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1章 綿裡藏針
在鄧新華的堅持下，小張等人終於陸續到場。
見人來齊，鄧新華率先將姚衣的條件提出：「姚衣要價四家房地產新盤整體廣告合同，既然這次大家都有資金投入，那就一家搞定一個合同，怎麼樣？」
小張沒有表態，反問道：「一人一家廣告並不是難事，可姚衣真能成事麼？」
一路瑟瑟發抖的跑過來，小張心情十分複雜。
明明是坐等收錢的大好局面，怎麼忽然風雲變化，就變成了違反政策的不法勾當。
人生大起大落實在太快了。
另一名代言人皺眉道：「我記得四千戶房源還在違約澄清期，我們的注資的錢還沒有形成實質上的交易，現在都在政府房管部門監督賬戶上，如果實在不行，能不能撤回來？」
鄧新華苦笑道：「你以為我沒想到這一點麼？你也知道這部分錢的調取，需要合同牽扯到的第三方簽字認可。我們當初擠兌趙幽羽，不惜和政府翻臉，現在又想撤資，恐怕有些困難。」
「按照流程，這筆錢只有兩個結果，要麼轉入賣房業主的私人賬戶，要麼原路退回給付款賬戶。如果我是趙幽羽，只要在這件事上使個絆子，讓我們的資金被凍結數個月甚至超過一年根本不是問題。」
代言人臉色一僵，二十億資金被凍結數個月，帶來的連鎖反應誰都不敢背鍋。
想來想去，代言人一臉無奈道：「我就知道，和政府扯皮沒有好果子吃……」
小張一聽就不開心了，當即翻臉道：「老馮你什麼意思？當初我們定計畫搶房源的時候你悶聲不吭的，現在出了問題就來推卸責任？」
他冷笑道：「可惜啊，就算你推卸責任，錢還是退不出來。」
老馮一怔，頓時肝火大漲，反唇相譏道：「怎麼，仗著你是你們老闆的私生子，臉都不要了？」
小張臉色鐵青：「你再說一遍。」
老馮嘿嘿冷笑：「老子沒那個功夫。」
見兩人劍拔弩張，大有大打出手的意思，鄧新華心中無奈，換個時間他一定拍手稱快，買點瓜子來看戲。
可惜現在情況危急，不容許他們內鬥。
於是鄧新華站出來分開兩人，正色道：「好了，口角之爭等辦了正事再說。」
他轉頭對老馮道：「既然要掙錢，無益的話就不要多說，免得造成誤會。」
老馮對鄧新華還是比較認可的，略一點頭，開口道：「這事兒既然是政府主導，未必沒有轉彎的機會，趙幽羽身份再特殊，終究級別上還是差一些。只要找對了人，我們還有機會將局面扭過來。」
鄧新華嘆氣道：「你以為我沒想到這個？實話和你說吧，這次政策推行第一次開會的領導就有祝凌，他是什麼人大家都知道。」
祝凌最近大放異彩，黑客案件證明了自己的手段，國外黑客團隊都能打下，一旦被他盯上，在場的人不死也要脫層皮。
眾人心思各有不同，臉色逐漸凝重，祝凌帶來的壓力肉眼可見。
鄧新華又道：「這事我們還是小心些，其他事情還好，我們背後的資金渠道可不能出問題。」
老馮打了個寒顫，是啊，自己被查一下，頂多就是些打擦邊球的小問題。
可自己身後的資金渠道可都是大客戶在使用，萬一一筆重要款項被查，影響公司業務和口碑，那就真得不償失。
小張畢竟年輕，很快調整了心態，沉聲道：「還有個辦法，就是立即請好的律師團隊，收集對我們有利的證據，將我們打造成被欺騙投資的一方。同時媒體造勢，將事情鬧大，引起上面的注意。」
「屆時事態的影響力擴散，趙幽羽就算關係再硬，也總不能無視法律法規和我們死磕。」
「到時候我們只要能合法撐住……」
小張眼睛越來越亮，激動道：「其實我們並不需要撐多久，只要撐到智能港口計畫宣佈選址就行，到時候政府為了注重影響，絕對不敢強行徵收房源，咱們就有翻身的機會。」
小張的話讓眾人精神一震，是啊，他們只要能站得住腳，避開刑事犯罪就行。
智能港口計畫迫在眉睫，尚京市政府絕對等不起的。
只要能拖，他們就有贏得機會。
看著眾人期盼的臉，鄧新華嘆了口氣，搖頭道：「小張你這個想法的不錯，不過你想得不夠全面。」
「我們用來購買四千套房源的身份證信息，大多都是各公司的核心人員，重複率很高，最多的一人名下高達二十三戶房源。」
「按照新政策的解釋，這些人大規模購買即將拆遷的房產，涉嫌非法炒房，是要被傳喚問話的。」
鄧新華苦笑道：「你們老闆會讓核心人員被政府帶走？萬一露出點什麼馬腳，到時候整個公司都有可能被拖下水。」
眾人再次沉默，風險投資集團明面上是資本公司，可背地裡是什麼德行大家都心知肚明。
資本從來到這個世界上開始，每一個毛孔都是骯髒的，它渾身上下沾滿了人的鮮血。
在所有的公司中，風險投資集團的法務部人手佔比極高，因為他們每次投資獲利都很難完全乾淨，都會有數不清的法律問題等著解決。
對於這些資本巨頭來說，核心人員寧願被幹掉也不能被帶走，誰都不會將自己的把柄送給政府，換來無期徒刑。
小張吞了口唾沫：「我們公司十二名房源買家都在國外，這應該傳喚不到吧？」
鄧新華笑道：「恭喜你，海外資本操縱國內房價，光是這個案件名就足以讓辦案部門為之瘋狂，這可是紅果果的政績。」
又有人道：「我們公司都是採用購買來的身份信息……」
鄧新華打斷道：「恭喜你，公民個人信息被侵犯，也是重罪，一起洗乾淨屁股坐牢吧。這種事情，沒人追究也就罷了，可一旦追究起來，被人捏住了尾巴，還能逃得掉？」
又過了兩分鐘，鄧新華見無人開口，輕聲道：「大家還有什麼問題嗎？」
眾人紛紛搖頭，默認了死局存在的事實。
鄧新華沉聲道：「我們現在不僅被套二十億，而且在合同規定的時間內，另外二十億還要入賬，不然光是違約金就足夠我們再喝一壺。」
「當下我們別無選擇，只能寄希望於姚衣身上，所以姚衣提出的四個新盤整體廣告，我們必須接下來。」
小張點頭道：「我公司可以吃一家整體廣告合同，保證是姚衣滿意的規模。」
老馮和另外一名代言人也表態願意吃下廣告合同，實際上，他們也考察過要家網的整體廣告方案，對米萌的設計十分滿意，算得上互惠互利的局面。
他們一直不願意合作，或者瞧不上姚衣的要家網，是因為長期操作資本，對金錢的概念產生了扭曲，不明白賺錢的艱苦。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這個道理人人都懂，可是沒有幾個人能真正做到。
商議完畢，小張又提問道：「鄧哥，如果姚衣也搞不定，我們該怎麼辦？」
鄧新華嘆了口氣，臉上儘是蕭索之色，無奈道：「那到時候我們就只能將這些房源轉給其他接手的人，在保持不違法的情況下儘量減少損失。只是這樣資金回籠的速度要慢很多，並且我們畢竟買在相對高價，受市場波動影響，很可能不賺反虧。」
小張嘴角動了動，最終沒有說話，反而是微微點頭。
他明白，不管他說什麼，都改變不了事實。
沒想到最後居然要依靠姚衣，小張想到自己曾對姚衣出言不遜，心中有些懊惱。
怪不得老闆一直說自己還不夠成熟，一個真正的代言人，要做到能屈能伸，待人如沐春風，以不變應萬變。
以後得向鄧新華好好學學，小張心中想道。
……
風雨樓，觀景台。
姚衣坐在茶几前，端著一杯九佛指抿了口，閉上眼睛享受著難得的休閒。
自從王輝加入公司後，姚衣的日子就一天天好過起來。
如果再挖兩個類似王輝的得力幹將，只要將頂層設計和擴張規劃都做好，他都可以考慮提前退休。
觀景台欄杆邊上，趙幽羽亭亭玉立，背對姚衣。
即使如此，她姣好的身材還是讓人一眼難忘。
黑色的大波浪垂下，如同一塊上好的黑色天鵝絨，陣陣清風吹來，帶來年輕女子獨有髮香體香，讓人神清氣爽。
黑髮之中，白玉般香肩點綴其中，對比之下，更顯肌膚白皙。
順著肩膀往下，兩隻藕白色的胳膊彷彿兩塊羊脂白玉。
白色貼身襯衫簡單幹淨，盈盈一握的腰身蘊含東方女性的柔美。
因長期習武，格外修長的雙腿將牛仔褲撐得圓圓滾滾，身材曲線的完美一覽無遺。
只是簡單的打扮，就讓人目不轉睛，難以自持。
二十五六歲年紀如同絢爛的夏日，趙幽羽的美麗如同一朵盛開的玫瑰，清香撲鼻，繞樑不絕。
換成一般人，和趙幽羽兩人單獨約見在著名景點，早就被趙幽羽驚豔得思緒蔓延，心有所動。
好在姚衣不是普通人，前世他見食過太多的美女，對於趙幽羽的魅力早就有了免疫能力。
姚衣只看了趙幽羽一眼，就收回目光，放下茶杯道：「祝凌什麼時候到？」
「他說快到了……為什麼我們要選這個地方見面？咖啡廳不好麼？」
趙幽羽伸了個懶腰，扭著腰身坐下，白色襯衫鼓鼓的對著姚衣。
大姐頭你該換衣服了，再撐下去衣服會爆炸罷工的。
姚衣垂下目光，給趙幽羽斟滿茶，笑道：「反正都是要出來聊天，找個有趣的地方比較重要吧，而且我們要聊的東西，這裡能看得到，說起來更方便。」
他笑了笑，指向欄杆處：「當初尹市長和我說港口選址的時候，我早就猜到了海口小區必然在列，你剛才也看了一圈，有什麼感想？」
趙幽羽目光順著姚衣手所指的地方看去，微笑道：「這個我也能猜出來，海口小區是當地鄉里的宅基地出售後安置的新房，按照鄉民的需要修建的，全部是五層樓梯房。樓間距很大而且沒有電梯，綠化面積很大，遠超同期小區。」
「小區一共六千兩百戶，地理位置十分重要，如果能拿下這個小區，相當於拿下了數個同期的小區，既省錢又省事。」
姚衣抿了口茶，稱讚道：「大姐頭說的對，鄧新華他們敢和政府放手一搏，也正是因為這個小區情況特殊，地理位置又是極好，篤定了政府一定會拿下這塊地。」
趙幽羽蹙眉，朱唇輕啄茶水，感慨道：「我雖然瞧不上鄧新華他們的做派，不過他們的分析倒是對的，這麼說起來，他們是要和我們頑抗到底，和我們拖到最後？」
「這就是我請祝凌過來的原因，事實上，我已經做好了局，只等兩位一起商議細節……」
姚衣話音未落，腳步聲從樓梯口傳來，很快祝凌微胖的身軀出現在兩人面前。
「趙小姐，姚總，不好意思，臨時有點事情，來的稍微晚了點。」
祝凌和兩人打招呼，不客氣的在姚衣身旁坐下，聞到撲面而來的茶香，略帶驚訝道：「巫溪峽的九佛指？」
得，來了個懂行的。
姚衣笑呵呵的給他斟滿：「年前的新茶，嘗嘗。」
祝凌也不推遲，端起茶杯喝了一小口，驚喜道：「味道甘醇，回味無窮，姚總保存的很好，是一直用恆溫的實木櫃子保存的吧？」
姚衣笑道：「祝處長是行家，確實是如此。」
趙幽羽見兩人為了茶水喜形於色，忍不住插嘴道：「姚衣你喜歡喝茶？回頭我到我爸茶櫃裡拿幾包給你。」
茶櫃裡存的茶種類很多，她隱約記得好幾種連父親也十分珍惜。
她本身不喜歡喝茶，不過拿點父親的存貨犒勞一下自己的小老弟還是可以的。
姚衣當然不敢接，連忙搖頭道：「這個就不必了，祝處長來了，咱們可以談點正事。」
趙幽羽橫他一眼，感情方才一直說的都不是正事？
姚衣只做不知，繼續道：「祝處長……」
祝凌擺擺手，笑道：「叫我祝凌吧，或者叫我凌哥都行。」
姚衣眉頭抬了抬，繼續道：「凌哥，現在的情況是這樣的……」
「……總之，鄧新華等人已經投入了二十億在海口小區的房源上，我們要做的，就是在接手他們房源的同時，將房價儘量壓低。」
祝凌放下茶杯，砸吧砸吧嘴，回味著茶香甘甜道：「你方才說已有全盤計畫，說來聽聽。」
姚衣道：「我的計畫很簡單。」
「首先我們要穩住鄧新華和他背後的團隊，讓他們按照合同，將剩餘的二十億尾款打入監管賬戶。」
「什麼意思？」趙幽羽一臉不解，她畢竟社會經驗不足，一時想不到姚衣所指。
祝凌卻眼睛一亮，他是長年辦案的人，當然明白姚衣欲擒故縱的手段。
他當即一拍大腿，笑道：「這一招好，不僅打消了對方的疑慮，而且拿到了更多的籌碼。」
趙幽羽很快反應過來，搖頭道：「他們現在合同漏洞百出，從購房人員名單就能看出，大半不在國內，屬於惡性炒房。按照他們的智商來說，應該不會完成合同，將剩餘的二十億打過來。」
姚衣點頭：「你說的沒錯，在大多數時候，鄧新華的智商都是在線的。不過在某些特定的情況下，他們也會拋棄理智，做出瘋狂的舉措來。事實上，我們已經見識了一次他們的瘋狂。」
「啊，你是說他們強行收購違約，和政府對著幹的事情？」
趙幽羽若有所思，可很快又搖頭道：「不對，上一次他們是蠱惑房東，屬於商業上的行為，後果並不算嚴重。這一次他們繼續玩下去，很可能會導致違法犯罪。」
「他們沒那麼傻。」
趙幽羽不愧是高材生，邏輯思維和舉一反三的能力都很強，很快就跟上了姚衣和祝凌的思維。
祝凌笑著接話道：「他們當然沒那麼傻，若他們是傻子，天底下恐怕也沒有幾個聰明人。」
姚衣繼續道：「所以我們要做的，就是製造一個機會，讓這些聰明人會犯渾的機會。」
「有句俗話說得好，只要有百分之兩百的利潤，資本就敢踐踏世間所有的法律。」
姚衣幽幽道：「我一直想驗證一下，這句話的真偽。」
祝凌也附和道：「我也想見識見識，就是怕鄧新華這幫人膽子不夠啊。」
姚衣笑道：「夠的，大西洋風險投資公司在北歐可是連人口都敢販賣的貨色，這點膽色還是有的。前提是，他們要看到足夠的利益。」
趙幽羽深吸口氣，頷首道：「我明白了，我會向鄧新華讓步，表明不會再找他的麻煩，給他們一個安穩的心態。」
祝凌道：「光是表態還不夠，你還必須接受他們的歉意，多半是一筆不小的現金或者其他什麼資源。而且你也必須告訴他們，房子拆遷的時候，他們漲價的幅度不能太誇張。打一巴掌給個蜜棗，儘量將戲演的真實一些。」
姚衣莞爾道：「就是不知道大姐頭戲演的怎麼樣？」
趙幽羽眉頭挑動，懶聲道：「這你們就不用操心了，有句古話說的好，漂亮的女人最會騙人了，就憑我的容貌，絕對能將他們耍的團團轉。」
姚衣忍住笑，心中嘆息大姐頭你的容貌是夠了，可你這金戈鐵馬的氣質是怎麼回事，你準備一腳將他們踢暈嗎？
祝凌也是眼觀鼻，鼻觀心，細細嗅著手中的好茶，彷彿什麼都沒有聽到一般。
姚衣掃了他一眼，呵，卑鄙的公務員，竟然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
實在是，太高明了。
……
「政府不願意將資本逐出尚京，只這一次是最後一次讓步，此事過後，希望你們會有所收斂。還有最後的徵收底價，不能超過現有價格的百分之六十……」
在趙幽羽演技超常發揮的情況下，鄧新華等人終於相信了姚衣帶來的消息。
不過為了確認趙幽羽的心意，鄧新華還派人悄悄給趙幽羽送了份小禮物。
那是枚五克拉的鑽戒，市場價值六百萬元。
很快，派出去的人傳來了好消息，「趙小姐很滿意。」
暗中通氣，又肯拿好處，而且和顏悅色，這麼看起來，所有的問題似乎迎刃而解。
雖不知道姚衣從中做了什麼工作，可從趙幽羽的態度上看得出來，她對姚衣頗為看重，言語間也多次提到對他的欣賞。
一個念頭鄧新華腦子裡一閃而過。莫非，趙幽羽看中了姚衣？
鄧新華心中納悶，不過還是很快安排好了房地產新盤廣告。
他明白，在尚京這一畝三分地上，姚衣能量很大，輕易得罪不起。
而且事關幾十億的利潤，該付出的東西還是不能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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