不知何人妒恨犬子,老夫極願和他認識認識。”

  紫衣少女星目轉動,輕輕一瞥徐元平微笑不答。

  查子清冷哼了一聲,道:“姑娘可知他為何妒恨犬子嗎?”

  紫衣少女秀眉微顰,緩緩說:“此中之情,一言難盡,老堡主見得令郎之後,自然會知道了。”

  只聽步的一聲,那紅在缺腿大漢一頓腋下跌拐,接道:“老堡生如不相疑,請隨在下走吧!”大步向外走去。

  查子清心中雖然半信半疑,但他自信武功足以對付,當下隨在那缺腿大漢身後而去。

  紫衣少女忽然舉起纖纖玉手,對於成招了一招,笑道:“你過來,讓我看看你中的是什麼毒?也好用藥。”

  鐵扇銀劍於成不自主移動了腳步,走近紫衣少女身前。紫衣少女滿臉無限溫柔的拿起於成傷臂仔細的瞧了半天,道:“易無行果然非平庸之輩,此毒不但絕毒,而且撩人入肌膚之後,就和血液混合起來,隨行血侵入內腑,最是不易療救……”

  徐元平聽她說的嚴重,不自覺地接口說:“難道就沒有救治之法嗎?”

  紫衣少女臉色突然一冷,頭也不轉地說道:“誰說沒有法治了?哼!多管閒事。”

  徐元平呆了一呆,黔垂下頭去,紫衣少女又恢復滿臉笑容,對於成說道:“如非作遇到我,只怕世間難有救徐之人;不過此毒非同一般毒物。必須內服解毒之藥,外用針灸之法雙管齊下,才能收效,只是療救此毒,非一日一時之功,最少也要七日時間,你必須留在我們這碧蘿山莊之中,過上七天;才能把身中之毒完全解去。”

  於成回頭望著徐元平,正待開口、徐元平已搶先答道:“那於兄就在這裡留住七天吧!”。

  紫衣少女也不望徐元平,冷冷說道:“誰要和你說話了,你怎麼老是愛接嘴呢?”

  徐元平心中大怒,正待反唇相譏,忽然心念一轉,暗道:是啊!她利於成說話,我接的什麼口呢?強忍下胸中憤怒之氣。

  神丐宗濤沉思了半晌,突然對那綠衣麗人說:“是你把小叫化擒來的嗎?”

  綠衣麗人還未來得及接口,那紫衣少女已搶先接說:“如若我們不把今徒生擒住,這般捆了起來,你們衝進任來,勢必難免一場大戰,現下作已經心平氣和,自是用不著這般待他了。”

  當下手一揮,說:“把那小叫化放下來吧!”
li60830 發表於 2018-11-12 13:41
一七二

  只見那站在小叫化身側的黑衣大漢,先把那小叫化頸上架的利劍,取了下來,然後解開他身上繩索,取出他口中的絹布。

  但聞那小叫化長長噓一口氣,緩步走了出來,奔到宗濤身前,雙膝跪了下去,道:“弟子罪該萬死,替師父丟人現眼。”

  宗濤一揮手,說道:“起來吧,此事不能怪你。”

  紫衣少女突然接口說道:“你們師兄妹彼此既都無為敵之心,事情就好辦了,我已代你們備好酒席,為你們師兄妹和解祝賀。”

  此女不論對待何人,言笑間都有著無比的溫和,單單對徐元平冷若冰箱,不假詞色。只聽那綠衣麗人嬌聲笑道:“小妹一點錯處難道師兄真要記上一輩子嗎?”

  宗濤道:“這個小兄不敢,師妹如果真有重振咱們金牌門的雄心,請於百日後,重在那座破廟之中相晤,老叫化先要幫人了斷碧蘿山莊之事……”

  紫衣少女笑道:“好啊!老叫化子,我幫你們師兄妹和解,你還要和我作對?”

  宗濤道:“老叫化生平之中說出之事,從未背諾,此次相訪責任,為人助拳,自然不能因姑娘相助調解我們金牌門下恩怨,要老叫化背棄信諾。”

  忽聽那握杖老嫗冷笑一聲,晃晃滿頭白髮,道:“這麼說來,你們是有意到我們碧蘿山莊生事來了,是也不是?”舉杖緩步面出。

  紫衣少女微微一笑,道:“梅娘,別動手,快些回去。”

  那綠衣麗人回顧了紫衣少女一眼,緩緩從杯中摸出一面金牌,高高舉了起來,笑道:“師兄快請拜見咱們金牌門中信物。”

  宗濤抬頭望了一眼,果然對那金牌跪了下去。

  綠衣麗人嬌聲笑道:“小妹以咱們金牌門中信物,命師兄退出碧蘿山莊,別過問這是非。”紫衣少女突然站起身來,走近於成,柔聲說:“你想好了沒有,如果你信得過我,我就要動手替你療傷啦!”

  鐵扇銀劍於成沉吟了半晌,道:“這個,這個……”

  紫衣少女笑道:“別這個那個啦!你們中原武林道上人物,只怕無人能夠療治體這毒傷。”

  於成回頭目注徐元平,一副不知所措神態。

  徐元平道:“於兄儘管由她療毒傷吧。”

  紫衣少女回頭對於成一招手,輕移蓮步,緩緩向後壁紫絨布幔中走去。鐵扇銀劍於成不自覺的隨在那紫衣少女身後,走入緊幔之中。徐元平測目望了被捆著的金老二一眼,突然高聲說:“姑娘請慢行一步,在下還有話說。”

  但聞那紫幔後傳來那紫衣少女清脆的聲音道:“梅娘,你們都進來吧!他要動手,就先把金老二殺了算啦。”

  梅娘回頭望了徐元平一眼,道:“小娃兒,你如不想金老二死,就乖乖的坐著別動。”說完,緩步走入後壁紫幔之中,那錦衣大漢緊隨在梅娘身後也消失在那紫幔之中。

  徐元平轉臉望去,宗濤和那綠衣麗人亦不知何時而去,廣闊的大廳之中,只餘下了他一個人。三面的紫幔,都緩緩垂了下來,大開的廳門,也突然自動關上。

  一側紫幢中傳出一個聲音,道:“你如妄動一步,金老二立時濺血矛下。”

  徐元平略一沉吟,答道:“你們把我留在大廳之中,究竟是何用心……”他一連問了數聲,竟是很不到一點回應之聲。

  那紫衣少女似是有意和他一人為難,不論對待何人,都十分和氣,但對他卻是冷漠輕藐,不假詞色,金老一二生死之危,卻使他不敢莽動,動一動即將抱憾終生……”

  但如就這樣坐下去,也非長久之策……

  忖思良久,仍難思想出打開眼下僵局之策,不禁心中急了起來,長嘆一聲,站起身子,緩步在廳中踱來踱去。忽聞一陣輕微的步履聲響,後壁紫帳輕啟,緩步走出來一個全身紅裝的垂髫小婢,手托玉盤,面帶笑容,姍姍細步走來。此女年約十四五歲,眉目清秀,雖非絕美,但一臉天真無邪之氣,看去甚是嬌甜。

  徐元平停下腳步,凝目相注,那紅衣小婢卻對他直走過來,笑道:“你肚子餓了沒有,”

  徐元平搖搖頭道:“我不餓。”

  紅衣小婢望望手中托著的玉盤,說道:“那就喝杯茶吧!”端起一隻玉杯,遞了過來。

  徐元平看那杯中滿是碧色汁液,而且十分濃厚,心中暗忖:這哪裡像條……但覺一股清香之氣,撲人鼻中,微微帶著甜味。

  那紅衣小婢笑道:“這是姑娘由南海帶來的梅子露,好吃極了。”低頭尋思了一陣,忽然展顏一笑,從懷裡掏出五顆櫻桃大小的石於,道:“有啦,咱們玩抓子吧!”

  徐元平望著那五顆櫻桃大小的石子,愕然相顧了一陣,皺皺眉頭,道:“這五顆石子有什麼好玩,我不會玩。”

  他幼年在孤苦寂寞之中長大,很少同遊園玩的孩子,對女孩子家的抓子遊戲,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那紅衣小婢據嘴一笑,道:“你這人這樣大了,連玩抓子也不會,唉!真是笨死了……”

  盤膝坐了下去,把手中石子攤在地上,拋起一顆,再由地上檢起一顆石予,再把拋起的石子接在手中,由一進二,竄到四子抓完,才停下手,笑道:“會了沒有?”

  徐元平看她玩的十分有趣,微笑道:“有什麼困難。”

  當下伸手接過石子,依樣畫葫蘆的抓了一遍。

  紅衣小婢道:“原來你很聰明啊!看了一遍,就學會啦。”

  徐元平心中雖然急欲由她口中探得一些隱秘,但卻不知道第一句話談如何開口才好,思索了半夫,說道:“你們小姐可也喜歡抓子嗎?”他生平之中,第一次動用心機,深人隱秘,只覺心中惶惶不安。出口之言,甚不自然。

  那紅衣小婢大眼睛眨了兩眨,道:“你問的哪位小姐?”

  徐元平徵了一怔,道:“你們有幾位小姐?”

  紅衣小婢道:“兩位。”
li60830 發表於 2018-11-12 13:41
一七三

  徐元平道:“我問那穿紫衣的那位?”

  紅衣小婢搖搖頭道:“那我就不知道了。”

  徐元平沉吟了一陣,道:“誰要你給我送飯的?”

  紅衣小婢笑道:“你猜猜春?”徐元平道:“莊主。”

  紅衣小婢道:“不是,不是,是那位穿紫衣的姑娘啊!”

  徐元平心中暗暗忖道:只怕這茶飯之中,早已暗下了毒藥……”

  只聽那紅衣小婢嬌聲笑道:“你知道我們這在院之中,誰最厲害了?”徐元平搖搖頭道:“不知道。”

  紅衣小婢道:“本來是莊主最厲害,但那紫衣姑娘來了之後,莊主就沒她厲害了,事事請命於她。”

  徐元平啊了一聲,還未來得及開口,那紅衣小婢突然跳了起來,叫道:“啊喲!我要回去啦!小姐吩咐過我,等你吃完飯後,叫我立即回去,不要在這裡多停留。”端起玉盤,急步而去。

  徐元平心中暗想道:這女孩子年幼無知,甚難從她口中探得隱秘,看來此事非得見那紫衣少女不可。當下高聲叫道:“姑娘慢走一步,在下還有話說!”

  那紅衣小婢回過身來,說道:“什麼話,快些說啦;人家心裡急的要命。”

  徐元平緩步走了過去,說:“你回去見到那位緊衣姑娘之時,就說我要見她,有事相商!”

  紅衣小婢沉吟了一陣,無可奈何的說道:“好吧!但她如果不要見你,我就沒有辦法了。”

  徐元平微微一笑,道:“姑娘只要把口信傳到,見與不見,自是不干姑娘的事。”紅衣小婢眨了眨眼睛,緩步走了過來,低聲說道:“如果姑娘不肯見你,我就偷偷跑來告訴你,要不然你等她不著,心中定然十分著急。”

  徐元平微微一怔,道:“怎敢這般相煩姑娘?”

  紅衣小婢笑道:“你瞧我主人心地滿好,唉,不知姑娘為什麼那麼恨你?”

  徐元平奇道:“她為什麼要恨我呢?”

  紅衣小婢偏頭想了陣,道:“唉!這我就想不通啦!”。滿臉困惑之情的轉過身子,步入緊幔之小。廣闊的大廳上,只餘下徐元平一人,四周紫幔低垂,難見窗外天色,但見室中逐漸的黑了下來,想來外面天色已然不早。他緩緩走到廳門之處,伸手一摸,只覺一片冰冷,放情這兩扇鐵門,竟是生鐵鑄成,不禁心中一動,暗暗忖道:這廳門既是鐵鑄,只怕四壁、窗榴,都是鋼鐵之物造成……

  心念一轉,忽生出廳之想,又怕一時莽動害了金老二的性命,暗自嘆息一聲,忖道:唉!世上有很多事不但是武功難以解決,就是不惜個人的性命也無法辦通,如若不是為了金叔叔,這大廳外面縱然是對山劍林、必死絕地,也絕難使我忍受屈臂,守在此廳。只覺一股憤怒之氣衝了上來,滿胸熱血沸騰,不能自已,雙手抱頭,涔涔淚下,他幼年受盡了輕藐、屈辱,養成一種強烈的反抗意識和衝動性格,想到被人擺弄坐等大廳之辱,心中如受錘擊、劍創,恨不得破壁衝出……

  忽覺眼前一亮,八仙桌邊多了一支熊熊高燒的火燭,白髮蒼蒼的梅娘,手中持著竹杖,傍案而立。這位一向莊嚴的老嫗此刻卻滿臉和藹之容,輕輕一頓竹杖,柔聲說道:“孩子過來,我有話問作。”聲音之中,無限和藹,有如慈母呼喚他久別歸來的孩子一般。徐元平慢慢的姑起身子,茫茫然的走了過去,舉起譾袖,拂拭一卜臉上的淚痕,深深一揖,說道:“老前輩告何教諭?”

  他心中本有著無比的憤怒,但聽得梅娘那親切慈愛的呼聲之後,竟然發作不出。梅娘輕輕嘆息一聲,道:“唉!孩子們,這是何苦呢?”徐元平呆了一呆,道:“老前輩說的什麼?”

  梅娘似是自覺到言中之意,甚是費解,不知內情之人。自是聽不懂了,當下微微一笑,反問道:“孩子,你剛才抱頭而泣不知是為了什麼?”

  徐元平道:“這個……這個……”,只覺心中之意甚難用話說得清楚,“這個”了半天,仍然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梅娘忍不住嗤的一笑,說道:“不用說啦,老身是何等人物,難適當真連你們一點心事,都猜不出來嗎?”

  徐元平輕輕嘆了一聲,道:“但望老前輩從中相助……”

  梅娘截住了徐元平的話道:“我如沒有助作之意,也不會來這裡看你了。”

  徐元平深深一揖,道:“晚輩感恩必報,日後老前輩如有需用晚輩之處,定當全力以赴。”

  梅娘道:“不過此事,我也難作主張:孩子,你在這裡等一會吧,我去告訴她一聲,你再自己去對她說吧。”

  說完,轉過身子,緩步走入紫幔之中。

  徐元平望著梅娘的背影,久又出神,心中了四百轉,暗自忖思道:“那老娘所指之人,定然是那紫衣少女了,她心中個知何故,十分恨我,我如有求於她,不知她會不會答應,萬一不肯答應,怎生是好?等會兒見她之面,該如何開口,才能討她歡心……”

  心念輪轉,主意難拿,呆呆的想了半晌,仍然是想不出該說些什麼!大約有頓飯工夫之久,梅娘帶著那紅衣小婢重又回到大廳左上,笑說道:“孩子,跟著這小丫頭去吧!”

  徐元平茫然的啊了一聲,正待舉步而行,梅娘又接口說道:“慢著。”

  徐元平回過身來說道:“老前輩還有什麼吩咐?”

  梅娘輕輕搖動滿頭白髮,笑道:“她從小在嬌生慣養之中長大,你見著她時,最好能讓她幾分。”

  徐元平長長嘆了口氣,道:“晚輩記下了。”

  轉過身去,隨著那紅衣小婢,人紫幔之中。

  紫但後石壁間,有一扇長形小門,紅衣小婢步入小門之後,突然回過身來,說道:“這一段甬道之中,十分黑暗,你緊靠我身後,別走錯了路。”

  徐元平道:“姑娘只管放心走吧,在下眼睛能夠黑夜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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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四

  紅衣小好嫣然一笑,欲言又止,放腿向前走去。徐元平隨在那紅衣小婢身後,走約三四丈遠,轉了四五個彎,已到盡處。

  跨出一座小門,已見天光,抬頭看星河耿耿,天色已到初更時分。紅衣小婢舉手遙指著花樹叢中一座高樓,說道:“那座高樓就是我們的住處了。”

  徐元平心中一直在想見著那紫衣少女時,該如何開口說話,根本未聽清那紅衣小婢說些什麼,口中嗯啊兩聲,含含糊糊的應付過去。那紅衣小婢年紀幼小,一片嬌憨,也聽不出徐元平是含含糊糊的在應付她,微微一笑,又說:“我們小姐房中,不用燈火……”

  徐元平接道:“夜暗之中,不用燈光,難道要摸黑不成?”

  紅衣小婢道:“你急什麼呢?人家話還沒有說完哩……”

  徐元平道:“好好,姑娘請說,在下洗耳恭聽。”

  他一心想教金老二的性命,對任何能救金老二性命之人,都十分客氣小心。兩人默然走了兩三丈遠,那紅衣小婢似是忍不住腹中之言,低聲說道:“你知道我們小姐房中為什麼不點燈嗎?”

  徐元平道:“不知道啊!”

  紅衣小婢搖搖頭道:“還是不要告訴你吧!等一下你一看就知道了。”

  徐元平道:“唉!你小小年紀,也會放刁。”

  談話之間,已進入那花樹叢中,兩道強烈的孔明燈光,突然由花叢中照射出來,暗影中傳出來一個冷冷的聲音,道:“站住,把身上帶的兵刃、暗器放下再走。”

  徐元平暗暗想道:我身上帶有戮情寶刃,如若取將出來,只怕他們見寶起意不肯再還給我……

  但他又不善謊言,一時之間,呆在當地,不知如何答話。那紅衣小婢回頭在徐元平臉上瞧了一陣,搖搖頭道:“他身上沒帶兵刃。”

  暗影中又傳出冷冷的聲音道:“有暗器嗎?”

  徐元平因身上未帶暗器,聽得那喝問之言,立時理直氣壯地答道:“在下從來不帶暗器。”

  兩道強烈的孔明燈光,突然隱失不見,暗影又傳來冷冷的聲音,道:“兩人請過吧!”

  紅衣小婢回頭望著徐元平微微一笑,低聲說道:“此處原是我們莊主的宿位之處,自從小姐到此,任主自行遷居,讓出此樓。”日中說話,人已放步而行。穿過了幾叢花樹,才到樓下,兩扇緊閉的木門,突然大開。室中火燭輝煌,門口並立著駝、矮二叟,兩人臉色一片冰冷,輕輕的掃掠了徐元平一眼,緩緩轉過身子,讓開去路。紅衣小婢柳腰輕扭,轉過嬌軀,直向靠左壁木梯上走去。徐元平回頭望了駝、矮二叟一眼,隨在那紅衣小婢身後,登上樓梯。

  二樓上也是座闊做的大廳,四盞垂蘇宮燈,分吊四角,正中一張紅漆圓桌上,鋪著黃緞,桌子中間端放一座白玉鼎,也不知那鼎中放的什麼;但聞香氣撲鼻卻不見有煙開出。這座廣敞的大廳,雖然打掃的纖塵不染但卻寂無一人。紅衣小婢回過頭來,扮了一個鬼臉,低聲說道:“小姐就住在三摟上面。”她也不待徐元平回答,直向廳壁一角走去。

  徐元平忽覺心中湧滿了甚多委屈,恨不得掉頭而去;但又想到金老二生死之事,只好按擦下胸中的憤怒,暗暗嘆息一聲,急步追了上去。但見那紅衣小婢伸手在壁角一幅山水圖下一拂,壁向忽然裂現一座暗門,便見樓梯藏在壁間。登上了十五層梯階,眼前景物忽然一變,但見四壁一色白綾垂幔,倚窗處端坐那紫衣少女;雖然她是背向梯門,看不清楚她的面貌,但那熟悉的衣色,美麗的背影,徐光乎一眼之下,就看出了是誰。紅衣小婢突然伸手扯扯徐元平的衣角,舉手指指室中垂吊的一顆明彩。原來這房中未點燈光,室中垂吊著一顆胡桃大小的珠子,襯著四壁白綾,滿室盡都是耀目的寶光。徐元平望了那珠子一眼,暗暗忖道:這大概就是夜明珠了。

  只聽那紅衣小婢嬌脆聲音,傳入耳際道:“姑娘,姑娘……他來了……”她不知徐元平的姓名,姑娘了半天,仍然不知如何稱叫,只好說他來了。

  那紫衣少女頭也未轉一下,但卻似已知來人是誰,冷冷地答道:“知道啦,你下樓去吧!”

  紅衣小婢年紀幼小,尚不知男女間情愛之事,猶豫了一下,道:“姑娘不要人侍候嗎?”

  紫衣少女道:“不用啦!”

  紅衣小姻才躬身一孔,轉身下樓而去。徐元平望著那紅衣小婢的背影消失之後,才緩緩轉過身子,幾度啟唇欲言,但卻不知如何開口才好,每每話到口中,重又嚥了回去。這僵局持續有一刻工夫之久,那紫衣少女始終未回頭望過一次。徐元平心中暗暗忖思道:這樣僵持下去,也非長久之策。當下重重的咳了一聲,問道:“姑娘有事嗎?”

  紫衣少女冷冷答道:“是你自己要見我,我哪裡有事。”

  徐元平又輕輕的咳了兩聲,道:“不錯,不錯,是在下要見!”娘。”紫衣少女道:“你要見我,可有事嗎?”

  徐元平道:“在下有一點不情之求,不知姑娘是否應允?”

  紫衣少女的聲音,忽然間變的十分溫柔,道:“你有什麼話,儘管說吧!這樓上只有我們兩個,縱然你說錯了,也不要緊。”

  徐元平長長嘆息一聲,道:“姑娘這等寬宏大量,徐元平感激不盡……”紫衣少女道:“不用客氣啦……”

  徐元平舉起衣袖拂拭一下額上的汗水,道:“在下想求姑娘……”只覺一股羞憤之氣,泛上心頭,再也接不下去。

  耳際間響起了那紫衣少女嬌脆的笑聲,道:“你怎麼不說了,可是怕羞嗎!我不是對你說過了,這樓上只有我們兩個人,不論你說什麼,別人都聽不到。”

  徐元平又長長的嘆了口氣,道:“在下幼年父母早喪……”

  紫衣少女道:“那當真是可憐,我媽媽也早死了,爹爹雖然異常疼我、惜我,但卻無法使我忘去思念媽媽之心。”

  徐元平道:“我父親生前有兩位好友,一個把我從小撫養長大,視我如子,身兼恩師養父兩職……”

  紫衣少女始終背向著他也不知他話還未完,立時接口道:“那人真好心,你該好好的孝敬於他才對,他可有女兒嗎?”

  徐元平道:“沒有,他只在一個兒子。”

  紫衣少公道:“那你們定是情如手足了,不知他現在何處?”

  一句話觸動了徐元平傷心往事,登時熱淚滾滾而且道:“我那位師弟死了……”紫衣少女似是受了徐元平的感染,聲音也變的悲論起來,說道:“你別傷心啦,人死了難再復活,傷心也沒有用。”徐元平突然咬牙切齒地說道:“我師父、師弟,都是為我而死,只要我能活在世上,定要替他們報此大仇……”

  紫衣少女道:“你可是求我幫助給他們報仇嗎?”

  徐元平道:“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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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五

  紫衣少女轉過身,星目中滿蘊淚光,嘴角間泛現微傲的笑容,臉上神情極是奇異,暈生雙頰,喜上眉梢,帶三分緊張地問道:“只要是你求我,不論什麼事,我都會答應夠的……”

  徐元平黯然嘆息聲:“迫:“求人之事,實叫人羞於出口……不過……不過……”

  紫衣少女聽他不過了老半天,仍然接不下去,忍不住的接口說道:“你慢慢的說吧!我會很耐心的等待你……”

  徐元平駭然地道:“我師父、師弟為我而死,父親早歸道山,母親雖然存亡不明,但想來死去成份甚大,這茫茫人世,我沒有一個親人……”

  紫衣少女幽幽接道:“唉!你的際遇,當真是慘,聽來就使人情不自禁生出憐憫之情。”

  徐元平忽然一標劍眉,說道中“因此在下不顧羞恥之心,求!”娘。”突然瞼上一熱,話頭倏然中斷。

  紫衣少女滿臉期待之情,柔聲說道:“你怎麼又不說了,我媽媽死後,爹爹絕不會反對我,什麼事,決說吧!”

  徐元平鼓足了勇氣,道:“因此在下相求姑娘釋放我世間僅有的一位尊長之輩,他是我父親的結拜兄弟,也是我唯一的親人。”

  紫衣少女忽然睜開雙目,凝注在徐元平瞼上,緩緩地問道:“你說的可是那位金老二嗎?”

  徐元平道:“不錯,敬望姑娘看在在下份上,放了他吧!”

  紫衣少女舉起衣袖,拂拭一下臉上的淚水,緩緩點頭,答道:“我答應作。”徐元平突然深深一揖,道:“姑娘量大如海,在下感激不盡。”

  紫衣少女緩緩轉過身去,低聲說:“你還有別的事嗎?”

  徐元平道:“沒有了。”

  紫衣少女突然站了起來,說道:“當真沒有了?”

  徐元平沉吟了一陣,道:“沒有。”

  紫衣少女道:“那你該走啦!”

  徐元平應了一聲,轉身向樓梯口處走去。

  走到梯口之時,忽然想起一件事來,停下腳步,轉過身子。

  那紫衣少女不知何時,又轉了過來,四目接觸,彼此都覺著心頭一震,徐元平忙垂下了頭,那紫衣少女卻急急別過臉去,說道:“你怎麼不走了。”

  徐元平道:“我又想起一件事來,再煩問姑娘一聲。”

  紫衣少女道:“又是為了那金老二嗎?”

  徐元平道:“姑娘雖然答應了我,但卻未講幾時放他,……”

  紫衣少女揮手說道:“今夜就放,你到在外等他吧……”

  徐元平又抱拳一個長揖,道:“多謝姑娘盛情,日後如有機緣,定將酬報今日之恩!”

  紫衣少女怒道:“你還不快些走嗎!羅嚷什麼,我心中恨死你了。”徐元平果了一呆,轉身下樓而去。

  二樓上廣敞的大廳中,紅漆圓桌旁,亭亭站著那紅衣小婢。

  此女一派嬌稚天真,一見徐元平,立時迎了上去,笑道:“小姐對你說的什麼?”

  徐元平搖搖頭道:“沒有什麼。”

  紅衣小婢仍他看不出徐元平喜怒之情,輕輕嘆息一聲,道:“你很早就和我們小姐認識嗎?”

  徐元平道:“不認識!”大步直向樓下走去。

  紅衣小婢緊隨身側道:“那就奇怪了?”

  徐元平道:“奇怪什麼?”

  紅衣小婢道:“除了我和梅娘之外,小姐閨房之中,從來不許他人涉足,就是和我們莊主相見,也要在這二樓之上,不知何故她卻要我帶你到她閨房之中。”

  徐元平突然停下身來,仰臉望著屋頂,若有所悟的嗯了一聲,又繼續向樓下走去。這時,天色已到二更時分,一彎新月,高掛碧空,徐元平出了花叢,回首對那紅衣小婢笑說道:“姑娘請留步!在下就此告辭。”

  紅衣小婢微微一怔道:“你要到哪裡去,不回那大廳中了?”

  徐元平道:“不回去啦!我要離開貴在。”

  紅衣小婢一尋思,道:“我們在日之中,到處有人把守,你如何能走得了呢?”

  徐元個暗暗想道:“這話倒是不錯,這莊院內的明卡暗樁,雖然未必攔得住我,但如動起手來,難免失了傷人,那時她如藉故反悔,不肯釋放金老二,事就難辦了……”

  那紅衣小婢著他沉思不言,忽的展頗笑道:“這麼吧!我送你走好了,全莊院的人,都知道我侍候小姐,我送你保險沒有人敢出面攔阻。”

  她年幼無知,不懂厲害,覺得徐元平為人甚好,居然自作上張送他。徐元平略一沉吟,道:“這主意道是不錯,只不知姑娘是否方便?”

  紅衣小婢奇道:“有什麼不方便呢?我送你到在外之後,立時回來就是。走吧,”

  徐元平默默無言,隨在那紅衣小碑之後,向前走去。她道路熟悉走的儘是捷徑。

  沿途之上,果然無人攔阻,片刻工夫,到了一座竹林旁邊。

  出了竹林,眼前是一片廣大的草坪,紅衣小解放開徐元平左腕,說道:“我要送你出來時,心中也不覺得什麼,現在我忽然害怕起來,你快些走吧,我要回去了……”

  也不待徐元平答話,回身奔入林中。徐元平望著那急奔入林的背影,心中泛起無比的恐慌和不安,忖道:如若她因送我而受到責罰,豈非讓一個少女代我受過……

  正在忖思之間,忽聽一陣衣換飄風之聲,起自身後。抬頭望去,只見白髮蒼蒼的梅娘,手策枴杖,屹立在月光下,滿臉春風地說道:“孩子,你們談的好嗎?”

  徐元平道:“很好,她答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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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六

  梅娘雙目圓睜,神光閃爍,驚喜若狂地說:“這麼容易!孩子,你真是世間第一幸運人,老身要向你恭喜了……”

  徐元平呆了一呆,正待出言相詢,梅娘已搶先說道:“看來我這雙老眼,還不昏花……”,她自言自語,信然自得,緩緩抬起頭來,望著月光,接道:“我最擔心的就是這件事情。現在,也可了去一樁心願了……”

  徐元平輕輕嘆息一聲,道:“老前輩……”

  梅娘突然低下頭來,雙目神光如電,盯注在徐元平臉上,怒聲問道:“你嘆什麼氣,你得到世上第一美女傾心相愛,難道還不知足嗎?”說來理直氣壯,大有責備之意。

  徐元平道:“唉!老前輩誤會了……”

  梅娘一頓手中竹杖,怒道:“南海神奧只此一女,你如不能好好待她,讓她受到半點委屈,你就別想活了。”

  徐元平心頭大急,高聲說道:“老前輩可否聽晚輩把話說完?”忽聽一陣步履之聲,由竹林中傳了出來,一個高大駝背之人背負一人,疾奔而出。

  此人來得甚快,一眨眼間,已到徐元平身前,放下背上之人,冷冷說道:“這人交給你了。”

  徐元平凝目瞧去,看那被駝子放下之人,正是金老二,顧不得再和梅娘講話,急步奔了過去,扶他起來,說道:“叔叔……”

  只感咽喉如物堵塞,竟是接不下去。

  金老二滿眶熱淚,“孩子,苦了你啦!”

  徐元平拭一下臉上淚水,說道:“開好如若不能救出叔叔,平兒死了也難以矚目。”

  梅娘急步走了過來,問道:“孩子,你剛才說她答應了你什麼事?”

  徐元平道:“她答應釋放我金叔父,果是言而有信,老前輩見著她時,請代我相謝一聲,在下就此別過了。”深深一揖,背起金老二大步向前走去。

  梅娘怔了一怔,喝道:“站著。”

  徐元平停下腳步,回身說道:“老前輩有何教諭?”

  梅娘長長嘆息了一聲,側目對那高大的駝背之人說:“你回莊去吧!”緩步走了上來,接道:“孩子,你們相見之後就沒有談過別的事嗎?”

  徐元平道:“沒有,我只求她釋放我叔父,承她一回答應,怎敢再多相求?”背起金老二放步行去。

  梅浪望著他大步而去的背影,心中泛上來一股淒涼之感,暗暗嘆道:“她生性好強,不論何等男人,從不稍假詞色,這次受了這麼大挫折,如何能受得了……”

  想著,想著,心頭火起,突然一頓手中竹杖,大聲喝道:“給我站住。”抬頭望去,徐元平已走的不知去向。原來她在低頭沉思之時,徐元平已加快腳步而去。夜色中但聞回音響蕩山谷,繚繞耳際,歷久不絕。她呆呆的站了一陣,忽然想到該回去看看那紫衣少女了,時轉身,奔回在院。她心中優急,疾奔如電,眨眼之間,已到花樹環繞的高樓之下,急步衝入樓中,直向三樓趕去。只見那紫衣少女面窗而立,望著月色呆呆出神。梅娘一直走到她身旁尺許之處,她仍然揮無所覺似是正在想著一件沉重的心事。

  梅娘舉起左手,輕拂著她垂在肩後的長發,柔聲說:“孩子,你在想什麼?”

  紫衣少女緩緩回過頭來,滿臉哀怨之情,幽幽說:“梅娘,我今年幾歲了?”

  梅娘吃了一驚,暗道:“這孩子氣瘋了嗎?”目中卻十分慈愛地答道:“你怎麼連自己的歲數也記不起了,今年十八歲啦!”

  紫衣少女緩緩舉起左手,扶在窗門上,說道:“十八歲了,那該早嫁人了。”

  梅娘證了一怔,道:“什麼?”

  紫衣少女一笑,道:“你叫什麼!我將來總是要嫁給人家作婦婦啊!”

  梅娘黯然一嘆,兩行老淚順腮而下,搖頭說:“孩子,怎麼啦……”

  紫衣少女接道:“我很好,梅娘!不用擔心。”

  梅娘道:“茫茫濁世,有誰能配娶你這個人間仙子。”

  紫衣少女搖頭笑道:“我自己已經找到了,不用你們多費心啦!”

  梅娘訝然問道:“什麼人?我怎麼不知道呢?”

  紫衣少女道:“我爹爹不是說過麼,我喜歡誰就嫁給誰,我爹爹都不管我,你還要管?”

  梅娘道:“孩子,我不是管你,只想問問是哪個有此福氣。”

  紫衣少女格格大笑,道:“他有什麼福氣,誰娶了我,誰倒霉,我每天要和他大吵兩場。”

  梅娘越肝越是驚心,暗暗忖道:“這孩子定是瘋了,早些想法把她送回南海的好。”

  心念轉動,低聲說:“孩子,你今天很累了,早些睡覺吧。”

  紫衣少女搖頭說道:“我要出去看月亮,你自己去睡吧。”

  梅娘道:“那怎麼行,我陪你去。”

  紫衣少女笑道:“作陪我幹什麼?”

  梅娘道:“此時此地,你如何可以獨自行動,中原武林上人物,大都聚集在洛陽附近,候機奪取‘南海奇書’,說不定這碧蘿山莊外面,早已有很多武林人物在等候著機會了,你一個人萬一遇上了什麼凶險,如何能夠應付?”

  紫衣少女道:“碧蘿山莊四周,戒備森嚴,縱有人伺機莊外,也難入咱們莊中一步,我又不出莊外,怕什麼?”

  梅娘嘆息一聲,正待開口,忽聽一陣步履之聲,那紅衣小婢急步奔上樓來,躬身對那紫衣少女工利,道:“姑娘,莊主有要事,想見姑娘,值他叮囑小婢,如若姑娘在熟睡中,就不要驚擾於你。”

  紫衣少女道:“他現在什麼地方。”

  那紅衣小牌道:“現在樓下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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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七

  紫衣少女道:“請他到二樓相見。”

  那紅衣小婢應了一聲,奔下樓去。

  紫衣少女同時望了梅娘一眼,笑道:“你還要跟我去麼?”緩步向前走去。

  梅娘搖頭嘆道:“唉!頑皮的孩子,你越大就越不把我放在心上了。”只覺得心頭一酸;熱淚湧了出來,但她一瞪雙目,硬把湧出的淚水忍住,不讓它落下。

  要知梅娘從小把她帶大,名雖主僕,實則情若母女,紫衣少女幼小之時,十分聽話,今日連番使她難堪,不禁觸動傷懷……

  紫衣少女緩緩回過頭來,奔到梅娘身旁,偎入她懷中說道:“梅娘,你生氣了。”

  梅娘搖頭說道:“老僕怎敢生小姐的氣……”,這兩句說的甚是淒涼,再也忍不住心頭傷疼,淚水滾滾而下。

  紫衣少女舉起衣袖,拂拭著她臉上淚水,黯然嘆道:“我這幾日,心中不樂,說話沒輕沒重,傷了你心……”

  只覺一股氣忿湧上心來,話未說完,人卻伏在梅娘懷中大哭起來。

  她這一哭,情勢大變,害得梅娘反來哄她。

  紫衣少女哭了一陣,心中似是暢快了不少,拭去臉上淚痕,扶住梅娘右肩,說道:“咱們下摟去吧!只怕大師兄早已在摟下等候了。”

  廣闊的大廳中間,站著那長髯垂胸,身著錦衣的大漢,他雖然等了很久,但神色間卻毫無不耐之情。紫衣少女放開梅娘肩頭,急步走了過來,微微一笑,說道:“有勞大師兄久候了。”

  那錦衣大漢恭恭敬敬地答道:“師妹今日已甚疲倦,小兄再來打擾,心中甚是不安。”。

  紫衣少女道:“我一點也不覺累,大師兄有何教諭,儘管請說小妹洗耳恭聽。”

  那錦衣大漢嘆道:“師妹此來,旨在觀賞風物,似是不宜捲入中原武林道上爭霸漩渦之中,小兄斗膽替師妹回絕了神州一君易天行相晤之約……”

  紫衣少文秀眉微顰接道:“易天行來過了嗎?”

  那錦衣大漢道:“來過了,但已被小兄婉言謝絕。”

  紫衣少女默然不語,緩緩轉過身去,走到窗前,抬頭望著明月。那錦衣大漢望了梅娘一眼,追了過去,說道:“易無行為人,表面和善,內心陰險,看去他似置身武林中雄主爭霸之外,其實處心積慮,貪求之心,比人更切,近日之中,風聞他派在某一門派中的伏樁,被人查出,業已引起武林中各大門派中首腦的疑慮,紛紛清整門戶,追查門下弟子身世。

  如若傳言不虛,易無行果真在各大門派伏有暗樁,在各大門派首腦人物細心追查之下,只怕難保不被查出,一旦被人查出,勢必引起江湖上所有各大門戶的圍剿,易天行縱有通天徹地之能,也難放武林間各大門戶聯手圍剿之力。

  “他數十年來獨行其事,不和別人來往,遊俠江湖,博取善名,固然掩盡天下耳目,如願以償,身受當代黑白兩道人物推崇敬愛,但因少和別人交往,甚少知交,一旦被人揭去偽善面目,勢必四面楚歌。他對師妹百般依順,只恐別具用心,想把咱們南海門拖入這場江湖恩怨之中,用作他擋箭牌。”

  紫衣少女緩緩轉過頭來,說道:“其人外貌偽和,一望即知。難道他還能騙過我嗎?”

  錦衣大漢道:“師妹才智過人,世無其匹,小兄難及萬一……”

  紫衣少女忽然嘆息一聲,道:“唉,凡是見我之人,無不讚我聰明、美麗,可是過人的才智,絕世的容色,又有什麼用呢?”

  那錦衣大漢一時之間,想不出她言中之意,但又不便置若同聞,乾咳了兩聲,仍想不出該說什麼。

  紫衣少女盈盈一笑,道:“大師兄,彌瞧我是不是真的美麗?是不是真的有過人的才智與絕世容色?”

  錦衣大漢道:“貌羞花月,容沉魚雁,師妹當之無愧。至於才智確有過人之處。”

  紫衣少女忽的舉起羅袖,掩住面孔,轉過身去,低聲說道:“由來紅顏本薄命,何必有羞花之容,我要毀了這副美麗的容顏,也許就沒有煩惱?……”

  那錦衣大議如受重擊一般,嚇得向後退了一步道:“師妹受了什麼委曲?”

  紫衣少女緩緩放下掩面羅袖,回過臉來說:“我很好。”

  錦衣大漢沉吟了良久,道:“師昧心中如有不悅之事,甚望能對小兄說明,小兄身受師門培育之恩,重如山嶽,日夜感念於懷,思報無門……”

  紫衣少女微微一笑,接道:“我爹爹已把你逐出門培,你心中不慢地也就夠了,對師門還有什麼思義可言。”

  那錦衣大漢正容道:“師恩浩蕩,如汪洋大海,小兄怎敢一日忘懷,別說把我逐出師門,縱然要我粉身碎骨,赴湯蹈火,小兄也是萬死不辭。”

  紫衣少女笑道:“爹爹一生不計毀譽,我行我素,世間從無他畏懼之事,師兄是爹爹首座弟子,怎的行事為人和爹爹大不相同?”

  錦衣大漢一皺眉頭,道:“我雖因一時莽撞,觸犯了恩師禁忌,被逐門培,但自信生平之中,尚未做過有失咱們南海門聲譽之事。”

  紫衣少女道:“那你為什麼畏首畏尾,怕助神州一君,和中原武林各大門戶衝突?”

  錦衣大漢道:“這個……”

  紫衣少女黯然一嘆,說道:“別說啦!你們若不願相助於我,我自己去找神州一君晤談也就是了。”

  錦衣大漢側目望了梅浪一眼,說道:“神州一君和咱們素無淵源,師妹又何苦幫他和天下武林同道作對?”

  紫衣少女正待答話,忽見一道火焰,衝天而起,半空中砰然爆響,散出一片火花。

  錦衣大漢雙眉一聳,道:“有人闖進咱們在中了。”

  原來這爆裂火花,乃碧蘿山莊中緊急警訊,除非來人闖入了莊中禁要之區,才准施放。

  那紫衣少女不知碧蘿山在傳遞警訊之法,側目問道:“大師兄,這火焰可是任中緊要的傳警信號?”

  錦衣大漢心中雖甚焦慮,急於出去查看,但又不好不答那紫衣少女的問話,一面探首窗外查看,一面答道:“不錯,來人已闖過花樹陣的攔阻,進入莊中禁要立區了。師妹謂獨坐片刻,小兄去查看一下就來。”

  紫衣少女笑道:“不用去看了,神州一君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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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八

  第二十一回 盜俠難辨

  只聽窗外傳來一雌朗朗的笑聲,道:“姑娘果是不凡,料事如神。”一陣微風過處,大廳上多一個身穿長衫,頭戴儒巾,胸垂黑色長鬚的中年文主。

  錦衣大漢冷笑一聲,道:“易兄果有神鬼莫測之能……”

  易天行抱拳笑道:“王兄請恕兄弟擅間貴莊之罪,兄弟要非如此,如何能見得這位姑娘之面。”

  王冠中冷笑一聲,正要發作,那紫衣少女搶先笑道:“大師兄暫請息怒,是我約他來的。”

  易天行滿臉和藹的笑容,拱手說道:“令師妹飛函相召,要兄弟把生擒之人送上貴莊,聽候發落,兄弟已遵命照辦……”

  王冠中道:“要你送人不錯,難道還約作晤談不成。”

  易天行道:那是令師妹沒有相約在下,兄弟怎敢在夜中闖入貴莊……”

  王冠中道:“依武林規矩而論,易兄擅間我們碧蘿山莊,分明是不把兄弟放在眼中。”

  易天行轉臉望了那紫衣少女一眼,微笑不答。

  紫衣少女接口說道:“師兄如要問罪,但清責怪小妹。我確是飛函相請,他也不致違背江湖規矩,夜闖咱們碧蘿山莊中了。

  王冠中雙眉一皺,道:“師妹身懷白風令旗,有如恩師大駕臨,小兄怎敢出言責怪。”

  紫衣少女笑道:“既是如此,師兄暫請迴避片刻,小妹有重要話要和這位易先生說。”

  王冠中徵了一怔,道:“小兄告退。”轉身下樓而去。

  梅浪搖搖頭,暗自嘆息一聲,付道:“這孩子,不知道在要的什麼花樣。”

  紫衣少女目睹王冠中背影消失不見,才轉臉對那紅衣小婢道:“你也去吧!”

  紅衣小婢應了一聲,轉身而去。

  紫衣少女又回頭望瞭望梅娘,正待開口,梅娘已搶先說道:“什麼話連我也不能聽了?”

  易天行接口說道:“這位老前輩不用避了吧!”

  紫衣少女走到梅娘身旁,抹在她肩上笑道:“你在這只聽我談話可以,但是要答應我,別告訴大師兄,好嗎?”

  梅娘皺皺眉頭,道:“什麼話不能告訴你大師兄?”

  紫衣少女道:“不是不告訴他而是晚幾天再告訴他。”

  梅娘嘆口氣,道:“好吧!”

  紫衣少女微微一笑,才回頭望著易無行道:“你說那孤獨之墓中藏有珠寶一事,不知是真是假?”

  易天行道:“此事乃中原武林中一大秘聞,知道此事之人,雖然不多,但卻千真萬確,一點不假。”

  紫衣少女道:“既是中原一大秘聞,不知你如何知道?”

  易大行道:“此事說來話長,一言難盡,但在下可擔保此事不是誤傳。”

  紫衣少女道:那墓中藏寶富可敵國,又有金蝶、玉蟬二件武林奇寶,你怎麼不單獨去取,為什麼要找我?”

  易無行道:“墓中機關重重,非姑娘這等絕世聰明之人,難以參解得透。”

  紫衣少女瞧著易天行,微微笑道:“既是墓中機關重重,你又怎知道我能參角得透呢?” 易天行正容說道:“易天行遊俠天下,雖不精鑑人之術,但還信得過這雙老眼,尚不致昏花。自見姑娘以後,就覺得姑娘蘭心惠質,才智超眾,聰穎絕倫,況且家學淵源,所以這墓中機關,放眼當今之世,除了姑娘之外,實在沒有他人能參解得透的了。”

  紫衣少女默默聽他說了一陣,又沉思了片刻,道:“你來此既是誠心與我相商此事,我有一個問題,不知當問不當問?”

  易天行笑道:“姑娘有話只管相詢,只要我知道無不以實相告。”紫衣少女點點頭,道:“你適才所說孤獨之墓中機關重重,你是聽人傳說呢?還是已經親自勘查過的。”

  易天行似是沒有料到她會粹然問到這上面,轉眼望著梅娘,乾咳了一聲。

  紫衣少女道:“我是她從小帶大的,什麼事都不瞞她,你有什麼話,只管請說就是。”

  易天行乾笑一下,道:“我雖沒有親身勘查過,但是依我所知。跟親往勘查,相差並不太遠。”

  說到此處,探手在懷中取出戮情劍匣,遞交給紫衣少女,道:“匣上的花紋,就是墓中圖案,姑娘不妨參樣一番,便知我所說不虛……”

  紫衣少女接過戮情劍匣,就著台上的紗燈,仔細察看,室內是一片沉寂。她看了約一盞熱茶工夫之久,才點頭嘆道:“墓中佈設,安置之巨,設計之精,真是獨具匠心,鬼斧神工,令人歎服……”

  她說話之時依然目注劍匣,看了一陣,又道:“傳說金陵楊家堡的布設已是巧奪天工了,但是依我想,要是比起我們南海的布設,那就怕是差很遠了。不過,今日一看這墓中的布設,比起我們南海來,毫不遜色,有些地方更是叫人自嘆弗如哩。”

  易天行見她看得高興,接口道:“南海神奧學究天人,胸羅萬有,姑娘聰明蓋世又是家學淵源,自是一目瞭然……”

  紫衣少女全神貫注的在審視劍匣上的花紋,並沒有答易天行的話。忽然她秀眉輕鎖,又輕輕的“噢”了一聲,捧著劍匣向燈光移近了一點,屏息凝神的看了看,又用纖手輕輕的摸摸按按,然後似自言自語地說道:“奇怪,這匣上圖案,雖然細如毫髮,但是紋路分明,分毫不亂,怎麼這個地方竟是一片混亂呢?”

  易天行聽得心中微微一震,不由張大眼睛瞧著劍匣。

  紫衣少女做閉星目,默思了一陣,把劍匣放在桌上,向易天行道:“我看過了,不過上面的紋路卻有一二處模糊不清,一時之間,我也無法理出頭緒,如果你放心,就將這劍匣暫存我這裡三天,讓我仔細的看看,如若是不放心,就請你帶去……”

  說著,向易天行莞爾淺笑。易天行忙道:“姑娘怎的說出此話,不用說姑娘只留用三天,就是十天半月又何妨?姑娘請留下就是了。”紫衣少女笑道:“你不怕我吞沒了你的戮情劍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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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九

  易天行道:“我如怕姑娘吞沒,也不會拿出來了。”

  紫衣少女道一就這劍匣上圖紋查看,墓中佈設不僅巧奪天工,而且還似有著甚多的凶險埋伏,不知基中機關,生機十分渺茫,眼下我能否由這劍匣圖紋之上,參解透那墓中機關,還雖難料;但咱們最好先把平分那墓中存物之事談妥,免得屆時爭執不下。”

  易天行道:“墓中存寶,難以數計,在下之意均作兩份,各取一半……”

  梅娘突然括嘴對那紫衣少女說道:“孩子,咱們南海故居,珍藏名書古玩,不下千件,明珠寶玉,斗量車載,你何必為了珠寶,去那古墓涉險?”紫衣少女笑道:“可是金蝶、玉蟬、舉世間只有兩件。單是那金蝶、玉蟬兩件奇寶已值得到那古墓中一行了。”

  易無行道:“金蝶、玉蟬,咱們各得其一,而且由姑娘先行選擇。”紫衣少女道:“可是兩件我都想要啊!”

  易無行微微一笑道:“魚與熊掌兼得,姑娘不覺著太貪心嗎?”紫衣少女笑道:“我要是不貪心,也不願到那古墓中未涉險了,這麼吧,金蝶、玉蟬歸我,金銀珠寶歸你,不知你意下如何?”

  易無行道:“那金蝶、玉蟬,一個劇毒無比,一個專解奇毒,分由兩人各執其一,運用上亦感不要,姑娘既是喜愛,那就一併歸!”娘所有吧。”

  他微微頓了一頓,又道:“金蝶、玉蟬在下奉讓姑娘,但除金蝶、玉蟬之外,所有之物,都該盡為在下所有了。”

  紫衣少女略一沉思,笑道:“你說的可是指古玩玉器、金銀明珠……”易無行拂鬚一笑,接道:“那古墓中藏物甚多,但以金蝶、玉蟬,最為有名,姑娘已兩者併攏,難道還不甘心麼?”

  紫在少女嬌笑一聲,道:“以我推想,那古墓之中必有較金蝶、玉蟬更為珍貴之物。”

  易天行笑道:“這個在下還未聽人說過,姑娘既出此言,想必已知何物了。”

  紫衣少女道:“那座古墓,何以被稱作孤獨之墓?”

  易天行道:“因那墓中所葬之人,自號孤獨老人,是以被稱孤獨之墓。”紫衣少女道:“這就是了,如那孤獨老人把他一生之能,留在那古墓之中,是否比金蝶、玉蟬更為珍貴呢?”

  易天行吃了一驚,但他表面之上,仍然保持著鎮靜,臉上微笑依然,輕輕一持長鬚,道:“姑娘才智確有過人之處,在下難及萬一!”紫衣少女道:“我不過舉此一端,此外尚有甚多。”

  易無行道:“願聞高論。”

  紫衣少女笑道:“以孤獨二字為名,想來他生平之中,定然寡歡,茫茫世間,沒有他一個可親可近之人……”

  易天行接道:“孤獨命名,雖然暗示了他一生的寂寞,但一人生性冷僻,行徑怪異,似和他遺留在墓中藏寶無關。”

  紫衣少女道:“那孤獨老人,既能造成這等精巧之墓,必是一位才智卓絕,胸博玄機的專人,以他的才智,如想把自己遺體毀去,百世不為人知,自非困難之事;但他卻化費了極大的精力,建築了這樣一座孤獨之墓。

  那墓中機關布設的精巧,不去說它,單是這浩大工程,也非三五年可以完成,一個人能在十年之前,預佈他死後的葬身之地,其人心機之深,當非常人能及萬一。

  此人孤獨了一生,但死後卻是不甘寂寞,建造了一座機關重重的古墓,要和後輩人物一較才智,他一生之中未逢敵手,引為畢生大憾,命名孤獨,除了暗示他寂寞之外,還隱含譏笑世人之意,放眼世間,無一人配和他相提並論;結交為友。

  唉!你們中原武林中,正該以此為恥才對,卻還沾沾自喜,以求得墓中遺寶為榮……”

  易天行證了一怔,嘆道:“宏論高見,使在下茅塞頓開,果是踰越世人之論,聞所未聞。”

  紫衣少女淡淡一笑,道:“建了這座孤獨之墓,賣弄他卓絕才智,聊慰人生苦短之嘆,也還罷了,卻又故意把墓中機關布設雕刻在戮情劍匣之上。

  戮情劍削鐵如泥,斷玉切金,武林中人,個個見愛,借寶劍之名,暗示和後人一較才智的心意,可惜碌碌世人,有幾個能瑞透他的一番心意……”易天行拂鬚讚道:“姑娘之言,字字金玉,句句珠璣,實叫在下佩服。”

  紫衣少女不理易天行頌讚之言,繼續說道:“金蝶、玉蟬理存古墓一事,我雖不知如何傳誦在匯湖之上,但想來亦不是那孤獨老人有意的安排,而且傳播深而不廣,更增加了古墓的神秘和尊崇,其實這些安排,都是誘人之餌,旨在完成和後輩中人一較才智的心願。”易天行道:“與姑娘一席清談,勝讀十年書,古人誠不我數。”紫衣少女道:“其人死後,仍存有利後人一爭雄長之心,決不甘心自己的才智永遠埋沒於古墓中,以此推想,那古墓中定然留有他一身本領……”

  易天行點頭說道:“姑娘之意,可是說他把一身本領著作書冊,留存在那古墓中嗎?”

  紫衣少女微笑道:“我沒有說呀!他留下手著書冊也好,或是……”

  話至此處,突然停口不語,過了一陣,才緩緩接道:“或是運用其他辦法也好,反正那古墓中除了珠寶和金蝶、玉蟬之外,定然還有越逾金蝶、玉蟬的珍貴之物,我如單單取得金蝶、五蟬,豈不太吃虧了?”易無行道:“那以姑娘之意,該當如何呢?”

  紫衣少女道:“依我之意,只怕你不肯答允。”

  易天行笑道:“財寶身外物,生難帶來,死不帶去,姑娘不妨先說出來,只要能夠稍稍顧全到我,在下即可答允。”

  紫衣少女笑道:“也許我的主張,不太公平,不過,世間很少絕對公平的事,失之東隅,收之桑榆,以彼補此;或可扯成公平之局。”易無行笑道:“姑娘先請說出分取基中存寶的辦法,咱們再談其他之事,至於失之東隅,收之桑榆的因果之論,對在下雖有適用之感,對姑娘也不盡然無用。”

  紫衣少女笑道:“這句話對我就不通了。”

  易無行道:“姑娘每一高論,都有超越世俗的見地,在下洗耳恭聽。”紫衣少女道:“我們南海門和中原武林道中人物,無怨無仇,縱然有不少人,偷覷我們南海門下奇書,到處存著窺盜之心,但也不致給群成隊,聯手對付我們,何況利害衝突,根本就天聯手相結之可能……”

  易無行心頭一震,但表面之上,仍然維持著鎮靜的笑容,說道:“姑娘言中之意,可是說在下即將遭受中原武林道上各大門派中人的聯手圍攻,是嗎?”

  紫衣少女冷冷接道:“除了我南海門可能助作抗拒中原各大門派聯手之勢以外,天下再也沒有助你之人……”

  她微微一頓之後,接道:“其他之人縱有心助你,但也無力。”易無行拂鬚大笑,道:“別說此事可能性甚小,縱然確有其事,也難使我易無行低頭服輸。”

  紫衣少女道:“孤掌難鳴,你雖有出神入化的本領。也難擔擋天下武林聯手之力。”

  易天行道:“中原武林道上,彼此嫌怨複雜,少林、武當等自詡正大門戶中人,極不願意和一宮、二谷、三大堡中人物往來,要他們聯手對付我,只怕很難調和的起來。只要在下略施手段,立將先引起他們自相殘殺一場。”

  紫衣少女笑道:“如若我也和你為敵,你自信能夠勝得了嗎?”易天行道:“姑娘確是在下心目中唯一擔憂的強勁之敵,故而在下接到相召之函,趕來碧蘿山莊並以同分墓中存寶之議,想和貴派結成聯手之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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