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三零
就在這紛亂當兒,紫陽道長突然睜開了雙目。不知什麼人先看到紫陽道長清醒過來,低低的喚了一聲師父。
群道一齊把目光投注在紫陽道長的身上,驚嘆與呼喚的聲音,彼起此落。
時間只差這樣短暫的一瞬,但卻生死殊途,人鬼相隔。
紫陽道長目光一掠清一道人,神態十分奇異,對他的死,似是若有所知,又似茫然不解,疑目相望,沉吟不語。
初由暈迷中醒了過來,神志似是尚未全復,沒有人願意把這沉痛的消息告訴他,一個個默然不語。
遙遙的傳出來一聲佛號,天儀大師帶著少林群僧,魚貫而來。
天禪大師已可自己行動,在四個少林弟子環護之下,走在最後。
范玉昆倒提著長劍,滿臉沉痛的走在天禪大師身後,他不時用衣袖拂拭著滾下來的淚水,兩個勁裝大漢,抬著范銅山的屍體,隨後而行。
紫陽道長忽然舉步而行,低聲說道:“收了他們的屍體,走吧!”
在這山谷的數里之外,也有著一道長長的行列,當先一人,懷抱著一具屍體,淚水像不停的雨滴,由玉頰邊滾落向她懷抱的屍體,是誰造成了這樣黯然傷神的局面。
她身後緊隨著白衣白裙的苗素蘭,和頭梳雙瓣,鬢插素花的萬映霞、余亦樂、鐘一豪、霍元伽和“迷蹤谷”中群豪,沙沙的步履聲,劃破了崎嶇山道的幽寂。
這一行人中,雖然個個步履沉著,但心中所想之事,卻是大不相同,霍元伽估想著胡柏齡這一死,遺下綠林盟主之位,如何才能順利取得,目下濟濟群豪之中,只有鐘一豪一人和自己實力在伯仲之間,只要設法把他除去,或是設法安撫下來,便極易取得綠林盟主之位,如若鐘一豪從中作梗、阻撓,勢必還得一場慘烈絕倫的拚搏。
抬頭望去,只見鐘一豪低頭而行,似是也有著極重的心事,不覺暗暗警惕道:“我這裡挖空心思籌思對付他的手段,只怕他也在想著對付我的方法,看來這盟主之爭,還得有一場火並。”
其實鐘一豪心念千回,想的卻是另一件事情。
天色連漸的暗了下來,群豪也到了“迷蹤谷”外,谷寒香突然停下身子,回頭望了隨在她身後的群豪一眼,說道:“你們回去吧!”轉身向另一條道上走去。
苗素蘭低聲說道:“夫人,我跟你一起走吧!”
谷寒香回頭望了苗素蘭一眼,微一點頭,又轉身向前走去。
萬映霞道:“嬸嬸,我也跟著你去。”
谷寒香回過頭來,幽幽地說道:“我要去葬你叔叔,你去幹什麼?”
萬映霞道:“我要去叔叔墳前奠拜一番。”
谷寒香無可奈何地說道:“好吧!”
鐘一豪大步走了上來,接道:“夫人,埋葬盟主的棺木尚未準備,不如先回‘迷蹤谷’去,準備好棺木之後……”
谷寒香搖搖頭道:“如若裝入棺木之中,我以後如何還能見他?
用不著了!”轉身而去。鐘一豪怔了一怔,低聲對余亦樂道:“夫人神志未復,讓她一人行去,萬一遇上什麼凶險,如何是好,咱們暗中隨去保護她吧!”
余亦樂道:“好吧!”當下遠遠隨在她身後走去。
霍元伽目睹鐘一豪、余亦樂暗中相隨谷寒香而去,心中忽然一動,暗道:“盟主既死,我何不先回‘迷蹤谷’去,先行佈置一番。”帶領群豪,直向“迷蹤谷”而去。
且說谷寒香抱胡柏齡的屍體,沿著一條小徑,直向一座高聳的山峰之上走去。
萬映霞看山道愈來愈是崎嶇,谷寒香懷中抱著屍體,向上攀登,行動之間,艱險百出,萬映霞幾次要趕上前去相助,均被苗素蘭出手阻止。
天色已完全黑了下來,山風卻愈吹愈是強勁,盈耳松濤,如一曲悲壯樂章,使這夜暗的荒山中,更顯得悲愴淒涼。
山道越來越崎嶇,山勢也盒來愈險惡,加上夜暗如漆,難辯路徑,更令人有一種舉步維艱之感。
苗素蘭和谷寒香相處時日雖是不長,但她為人精明,洞察細微,對谷寒香的武功,知道的卻甚清楚,在這等夜暗之中,險惡的山勢之下,要她抱著一具高大的屍體攀登險途,簡直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但卻不知她從哪裡來的力量,竟然能一直不停的攀登百丈多高,而且看樣子仍然無休息之意。
萬映霞一直瞪著一對圓圓的大眼睛,一瞬不瞬的瞧著谷寒香的背影,準備她萬一失足跌下時,好出手搶救。
在兩人身後的鐘一豪和余亦樂,更是早已有了搶救的準備,兩人瞄著谷寒香的身影,分在兩側,緊隨而上。
在鐘一豪和余亦樂兩人身後二丈左右之處,悄無聲息的跟著一條人影。
這人,正是武功詭異絕倫的麥小明。
正行走間,忽見谷寒香的身子向下一滑。
苗素蘭吃了一驚,縱身一躍,就懸崖絕壁之上,冒險飛了過去。
哪知谷寒香的身子,滑落了兩三尺後,突然停了下來,似是抓住了一條山藤,身子蕩了兩蕩,重又向上爬去。
待苗素蘭躍落她身側之時,她已經脫了險境。
凝目望去,只見谷寒香面色鎮靜,毫無恐懼之情,似是對剛才那幕驚險之事,根本不是她遇上的一般。
只見谷寒香把懷中屍體翻了兩次,說道:“還好,沒有碰著大哥!”
這兩句說的自自然然,好像她懷中之人,仍然活著一般。
苗素蘭低聲說道:“夫人跑了這許多路程,只怕早已累了,讓賤妾代夫人抱他一程如何?”
谷寒香搖搖頭道:“以後再沒機會抱他了,今晚我要抱他一夜不放。”
苗素蘭知她口中之言,也就是心中所想之事,勸也沒用,她生性和藹溫柔,不擅心機,但此刻卻似陡然換了一個人般,每言每字之間,都流現出無比的堅毅,斬釘截鐵,毫無商量的餘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