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武俠】天香飈 作者:臥龍生 (已完成)

 
li60830 2018-11-15 14:14:31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85 11303
li60830 發表於 2018-11-15 14:42
一三零

  就在這紛亂當兒,紫陽道長突然睜開了雙目。不知什麼人先看到紫陽道長清醒過來,低低的喚了一聲師父。 

  群道一齊把目光投注在紫陽道長的身上,驚嘆與呼喚的聲音,彼起此落。 

  時間只差這樣短暫的一瞬,但卻生死殊途,人鬼相隔。 

  紫陽道長目光一掠清一道人,神態十分奇異,對他的死,似是若有所知,又似茫然不解,疑目相望,沉吟不語。 

  初由暈迷中醒了過來,神志似是尚未全復,沒有人願意把這沉痛的消息告訴他,一個個默然不語。 

  遙遙的傳出來一聲佛號,天儀大師帶著少林群僧,魚貫而來。 

  天禪大師已可自己行動,在四個少林弟子環護之下,走在最後。 

  范玉昆倒提著長劍,滿臉沉痛的走在天禪大師身後,他不時用衣袖拂拭著滾下來的淚水,兩個勁裝大漢,抬著范銅山的屍體,隨後而行。 

  紫陽道長忽然舉步而行,低聲說道:“收了他們的屍體,走吧!” 

  在這山谷的數里之外,也有著一道長長的行列,當先一人,懷抱著一具屍體,淚水像不停的雨滴,由玉頰邊滾落向她懷抱的屍體,是誰造成了這樣黯然傷神的局面。 

  她身後緊隨著白衣白裙的苗素蘭,和頭梳雙瓣,鬢插素花的萬映霞、余亦樂、鐘一豪、霍元伽和“迷蹤谷”中群豪,沙沙的步履聲,劃破了崎嶇山道的幽寂。 

  這一行人中,雖然個個步履沉著,但心中所想之事,卻是大不相同,霍元伽估想著胡柏齡這一死,遺下綠林盟主之位,如何才能順利取得,目下濟濟群豪之中,只有鐘一豪一人和自己實力在伯仲之間,只要設法把他除去,或是設法安撫下來,便極易取得綠林盟主之位,如若鐘一豪從中作梗、阻撓,勢必還得一場慘烈絕倫的拚搏。 

  抬頭望去,只見鐘一豪低頭而行,似是也有著極重的心事,不覺暗暗警惕道:“我這裡挖空心思籌思對付他的手段,只怕他也在想著對付我的方法,看來這盟主之爭,還得有一場火並。” 

  其實鐘一豪心念千回,想的卻是另一件事情。 

  天色連漸的暗了下來,群豪也到了“迷蹤谷”外,谷寒香突然停下身子,回頭望了隨在她身後的群豪一眼,說道:“你們回去吧!”轉身向另一條道上走去。 

  苗素蘭低聲說道:“夫人,我跟你一起走吧!” 

  谷寒香回頭望了苗素蘭一眼,微一點頭,又轉身向前走去。 

  萬映霞道:“嬸嬸,我也跟著你去。” 

  谷寒香回過頭來,幽幽地說道:“我要去葬你叔叔,你去幹什麼?” 

  萬映霞道:“我要去叔叔墳前奠拜一番。” 

  谷寒香無可奈何地說道:“好吧!” 

  鐘一豪大步走了上來,接道:“夫人,埋葬盟主的棺木尚未準備,不如先回‘迷蹤谷’去,準備好棺木之後……” 

  谷寒香搖搖頭道:“如若裝入棺木之中,我以後如何還能見他? 

  用不著了!”轉身而去。鐘一豪怔了一怔,低聲對余亦樂道:“夫人神志未復,讓她一人行去,萬一遇上什麼凶險,如何是好,咱們暗中隨去保護她吧!” 

  余亦樂道:“好吧!”當下遠遠隨在她身後走去。 

  霍元伽目睹鐘一豪、余亦樂暗中相隨谷寒香而去,心中忽然一動,暗道:“盟主既死,我何不先回‘迷蹤谷’去,先行佈置一番。”帶領群豪,直向“迷蹤谷”而去。 

  且說谷寒香抱胡柏齡的屍體,沿著一條小徑,直向一座高聳的山峰之上走去。 

  萬映霞看山道愈來愈是崎嶇,谷寒香懷中抱著屍體,向上攀登,行動之間,艱險百出,萬映霞幾次要趕上前去相助,均被苗素蘭出手阻止。 

  天色已完全黑了下來,山風卻愈吹愈是強勁,盈耳松濤,如一曲悲壯樂章,使這夜暗的荒山中,更顯得悲愴淒涼。 

  山道越來越崎嶇,山勢也盒來愈險惡,加上夜暗如漆,難辯路徑,更令人有一種舉步維艱之感。 

  苗素蘭和谷寒香相處時日雖是不長,但她為人精明,洞察細微,對谷寒香的武功,知道的卻甚清楚,在這等夜暗之中,險惡的山勢之下,要她抱著一具高大的屍體攀登險途,簡直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但卻不知她從哪裡來的力量,竟然能一直不停的攀登百丈多高,而且看樣子仍然無休息之意。 

  萬映霞一直瞪著一對圓圓的大眼睛,一瞬不瞬的瞧著谷寒香的背影,準備她萬一失足跌下時,好出手搶救。 

  在兩人身後的鐘一豪和余亦樂,更是早已有了搶救的準備,兩人瞄著谷寒香的身影,分在兩側,緊隨而上。 

  在鐘一豪和余亦樂兩人身後二丈左右之處,悄無聲息的跟著一條人影。 

  這人,正是武功詭異絕倫的麥小明。 

  正行走間,忽見谷寒香的身子向下一滑。 

  苗素蘭吃了一驚,縱身一躍,就懸崖絕壁之上,冒險飛了過去。 

  哪知谷寒香的身子,滑落了兩三尺後,突然停了下來,似是抓住了一條山藤,身子蕩了兩蕩,重又向上爬去。 

  待苗素蘭躍落她身側之時,她已經脫了險境。 

  凝目望去,只見谷寒香面色鎮靜,毫無恐懼之情,似是對剛才那幕驚險之事,根本不是她遇上的一般。 

  只見谷寒香把懷中屍體翻了兩次,說道:“還好,沒有碰著大哥!” 

  這兩句說的自自然然,好像她懷中之人,仍然活著一般。 

  苗素蘭低聲說道:“夫人跑了這許多路程,只怕早已累了,讓賤妾代夫人抱他一程如何?” 

  谷寒香搖搖頭道:“以後再沒機會抱他了,今晚我要抱他一夜不放。” 

  苗素蘭知她口中之言,也就是心中所想之事,勸也沒用,她生性和藹溫柔,不擅心機,但此刻卻似陡然換了一個人般,每言每字之間,都流現出無比的堅毅,斬釘截鐵,毫無商量的餘地。 
li60830 發表於 2018-11-15 14:42
一三一

  抬頭望去,距峰頂已不過二十餘丈,谷寒香餘勇大振,行速突然加快,不過片刻之間,已經奔上峰頂。 

  這是一座突出群山的高峰,峰頂之上,不過三四丈方圓,而且突岩嵯峨,無三尺平坦之地,不知谷寒香為什麼要爬到這座山峰之上。 

  谷寒香爬到峰頂,人已似累的難再支持,抱著胡柏齡的屍體,倚在一塊突岩之上睡去。

  強勁的山風,吹得人站不穩腳,苗素蘭左顧右盼,找不出一點引人注意之處,只覺這山頂之上,一無可取,實無法找出谷寒香攀登此峰的原因何在,輕輕嘆息一聲,忖道:“這麼看將起來,她當真是有些神智迷亂了。” 

  忽聽身後響起了一陣步履之聲,萬映霞、鐘一豪、余亦樂、麥小明等,魚貫登上了峰頂。

  萬映霞一皺眉頭,暗暗忖道:“此地山風如此強勁,她熟睡在這裡,豈不被風吹病!”伸手向谷寒香左臂之上抓住,想把她叫醒。 

  忽聽身後響起了一個低沉聲音,道:“不要動她。” 

  萬映霞縮回手來,轉臉望去,只見鐘一豪蒙面黑紗拂動,站在她身後尺許之地,心中甚感不服地說道:“此地山風強勁,讓她熟睡過去,如何可以?” 

  鐘一豪一向冷傲,但此刻忽然變的十分溫和,輕輕嘆息一聲,道:“她如不睏倦至極,如何能在這等山風勁吹的峰上睡著。”當時脫下身上長衫,蓋在谷寒香身上。 

  苗素蘭、萬映霞都看的呆了一呆,萬映霞看不過眼,待要開口說話,卻被苗素蘭輕輕一扯衣角,忍了下去。 

  要知那時代,男女之間的防界,十分森嚴,所謂授受不親,鐘一豪這等舉動,自是太過膽大,余亦樂似是也覺著此舉大不應該,但又不好出言責問,趕忙別過頭去,裝作沒有看到。

  鐘一豪卻若無其事一般,說道:“她在極度的睏倦之下,這一睡,只怕不是片刻間能夠醒來,咱們不妨趁機在這山峰上休息一下,養養精神,一面也好等候於她。” 

  苗素蘭、萬映霞分在谷寒香身邊坐了下來,兩人經過一陣爬山奔行,都有了倦意,不知不覺間也睡熟了過去。 

  不知過去多少時間,鐘一豪運息完畢醒來,睜眼看去,忽然發覺不見了谷寒香,不禁心頭為之一驚,站起身來,四下張望。 

  這座山頂,不過數丈方圓大小,鐘一豪目力過人,雖在夜暗之中,仍可辨識景物,他看遍了全峰頂每一處突岩,仍然不見谷寒香的芳蹤何處,心中大感焦急,暗暗忖道:“山勢險惡,她一個人抱著一具屍體,不知哪裡去了。”他心中雖是焦急異常,但卻仍然不願叫醒其他的人。 

  夜風拂面,斗轉星移,天色已經快到三吏時分。 

  這是個無月之夜,只有幾顆明亮的星星,發射出微弱的光輝。 

  鐘一豪四下張望了一陣,但見空山寂寂,哪裡能見到谷寒香的芳蹤,不覺心頭大急。 

  他輕輕嘆息一聲,道:“我非得叫醒他們不可了,我們每人找一個方面。” 

  正待喚醒余亦樂,忽聽一陣山石相擊之聲,遙遙傳了過來。 

  這聲音綿延不絕,鐘一豪傾聽一陣,立時辨出是一塊山石,由峰上滾落下去,撞擊在峰腰的突岩上,發出的聲音。聽那山石相擊的聲音巨大,那滾落的山石,似是不小,靜夜中這聲音聽來特別的清晰悠長。 

  鐘一豪暗暗忖道:“這山石定然是谷寒香無意中碰落了。”當下縱身一躍,直向那傳來響聲處疾奔過去。 

  他身法迅快,心中又惦記著谷寒香的安危,奔行之勢,迅快無比,片刻之間,已登上了前面的一座高峰。 

  這時,那滾落的山石,似已到了崖底,夜又恢復了靜寂。 

  鐘一豪雖然身負上乘輕功,但這一陣拚命急奔,也不禁有些微微喘息,停在峰腰運氣調息,一面抬頭向上看去。 

  只見峰頂之處,一條人影在蠕蠕而動,心頭突感一陣跳動,人已疾如離弦流矢般,向上爬去。 

  他似是怕驚動了谷寒香,將要追上那條人影時,突然放緩了腳步。 

  暗淡的星光下,仍然看出那爬行之人,正是自己要找的谷寒香。 

  未見谷寒香時,他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刻找到她,待見到了谷寒香,心中又忽然害怕自己這等鬼鬼祟祟的舉動,不知她是否會瞧得起,心中患得患失,竟是不敢現身相見。 

  谷寒香爬登上蜂頂之後,用衣袖拂拭一下頭上的汗水,低下頭望著懷抱中的屍體說道:“大哥,就要到了。”伏下身去,在那屍體上親了兩下,又繼續向前走去。 

  鐘一豪暗暗奇道:“她這般的翻過一山又一山的,不知要到哪裡去……” 

  抬頭望去,只見一座高聳的絕峰矗立在此山之後,山上積雪皚皚,一片銀白,不禁吃了一驚,暗暗忖道:“那座高峰,不但高聳入雲,而且積雪甚多,就以我這身輕功來說,爬上那座絕峰,也得手足並用,艱難萬分,何況她武功較我甚差,懷中又抱著胡盟主屍體,爬上那座絕峰作甚?” 

  心中雖感奇怪,但竟是鼓不起相喚谷寒香的勇氣,只好暗暗隨在她身後而行,暗中運氣準備,谷寒香一旦失足,立時出手相救。 

  果不出他所料,谷寒香越過山峰之後,直向那座積雪的絕峰上面爬去。 

  這座主峰,高出群峰甚多,方圓三十里內,一峰獨秀,再無高過它的山峰。 

  不知谷寒香哪來的勁,竟然抱著胡柏齡的屍體,攀登而上。 

  接近峰頂,行動更覺艱難,岩上積雪,岩下堅冰,滑溜難著手足,谷寒香扯破自己衣服,把胡柏齡的屍體縛在背上,手足並用的向上爬去。 

  鐘一豪怕她失足跌下,在這等險惡的山形之下,只怕不易接救,立時一提真氣,追到谷寒香身後三四尺處,隨行而進。 

  只見谷寒香一雙白玉般的手掌,重重的擊在突岩之上,震飛積雪,抓緊岩石,然後再移動腳步,向上爬去。 

  鐘一豪看的心頭暗生憐惜,忖道:“原來她是這樣爬上來的,虧她想得出來這個辦法。”

  忽聽一聲低嬌的“啊喲”之聲,但一聲響過。立時重又寂然。 
li60830 發表於 2018-11-15 14:42
一三二

  鐘一豪疑神望去,突然看到那積雪染上了紅色的鮮血,每一個她手掌觸過的山岩上,都有一塊清晰的紅色掌痕。 

  這是多難忍受的痛苦啊,破了的手掌,還要用力的擊在冰冷的山石上,但她竟然能咬牙苦忍,不出一點呻吟之聲。 

  他為之黯然一嘆,一個看去十分嬌弱的女孩子,竟然有著這樣堅毅不拔的精神! 

  忖思之間,谷寒香已登上了峰頂,停下身來,回頭探看,鐘一豪迅快的隱起身子,躲在一塊突出的山岩後面。 

  只聽山峰上傳下來谷寒香脆如銀鈴的聲音,道:“這座峰當真是高……”說完一句話後,再不聞一點聲音,似是又離此而去。 

  鐘一豪探出頭來,向峰上望去,果然已不見谷寒香的影兒,心中大急,提聚真氣,一口氣爬上峰頂。 

  一陣寒風,拂面吹來,鐘一豪不自覺的打了一個冷顫,這山峰之上寒冷無比,和山下溫和的氣候相比,真是兩個季節,寒冷得令人頭腦清醒,分外精神百倍。放眼望去,四面一片冰雪,仍是不見谷寒香的行蹤,他又不敢大聲呼叫,空自心頭焦急。 

  忽然間,一陣輕微的冰雪相擊之聲,傳了過來,這聲音低微異常,錯非鐘一豪這等身負上乘武功,耳目靈敏過人的人,實難聽到。 

  他循聲找了過去,轉過一個突岩,果見谷寒香跪在雪地上,不停用手扒著冰雪。 

  她身上既沒有佩帶兵刃,雙手亦被山岩震破,此刻用手扒著冰雪,痛苦可知,何況這山峰上寒風刺骨,她手指早已凍僵,扒集的冰雪,越來越少。 

  鐘一豪看那一隻纖細動人的玉掌,早已血肉模糊,再也無法克制下心中激動之情,大步而去,走到谷寒香身側,問道:“夫人,你扒集冰雪作甚?” 

  谷寒香先是一怔,繼而微微一笑,道:“我在這裡建築一座房子。” 

  鐘一豪心中暗暗忖道:“原來她對我突然出現之事,並無責備之意,早知如此,我該早些現身了。”口中卻說道:“夫人可是要用這冰雪造成一座房子嗎?” 

  谷寒香道:“嗯!我要把大哥放在那冰雪造成的房子中,心中想念他時,就可以來看他。” 

  鐘一豪心中雖覺好笑,但卻不敢形諸神色,正容說道:“夫人雙手傷破甚重,也該休息一下,這扒冰雪之事,由屬下代夫人做吧!” 

  谷寒香道:“好吧,我也實在累了。” 

  鐘一豪解開懷中緬鐵軟刀,開始扒集冰雪,他功力深厚,又有利器相助,片刻之間,已扒集一大堆冰雪。 

  回頭望去,只見谷寒香斜倚在一座大岩石上,雙目微閉,狀似熟睡一般。 

  鐘一豪連喚了兩聲夫人,均不聞谷寒香相應,不禁動了懷疑之心,走到谷寒香的身側,鼓足勇氣,伸手在她頂門之上一摸。 

  只覺如觸冰鐵之上一般,心頭大吃一駭,原來她精神一懈,寒風勁吹之下,人被凍的僵了過去,鐘一豪仰臉吸一口氣,鎮靜一下心神,伸手一按她前胸,餘溫猶存,心臟尚在跳動。

  他低頭望望那日夜縈繞在心頭的美麗臉兒,一股激動之情,難以抑制,不自主低下頭去,輕輕在那冰冷的粉臉上親了一下。 

  他心內雖然知道谷寒香已凍得失去了知覺,縱然親上她一千次一萬次,她也懵無所覺,但他平時對她的崇仰之心過深,一親之下,登覺犯了大罪,自愧形藏,舉起手來,乒乒乓乓打了兩個耳光。 

  他雖是自相責打,但出手卻是很重,兩記耳光打過,臉上甚覺疼痛,但迷亂的神智,卻被這兩記耳光打的清醒過來,暗忖道:“她此刻已是奄奄一息,還不快想法子救她。”心念轉動,登時把其他之念,完全排除,探手抱起谷寒香的嬌軀,急急縱躍而下。 

  他武功高強,奔行十分快速,片刻之間,已到峰下,找一處避風的山谷,放下谷寒香的身子,提集真氣,在她身上推拿。 

  那高峰上酷寒無比,冷風砭骨,但這山谷之中,卻是十分溫暖,谷寒香凍僵的時間不長,又稍具武功基礎,經他一陣推拿,立時清醒過來。 

  只聽她長長吁一口氣,緩緩的睜開了眼睛。 

  鐘一豪和那美麗的目光相觸,立時凜然而退,急急說道:“夫人請恕屬下放肆……” 

  哪知谷寒香微微一笑,毫無怒意地接道:“你心裡害怕麼?” 

  鐘一豪怔了一怔,道:“夫人凍……” 

  谷寒香道:“不用說啦,你為了救我,我不會怪你的,你心裡怕什麼呢?” 

  鐘一豪道:“夫人量大如海,屬下感激不盡。” 

  谷寒香嗤的一笑,道:“你這話不是說的很奇怪麼?你救了我的性命,我應該感激你才對,你為什麼要感激我呢?” 

  鐘一豪道:“這個,這個……” 

  谷寒香挺身坐了起來,指指身旁一塊山石,說道:“過來,坐這裡,我有話要對你說。”

  鐘一豪恭恭敬敬走了過來,依言在山石上面坐下,說道:“夫人有什麼教示?” 

  谷寒香忽然流下淚來,幽幽嘆息一聲,問道:“我大哥是好人還是壞人?” 

  鐘一豪道:“胡盟主氣度、膽識,心懷救人救世的宏願,不計本身毀譽,冒險犯難,捨身為人,用心之善,無人能比。” 

  谷寒香突然放聲大哭起來,一面哭,一面說道:“可是他卻死了,我沒有見到他殺一個人,做一件壞事,可是上天為什麼不容他活在世上呢?” 

  她說哭就哭,而且哭起來淒涼無比,鐘一豪登時被她的哭聲困擾,而不知如何處理,呆呆站了一陣,才勸道:“盟主已經死去,夫人哭也無補於事,咱們要設法替他報仇才對。”

  谷寒香突然停住哭聲,慢慢的抬起頭來,望著天空閃爍的星辰,默然不已。 

  鐘一豪凝神望去,只見她臉上神情,變化不定,忽而雙眉緊鎖,忽而茫然無措,似是她心中正在為一件極大的問題,而感到煩惱。 

  足足有一頓飯工夫之久,忽聽她用力地說道:“你說的不錯,我要設法替大哥報仇,我要殺盡傷害大哥的人,我要知道他死在什麼人的手中。” 
li60830 發表於 2018-11-15 14:43
一三三

  這幾句話,字字句句,都似從她口腔中迸射出來,用盡了她所有的氣力,入耳驚心,震人心弦。 

  鐘一豪只覺心頭微微一震,道:“替盟主報仇之事,非一年半載之功,夫人要好好保重身體,從長計議。” 

  谷寒香突然回過臉來,目光凝注鐘一豪面垂黑紗之上,問道:“咱們‘迷蹤谷’中,有誰能替盟主報此大仇?” 

  此言問得太是突然,鐘一豪沉吟了良久,道:“這個很難說了。” 

  谷寒香輕輕嘆息一聲,道:“你能麼?” 

  鐘一豪道:“如若單憑武功,屬下自知無能報得盟主的大仇!” 

  谷寒香忽然若有所悟的“啊”了一聲,道:“是啊!我大哥的武功那等高強,都無法勝得那些和尚、道士,你武功不如我大哥甚多,自是難以勝他們了。” 

  鐘一豪微微一嘆道:“屬下雖然無能勝得少林、武當兩派中人,但能夠勝兩派的天下綠林人物,只怕難得找出幾個。” 

  谷寒香道:“霍元伽能嗎?” 

  鐘一豪生性冷傲,連番被谷寒香言語所激,不覺激起了豪壯之氣,冷笑一聲,道:“霍元伽武功未必強過屬下,夫人如若不信,屬下和他當著‘迷蹤谷’中群豪,決一死戰。” 

  谷寒香道:“唉!這麼說將起來,咱們‘迷蹤谷’中之人,算你的本領最大了。” 

  鐘一豪道:“屬下雖無能勝得少林、武當派中的高手,但在咱們‘迷蹤谷’中,自信除了胡盟主之外,無人能使屬下心服。” 

  谷寒香突然站起,柔聲道:“你可肯幫我為大哥報仇嗎?” 

  鐘一豪道:“夫人之命,萬死不辭。” 

  谷寒香長吁一口氣,笑道:“只要你是真心幫我替大哥復仇,我決不會虧待於你……”

  鐘一豪也不知是喜是樂,呆了半晌,才接口說道:“屬下但得能追隨夫人左右,粉身碎骨,也心甘情願……” 

  谷寒香道:“不要說啦,我知道你一直對我甚好,是嗎?” 

  鐘一豪道:“夫人豔絕塵寰,世無其匹,在下如非被夫人豔光吸引,決不甘屈居人下。”

  谷寒香星目轉動,嬌媚橫生,這一剎之間,她有似端莊美麗的天使,變作了人間尤物,嫣然一笑,說道:“我生的當真如你說的那般美麗嗎?” 

  鐘一豪道:“有過之而無不及,屬下口齒拙笨,詞難達意,千萬句頌讚之詞,也難描繪出夫人之美麗。” 

  谷寒香舉起傷痕纍纍,血跡斑斑的右手,理一理鬢邊散發,說道:“我從未注意自己的美麗,難道美麗的容色,也能夠這樣的使人傾心嗎?” 

  她這話,似是自言自語,又似是自相質問,目光中充滿著惘然的迷惑,似是她突然間知道了自己的美麗,竟能使男人這般傾心。 

  鐘一豪輕輕地嘆息一聲,問道:“夫人在想什麼?” 

  谷寒香道:“我在想一個人的美麗,除了供人欣賞外,不知有沒有別的用處?” 

  鐘一豪默默不語,緩緩退後兩步,說道:“夫人手傷甚重,也該療治一下,免得傷勢轉變惡化!” 

  谷寒香似是突然之間,想起了一件重大之事,轉過臉來,望著鐘一豪道:“你臉上常常垂著黑紗,可是面孔生的太難看嗎?” 

  鐘一豪身子微微一顫,道:“夫人想一睹屬下的真面目嗎?” 

  谷寒香道:“如果你臉上有什麼大缺憾,那就不用瞧了,我瞧了,你心中定然十分難過。” 

  鐘一豪縱聲大笑道:“天下無我瞧得上眼的人,因而屬下也不願以真面目示天下。”突然舉起手來,揭了臉上垂著的黑紗。 

  谷寒香在他舉手揭去臉上黑紗的剎那間,突然別過頭去,說道:“不要取下你臉上黑紗,我不要看了。” 

  鐘一豪低沉地笑道:“夫人請轉過臉來瞧瞧吧!除了我父母、恩師之外,你也是見我真面目的第一個人了。” 

  谷寒香緩緩的轉過臉來,慢慢的把目光投注到鐘一豪的臉上。 

  當她緩慢轉動目光時,心中也開始劇烈的跳動,夜風吹拂她長長的秀髮,一陣陣急快嬌喘,顯示她心中正有著無比的緊張。 

  在她想像之中,鐘一豪一定有著大缺憾,才經常在臉上垂著一層黑紗,不是瞎一隻眼,定然是少了一隻耳朵,再不然臉上有著一塊一塊的疤痕。 

  哪知事情完全的出乎她意料之外,鐘一豪竟然是一個五官端正,面目十分娟秀的人,這全出她意外的發現,反而使她失聲大叫,呆了一呆,忽然放聲嬌笑,道:“你原來長的很好看啊!你那為什麼要每天在臉上覆垂著一層黑紗?” 

  鐘一豪笑道:“我面覆黑紗原意,只為了不願以真正的面目示人,但現在卻有了極大的用處了。” 

  谷寒香奇道:“有什麼用呢?” 

  鐘一豪沉吟了半晌,道:“天下武林道上,見過我真正面目之人少之又少,我如一旦拋棄覆面黑紗,就沒有再認識我的人了。” 

  谷寒香笑道:“我明白啦,日後咱們走在一起,別人就不認得你是誰了!” 

  鐘一豪全身一顫,道:“夫人……”下面之言,如鯁在喉頭,急得面紅耳赤講不出來。

  谷寒香微微一獎,道:“你怎麼啦!為什麼不說下去呢?” 

  鐘一豪道:“屬下不敢接說下去。” 

  谷寒香道:“為什麼?” 

  鐘一豪道:“冒犯了夫人,如何是好?” 

  谷寒香道:“不要緊,你說吧!就是罵了我,我也不生氣。” 

  鐘一豪道:“夫人如肯答應屬下永相追隨,在下就拋去這覆面黑紗,永不再戴。” 

  谷寒香呆了一呆,道:“你常常追隨著我……”忽然覺著下面之言,難再出口,一笑而住。 
li60830 發表於 2018-11-15 14:43
一三四

  鐘一豪自第一眼看到了谷寒香後,就被她絕世的容色吸引,甘願臣服胡柏齡手下,而且赤膽忠心,求得胡柏齡的信任,無非想得以常親芳澤,此刻玉人相對,四外寂寂,哪裡還能控制得一縷刻骨銘心的仰慕之心,突然伸手抓住了谷寒香的左腕…… 

  但一握之下,突然又覺著此舉太過莽動,登時又放開了手,退後兩步,垂下頭去,不敢再看谷寒香一眼。 

  在他心中想來,谷寒香定然要大為震怒,大罵幾句之後,拳腳相加,狠狠打上自己一頓,然後掉頭不顧而去…… 

  可是天下事常常出人意外,只見雪白的玉臂送了過來,耳際間響起谷寒香甜柔的聲音道:“你喜歡抱住我的手臂嗎?” 

  鐘一豪誠恐誠惶地說道:“屬下一時失態,萬望夫人原宥!”抬起頭來,目光盯注在谷寒香的臉上,神情極是奇異。 

  這時,他仍然未戴上蒙面黑紗,端正的五官上,泛起一層紅暈。 

  谷寒香微微一笑,緩緩把雪白的手腕,放在鐘一豪的手中,說道:“我手中傷痕纍纍,又髒又疼,你握著我的手腕也是一樣。” 

  鐘一豪受寵若驚的仰天望著夜空,說道:“我這是做夢嗎?” 

  鐘一豪慢慢的伸出手來,抓住谷寒香的玉腕,只覺滑膩無比,柔似無骨,心中一陣激烈的跳動,道:“得夫人如此垂顧,鐘一豪死而無憾。” 

  谷寒香只覺他握在自己手腕的五指,不停的顫抖,手心之中,冒出一陣熱氣,心神微覺蕩漾,笑道:“你的手抖什麼呢?” 

  鐘一豪道:“我……心中太快樂了。” 

  谷寒香緩緩掙脫鐘一豪的手掌,問道:“你累嗎?” 

  鐘一豪道:“不累,夫人有什麼事,儘管吩咐。” 

  谷寒香掙脫他緊握之後,緩緩向一處山口所在走去,強烈的山風,吹飄起她的衣袂和鬢邊散垂的秀髮,顯然,她要借山風的力量,使自己微微蕩漾的心情,平靜下來。 

  鐘一豪緊隨她走了過來,關懷地問道:“山口處風勢強勁,夫人還是到裡面避避風吧!”

  谷寒香道:“我不要。” 

  鐘一豪默然了一陣,嘆道:“夫人可是恨屬下舉動放肆?” 

  谷寒香突然回過頭來,說道:“別問這些,好嗎?” 

  鐘一豪怔了一怔,退後兩步,心中暗暗忖道:“女人之心當真難測,她這等忽喜忽怒的神情,實是不可捉摸。” 

  他哪裡知道,谷寒香此刻,正徘徊萬丈懸崖的邊緣,胡柏齡之死,給了她極慘重的打擊,使她開始對善良發生懷疑。 

  她那純潔的心靈裡,激烈的孕育著仇恨。 

  山風吹醒了她蕩漾的心神,但卻無法吹散她復仇的怒火。 

  一顆播種在她心田中復仇的種子正在悲傷、憤怒的灌溉下開始成長、茁壯,迅快的改變了她。 

  她緩緩抬起頭來,望著無際夜空,喃喃地說道:“我要替大哥復仇,我要殺盡傷害丈夫的仇人,我要用一百條,一千條命,來抵償大哥的死……” 

  突然間,另一個念頭,閃電般由她腦際掠過,大哥的武功是何等的高強,是何等的英雄,但他仍然傷亡在別人的手中,我這點武功,如何能替他復仇?但覺復仇渺渺,此恨茫茫,有生之日,永無替大哥報仇之望,想到傷心痛苦之處,不自覺的放聲哭了起來。 

  鐘一豪站在一側,看她喃喃自語了一陣,忽然放聲大哭起來,心中大感奇怪。 

  他對她由愛生敬,由敬生畏,不敢再多說話。幽婉如訴,似是傷心非常,只怕傷了她的身體,忍耐不住,大步走了過去,勸道:“夫人,夜寒露重,山風勁吹,夫人哭壞了身子……” 

  谷寒香突然回過臉來,哭道:“大哥死了,我活在世上,還有什麼意味,不如早些死了算啦,生為夫婦,死同穴……” 

  鐘一豪忽然覺著心中有些酸溜溜的感覺,輕輕的“咳”了一聲,接道:“話不是這麼說,夫人要節哀應變,留得有用之身,也好設法替胡故盟主報仇。” 

  谷寒香舉起右臂,拂去臉上淚水,問道:“咱們武功都難及我大哥,如何能替他報得了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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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五

  第十六回 復仇之火 欲焰冰心

  鐘一豪道:“替盟主報仇之事,雖然需要武功高強之士,但也並非只有武功一途,才能達到此願,要知少林、武當已是當今武林中兩大武學主派,能和兩派相抗衡的人物少之又少,如要替盟主報仇,非得別走蹊徑,如若想憑藉武功,殲滅兩派人物,只怕此願永無實現之日!” 

  谷寒香仰臉望著滿天閃爍的星光,沉思良久,突然緩緩說道:“我要替大哥報仇,有生之年,守此不渝,縱然此願永無達到之日,但我也要盡我心力,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她言詞之中,充滿了堅決,一字一句的說出口來。 

  鐘一豪輕輕嘆息一聲,欲言又止。 

  谷寒香星目眨動,臉上流現出從未有過的堅毅之色,慢慢的轉過頭來,目光投注在鐘一豪臉上,冷冷地問道:“你嘆息什麼?可是心中害怕嗎?” 

  鐘一豪道:“不論能否替盟主報得此仇,但屬下卻願終生追隨,聽候差遣,死而無怨。”

  谷寒香冰冷的神情,忽然綻開了一絲微笑,道:“你為什麼肯這樣幫助我呢?可是為了我長的好看嗎?” 

  這位美麗絕倫的天使,已開始在變,而且變的異常驚人,不論她的說話、為人,都在發揮主宰的力量,她已開始摒棄了嬌柔、懦怯,不甘雌服於命運的安排,強烈的情愛點起的復仇怒火,使她堅強了自己,她不但想主宰自己,而且進而主宰別人,向命運挑戰…… 

  鐘一豪想不到她竟然有這樣一問,呆了一呆,道:“這個,這個……” 

  谷寒香道:“別這個這個啦,你大膽的說吧,既然是我要問你,說錯也不要緊……”她似是言語未盡,緊接著又道:“但你一定要說出肺腑之言,不能騙我。”說完,閃動著星目,盯著鐘一豪一瞬也不瞬,臉上微現出焦急之色。 

  她開始測驗自己,憑藉著天賦的美麗,能否主宰別人的命運。 

  由天使轉入了邪惡,她似是已覺到了美麗是她唯一能夠運用的力量,但她不知這力量有多大,鐘一豪是她第一個測驗美麗魔力的對象。 

  鐘一豪在她目光逼視之下,竟然不自覺的低下了頭去,他原覺自己是她的保護者,但當他和她的目光相觸時,他忽然變的怯懦,她那眩目的容色,使他變成了被征服者,他囁嚅地說道:“屬下不敢相欺……”下面之言,竟然無法說出口來。 

  谷寒香微微一笑道:“你早就被我的容色迷惑了,是嗎?” 

  鐘一豪沉吟了一陣,道:“夫人豔絕塵寰,為夫人容色陶醉,何止屬下一人!” 

  谷寒香笑道:“這話可是當真嗎?” 

  鐘一豪道:“千真萬確,字字皆出肺腑。” 

  谷寒香長長吁一口氣道:“果真如此,那就好了。” 

  鐘一豪聽得微微一呆,愕然說道:“什麼好了?” 

  谷寒香答非所問的笑道:“你現在還累不累?” 

  鐘一豪道:“不累,夫人有什麼事?” 

  谷寒香道:“咱們上峰上去把我大哥的屍體埋起來吧!”說著當先向前走去。 

  她睏倦未復,精神力量亦為之鬆懈下來,爬行了數十丈後,已覺力難勝任,嬌喘不息,舉行攀登之間,一副怯弱不勝之態。 

  鐘一豪急急趕到她身側說道:“夫人,要不要屬下相扶一把?” 

  谷寒香回頭一笑,緩緩把玉臂搭在鐘一豪的肩上,柔聲說道:“我真的很累了,跑不動了,最好你抱我上去。” 

  鐘一豪受寵若驚的怔了一怔,喜道:“夫人請恕我放肆了。”單手抱住谷寒香纖纖柳腰,施展開提縱身法,直向山峰之上奔去。 

  她似是有意表現一下自己輕身功夫的成就,手足並用,捷如猩猿,一口氣攀登上百丈絕峰。 

  谷寒香嫣然一笑,讚道:“你的輕身飛躍之術,除了我大哥之外,是我所見到最好的了。” 

  鐘一豪笑道:“夫人誇獎了。” 

  谷寒香緩步走到胡柏齡身側,蹲了下去,低聲祈禱道:“大哥陰靈有知,助我替你報仇。”忽覺一陣羞愧,泛上心頭,暗自忖道:“大哥屍骨未寒,我已讓別人抱過,如何能夠對得起他……” 

  這念頭一閃而逝,迅快的被覆仇的怒火逐走。 

  鐘一豪大步走了過來,對著胡柏齡的屍體大拜三拜,雖未說一句話,但他心中卻是深覺對不住這位胸懷仁慈英雄人物,只覺一陣惶惶不安,想借這大拜之禮,稍減心中一份愧疚。

  耳際間響起了谷寒香柔媚的聲音道:“你把我大哥屍體,用冰雪埋起來吧!埋的越深越好。”聲音雖是柔婉動人,但語詞之間,卻是含著命令的權威。 

  鐘一豪緩緩站起身來,一鬆腰中扣把,抖出緬鐵軟刀,開始挖掘峰上的冰雪,片刻之間,挖了一個深坑。 

  鐘一豪隨手把緬鐵軟刀放在雪地上,抱起胡柏齡的屍體放入冰雪坑中,縱身而上,正待埋下冰雪,忽聽谷寒香叫道:“慢著,我要下去再看看大哥。”緩步走了過去,縱身躍入坑中,低呼了一聲:“大哥。”伏下身子,伸出手去,整理他身上的衣服。 

  手指觸處,忽覺他胸腰之處,有一個圓圓之物,用手取了出來,只見一個龍眼大小的銀球,球上似是雕刻著花紋,可惜夜色之中,無法看清楚雕刻的什麼?心中暗暗忖道:“大哥沒有留給我一件遺物,這銀球甚是好玩,不如把它收在身上,日後想念他時,也好取出來瞧瞧。”隨手把銀球放入了口袋之中,整理好胡柏齡身上衣服,才躍出雪坑。 

  鐘一豪道:“可以填上冰雪了吧!” 

  谷寒香道:“可以填了。” 

  鐘一豪推下冰雪,不大工夫,已把雪坑填滿。 

  谷寒香遙指數丈外一株矮松說道:“去把那棵松樹移過來吧!” 

  鐘一豪撿起地上緬刀,笑道:“如無這把可削金鐵的緬刀,在這等堅冰之上,屬下本領再大一點,也難把那矮松移植過來。”大步奔了過來,憑仗利刃之力,把那株松樹連根起出,抱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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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六

  谷寒香微微一笑,道:“把它栽到埋葬我大哥的屍體旁邊,日後我來運他遺體之時,就不致找不到了。” 

  鐘一豪默然不語,又揮動緬刀,把那株矮松,種植在胡柏齡的身邊。 

  他雖然武功甚好,但在飢寒交迫之中,連續做了這麼多事情,也不禁累的有些輕聲喘息。

  谷寒香待他植好矮松,緩步走了過來,星目流轉,嫣然一笑,道:“你辛苦了!可覺得有些累嗎?” 

  鐘一豪長長吁一口氣,笑道:“雖然有一點累,但不要緊。休息一下就可復元,此地氣寒風冷,夫人不宜在此多留。”他知她內功毫無基礎,在這等嚴寒之下,決難耐受多久。 

  谷寒香微微一笑,道:“我抱著大哥來時,一點也不覺寒冷,現在倒是感覺到有些寒意了,咱們下山去吧!”當先向下走去。 

  鐘一豪追了上去低聲說道:“要不要我抱你下去?” 

  谷寒香回眸一笑,微微一點頭。 

  她往常心地聖潔,雖然姿色絕世,笑容醉人,但笑時美而不媚,別人縱然為她笑容所迷,也只是覺得她美麗可愛,決不敢妄動邪念…… 

  但這短暫的一宵中,她那聖潔的心地,已被一種強烈的復仇怒火掩遮,滿佈污穢,回眸一笑,美媚兼具,動人魂魄。 

  鐘一豪被那勾魂奪魄的一笑,吸引住全部心神,呆了一呆,突然伸出強有力的雙臂,一把抱住了谷寒香纖纖柳腰。 

  他這出於心念衝動的動作,不但迅快,而且去勢異常狂暴,毫無憐香惜玉之心。 

  谷寒香被他一把抱緊纖腰,疼的嬌呼一聲,說道:“你慢一點好不好,抱斷了我的腰啦!” 

  用力掙動嬌軀。 

  但鐘一豪臂力何等強大,她雖然用力掙扎,仍是難以掙脫,只覺一陣委屈,泛上心頭,伏在鐘一豪臂上,嗚嗚咽咽哭了起來。 

  這變故,大大的出了鐘一豪意料之外,一時間心神惶惶,不知如何是好,呆了良久,突然想到寒氣浸骨,不宜多做停留,先把她抱下這山峰,找處避風之地再說。心念一轉,也不言語,抱起谷寒香來,直向峰下奔去。 

  谷寒香似是有無限的感傷,只管放聲而哭,也不問鐘一豪要把她帶往何處。 

  鐘一豪一口氣奔下絕峰,把谷寒香抱到一處山谷中避風所在,放下谷寒香的嬌軀說道:“夫人不要再哭了,屬下舉動失態,願受責罰。” 

  谷寒香緩緩舉起衣袖,拭去了臉上淚痕,嘆道:“這也不是你一人之錯,我如不讓你抱我,也不致發生這件事了。” 

  鐘一豪突然放聲狂笑道:“在下早已為夫人容色所動,此生今世,只怕已難自拔……”

  谷寒香道:“不要再這樣叫我了。” 

  鐘一豪倏而收住了狂笑之聲,怔了一怔,道:“那我如何稱呼夫……”忽然停了下來,改口說道:“在下要如何稱呼於你?” 

  谷寒香幽幽一嘆,道:“我大哥是何等英雄人物,他屍骨未寒,我已背叛了他,還有何顏為他之妻,你仍然叫我夫人,我如何能受得了……” 

  她微微一頓,又道:“你就叫我名字吧!胡夫人已經死了,她的心已然相伴在她大哥身側,長眠泉下,余的下只是一具沒有心肝的行尸走肉……” 

  鐘一豪仰首望天,長長吁了一口氣,默然不言。 

  谷寒香放聲大笑道:“鐘一豪,你知我為什麼還要活在世上麼,一具沒有心肝的行尸走肉,活著比死去還要痛苦千百萬倍!” 

  鐘一豪道:“這個在下就難以猜得出來了。” 

  谷寒香道:“我留這具軀體,要為死去的丈夫報仇,我要不惜各種手段,殺死害死我大哥的人,不知你肯否相助於我?” 

  鐘一豪沉吟了一陣道:“情甘效死,性難馴服。” 

  谷寒香一皺眉頭,道:“這話怎麼說?” 

  鐘一豪笑道:“在下生具狂傲之性,除了恩師之外,世上無我佩服之人……” 

  谷寒香笑道:“那你為什麼要助我大哥,奪取綠林盟主之位?” 

  鐘一豪道:“為了夫人。” 

  谷寒香訝然說道:“那時候我大哥還活著呀,咱們過去又從不相識。” 

  鐘一豪道:“匆匆一見之下,已為夫人容色所動……” 

  谷寒香嘆道:“如我大哥不死,你難道也這樣對我?” 

  鐘一豪道:“胡盟主大仁大義,在下和他相處一段時日之後,倒是真的對他生出了敬仰之心……他雖然甚可敬佩,但如讓在下甘心效命,那也是極不可能之事……” 

  谷寒香嘆息一聲道:“我明白啦,說來說去,你還是為了我,所以才甘心聽命於我大哥,是嗎?” 

  鐘一豪道:“不錯,在下生平之中,從未為女色柔情所惑,但自一見你面,竟然心神搖動,情難自禁。” 

  谷寒香突然臉色一整,道:“你對我一番真情,我也不願欺騙於你,我一片真情已隨大哥埋葬泉下,此後永無傾心相愛之人。” 

  鐘一豪突然長長一嘆,黯然說道:“難道你對我一點情意都沒有嗎?” 

  谷寒香正容說道:“我如對你毫無半點情意,也不會對你說這些話了……” 

  她仰起臉來望著天上的星辰,幽幽接道:“牛郎,織女雖然一年只有一次相會之期,但他們卻千年萬載,長永不絕,大哥卻和我人鬼殊途,再無見面之日了……” 

  鐘一豪似是被谷寒香至情所感,也為之悚然動容,輕輕一嘆,道:“胡盟主有此紅頗知己,雖死泉下,也該瞑目九泉,在下如得你如此相愛,立時粉身碎骨,也無半點遺憾之心。”

  谷寒香淒涼一笑道:“念你埋葬我大哥的屍體,我不願欺騙於你,你快些走吧,至於你埋葬我大哥一番情意,我日後自然報答於你。”緩緩轉過身去,慢步而行。 

  鐘一豪長嘆一聲,追了過去說道:“你要到哪裡去?” 

  谷寒香道:“我要去找那些能替我大哥報仇的人。” 

  鐘一豪縱聲大笑道:“據我所知,當今武林之世,還沒有勝過少林、武當兩派的高人……”他微微一頓之後,接道:“縱然是有,這般人也都隱跡風塵,深藏不露,天涯茫茫,你一個毫無江湖閱歷的女人家,到哪裡去找?” 

  谷寒香道:“我已經明白了如何去找,不用你多費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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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七

  鐘一豪突然搶前兩步,一橫身攔住去路,說道:“你就要這樣走麼?” 

  谷寒香道:“那還要怎麼樣?” 

  鐘一豪道:“你前程路遙,險難正多,我如不相伴你去,只怕你連出此山,也不容易。”

  谷寒香笑道:“少年男女,駢轡江湖,只怕別人都把我們當成一對情侶看待……” 

  鐘一豪道:“在下以此自豪。” 

  谷寒香道:“可是我卻慘了,別人都以為我們是一對情侶,我哪裡還能找到武功高強之人?” 

  鐘一豪呆了一呆,道:“你要如何去找他們?” 

  谷寒香道:“不論何人,只要能替我大哥報仇,我就嫁給他!” 

  鐘一豪只道自己耳朵出了毛病,怔了一怔,道:“什麼?” 

  谷寒香嬌聲笑道:“我的心早已相伴大哥泉下,此身只不過是一具沒有靈魂的軀殼,我已然沒有愛情了。” 

  鐘一豪臉色一變,突然伸出手去,抓住了谷寒香的右腕,用力一拉,登時把谷寒香整個的嬌軀,拉了一個圓周,衣裙帶起了呼呼的風聲。 

  谷寒香已然完全改變了,她似是膽大了甚多,鐘一豪這出手拉動之力,雖極強猛,但她卻毫無驚恐之感。 

  鐘一豪拉了兩週之後,似是怒氣消了不少,放開谷寒香的手腕,冷冷笑道:“你要走淫賤之路,那也是沒法之事。” 

  谷寒香突然微微一笑,緩步走了過來,偎入鐘一豪的懷中,柔聲說道:“你剛才只要一鬆手,非把我摔得粉身碎骨不可。” 

  鐘一豪只覺一個軟綿綿的身子依靠過來,那美麗的笑容,有如盛放百花,肌膚相親,登時為之神馳心搖,一縷柔情蜜意,登時把這狂傲不馴的鐘一豪征服。 

  只聽他輕輕嘆息一聲,雙肩一張,緊緊抱著谷寒香的嬌軀,雙目中滾下兩行淚水,低聲說道:“屬下願拜石榴裙下,永作不二之臣,但願常伴身側,聽候差遣。” 

  谷寒香掙脫了被抱的嬌軀說道:“你當真的想跟著我嗎?” 

  鐘一豪前胸如受了強猛的一擊,聲音也有些顫抖地說道:“但願能得見允……” 

  谷寒香微微一笑,道:“我旨在尋找能替大哥報仇的人,不論對方是老是少,是俊是醜,只要他能夠替我大哥報仇,我都將委身相侍,你如跟隨著我,我要嫁人的時候,你心裡不難過嗎?唉!你一直對我很好,我才要這般勸你,如果我對你毫無情意就不會對你說這些話了!” 

  鐘一豪道:“盛意雖是可感,但此情綿綿,一旦和你分手,各奔東西,這相思之苦,就叫人忍不了。” 

  谷寒香笑道:“我已心有所屬,有負雅意,我此身只不過是一具行尸,難道你只是愛我的美麗姿色嗎?” 

  鐘一豪黯然說道:“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多謝一番相勸盛情,但在下無能自拔了。” 

  谷寒香嘆道:“自作孽不可活,你自己要找苦受,那也是無可奈何之事。” 

  鐘一豪低頭沉思了一陣,道:“這麼辦吧!你在未尋得能替胡盟主報仇之人以前,在下暫時隨行,一來藉機多餐一些秀色,二來隨行左右暫作護駕之臣。” 

  谷寒香微一沉吟,道:“好吧!”輕輕把粉頰送了過去…… 

  鐘一豪一和她粉臉相觸,突感全身行血加速,慾火大漲,重又張開雙臂,抱起了谷寒香的嬌軀。 

  谷寒香看他雙目通紅,臉如火燒,芳心一震,道:“鐘一豪你要幹什麼?” 

  鐘一豪道:“你既無替盟主守節之心,屬下要……” 

  突聽一陣咯咯的大笑之聲,傳了過來,道:“你要怎麼樣?快些把我師嫂放下!” 

  鐘一豪轉臉望去,只見麥小明手橫寶劍,大步走了過來。在他身後,跟隨著余亦樂、苗素蘭和萬映霞。 

  這時,麥小明手執寶劍,已走近鐘一豪的身側,劍尖一指鐘一豪道:“快些亮出兵刃來吧!” 

  鐘一豪已和他有過動手的經驗,知他劍術造詣極深,如若赤手空拳,和他動手,決難抵拒,立時抖出腰中緬鐵軟刀,冷冷說道:“咱們今宵最好能分出個生死出來。” 

  麥小明笑道:“好啊!”舉手一劍“天外來雲”,疾刺過去。 

  鐘一豪大喝一聲,橫刀向上掃去,刀劍相觸,響起了一陣金鐵大震。 

  谷寒香突然向前走了兩步,道:“你們不要打啦!都快些收了兵刃。” 

  鐘一豪、麥小明一齊轉臉望了谷寒香一眼,收了手中兵刃。 

  鐘一豪突然從腰間摸出蒙面黑紗,戴在臉上,轉身而去。 

  余亦樂大聲叫道:“鐘兄請留步片刻,兄弟有要緊話說。” 

  鐘一豪頭也不回地答道:“余兄請念在咱們大仁大義盟主的份上,好好照顧夫人,兄弟今日一別,日後尚有再見之期。”他一面說話,一面奔走,話到此處,人也到四五丈外,夜色中,只隱隱可見一條黑影。 

  谷寒香忽然覺著不該讓他走去,高聲喝道:“鐘一豪,快些給我站住。” 

  但見那隱隱可辨的人影,果然停了下來,遙遙應道:“夫人有什麼教示嗎?” 

  谷寒香高聲說道:“我有話要對你說。”緩步走了過去。 

  萬映霞怕她有什麼失閃,伏身撿起地上寶劍隨後跟了過來。 

  谷寒香聽見步履之聲,回頭說道:“不要跟著我。” 

  萬映霞呆了一呆,只好停下了腳步。 

  谷寒香忽然放快腳步,奔到鐘一豪身前,伸手取下他蒙面黑紗,緩緩閉上雙目,輕啟櫻唇,柔聲說道:“你當真要走嗎?” 

  鐘一豪道:“有得那娃兒和余亦樂相護,此地已用我不著。” 

  谷寒香微微一笑道:“那孩子只不過十三四歲,全然不解人事,你還要和他鬥氣嗎?”輕輕送上香唇,在鐘一豪面頰上親了一下,接道:“你現在還要走嗎?” 

  鐘一豪心神一醉,長嘆一聲:“不走了!” 

  就這一陣工夫,余亦樂、苗素蘭、萬映霞,已齊齊趕了上來。 

  谷寒香身軀嬌小,和鐘一豪對面而立,身形完全被他遮住,也遮住了她那櫻唇送情的舉動。 

  余亦樂大步走了上來,抱拳說道:“鐘兄請看在故去盟主份上,別在此時此情中,為難夫人……” 

  他嘆息一聲,接道:“霍元伽心懷叵測,早已存心篡奪盟主之位,鐘兄留此,可使他顧慮較多,至低限度,不敢驟然動手,咱們也好從容佈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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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八

  鐘一豪微微一笑,道:“既然如此,兄弟決定留此就是。” 

  余亦樂怔了一怔,心中暗暗忖道:“此人一向冷傲,說一不二,怎的今日一勸就聽。他原想必需大費一番口舌,才能勸他留下,想不到竟然這樣容易。” 

  谷寒香星目流動,望了幾人一眼,笑道:“咱們早些回到谷中去吧!” 

  苗素蘭看她言笑盈盈,似已毫無悲慟之容,心中大感奇怪,只是不便追問,只好默然不言。 

  谷寒香當先轉過身子,緩步向前走去,苗素蘭、萬映霞、麥小明、余亦樂、鐘一豪等魚貫隨在身後。 

  迷蹤谷入口處,排列著不少人迎接她,大部是鐘一豪手下,江北綠林道上人物。 

  谷寒香也未留心接她的是什麼人,一直奔向宿住之處。 

  這時,天色已經大亮,鐘一豪臉上,重又蒙上了黑紗。 

  在這半宵時光之中,羅浮一叟霍元伽不知作了何等的佈置,入谷時,一直未見他和嶺南二奇露面。 

  谷寒香走到籬門前面,心中突然猶豫起來,不知該否把鐘一豪等也讓進去,這是她閨閣私居之處。 

  她沉吟一陣,突然回過頭來,滿臉冰冷之色,說道:“鐘一豪,你去召集谷中之人,在聚義廳上等我。” 

  鐘一豪怔了一怔道:“夫人,目下情勢不明,待屬下去查問一下再來回話。” 

  谷寒香搖頭說道:“不要管他,能召集多少人,就是多少。” 

  鐘一豪道:“夫人不宜涉險,屬下佈置之後,再來相請夫人。” 

  苗素蘭低聲說道:“鐘副盟主說的不錯,夫人不宜太過固執。” 

  谷寒香笑道:“咱們佈置還未就緒,只怕別人已經發動了。” 

  鐘一豪呆了一呆,暗道:“她忽然間變的這等決斷,”當下應道:“屬下就去召集谷中群豪,夫人先請休息一下。”轉身急奔而去。 

  谷寒香目注麥小明微微一笑,道:“你守住大門,不論什麼人想要見我,都要通報。”

  麥小明笑道:“好啊!如若有人不聽我的話,我就把他殺了,好嗎?” 

  谷寒香道:“殺了他,拿著人頭來見我。” 

  麥小明道:“記下了,師嫂放心去休息吧!” 

  谷寒香大步走了進去。 

  苗素蘭、萬映霞緊隨身後,舉步欲入,麥小明突然大喝一聲,翻腕拔出背上寶劍,說道:“站住。” 

  苗素蘭微微一怔道:“你要幹什麼?” 

  麥小明笑道:“你們剛才沒有聽到我師嫂的吩咐嗎?不論何人要見她,都要我先行通報。” 

  苗素蘭臉色一變,道:“年紀不大,花樣倒是不少?” 

  麥小明道:“怎麼樣?你如心中不服氣,就不妨闖一下試試,看我能不能攔得住你?”

  忽聽谷寒香嬌脆的聲音,遙遙傳了過來,道:“這兩人都是我最親近的人,她們出入,不要攔阻。” 

  麥小明橫在門口的寶劍,忽然一收,說道:“夫人有命,你們進去吧!” 

  苗素蘭一拉萬映霞,大步走了進去,心中暗自奇怪,麥小明相阻之事,谷寒香早該知道,為什麼早不喝止…… 

  忖思之間,人已進入了大廳。 

  轉頭望去,只見谷寒香已脫去全身玄裝,只留下一身褻衣,坐在床上,舉手對兩人一招,說道:“你們快些進來,我有話要對你們說!” 

  她臥室之門大開,只要一入客廳,立時可看到她臥室情形,一覽無遺。 

  苗素蘭為她這膽大的舉動,為之一呆,長長吁一口氣,緩步走了進去,說道:“夫人有何吩咐?” 

  只聽谷寒香輕輕嘆息一聲,道:“你們兩人看到我這般模樣,一定覺著我很下賤,是嗎?” 

  苗素蘭道:“這個,屬下倒不敢動此妄念,但夫人脫的這般模樣,又把我等叫了進來,顯然是有所用心了?” 

  谷寒香點頭說道:“蘭姊姊果真聰明,一猜就中,我要請你們兩位替我作個見證……”她目光緩緩移注到萬映霞的身上,幽幽說道:“霞兒,你見我這等模樣,心中定然對我十分厭惡是嗎?” 

  萬映霞臉蛋兒繃了半天,道:“霞兒是晚輩,懂事不多,不敢妄論長輩……”她想了一陣,似是感覺到言未盡意,冷冰冰地又接了一句道:“反正胡叔叔已經死了,再也沒有人能管得住你了。” 

  谷寒香淒涼一笑,道:“你胡叔叔活在世上時,我從未見他做過一件傷天害理的事,但他卻死了,而且死的又那樣淒慘!” 

  萬映霞心中忽然泛起來一股憤怒之氣,冷哼一聲道:“胡叔叔如若不死,你哪裡敢這般放浪形骸……”忽然覺著自己出言太重,趕忙住口不語。 

  突然間,室門外響起了步履之聲,苗素蘭嬌軀一晃,迅快的掩上了房門,問道:“什麼人!” 

  室門外傳進麥小明的聲音,道:“我呀,師嫂在嗎?” 

  谷寒香拂拭一下面頰上的淚痕,問道:“什麼事?” 

  麥小明道:“有一個中年大漢,要見夫人。” 

  谷寒香道:“你要他等一會再進來吧!” 

  麥小明道:“他永不會再進來了。” 

  谷寒香一時之間,聽不出他話中含意,奇道:“為什麼?” 

  麥小明咯咯大笑道:“因為他已經被我殺了!” 

  谷寒香道:“他叫什麼名字?” 
li60830 發表於 2018-11-15 14:44
一三九

  麥小明道:“他沒有對我說呀,我要他在門外稍等片刻,進來替他通報時,他竟敢隨後而入,被我翻手一劍把腦袋給砍了下來,師嫂可要瞧瞧嗎?” 

  谷寒香道:“我現在有事,不能出去見你,把那人頭,擺在我廳門前面。” 

  麥小明笑道:“小弟遵命。”腳步逐漸遠去,漸不可聞。 

  谷寒香道:“我為了要替大哥報仇,已決定不惜這具行尸走肉的軀體,我想用一百條一千條命,來補償大哥的死,但我的心,卻永為大哥所有。” 

  苗素蘭輕輕嘆息一聲,道:“胡盟主英雄氣度,磊落胸襟,他的死實在留給人無比的懷念……” 

  忽聽麥小明的聲音,傳了進來,道:“我又殺了兩個,可也放在這大廳外的廊沿下嗎?”

  谷寒香別有所思,也未聽清他說的什麼,隨口應了一聲,道:“放在那裡吧!” 

  只聽麥小明咯咯大笑之聲,傳了進來,自言自語道:“這廊沿只不過一丈多長,看來不到中午,人頭就要擺滿了。” 

  谷寒香黯然一嘆,幽幽說道:“我要把心中的事,說給你們聽,求你們諒解我,然後托兩位一件事情。” 

  苗素蘭道:“夫人有什麼事,但請吩咐,這等客氣,我等如何能擔待得起?” 

  谷寒香道:“自我和大哥結識之後,從未想到他會離我而去,他惜我憐我,情如海深,不論什麼事,他從沒有違拗過我,到現在還不相信,他真的已離我而去……” 

  兩行清淚從她臉上滾了下來,她的聲音也變的更為淒婉低沉,哽嚥著道:“可是我親眼看到了他的屍體,看到了他如何被人殺死,他捨死忘生的去救他們,但他們卻毫不留情的殺害了他。”說至此處,她已是淚如泉湧,嗚咽難過。 

  萬映霞只覺一股悲憤之情,沖上心頭,高聲說道:“他們逼死我的爹爹,又殺害了胡叔叔,我親自看到了這兩幕慘劇,嬸嬸要報仇,我也要報仇……”但感一陣心酸,熱淚奪眶而出。 

  谷寒香道:“不錯,我要報仇,可是咱們武功和人相差甚遠,如何才能替他報得了仇呢?” 

  萬映霞怔了一怔,道:“這真是很為難,唉!少林與武當兩派,人多勢眾,就算‘迷蹤谷’所有的人,都肯替胡叔叔報仇,也是打人不過?” 

  谷寒香道:“所以我們要想法子……” 

  萬映霞道:“想什麼法子?” 

  谷寒香舉起左手,理理鬢邊散發,低下頭望望修長的玉腿,只覺肌膚晶光,說道:“霞兒,你說嬸嬸長得好看嗎?” 

  萬映霞連連點頭道:“好看極啦!容色耀目,貌羞花月。” 

  谷寒香輕輕嘆息一聲,道:“大哥活在世上之時,我從沒有注意過自己的美麗,如今大哥死了,我才想到自己的美麗……” 

  萬映霞奇道:“能不能替胡叔叔報仇,要憑武功,和美麗有什麼關係呢?” 

  谷寒香道:“唉!傻丫頭,上天替我塑造一付美麗的容貌,窈窕的身體,我要利用它替大哥報仇。” 

  萬映霞似懂非懂地點點頭道:“啊!……”忽然嘆一口氣道:“是啦!誰要能替胡叔叔報了仇,你就嫁給他,是嗎?” 

  谷寒香搖搖頭道:“少林、武當兩派,人手眾多,一個人武功再高,也沒有辦法殺絕兩派中人。” 

  萬映霞道:“那要怎麼辦呢?” 

  谷寒香道:“我利用這美麗的絕色,使很多人替我賣命。” 

  苗素蘭輕輕嘆道:“夫人已經決定了嗎?” 

  谷寒香道:“除此之外,我再也想不出用什麼辦法,替大哥報仇。” 

  苗素蘭低聲說道:“夫人再請三思,這決定非同小可。” 

  谷寒香突然一整臉色,道:“我再三想過啦,只要能替大哥報仇,我什麼也不在乎……”

  她微微一頓之後,又道:“只求兩位答應我一件事情。” 

  苗素蘭道:“夫人請吩咐吧。” 

  谷寒香道:“我要替大哥報仇,今後勢非生活在驚濤駭浪之中,我收養的那個孩子,沒有時間再撫育於他,拜託兩位替我看顧他長大成人。” 

  苗素蘭道:“江湖險詐,防不勝防,夫人毫無經驗,如何對付得了……” 

  谷寒香接道:“有鐘一豪、麥小明兩個幫我,也就夠了,我要遍訪天下武林道上高手……” 

  苗素蘭道:“鐘一豪、麥小明只能作夫人護衛,要他們為你策劃大計,只怕他們智謀難及,夫人容色絕佳,當世或無第二人可與相比,但除了美色之外,還需要有一付欲擒故縱的方法……” 

  她略一沉思,接道:“須知武功有特殊成就的人,必需要有天賦的資才,這些人不是聰明過人,就是冷傲孤僻,夫人雖有醉人心神的美麗容色,但如不能善為利用,也難使他們臣服石榴裙下,甘心效勞呢……” 

  谷寒香聽得呆了一呆,道:“唉!這中間還有這麼多的學問嗎?” 

  苗素蘭笑道:“賤妾幼年奔走江湖,閱人千萬,看了江湖上諸多眾生相,因時制宜,因人施術,才能傾倒眾生,收盡天下善才為我用,夫人如果決定要佈施美色,替胡故盟主報仇,必需由賤妾從中策劃,先使豔名大噪,傾動江湖,才能收先聲奪人之效!” 

  谷寒香長長嘆一口氣,道:“原來此中還有如此多麻煩,真要借重姐姐相助了。” 

  苗素蘭道:“容賤妾代為籌劃一個策略,先傳夫人豔名。” 

  谷寒香突然一整臉色,兩行清淚順臉而下,幽幽說道:“那就請姐姐多費心了。” 

  苗素蘭還未來得及答話,突聽麥小明的聲音,重在室外響起,道:“那姓鍾的要見師嫂,要不要他進來?” 

  谷寒香急急抓過衣服穿上,說道:“叫他進來吧!” 

  麥小明應了一聲,急步而去。 

  谷寒香走出臥室時,那面垂黑紗的鐘一豪,早已恭謹的站在廳門外面,目光轉處,只見那廊沿上,擺滿了血淋淋的人頭,不禁心頭一跳,目光移注到麥小明身上,急忙問道:“這都是你殺的嗎?” 

  麥小明咯咯一笑,道:“是啊!總共一十二人,這條廊沿還沒有擺滿呢。” 

  谷寒香輕輕嘆息一聲,道:“這些人,可都是要找我的嗎?” 

  麥小明笑道:“是啊!他們來時都一語不發,往裡就闖,我要他們停下,他們出手就打……” 

  鐘一豪掃了那擺滿的人頭一眼,道:“這都是霍元伽手下之人,這些人恐怕都有不軌之圖,殺的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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