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〇
楚小楓道:“也許那和尚只是寫他自己的……”突然住口不語。
很快的一個念頭否定了他自己的想法,那是一本抄寫得很整齊的冊子,而且,有了相當的年代,不像是那和尚的初稿手筆。
白梅輕輕籲一口氣,接道:“小娃兒,那和尚把這本書交給我的時候,說過一句話,我如能把這本書,帶到青海飛龍寺去,交給一個摩伽大師,我可以得到三粒明珠。”
楚小楓道:“明珠無價,有好有壞,老前輩遠走青海,送上這本書,就算他們真的如約給你三粒明珠,也未必是很高的代價。”
白梅道:“當時,老夫倒未想到這件事,只是覺著這是一部佛經,對我,對武林,都沒有什麼重要,所以,我沒有答應他,可惜,那位老和尚也沒有和我繼續談下去,就圓寂了,事後,我常常看這本書,只想到這本書可能是佛經中的一個故事,老夫雖然也喜歡看書,但卻沒有你的天賦和基礎,如今聽你一說,使老夫茅塞頓開,那可能不是一本經書……”
楚小楓接道:“不是經書,是什麼?”
白梅道:“可能是一本記述什麼事情的傳記。”
楚小楓道:“是傳記。”
白梅道:“說不上傳記,那老和尚帶了這樣一本書,可能要找尋什麼?結果,他自知無法完成這個心願了,所以,想要我把這本書,交給另外一個人。”
楚小楓道:“那個人,就是摩伽大師。
白梅道:“是……可惜,我沒有把這本書送過去,如今事已隔十年,只怕那位摩伽大師,早已離開飛龍寺了。”
楚小楓笑一下,道:“老前輩,咱們永遠沒有辦法把那本書,送到飛龍寺了。”
白梅呵呵一笑道:“燒了。”
楚小楓道:“晚輩已經看過了存書的地方,已經燒得隻字不存。”
白鳳突然插口說道:“爹!你看過了現場,究竟是什麼人害了領剛?”
白梅道:“鳳兒,為父的如若說實話,你一定感到很失望。”白鳳道:“你說吧。”
白梅道:“我沒有查出來什麼,這是非常老練的一次暗襲,精密的設計,一舉成功。”
白鳳道:“照你這麼說法,永遠無法替他們報仇了。”
白梅道:“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而且,不見一志屍體,對咱們而言,還有一點希望。”
白鳳道:“什麼希望?”
白梅道:“一志可能沒有死,被他們生擒而去,這是一條線索。”
白鳳道:“我想不明白,他們為什麼會把一志生擒而去。”白梅道:“那是他們算過了這筆帳,殺了一志,沒有留下一志的用處大。”
白鳳道:“他們手段毒辣,殺得雞犬不留,留下了一志,豈不是留下了蛛絲馬跡。”
白梅道:“無極門這樣的大門戶,被人一夕之間,人遭誅殺,房舍化作廢墟,你們無極門中人,可能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但絕無法瞞過整個的江湖,就算他們殺了一志,殺得一人不留,也不難查出線索,這一點,你倒不用急,急的是咱們應該先要瞭解,他們為什麼會留下一志,還有,無極門中的二弟子等這些人。”
白鳳道:“想來確實有些奇怪……”
楚小楓接道:“二師兄郎英、九師弟唐天,早已行蹤可疑,大師兄已奉命,監視他們行動,只是事情發生得太快了,我們還未來得及行動,對方已經搶先動手了,倒是五師兄張方中,也突然不見屍體,倒是一件很奇怪的事了。”
白梅道:“唉!冰凍三尺,豈是一日之寒,領剛就是太重仁厚,姑息養奸,他明明知道郎英這小子有問題,為什麼不早點對他下手,至少,也該早些派人跟著他,找出他們的陰謀。”
楚小楓道:“師父已經注意到了,特別交代了大師兄,只可惜,他們發動得太快了一些。”
白梅道:“不能怪別人發動得快,孩子,江湖上,本來就是個很可怕的所在,既然發現了問題,為什麼不立刻處理,小娃兒,你要記住,因為你師父一念仁慈,付出了這樣慘重代價,血淋淋的代價,幾十條命。”
楚小楓輕輕嘆息一聲,道:“老前輩語重心長,晚輩承教。”白梅道:“孺子可教,小娃兒,你以後,在江湖上走動時,心眼要活動一些,遇上了什麼事,一定查個清楚,千萬不可中途撒手……”輕輕籲一口氣,接道:“事有輕重緩急,如何找重要的先辦,這就是一點智慧了。”
楚小楓道:“老前輩教訓的是。”
此時此情,每一句話,每一個字,所發生的力量,都像金鐵一般,鏘然有聲。
這種適時的教導,比平常時間,多說一千句、一萬句,還讓人記得深刻。
白鳳輕輕籲一口氣道:“爹,這時,你們還談這些事,應該設法先找出凶手的來路。”
白梅道:“老一代的經驗,諄郭告戒下一代,但聽者,卻聽過就算了,這一刻,我告訴小楓的每一句話,都會使他記在心中,因為,他師父的血跡未乾,幾個師兄弟,和僕從下人的屍體數十具,排列在他的面前,這時間!他會記著每一句話,每一個字。”
楚小楓深深一揖,道:“小楓實在受益匪淺。”
白梅苦笑一下,道:“領剛不惜苦苦求你祖父、父親,費盡了口舌,才使你投人無極門下,這一點,他看得比我清楚,一代宗師之才,畢竟有他過人之處。”
白鳳道:“爹,你要不要再查看一下現場,多找一些證據。”白梅道:“孩子,你放心,就算為父的再查兩遍,也一樣找不出證據,他們不會在現場留下證據,他們的行動太快了,殺人之後,還有足夠的時間,湮滅了任何證據,不過,你放心,他們這麼多的人行動,不會沒有跡象可尋,倒是我心中有些疑問,想問你們!”
白鳳道:“爹有什麼疑問?”
白梅道:“我記得迎月山莊不止這些人,好像是少了一半。一白鳳道:“不知道為什麼?領剛好像是早有了什麼預感,三個月前,就開始陸續遣散了一些莊中老弱的堡丁,和多餘僕婦。”
白梅道:“為什麼?”
白鳳道:“我好像聽領剛說過一次,他要調整一個迎月山莊的人事,準備訓練一部分年輕壯丁。”
白梅神情肅然的說道:“鳳兒,你想想看,他為什麼要這樣做?”
白鳳沉吟了一陣,道:“好像發覺了江湖上近月中會發生什麼?迎月山莊中第二代弟子出師之後,迎月山莊就會人手太少,所以,他要訓練六十四名壯丁,把迎月山莊的防守力量加強一些。”
白梅道:“想到了就該做,如若他的計畫早一些實現了,也許今晚的情形,會有很大改變。”
這時,董川己找來了很多工人,整理火場。
太陽偏西的時候,成中嶽帶了數十輛騾車,拉著了數十口棺材,趕回到了迎月山莊。
迎月山莊存放銀錢的地方,卻沒有任何損失,徹頭徹尾地證實了這是一件有計畫的襲殺。
白鳳由悲傷中振作起來。
由於白梅的分析,成中嶽和董川暫時不談追兇的事。
殘垣斷壁,數十口棺木並列,雖然有六七十個工人在打掃、整理,但觸目現場,仍有著一種見者鼻酸,十分淒涼的感覺。
除了宗領剛和無極門下七個弟子的棺木之外,其餘的屍體,都擇地安葬。
迎月山莊沒有立刻重建,卻暫作了宗領剛和七個弟子的厝棺之所。
無極門發生變故的消息,傳入江湖,這是一個震撼人心的大事。
像晴天霹靂一樣,立時間,傳揚於江湖。
第三天中午時分,丐幫襄陽分舵主的舵主金鉤余立,己趕到了現場。
素以耳目靈敏的丐幫分舵主,隨身帶來了四個丐幫弟子。
在余立指揮之下,四個丐幫弟子,立時下手幫忙,整理火場。
餘生卻直奔花廳,迎月山莊僅剩餘未遭火毀的一座房舍。
白鳳認識余立,每年餘立至少來一次迎月山莊,登門拜年,送上一份相當豐厚禮物。
兩天下來,白鳳己恢復了鎮靜,把痛若和仇恨埋藏於心底。無極門餘下的人太少了,每個都負擔了很大的責任,他們必須鎮靜下來,保持著冷靜。
斬草尚未除根,夜襲迎月山莊的人,很可能回頭再來一次突襲。
余立整理一下衣衫,抱拳一禮,道:“丐幫余立,見過宗夫人。”
白鳳苦笑一下,道:“不用多禮了。”
余立嘆息一聲,道:“想不到,擎天一柱的宗門主竟會遭了暗算,這是武林中一大不幸,也使我們丐幫損失了一位良師益友,敝幫主聽到此訊,定然會十分傷心。”
白鳳道:“敝門不幸,遭人暗襲,此中變化,一言難盡。”余立道:“宗門主是何等英雄人物,竟然身遭暗算,余立己把此訊,用十萬火急的快馬,轉報敝幫主,敝幫主只要收到此訊,自會親身趕來。”
白鳳道:“本門出事,如若驚動到貴幫主,那就叫未亡人心中不安了。”
余立道:“夫人言重了,敝幫主對宗門主,一向是出於至誠敬仰,也把宗門主視為好友。”
成中嶽道:“最難風雨故人來,余舵主此時此刻,駕臨無極門,真叫咱們感慨萬端,只可惜,咱們無法招待余舵主了。”
余立道:“二爺,這是什麼話,平時之日,余某人,也不敢隨便說什麼?此時此刻,余某人,卻如骨鯁在喉,有一種不吐不快的感覺了。”
成中嶽道:“什麼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