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穿越] 山河血 作者:無語的命運 (已完成)

 
Babcorn 2018-12-25 15:44:3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266 118988
Babcorn 發表於 2019-1-2 15:47
第1250章 關稅

     一大清晨,小田站在窗邊,兩眼望著外面的街景,腦袋裡卻還在苦想著這些問題。過了一會兒,他走到辦公桌前,從抽屜裡取出文件和公文紙,然後放在桌上。

    在外間的辦公室裡除去六張辦公桌外,還有只有兩張行軍床,在行軍桌上,兩名年青的同志正躺在那裡休息著,因為他們是單身的原因,所以只能暫住於辦公室內,至於單身宿舍,往往用於優先安置那些已婚職員,待他們完全搬進新社區後,單身宿舍才會重新發揮它的作用——由單身職員居住。

    並不寬敞的辦公室中,厚厚的雙屋玻璃窗擋住了外面的一切聲青。也許由於是清晨的緣故,辦公室裡靜悄悄的。盥洗室和衛生間中,同樣也住著一些職員,就如同走廊裡一般,幸好,對於這裡的工作環境,他們早就有了心理準備,所有人都在適應著初創時期的艱苦的生活環境。

    其實,解決職員住宿問題並不困難,只需要提供幾千個集裝箱就可以了,但是現在那些集裝箱往往用於優先安置工人以及難民,至於政府公務人員,則要做出適當的犧牲。

    “如果不這麼幹的話,未來肯定會面對更多的問題。好,那就幹吧!”

    坐在放著文件的辦公桌前,田國明的目光似乎在搜尋著什麼。他是在找煙。工作之前吸上一支菸的老習慣,又在促使他的眼睛四處尋找。

    不過在找到香菸後,他看著正在睡夢中的同事,還是把煙放回了煙盒。然後,開始翻閱文件,著手工作了。

    就這樣,一邊與菸癮抗拒著,田國明一邊開始起草著文件,在人完全投入工作之後,菸癮似乎與時間一般,都消失了。

    直到起草完建議文件後,田國明才注意到,辦公室裡的同事們都已經到齊了,並早已開始工作了,抬頭看了一下時間,已經是上午十點了。於是他便點燃一根香菸,一邊吸著煙,一邊審查著文件,最後在完成文件的校對後,方才拿起桌邊的電話。

    “你找我有事兒?”

    從隔壁的辦公室走來的邵武有些好奇的看著田國明。

    “其實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事。”

    取出那份用幾個小時擬寫的報告草案,然後把它推到邵武的面前。

    “這有一份報告,我想請您看一下,如果你覺得的可行的話,我希望你附名,然後上報處裡。”

    “哦?我來看看?”

    接過報告,邵武只看了開頭,便驚訝的看著田國明。

    “這……這是……”

    這是一份關於恢復北方地區海關的報告,只需要看這個抬頭,他就知道這份報告會在內地掀開什麼樣的風浪。

    “這報告要是遞上去,不知道會出多少亂子!”

    北方軍管區並不是獨立的軍管區,內地更多的時候是將其視為中國的附屬,在這種情況下,建立海軍,徵收關稅無疑會造成一種獨立的假相。

    “是因為他們想當然了,為什麼日本軍管局能收關稅?韓國能收關稅?除內外東北軍管區外,我們這裡,與其說是中國的傳統領土,倒不如說是俄國人的地盤,重設海關,徵收關稅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我想不出來,有什麼地方不對。再說,這關稅又不是一直征下去,等到將來的,大局定下之後,不是不能撤消,但是現在,如果沒有關稅保護,咱們這裡就一定會像日本一樣,淪為內地消費的傾銷地!”

    “現在內地不是常說,要建立統一市場嗎?這麼幹的話,估計……”

    “隨他們怎麼說,我覺得,既然行政院沒有表態這裡是中國的領土,咱們也沒這麼說,就有必要徵收關稅,保護本地的工業!”

    “這麼說,你決定了?”

    好像很同情似地看了看田國明,邵武心知這份報告遞上去,會產生什麼樣的風波。田國明點了點頭,笑了起來。

    “有些事情,總要有人做,這裡既然不是殖民地,那徵收關稅又有什麼,再說,這也是為了長久的發展和本地的穩定!”

    一石激起千層浪,幾乎是在田國明的報告遞交之後,它雖然不像一些報告那般引人注目,但聞者的心境卻也是很不平靜的。一份看似簡單的報告,頓時在軍管局內引起了轟動,在轟動過後,幾乎每一個人知道的人心裡都在疑惑著一個問題——他在想什麼!或者說他想幹什麼!

    而當軍管局內部處於震驚中的同時,在相隔五個街區的司令部內的會客室內,作為北方地區實際上的統治者,管明棠卻正在同內地來的工商屆人士進行座談。

    “……在內地,一個熟練工人的工資至多只有80元,而北方,熟練工的工資卻可高達200元,2。5倍於內地,先生,高工資拉高了生產成本!如果生產的是高附加值的機械設備、汽車之類的產品,那麼還可以保證成本,但是對於如紡織、印染、成衣等勞動密集企業而言,利潤無疑是極為微薄的,以布匹來看,若想與內地商品競爭,每匹布至少要虧2。7元……”

    面對管明棠,穆伯華、劉鴻生等人並沒有感到任何懼意,不過言語上的謹慎還是有的,而在他們道出於北方投資面對的問題時,管明棠則默默的吸著煙,不時的翻看著他們遞來的報告,在報告上詳細羅列了北方地區企業與內地企業的生產成本。

    “但是按照現在的市價來看,似乎企業並沒有虧本之說,且每匹佈於北方地區銷售利潤可達到4元之高,遠高於內地!”

    “先生,但是內地企業的利潤更高,如果可以的話,相比軍管區內較高的生產成本,我想商屆更希望投資新疆,東北以及蒙北,於那裡設廠人工成本至少可以降低一倍!”

    劉鴻生的回答讓管明棠的眉頭微微一皺,商人無疑都是現實的,別說他們如此,公司同樣也是如此,公司接收企業後,第一件事就是對設備進行調整、改造,從而提高生產效率,並儘可能的裁員,以降低生產成本。

    對管明棠來說,南方企業能否進入北方地區,並在北方地區紮根,與未來的佈局有一定的關係,在未來的二十年間,如果一切皆如歷史一般發展的話,隨著收入以及生活水平的提高,消費品工業產值將遠超過重工業,而公司則是以重工業為主,這意味著在北方地區會湧現出一個挑戰者,他們會一點點的積聚力量逐步挑戰公司對中國工商業的主導地位。當然,這與產業的均衡發展亦有很大的關係。

    中亞的植棉業、紡織業則都是在“公司計畫外”的產業,如果他們能夠依託中亞的棉花資源,在這裡站穩腳根,那麼在未來的十幾年內,當局則可以慢慢的將一些到期的託管企業交給他們經營,從而削弱公司的力量。

    “先生,在商言商,儘管我們有意在北方投資,但是,隨著內地商品的不斷湧入,總有一天,市場會飽和,屆時我們的企業,恐怕就會如過去在廉價日貨的衝擊下,苦苦支撐或者倒閉,只不過現在這裡的問題是廉價的內地貨!”

    說完這句話後,劉鴻生便端起了茶杯,多年來,他同許多政要軍閥打過交道,而那些人中沒誰比眼前的這位更懂得商業規則,和許多商屆同仁一樣,有時候他們便傾向於由其主掌中央之權,但同時還對其主掌中央心存恐懼,他背後的北方公司太過龐大,如同巨大一般,即令人們羨慕不已,但卻又讓人心生恐懼,生怕有一天那個巨人會貪婪的吞噬一切。

    “那麼,你們需要什麼?”

    話聲稍頓,稍加思索管明棠又補充道。

    “為促進就業,政府計畫通過提供低息或者無息貸款的方式鼓勵中小企業發展,根據計畫,北方聯合儲備銀行每年將拿出15億元用於支持中小企業發展,”

    這是在意識到公司的威脅後,管明棠假以“促進就業、提供工作崗位”的名義,推動實施的一個計畫,從而避免北方銀行通過融資控制中小企業。

    “另外,嗯,至於技術方面,政府亦同產金聯達成協議,為鼓勵中小企業發展,可低價或無償向其提供部分技術專利!而這些技術,我想應該能有效的降低生產成本。”

    接連兩個的誘餌拋出之後,會客室內的眾人無不是面上皆露喜色,無息貸款、技術轉讓,這兩樣可是在內地根本享受不到的待遇,無息貸款或許只能用於北方地區企業,但是技術卻不同,在北方地區獲得的技術同樣可以在自家與南方的企業中推廣應用。

    就在大家似因此而大為心動時,一直保持著沉默的穆伯華卻把視線投向管明棠,然後用恭敬的口吻說道。

    “先生,我想,無論是無息貸款亦或是技術轉讓,都是治標不治本。現在,對本地工業影響最大的是內地商品的低價傾銷,這才是問題的根本!”

    “那,您的意思是?”

    眉頭一跳,管明棠的臉上依然帶著笑容。

    “關稅!先生,我們希望北方地區能夠實施關稅保護政策!”
Babcorn 發表於 2019-1-2 15:47
第1251章 南京的惱怒

     七月的南京,正值盛夏,按照以往的慣例,國民政府大都遷往廬山行營避暑,而各國大使亦會隨之前往廬山,不過今年卻與往昔有所不同,直至七月政府要員亦未前往廬山,制憲會議年內召開,代表的選舉無疑牽絆著許多人的注意,而在另一方面,“亞洲一體化會議”亦將於南京召開,諸多國內外事物的影響,使得今年南京的政要們大都只能留守於南京,而非前往廬山行營。

    時值正午,南京的空氣顯得異常悶燥,中山路兩側懸於路邊的一面面國旗紋絲不動的懸著,顯然是沒有一絲風,有著蒸籠之稱的南京,這會確實已經成了一座火爐。

    在國民政府入口處,身著軍裝的衛兵,早已是汗流滿面,甚至就連衝鋒槍槍身亦被太陽曬的發燙,但衛兵依然紋絲不動的站在那裡,以至於會讓人誤認為雕塑。

    “你再說一遍,”

    在國民政府主席辦公室內,蔣介石緊皺雙眉。

    “關稅!北邊要征關稅……”

    但他說不下去,只是望著俞濟時,一臉鐵青,雙目著火。

    俞濟時不安地說道。

    “主席,他們計畫在中央、第三至十六軍管區開徵關稅,也就是在前俄領土……”

    俞濟時的話聲顯得有些緊張,北邊要征關稅,這確實出乎南京的意料,在一定程度上,至少在高層之中,早將那地方視為中國的一部分,而軍管局卻要開徵關稅,這同分裂有什麼區別?

    “請他們來!”

    蔣介石氣呼呼命令俞濟時道:

    “請汪院長、陳主任、王外長、董局長、陳總長……,馬上來!”

    “……恢復海關,徵收關稅,是北方地區之權責,亦是為維護……”

    蔣介石越看越氣,幾度都想把文件扔到地上,但是他卻壓著心中的怒火沒有這麼做,他清楚的知道,在北邊沒有交出原子彈,沒有交出軍隊之前,他絕不能那麼幹,甚至即便是在交出軍隊之後,他更不能這麼做。

    智囊團們紛紛到達,一個個不作一聲,望著盛怒的蔣介石發怔。蔣介石恨不得立即派人前往伊爾庫茨克質問他在想些什麼,同時又恨不得馬上通過公開講話問他,要他無法下台,這些想法在盛怒與激動之間迅速浮現腦海,但又立刻消失。他緩慢的踱著,胸脯起伏,牙齒緊咬,雙目突出,直把眾人嚇得連大氣兒也不敢透,只聞鐘擺的答之聲。

    “他在想什麼?”

    蔣介石的聲音中帶著濃濃的不滿與憤怒:

    “你們看,”

    強壓著胸中的怒火,蔣介石又接著說道。

    “北方難道就不是中國的國土,難道他想在北方另外建國不成!”

    蔣介石的不滿讓眾人心情不禁驚惶,這時蔣介石又再憤慨地拍桌大喊:

    “這算什麼?北方公司在南洋買了那麼一大塊土地,什麼公司領地,現在他又在北方要重設海關,徵收關稅,他想要幹什麼!”

    張群隨後趕到,卻先發言道:

    “主席,這,這也是有先例的,畢竟當年各省也是徵收釐金的,這至多只是證明北方現在財力緊張罷了,主席不必過於氣憤。”

    董顯光馬上接嘴道:

    “我也這樣看法,現在北方百廢待興,幾千萬難民需要安置,面臨的財政壓力那麼大,所以他想解決財政問題,就想到了關稅上面,這意思也很明顯的。”

    “那麼,若是他今個征關稅,明天鬧獨立呢?”

    蔣介石冷笑道:

    “這一國之內又豈有有另征關稅之說!”

    “主席,”

    王世傑深思熟慮道:

    “這件事情,北方這麼做,確實有欠考慮。不過事實擺在面前,一方面,就名義上而言,除內外東北七省,北方地區確非我國之領土,而其實施關稅加徵地區亦為前俄領地,所以,就法理上而言,其做法是無法挑剔的……”

    王世傑小心翼翼的說著,一邊說,他一邊觀察著蔣介石的神色,他說的是實話,無論如何,北方軍管區都不是中國領土,這意味著軍管當局完全有權設立海關,加征關稅。不過注意到蔣介石的神情似有不快,他連忙又補充道。

    “但在另一方面我們卻又不能不有所對策。我的意思是,我們在態度上應該表示可以接受,畢竟,在法理上,其實施是站得住腳的,無論將來如何,至少現在,那裡還不是中國的領土,所以,但同時,我們應該得給他去一封信,要管長官也反省反省,畢竟,在這件事情上,他確實有欠考慮,至少應該同中央溝通一下!”

    “是的,”

    張群在一旁說道:

    “今天行政院有個例會,在例會上,也就北方軍管區的問題加以討論,在北方軍管區上,行政院認為,中央政府應該發揮更主動的作用,但也希望軍管區當局,能夠注意自己所代表的是中國政府。”

    董顯光點頭道:

    “我想明天《中央日報》的社論,不妨就談這個題目,一方面有限度地接受他們設立海關,但同時告訴他們,北方軍管區的成立是受命於中央……”

    眾人的異口同聲,讓蔣介石的心裡不禁一嘆,他們之所以會“站在”北方的一邊,最根本的原因是不願在這個時候,因為“海關”這一個小問題,激起不必要的麻煩,換句話來說,他們的“讓步”是著眼於大局。

    王世傑接著說:

    “主席,我們應該對北方當局提出的要求正式提出答覆。”

    此議眾人一致贊成,便立即展開商討,結果是向管明棠解釋下列各點。

    “一、內外東北七省關稅需由中國總稅務司負責,不得另設海關;二、北方當局之成立系根據軍事委員會及行政院批準成立,其代表立場為中央政府;,三、北方當局設立海關所徵得關稅,應用於促進本地教育、工商業發展以及難民救濟安置;四、總稅務司擬派出要員協助北方當局設關,……”

    接著便是擬稿了。陳佈雷待眾人恢復交談後,方才有些憂慮的說道:

    “我的看法稍有不同,我以為北方當局這樣做,恐怕還有更為長遠的目標。”

    “更為長遠的目標?”

    董顯光有些不解的說道。

    “更為長遠的目標,不正是把北方地區納入為我國領土嗎?管長官又怎麼會轉移目標呢?”

    陳佈雷正欲發言,一想當著這麼多人,倒也不便啟口。陳佈雷隨蔣多年,好多話只能對蔣一個人說,因此朝蔣瞅一眼,俾同他取得默契,蔣介石會意,大聲說道:

    “我以前講過,哲勤愛國之心是有目共睹的,但是,在他的身邊,總難免有一些人,有一些人對中央是心存不滿的,就是那些人的工作,在一定程度上離間了哲勤與中央之關係!”

    陳誠連忙安慰著蔣介石:

    “主席,是人難免有目光短淺之輩,他們不無體諒中央之心,亦不能體諒管長官之心,這也是極有可能,而在關稅問題上,管長官想來,也是不意加重中央之負擔,畢竟,總依靠中央撥款也不是長久之計,如其開徵關稅,想來未來可慢慢減輕中央負擔,甚至將來亦可實現財政獨立,這樣中央方才能把更多財力用於內政或用於援助南洋友邦。”

    心知不會再討論出什麼結果的,蔣介石擺出疲乏地樣子擺擺手道:

    “好了,你們分頭辦事去吧!。”

    接著眾人告退,蔣介石便問陳佈雷:

    “你剛才說什麼長遠目標?”

    陳佈雷連忙回答道:

    “主席,您是知道的,財政為諸政之源,無財政之獨立,亦無其它之獨立,多年來,華北地區是在北平方面影響之下施政,無論軍事、政治、財政、經濟,甚至教育等等,無一不與中央截然不同,即便是現在其將華北交予中央,但華北省市縣鄉各級政權,卻皆是由地方選舉產生,即便是檢察官、法官等官員任免,中央亦很難插手其中,表面上,——”

    “你說得簡單點。”

    蔣介石的眉頭一皺。

    “一句話,如果沒有華北地方財政之獨立,又豈有今天華北地方行政之獨立,今天北方之關稅,亦可視為管哲勤欲推行華北舊政之手腕!”

    “因此,即便他日,北方各地併入中國,中央對其影響亦如今天對華北一般,影響極為有限,”

    陳佈雷嚥一口唾沫:

    “老實說,管長官的手腕確實高人一籌,讓他人根本無從反對……”

    陳佈雷的話讓蔣介石眉頭猛的一皺,他知道陳佈雷說的是實話,現在,華北表面上為中央所控,但中央除去獲得稅權外,又獲得了什麼?即便是華北之稅,中央亦未獲得一分,全是左手進右手出,右手直接交給了北方軍管局,由其用於“當地戰後重建”。

    換句話來說,中央除去得到一個名義,什麼都沒得到,而管明棠呢?依然得到了實惠,得到了名聲,全中國都看到其為大義放棄個人權力的高尚之舉,可實際上,他得到了更多。

    兩人倏地陷入沉思,久久不作一聲。半晌,蔣介石才開口問,

    “那麼,你看該怎麼辦?”

    “我看,”

    陳佈雷不安地直搓手掌。

    “王部長的正式答覆是必要的,語氣要不亢不卑,不過,不過——”

    蔣介石連忙問:“不過什麼?”

    陳佈雷道:“說出來,恐怕先生見怪。”

    “你怎麼這麼說!”

    “是,先生,”

    陳佈雷嘆道:

    “我認為,應該加快部隊退役步驟,儘可能的讓步於北方就地退役,從而加重北方之負擔。”
Babcorn 發表於 2019-1-2 15:48
第1252章 加快

     大街小巷的梧桐樹展著新綠,篩著碎金,賞心悅目,經過多年的恢復,重建後的南京街道兩側的無球法桐早已成為這座城市的名片,那條條林蔭道,總算給這座火爐的市民們一絲清涼。

    晴朗的天空下,國民政府的國防部也顯得有氣度,這棟青灰高為10層的國防部大樓的樓門雖不甚高大,卻威嚴、肅穆。同時,這座新晉剛剛成立的,只待他日與軍事委員會合併的機構未來的每一個決定亦吸引著世界其它國家的目光,畢竟,作為世界三強之一,作為唯一掌握原子彈的國家,即便是最不甘願者,亦需要傾聽中國的聲音,而當這棟大樓內的將軍們腳步急促時,世界亦將為之顫抖。

    身穿白色夏便服的國防部部長白崇禧瀟灑又不失氣派地站在宴會廳門首,向魚貫而入的國府軍政要員頷首致意。雖說現在國防部還在組建之中,但此時的白崇禧無疑正是得意之時。

    資源委員會委員長翁文灝,一見到白崇禧,便連忙恭喜道。

    “聽聞海軍艦隊於南洋舉行演習成果超然,實要是可喜可賀!”

    財政部部長王雲五則於一旁邊笑說道。

    “健生兄,今天喝的是慶功酒吧?”

    白崇禧細長的眼眉微微地彎著,全是一副笑容可掬的模樣,但是心底卻根本就笑不出聲來,接收日艦後,海軍便迅速膨脹起來,以至於海軍根本就未做好如此急劇膨脹的準備,與華北當局準備了數千名海軍軍官不同,為了維持戰力,海軍甚至不得不留用上千名日本海軍軍官,實在是……

    但在外人面前,他卻只能欣然接受對方的祝賀,在眾人的祝賀中,作為國民政府主席以及軍事委員長的蔣介石是最後一個來到,在其來到後,宴會開始了。

    白崇禧起身:“請主席訓示。”

    蔣介石擺擺手說道:

    “我是來赴宴的。健生,你想講什麼就講吧。”

    白崇禧環顧四座,很得意的樣子。

    “主席,根據民33整編方案,我中央部隊業已完成十五個裝甲師、十五個機械化師以及四十五個步兵師之整編,目前,我軍戰鬥力較之過去提升約兩倍以上……”

    在白崇禧的講話中,宴會廳響起暢懷的笑聲,對於國人而言,他們一直都相信軍力是實力的象徵,現在海軍實力空前強大,且陸軍亦因數十億美元援助而一躍實現現代化,這無疑加強了中央的“話語權”,至少在一定程度上如此。

    “諸位,目前的國際局勢雖說因停戰條約之達成,局勢趨於緩和,然我們需要注意到的是,於日內瓦簽訂為“停戰條約”而非“和平條約”,於國際法而言,英美與德意仍處於戰爭狀態,這意味著未來世界仍有陷於戰火之威脅,而鑑於這一形勢,自日本投降後,主席決定以美援之裝備,進一步加強我軍之戰力,組建一批精銳部隊,以保衛國家之權益,現傾賴各方支持,業已完成整訓,實在是我國之幸事!”

    白崇禧福態的白胖臉因興奮微泛著紅暈,不飲自醉。他微微轉動身體,面向蔣介石高高舉起酒杯:

    “我提議,為主席之英明決斷,為黨國未來之輝煌,乾杯!”

    掌聲隨之響起,在熱烈的掌握後,杯盞的碰撞聲在宴會廳內響了起來。

    但面對這一歡快之宴,蔣介石卻沉著臉,慢慢放下酒杯:

    “現在,還不是喝慶功酒的時候。”

    他的聲調不高,但卻依然使諸官員面面相覷。陸軍總司令顧祝同望了參謀總長陳誠一眼。陳誠則是一副面無表情的樣子。

    白崇禧心中不悅,面露幾分尷尬,不過耐性及好的他用餐巾拈拈嘴角,然後看著蔣介石問道:

    “……請主席訓示。”

    蔣介石離座,背手走了幾步。

    “現今,我國雖位列世界三強之一,然就其國力而言,我國卻遠遜於美德,且美德亦有一大批盟國為助力,而我國所得之助力,卻皆為剛剛獨立之弱國!”

    蔣介石呷了口礦泉水,穩穩情緒說道。

    “這一現實決定了我們亦需通過不懈之努力,千方百計提升我國之國力,如此,方可能屹立世界於不倒,目前,萬里征途不過初起,萬不可為一時一地的勝利而沖昏頭腦……”

    在蔣介石的冷水下,原本的一場慶功宴草草的結束了。

    顧祝同剛出宴會廳,陳誠叫住他。

    “墨三,到校長那去一趟。校長召見。”

    依如過去一樣,校長的辦公室並不寬敞,陳設也極清簡。一張笨重的辦公桌上了房子的三分之一,愈發顯得斗室森然。顧祝同每次走進這間房子,身心都經歷一次再造般的磨礪這沒有色彩的陋室,這硬木桌椅,這桌子上普通玻璃杯盛著的白開水,均示人以清教徒式的節儉。面對這一切,你儘管可以不信仰上帝、基督,但不可能不感到十字架的沉重。

    顧祝同本能地抗拒著這無形的壓力,腰板筆挺地在硬木椅上落座。

    蔣介石問道:

    “墨三,《中央日報》的社論你看了嗎?”

    顧祝同明白蔣介石指的是前幾天《中央日報》所刊載的《論我龐大之軍力拖累國計》、《再論裁軍之要》,文章只有一個核心,就是要求中央加快裁軍速度,從而減少財政支出,減輕國家負擔,將更多的財力投入到教育以及經濟上去,從而通過教育建設以及經濟建設,鞏固目前三強地位。

    顧祝同沉思片刻,輕聲答道:

    “我都看了。校長。”

    “你說文章用意何在?”

    “文章確實言之有理,六百萬軍隊每月僅維持費,就需要三億五千元之多,實際開支每月不低於六億元,若能裁撤,不僅可節約大量軍費,且可為進一步提升戰力作準備,例如可將重炮、戰車以及自動火器進一步向精銳部隊集中。”

    顧祝同的語氣裡充滿了自信,沒有委瑣怯懦之狀。國民黨高級將領在蔣介石面前能有如此風采的,可以說得上為數不多。在黃埔諸生之中顧祝同雖受寵,卻從不以此為驕,甚至在身居陸軍總司令高職之後,仍奉行他的“寬鬆”大度政策,且鋒芒不露,甚得各方支持。

    蔣介石是欣賞顧祝同的,聽了他那番話,點了點頭。

    顧視同思忖著:中央日報刊載這兩篇社論是否出自於校長的授意?雖說過去半年間,南北退役數十萬軍隊,但會不是會校長覺得部隊退得太慢了?

    “校長,就部隊戰力提升以及減輕國家經濟壓力方面的考慮,部隊裁撤是必要的,也是必須的。但是部隊裁撤必須做好安置工作,否則,會出亂子的,尤其是如此大規模的部隊裁撤!”

    蔣介石正在踱步,頓足回頭看一眼顧祝同說道。

    “不是已經做好安置方案了嗎?”

    被蔣介石這麼一問,顧祝同心裡發緊,不敢貿然回答了。

    根據南北雙方達成的協議,部隊的退役按一定比例退役,最終陸軍將只保留106個師,而考慮到北方特殊的局勢,中央同意其保留36個國民警衛師,而關於退役軍人的安置,原則上以安置北方地區為主,從而增加北方地區人口,但在另一方面,顧祝同卻知道,在裁軍這個問題要要謹慎對待,如何把幾百萬人安置到北方一直是他一大心病。

    “依我之見,”

    顧祝同沉吟片刻,然後試探著說道。

    “應當做好官兵的工作,提高他們的待遇,這樣應該可以減輕一些牴觸情緒。”

    “說下去。”

    “校長,士兵退役好安置,按照現在的榮民安置條例,他們在總體上應該不會產生太多牴觸,畢竟,相比於內地,在北邊他們待遇更好。但是軍官方面,估計要出現一些麻煩,畢竟,相比於那些待遇,他們中許多人並不見得願意退役,亦不見得願遠赴北方,且中央軍中軍官,亦擔心其於北方會受歧視。”

    “嗯。你講的有道理,這確實不得不加以考慮……”

    聽顧祝同提到軍官的安置,蔣介石的表情顯得很複雜。

    軍官的安置工作可以說是所有工作中的重中之重,尤其是以高級軍官更是如此,幾年前的裁軍蔣介石可謂是煞費苦心,用師管區、團管區等方式,安置了數千計的將校軍官,再次擴軍後,他們中只有一部分被重新召入軍隊,至於原來的位置早已有人頂替,再回去?如何回呢?

    但是,在另一方面,他心知,必須要安置好這些人,否則真不知道他們會捅出什麼亂子來。

    “還有,就是將數百萬訓練有素的退役軍人安置於北方,是否,是否會增強北方之實力,這亦需要我們加以考慮,因此,我認為……”

    顧祝同是一個膽大而又周密的人。儘管校長看來,將退役軍人安置於北方,既可鞏固邊防,又可改變當地人口結構從而為未來吞併北方地區鋪平道路,但是卻不得不考慮另一個問題,就是這些退役軍人是否會為北方所用。

    “校長,所以,學生認為,對退役軍人之安置,中央不宜退役後撒手不問,反而應加強對榮民管理,因此,學生以為,我們應該在各地設立榮民機構,由退役將校軍官妥善管理在鄉榮民……”

    顧祝同的話讓蔣介石的眼前一亮,他立即意識到其間的好處,連忙點頭贊同道。

    “墨三,好,你具體拿出一個章程出來,嗯,我認為,既然戰爭結束了,所以在春節前,我們應該讓戰士們回家同家人團聚!”
Babcorn 發表於 2019-1-2 15:48
第1253章 軍管區

     7月的中亞地區,雖看似荒蕪的中亞這會卻已經一片生機滿目,色彩明麗的樣子。綠的是一片片連綿起伏的棉田,花的是棉田中綻蕾怒放的棉花,那黃澄澄的則是一望無際的麥田,陣風吹過,遍地流金,空氣裡瀰漫著醉人的麥香。

    從蘇俄時期,尤其是戰爭期間為保障糧食供應進行的大規模的墾殖,此時的中亞農業已經得到了充分的發展,一個個曾經的集體農莊被解散,土地以及生產資源被分配給農民,這使得軍管局至少在某種程度上,贏得了自主擁有生產資料的的農民的支持。

    當然,在另一方面,上億俄畝的土地被軍管局收歸政府所有,仍然是不可避免的事實,而除去宜農地被用於墾殖外,數千萬俄畝的荒漠和半荒漠土地,則被直接交給軍隊,充當軍事基地,軍隊在這裡建起一座座規模龐大的,可以容納數十萬軍人和眷屬的軍事基地。

    在莫因庫姆沙漠的槍聲、炮聲響了一夜。夜風攜裹著一陣陣轟鳴,在這片裡海畔的鹽沼上此起彼伏,時高時低,使這遠離訓練的地方顯得愈發寂靜。

    在沙漠邊緣的半荒漠地區內,荷槍實彈背負著數十公斤裝備的戰士們,正在機槍的掩護下實施著躍進,在遠處,炮火不斷的在天際間炸出一團團巨大的焰紅。

    戰爭或許已經結束,但和平的保證卻是一隻保持戰力的部隊,而部隊的戰力保存除去正常的訓練之外,演習同樣是戰力保持的保證,在北方地區師團級的的軍事演習在各個軍事基地內,總是不斷的上演著,

    這種演習對於軍官的指揮能力是一種考驗,同樣對戰士而言則是一種磨練。在演習場上,戰士們需要背負重達40公斤的武器裝備實施躍進,持續數天的“戰鬥”,會耗盡每一個戰士最後一點體力,而周圍不斷響起的槍炮聲,則能夠讓他們真切的適應戰爭,儘管他們中的絕大多數人都是老兵,但並不意味著會因此而放鬆演習的要求。

    “特麼,我走不動了……”

    背負著沉重的背包,一把將手中的中正式扔在腳邊,李衛國一下癱坐在地上,靠著背包大口喘著氣。

    “特麼,打仗的時候,還能坐會車,一搞演習,淨讓老子用兩蹄子……”

    一旁的戰士也在那裡抱怨著,在把演習視為實戰,儘可能的參考最惡劣的環境判定,使得他們在演習當天就因“D國”空軍轟炸失去了全部的機動車輛,以至於只能依靠雙腿行軍,從而導致戰士們的體力透支。

    “照我說,打從咱們到了這鬼地方,特麼,就沒有一天消停過……”

    當戰場上的官兵在那裡抱怨著的時候,遠在軍事基地內的79軍軍長王甲本則不時的注視著地圖上的敵我攻勢,在地圖上,98師已經被扮演‘D軍’的北方軍第36師打的喘不過氣來,演習已經開始兩天,仍然處於被動防禦之中,急得他從屋子這頭走到那頭,不停地踱來踱去。

    這是79軍在調至北方軍管區後,第一次與北方部隊實施對抗演習,可以說,在他看來,作為軍主力參演的98師表現關係到79軍將來在北方的地位,自然對這次演習極為看重。

    就在這裡電話鈴響起了,王甲本一把抓起聽筒。

    是98師師長向思敏的電話。

    “軍座,撐不住了,弟兄們撐了兩天,精力差不多耗盡了,咱們還沒上戰場,就被判定損失了一個團,我說……”

    “放屁!”

    電話那頭的抱怨讓王甲本頓時惱了起來。

    “我不管你用什麼辦法,總之,給我再撐三天,咱們79軍的臉面,可全指往你了!”

    “……明白了。軍座,三天。”

    待電話掛上後,王甲本踱著步子,吸著煙,他的眼睛不時的盯著地圖,在79軍的裝備遠遜於北方軍的輕步師,而36師看似只是個步兵師,可論戰車、汽車的數量甚至超過中央軍的摩托化師,讓98師與他對抗,確實有點……

    突然電話鈴又響。

    副軍長郭伯禮拿起聽筒,電話那頭傳來的聲音讓他一愣,然後,他立即應聲道。

    “是,是,軍長在,嗯,是……”

    接連幾個是之後,郭伯禮把電話交給了王甲本,接過電話,分鐘後,王甲本放下電話裡,臉色卻顯得有些不甚正常,甚至可以說有些失態,他看著郭伯禮,好一會才說道。

    “通知194師和暫編第6師各部隊團以上長官明天來軍部開會……”

    “軍座?怎麼了?顧長官說什麼?”

    電話是陸軍總司令顧祝同從南京打來的,瞧著軍座的臉色,郭伯禮連忙問道。

    “開會吧,電報估計明天上午就到了!”

    說完這句話之後,王甲本的心裡更煩了,他走出了辦公室,走到陽台,凝視著夜空,默默的吸起煙來。

    太快了!

    儘管心知這是早晚之事,但是他還是沒有想到,一切竟然會這麼快——裁軍!第79軍要做好裁撤準備!

    太陽升起一竿子高,挺紅,但還沒有暑氣。

    走出營房的時候,李永民眯著眼睛朝著天空看了一眼,似乎是享受著這朝陽,他的身材並不算魁梧,那有些凌亂的鬍子,似乎掩去了他的精神頭,他今年36歲。16歲的時候為了吃口飯北伐軍,從北伐到剿匪,再到抗戰,20年裡轉了大半個中國,做的事反反覆覆只有一件——打仗。他記不准自己的生辰,卻說不錯每個戰役、戰鬥的日期。戰火把他從一個娃娃燒鑄成一條漢子,生死在這條漢子的面前出沒得太頻繁了,反而成為他生命裡最容易忘記的問題。

    不過,也不知道是年齡大了,還是打了20年的仗心累了,或是其怎麼了,現在他的心裡反倒成天尋思著,什麼時候才能過上老婆孩子熱炕頭的日子,甚至在來到這裡之後,還特意報了俄語班,在他看來,自己都快40了,回到內地找媳婦也不見得容易,於是尋思著在以後能不能在這裡定居,然後討房媳婦,這裡女人多,男人少,只要願意總能找著一個俄國或者當地女人做媳婦。

    想著,他的腦海中不禁浮現出基地附近牧場上的那個叫阿麗依莎的女人,她的丈夫去年被政府徵兵後,就再也沒有了音信,三個月前,李永民率領連隊在那裡進行搜索訓練時,在她的帳篷裡討了口水喝,再然後兩人便認識了,在過去的三個月間,只要有時間,他就會帶著餅乾、罐頭之類從軍人福利社裡買的東西給她。

    想到她那兩條長長的大辮子還有那雙如寶石般的大眼睛,李永民那張黝黑的臉上擠出了燦爛的笑容,有時候,他甚至會想像著,也許和她一起養牛養羊,那日子過起來也不錯。

    依如往日一般,李永民把排裡的事情和值星班長交待之後,便背著挎包離開了軍營,基地很大,需要乘公交車才能離開,當他在站台等公交車的時候,碰著了團長的車。團長是從師部指揮樓裡出來的,懷裡揣著個印著“機密”字樣的牛皮紙信封,心情有些沉重。那裡邊是軍事委員會核批下來的訣議——一份有關“第194師裁撤”的文件。車上的團長看到李永民,這個團裡最老的老兵,便吩咐司機停下車。

    “李排長,去什麼地方?”

    “報告長官,我,我出去一趟!”

    “上車!我送你,”

    團長沒有任何猶豫的說了聲。

    “長官,我……”

    “廢什麼話,去那,我送你!”

    坐上了車,李永民看著年齡經自己還小幾歲的團長,臉色似乎有些不對,神情凝重的團長朝著車外訓練場上正在訓練的戰士看了一眼,然後說道。

    “李排長,你當了二十年兵了吧!”

    說著,團長扭頭看了眼身邊的李永民,

    “民十三年,在廣東當的兵,到今年正好二十年。”

    “李排長,老家是湖南的?”

    “是,湖南的”

    “咋樣,老家還有人嗎?”

    “早沒了……”

    兩人就這樣有一句沒一句的說著,出了基地後,團長看著基地外有些荒涼的草原說道,

    “李排長,你想過嗎?要是有一天,不當兵了,你幹啥?”

    不當兵幹啥?

    團長的問題,讓李永民一愣,雖說先前他想過,可這會面對長官的問題,他卻不知道如何回答。

    “幹啥……過著唄,這日子總得過下去……”

    李永民的回答,讓團長沉默了下來,在離開基地十幾分鐘後,瞧著那條小路,李永民連忙說道!

    “團長,我到了!”

    “去那?”

    原本還以為李永民是要到鎮子上的團長先是一愣,待他瞧見遠處的一個牧民的帳蓬時,原本看似有些陰沉的臉上擠出了一絲笑容來,

    “好了,就不送你過去了……”

    待李永民下車的時候,團長像是想起什麼似的,又從車裡拿出條煙來。

    “李排長,這條煙你拿著!”

    “團長,這……”

    “別婆婆媽媽的,不像個爺們!在這地方,一條煙頂半頭牛的價錢,快去吧!”

    “那就謝謝團長了!”

    說完,李永民撒開腿就朝帳蓬那邊走去,看著老兵的背景,團長點著一根菸,默默的站在吉普車邊吸著,只是那眼眶不知是被煙嗆的,還是被風吹的,微微有些發紅……
Babcorn 發表於 2019-1-2 15:48
第1254章 理應享受

     行伍有著行伍的規矩。

    每天,五點半起床,睜開眼睛就是一個10公里長跑,早餐,訓練,午餐,午休,下午接茬訓練或武器保養,自由活動,文化或者政治學習,睡前十公里越野,中間不定還會加上點“佐餐”,總之,每天,那些鬍子亂蓬蓬的軍士們總會貫徹面上無毛的軍官們的指示——把戰士們最後一絲精力耗盡。

    每天都是如此,只有週末的時候,這些戰士們才會得已放鬆兩天,反正,平時多流血,戰時少流血,這是不變的規律,“中日事變”時,上百萬軍人用鮮血去證明過這個真理,沒有充足的訓練,士兵拉到前線,也不過就是炮灰。

    每一個行伍之人,都會習慣這種規律的生活,直到有一天,當他們解甲歸田的時候,那起床和熄燈的號聲,仍然會成為許多人記憶中的一部分,而他們甚至會發現,那幾乎成為他們的本能。

    微風拂動,三連宿舍前旗杆上的國旗顯得有些無力了,國旗微垂著。

    李永民擰著眉頭,走出了宿舍,在宿舍門外他不由停住了腳步,連裡的軍官和戰士們都肅立在集合場上,每一個人的臉上神情都顯得有些失落。

    就在幾個小時前,命令下達了,第193師整建制的裁撤了,除非部隊服役期不到一年的或者優秀士官被調至其它部隊外,所有人都將在未來一個月內退役,而今天是歡送會,歡送那些即將進入其它部隊服役的戰友的歡送會。

    退役是強制性的,消息來的是如此的突然,以至於讓許多人都有些措手不及。不過,對於李永民來說,似乎沒有什麼影響,按照規定,像他這樣服役滿20年的老兵,退役後不僅可以繼續居住在基地眷村,而且每個月還能拿一份工資——退役前軍餉的60%,這意味著,在某種程度上來說,在為國家服役二十年後,他退休了。

    但對於更多人來說,這突如其來的消息,卻讓幾乎每一個人都陷入莫名的離別傷感之中,看到老兵來說,那個民21年從中央軍校畢業的連長,李永民先是裝了一下,他極力地笑了笑,但身子卻突然地蹲了下去。所有的人,好像都在看著他,聽到了他的嗚咽聲,老兵哭了。

    突然,連長也咧開了嘴,肆無忌憚地嚎啕大哭。

    他的部隊沒有了,或許,許多士兵無法理解他們,尤其是無法理解李永民,理解這個老兵,儘管,他曾渴望著解甲的一天,可是卻從沒有想到,這一天來的如此突然,以至於他有些惶恐——離開了軍隊,他還能幹什麼呢?

    過去,李永遠從來沒有真正認真的想過這個問題,但是現在,他卻不得不認真的考慮這個問題,他發現,自己這一輩子,除了打仗,什麼都不會。

    酒愁加離情,歡送會最後發展成不分官階,不分班排的胡亂擁抱。一名說著一嘴湖南話士兵跳到了桌子上,嚎喊著我會想你們的!我保證我會想你們!沒有等他喊完,人們就把他掀了下來了,酒繼續喝著。

    在擁抱的人群中,哭聲笑聲和罵聲,響成了一片,說什麼都有,他們互相留著地址,似乎每一個人都知道,也許,這一離開,就是永遠了,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可他們同樣也知道,這鐵打的營盤,從今天起就沒有了,

    戰士不斷地擁抱著,互相敬著酒,只有李永民,散著雙手靠邊站著,顯得有些難堪,與其它人不同,他是老兵,他甚至不需要離開這裡,在基地眷村,已經有一棟一層半帶地下室的小樓,等待著他的入住。

    可他的視線卻是模糊的,他知道,從明天起,自己就不再是軍人了,作為老兵,他是第一批退役的,明天,他就要離開這裡了。

    第二天凌晨,天還未亮,李永民就悄悄起床了,在排長室內,他左轉一圈,右轉一圈,對這間並不寬敞的排長室,有著濃濃的不捨,終於,他長嘆了一口氣,拿起收拾好的背包,悄悄地就往外摸去。

    可以睡下一個排的大宿舍內的人似乎都在睡著。摸到門口時,李永民回頭看了一眼這住了不過才四個月的宿舍,才突然發現全排的人都在目不轉睛地看著他。他無聲地揮揮手,就出門了。

    “排長!”

    在他出門的時候,宿舍裡傳出一聲的喊聲,聲音中壓抑著一絲不捨,那喊聲讓李永民的腳步一頓,他站在門邊,好一會才回頭強擠出一個笑容。

    “好了,弟兄們,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以後,我還在這,將來,弟兄若是有時間,我那就是咱們193師三連的家!”

    說罷,李永民便提離背包離開了。

    天正下著雨,淅淅瀝瀝的,把每個人都淋濕透了,車站上,到處擠滿了穿著無銜軍裝的戰士,他們退役了。在月台上,這些即將踏上列車前往安置地的戰士們,互相說道著、擁抱著,或許,沒任何人的感情能夠像這些曾經在一個戰壕內同生共死的戰士們之間那麼的真誠。到處是難捨難分的擁抱、眼淚、話別……

    “兄弟,記得一定來找我,到時候路費算我的!”

    “兄弟,那錢不讓你還了……”

    在諸如此類的喊聲中,兩列列車再一次拉響了汽笛,似乎是在督促著人們趕緊上車,站台上的站務員,不時的吹著哨子,督促著人們上車,十幾分鐘後,列車轟鳴著離開了車站,兩列列車,朝著截然不同的兩個方向使去,對於車上的人們來說,也許,這次離別,就是他們人生的永遠。

    “士兵們———這是一場漫長的戰爭,這是一場艱苦的戰爭,幸運的是,我們贏得了這場戰爭的最終勝利。你們曾勇敢而驕傲的為祖國而戰。你們是不平凡的一群。你們彼此相依,這種情誼只有在戰鬥中才能滋生。

    你們共同使用散兵坑。在最艱難的時候,彼此扶持。你們一起經歷過死亡,一起經歷磨難。和你們每一個人一起服役是我的驕傲,現在,戰爭結束了,你們理所應當獲得幸福生活!祝你們幸福!”

    在列車上,吳俊生的腦海裡依然還迴蕩著廣播中司令的講話,直到現在,退役一個月後,他依然還會是夢到軍營裡的點點滴滴。

    其實,從戰爭結束的那一天起,他就知道,退役是早晚的事情,而在另一方面,他知道,作為一個整體,在戰場中從沒有傑出表現的預72師,同樣會成為歷史,退役不僅僅意味著他的軍旅生涯的結束,同樣也意味著他的部隊,也成為了歷史。

    去那?

    和許多人一樣,在退役的時候,他面臨著一個選擇,根據安置條令,從退役的那天起,他可以享受“三個月的帶薪假”,薪水提前支付,可退役後幹什麼?對於許多人來說,都是一個選擇題。

    也許,應該回家,幾乎所有人的腦海中都會浮現出這個念頭,但回家之後呢?像父親一樣,一輩子種著那幾畝地?因為當兵走出農村之後,和許多人一樣,他再也不想回到農村,可不回農村又去什麼地方呢?

    和許多人一樣,吳俊生選擇了第十一軍管區,也就是烏茲別克斯坦,在那裡北方礦業正在建設一座新礦,需要上萬名工人,相比內地工資很高,三個月的工資,比父親累一年掙的還要多,去那裡或許是不錯的選擇,但是,另一方面吳俊生卻不想讓自己的下半輩子都泡在礦坑裡。

    在他的心裡,一直都埋藏著一個願望——考大學,作為邯彰人,受益於邯彰從民24年開始實施的義務教育,使得他一直讀到了初中,不過,當年他並末能考上縣裡的高中,現在重新拾起課本……想到這,他的眉頭皺成了一團。

    車廂一晃一晃的向前走著,車廂裡坐著不少和他一樣穿著無銜軍裝的退役軍人,看著那些聊著天的兄弟們,吳俊生的心裡湧起一陣親近感,不論他們過去是那個部隊,至少現在,在這裡,共同的服役經歷,使得他們之間遠較其它人更為親近。

    “兄弟,照我說,留在這裡也不錯,你看,咱們若是回家,除了三個月的軍餉,還有啥?留在這,嗯,有那個啥讀書,就是上學可以免費上學,這根本就是想不開,讀那門書啊,關鍵是那個,那個工廠裡給的錢多,還,對,還給房子!”

    “那房子不是給的,是貸款,知道不?就是貸給你錢,讓你買房子,等將來再慢慢還……”

    車廂裡的人們在那裡談論著,談論著未來的生活,對於這些因為徵兵,因為衛國而離開家鄉的年青人來說,現在他們又一次踏上了征程,沒有人知道他們即將會面對什麼,但幾乎所有人都對未來充滿了期待,他們理所當然的相信,他們的生活會更好,至少相比於他們那至多只去過縣城的父輩而言,他們見過許多世面,理應會過上好日子……
Babcorn 發表於 2019-1-2 15:48
第1255章 開創未來

     “我們今天所開創的是未來!”

    民33年6月,對於關心政治的國人而言,無疑是一個全新的開始,至少在某種程度上,在定都南京16年後,中國的政治終於走上了正軌,經過多次推遲後“訓政”終於行將結束,國家終於按照最初的設想進入“憲政”階段,而從6月起開始的制憲代表的選舉,更是清楚的告訴世人,一切都在正軌上。

    車隊駛進了街道,來到了縣政府前的小廣場。相比於繁華的大城市,這個江南的小縣城依然保持著數百年來的古樸,破舊的青磚城牆,殘舊的老縣衙前懸掛著縣政府的門牌,除去街道上那相隔十數米一根的電線杆和路燈之外,這古樸的街道很難能讓人將其與20世紀40年代的世界相聯繫,而這恰恰就是中國的現實——現代,集中於大城市,在許多小縣城與鄉鎮,仍然停留在近代之中,對於許多縣鎮而言,最為現代的設施恐怕就是國民學校以及在抗戰軍興期間,為作宣傳動員由政府統一提供的高間喇叭以及收音機了。

    這個國家依然很落後,即便是有著“三強之一”的名聲,但卻無法改變,這個國家基礎落後、教育落後等各方面落後的現實,也正因如此,才使得,這個國家實際上是三國之中,最無威脅的國家,相比其它兩國,其更渴望和平。

    不過,漫漫征程始於腳下,至少,這個國家已經覺醒,正在一步步的向前邁進,比如,在今年之前,國民中學大都僅設於縣,而現在,國民初等中學卻推行至少鄉鎮,每一個鄉鎮至少要建立一所初等中學,每一個中心鄉鎮要建一所高等中學。

    教育,唯教育方可強國,這或許是中國各地最為普遍的認識,無論是政府也好、民間也罷,對教育的重視是共同的,也就是在6月,在這一個學期即將結束時,南京正式宣佈將6年義務教育擴展為9年制義務教育,依然通過法律推行強制義務教育。

    所有的一切,都是只是開始,至少人們看到了希望,國家越來越好的希望。所有的一切跡象都在如此表明。

    這是一隊由最普通的大眾汽車組成的車隊,在縣政府小廣場附近一坐三層高的百貨公司前停下。車剛一停穩,馬國峰就已經下車,緊接著頭的走下汽車,待他走去時,車門打完了,丁裕威走了下來,隨同他走出來的,還有一名軍人氣息十足的保鏢。

    待眾人下車後,馬國峰走在老闆的身旁,跟著老闆一起走進了百貨公司,丁裕威主動把門拉開,讓身旁的女士先進去,他跟在後面,所有人都隨著他進了百貨公司。

    百貨公司裡的顧客確實不少,顧客中有一些身上穿著軍裝的男人們陪著自己的女友或妻子,正擠在賣花花綠綠貨櫃周圍,對於他們而言,這種和平的生活,或許是他們嚮往的以久的。現在中國有數百萬軍人正在陸續退役,但並不是所有人願意去北方,依然有幾十萬人選擇回到自己的家鄉,還有其中上百萬人正處於休假之中。

    而江浙皖又是中央徵兵大省,因此,在市鎮上到處都可以看到正處於休假中的軍人。小孩子們一手拽著母親的旗袍,一手拿著冰棍,好奇的打量著周圍,偶爾的一些小孩看著媽媽身旁的男人也會有些好奇,不知道多少士兵在離家時,孩子尚在襁褓之中或妻子的肚中,而現在或是會走路或是已經上了學。

    面帶笑容的丁裕威站在顧客的後面,他手裡拿著帽子,一個正在看著衣裙的女孩忽然瞥見這個人,眼睛頓時瞪大了。接著又有人看到了這個出現在百貨公司中的“大人物”。

    對於丁裕威,這裡的人們並不陌生,在過去的幾個星期裡,這位籍貫本地的中年人的海報貼滿了整個城市,他參加了制憲會議代表的選舉,不過與其它國民黨人不同,他所代表的是“北黨”國家運動聯盟。

    制憲會議應該是現在中國最引人關注的名詞,會議代表由民選和遴選方式產生,除去黨派以及社會賢達所佔五百三十名額外,其它一千兩百名代表皆由各行業直接選舉產生,無論國民黨亦或國家運動聯盟及其它黨派、社會賢達無不在竭盡全力爭取這一名額,在某種程度上,眾人皆知,制憲代表選舉實際上是下一屆國民大會代表的“總演習”,而對於國家運動聯盟而言,除去確保華北四省的席位之外,更是派出一大批籍貫在南方各省的骨幹黨員參與競爭。

    而丁裕威就是這樣的人,在返鄉後,他一面登記參選,積極活動,一面提出自己的政治理念,相比之下,那些習慣於“管理”的國民黨籍候選人,在短短的一個月間,他和他的競選團隊已經跑遍了嘉興縣以及附近多個縣市以及鄉村,通過一次次演講、活動,從而讓人們接受他。

    這時一個年青的小夥子從市後面跑步出來,死命地想擠過人群。他揮著手使勁推開顧客,嘴裡大聲喊道。

    “這是丁先生啊

    喊叫時,這傢伙朝著丁裕威奔去,丁裕威走上幾步去迎接他,於是這個。年青人使勁抓住他的手。他不是像通常人們見面時那樣握手致意,而是死死地抓住丁裕威的手,口中唸唸有詞地重複“丁先生你好”之類的字眼。

    其實,這種情緒也是可以理解的,對於許多嘉興人來說,丁裕威的經歷無疑是極為引人注意的,他二十二歲前往北方讀大學,24歲加入大名鼎鼎的東北抗日義勇軍五十八路軍,民23年自新一軍退役後,在邯彰經營工廠,民27年,嘉興光復後,其捐款重建了在戰火中被摧毀的國民中學,富貴而不忘鄉,現在,無論是曾經的“英雄”亦或是現在的富豪,他回到了家鄉,所為的是“發出家鄉人民的聲音”。

    待他的情緒稍平衡一些後稍定,便轉向遠遠地站成一圈瞪著眼睛圍觀的人群大聲宣佈,

    “大家快來啊!丁裕威,丁先生來了”

    但此時,他的話完全是多餘的。圍觀人群的神情說明,其實,任何人只需要抬起頭,看一下高高地懸掛百貨公司內的巨幅照片。

    這張照片比真人還大出數倍的照片中的人長著同樣的臉龐,但一雙眼睛中帶著精神十足的勁頭,神情嚴肅而不失親切,照片中的他面帶微笑,神情堅毅,在一旁有一個大大的“9”,那是他的候選人號。

    而在照片下面的則是他的,更準確的來說是國家運動聰盟的競選口號是。

    “為人民發聲,這是我們的傳統!”

    這句話之後,還書寫著:國家運動聯盟丁裕威,還有那個大大的9號。

    對於中國人而言,選舉無疑是有些陌生的,甚至對於競選同樣也是陌生的,至少對於南中國而言確實如此,不過對於長年生活在華北的丁裕威來說,他卻早就習慣了,畢竟在華北已經有多年的競選習慣,鄉縣市省各級民意代表的選舉早就積累出了豐富的經驗,在他返回家鄉參選時,特意帶來了一隻競選團隊。

    在眾人的注目中,丁裕威直接在百貨公司門邊說道。

    “今天,原本我是應該在縣政府門前有廣場上進行一場演講,不過,眾所周知的原因……”

    丁裕威笑了,所謂的原因,自然是縣公安局集會未提前申請為藉口,拒絕了他的要求,所以他才會在一邊申訴的同時,一面在這個鐘點來到百貨公司,現在這裡有數百人,至少可以讓他的聲音為人們所熟知。

    “所以,我來到了這裡,我想,在這裡,我們的局長大人,應該不會說,這是非法集會吧!”

    笑聲頓時響成了一片,而剛剛趕到的警察的神情更是變得尷尬起來,一時不知如何是好,是的,未經批准在廣場上舉行集會是非法的,但在百貨公司……

    “他們”

    手朝著縣政府的方向指去,丁裕威的臉上依然帶著笑容,笑容顯得很誠懇。

    “告訴我,我不能夠在廣場上進行演講,因為沒有得到批准,我想告訴大家的是,這正是我之所以在參選制憲會議代表的原因,因為集會是我們每一個人享有的基本權力,而這種權力,不是寫於紙上的……”

    又一次,丁裕威向百貨公司的顧客們講解著憲法,講著著憲法與每一個人是如何的悉悉相關,講解著他的政治理念,在他的講話中,一名剛剛趕到的胸前帶著青天白日徽的中年人,雙眼直勾勾的盯著丁裕威,那張臉上全是一副惱怒之色,誰能想到他會在這地方進行演講呢?

    “……權力,不在於政府,而在於你們的手中,在於你們手中的那一張選票,我的朋友們,不要忽視那一張小小的票證,它所將要決定的,不僅僅將是國家的未來,同樣,也將決定我們每一個人的以及我們的子孫後代的未來,當我們投下那一張票時,我們應該自問,我們為什麼投下這一票!我們的目的是什麼?”
Babcorn 發表於 2019-1-2 15:48
第1256章 學習者

     9月的南京,雖進初秋,卻依然悶熱難耐,不過時進9月,不時的幾場細雨卻使得南京的溫度驟然涼爽些許,復興路388號,似乎並不怎麼起眼,但是對於英美德等國在華情報人員眼中,卻是一個值得警惕的所在,這裡是便是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調查統計局所在,而這一機構雖說是中國情報機關之一,但無疑卻是最為人所熟知的情報機關。

    在戰爭時期,軍統曾與英美等國情報機構進行過全方位的合作,甚至美國戰略情報局亦曾參與對軍統特工的培訓,在戰爭期間,軍統局在南洋更是進行過多次成功的策反並蒐集了大量情報,相較於北方隱密幾不為人知的“調查局”軍統局可謂是聲名在外。

    對於此時活在中國的大多數外國人來說,作為軍統局局長的戴笠無疑是一個傳奇式的人物,被普遍認為“不是中國的卡那瑞斯上將,而是亨利希?希姆萊”。在另一方面,他卻又是公認的“間諜大師”——凡是有中國人的地方就有他的情報人員在活動,這些地方包括:法屬中南、印度尼西亞、婆羅洲、福摩薩、暹羅、馬來半島、南太平洋群島、錫蘭、緬甸和印度。而且比起世界上任何間諜網來,他所領導的間諜機構無疑是極富成效的,甚至在戰爭期間,其在日本空軍內有一個單獨的傀儡飛行隊,接受軍統的秘密命令,在整個戰爭時期,在日本本土的東京皇宮裡就有戴笠的特務。

    現在,儘管戰爭結束了,當年的情報網絡並沒有因此而消減,實際上,相比於戰爭期間,軍統局的任務反而更沉重了——軍統局是中國實施亞洲政策的一個工具,同時眾多的國際事物亦需要這一情報部門提供情報支持。

    也正因如此,一直以來復興路388號,才會吸引外人的注意。幾乎每天,他國在南京的情報人員都會關心在這座大樓內發生的事情,更準確的來說,他們只關心一個人——戴笠,冷酷、狡猾而殘忍,在某種程度上就是戴笠的代名詞。一直以來戴笠給人的印象是聰明而有想像力,殘酷而不擇手段。像所有的警察頭目一樣,戴笠的威懾力來自於人們相信他的人無所不在。

    而這種威懾力,不僅侷限於外屆,即便是在內部,亦同樣如此。

    清晨,在一輛黑色的金鹿汽車停於大樓前,一個身穿軍裝的將軍走出了汽車,依如往日一樣,在清晨7點30分,戴笠走進了軍統局大樓,隨著他的出現,整座大樓內立刻鴉雀無聲,所有的部屬,正以景仰的、諂諛的種種神情迎接著他。

    對於這一切,戴笠早已經習慣了,他的神情依如過去一般的沒有一絲波瀾,和往常一樣,他不會讓任何人猜透他的心思,只能叫人捉摸不定他的喜怒無常的性格。他故意遲緩了巡視的步伐,毫無表情地從紛亂的目光中穿過。

    幾分鐘後,他徑直進入了自己的辦公室中,在他的辦公桌上,已經放好了一份報告,報告的內容是目前他最關心的內容——制憲代表選舉。

    作為校長的信徒,早在制憲會議召開的決定開始之後,他便制定了一個計畫——幫助黨贏得制憲會議代表以及國大代表選舉!

    為此,在過去的半年之間,一個又一個方案制定了且正在執行。同時新的行動計畫又在制訂。並在一點點的擴大戰果——儘可能的確保南方選區的代表的名額!各地行動特工早已傾巢出動,參與於這場看不見硝煙的戰爭之中,而每一天,各地情報站都會把情報匯報到這間辦公室。

    大量的卷宗,在戴笠的手裡,瞬息間就批改完了。每一份批著“如擬執行”的最急件,立刻被送往樓下各科室。最後,剩在黑漆辦公桌上的,只有那一厚疊有關“北遣候選人”的資料,如果有人注意的話,這些資料都是國家運動聯盟於南方各省候選人的資料。

    翻看著手中的資料,戴笠抬起那張冷酷的沒有一絲情感臉,他手中的材料詳談到的他們的各項個人以及競選細節,儘管針對華北派出的候選人,他早就做了調查,甚至做出了應對計畫。但是此刻,他心裡多少有點忐忑不安:靠黨內候選人,是否足以制服即將交鋒的對手,從而贏得選舉呢?

    對於建立情報網、甚至諸如暗殺之類的工作,戴笠是內行,可是,對於競選,在他看來,即便是一個華北大學校園內的法律系四年級學生,也比他懂得多,對於競選,南方諸人全部都是外行。

    用光明正大的手段,顯然沒辦法擊敗他們,怎麼辦才好呢?

    電話鈴急促地響著。戴笠取過話筒,聽得出是沈醉有些得意的聲音。

    “局座,好了,大事已定,我們查到了,安徽第三選區的候選人,他這個人有點問題,他負有舊案在身,……”

    “是嗎?你講什麼?”

    戴笠眉頭一皺,明知故問道。

    “舊案!民19年的舊案,他曾在第三選區參與並且策劃過暴動,這一條,不僅可以取消他的候選人資格,還能給國運聯以重創,他們選的都是什麼人哪……”

    沈醉的話讓戴笠的眉頭一揚,同時又是一皺,他知道這或許是沒有辦法的辦法,開始通過人身攻擊的方式,解決一些競爭對手,但,這是否會給已方帶來影響呢?不過,這個時候,他也顧忌不了那麼多了。

    “嗯,我知道了,不過,現在不要透出了,等到投票時,對……要給對方一個突然襲擊,明白嗎?要避免引火燒身!”

    在掛上電話之的後。戴笠抬起頭看著一直坐在面前的周培禮,他早在十年前就已經加入軍統,但在軍統之中,他與其它人有著顯著的不同——他在潛伏華北時,曾贏了一次地方選舉,可以說是軍統局中少有有“競選型人才”。

    “你看看這兩份材料。”

    戴笠從厚厚的卷宗中,撿出了兩頁,遞給早就坐在沙發上等待聆聽最後指示的周培禮。

    “這是一份我們獲得的民意調查?”

    這民意調查自然不是軍統做的,實際上是軍統通過一些渠道從華北的調查機構獲得的,正是這份民意調查讓戴笠分外躊躇,生怕偶一失慎,便會使即將到手的勝利變成泡影。他不能不十分謹慎地對待這件事。

    “根據調查報告,在河南省,咱們能得到115席名額中的45人,而北邊能得到40名,社會賢達17人,嗯還有……”

    “都在意料之中——”

    深思熟慮一翻後,周培禮斷言道。

    “這麼選下去,咱們能保住65%的席位,是沒問題的,但這一屆咱們能得這些,下一屆卻就難說了。”

    “為什麼?”

    戴笠猛然追問一句。

    “你判斷的根據?”

    “之前,我就說得很清楚,選舉,咱們根本就不是北邊的對手!”

    “把你的意思說清楚。”

    戴笠沉著臉說道。

    “局座,我認為:第一,北方有一套成熟的競選流程,從候選人的確定,到競選經費籌集、再到競選班底的組建,還有政治綱領的制定,這一點,咱們需要向他們學習;第二,就是咱們自己,局座,你看,為了阻擋北邊爭奪咱們的席位,下邊甚至用政府的力量加以阻礙,可未曾想,這樣就給了他們更多的藉口,……”

    看著面色陰沉不定的局座,周培禮繼續說道。

    “越是這樣,越容易倒置中間力量向北邊靠攏,更何況,本屆在野,這是他們的目標,對於他們來說,這一次,只是一場演習,所以,咱們贏這一屆沒問題,關鍵是下一屆,還有,他們為什麼在制憲代表上不惜代價,憲政、憲政,憲法才是根本,所以,這才是他們的重點,至於國大的席位……”

    下屬的回答讓戴笠先是一愣,他顯然沒有意識到問題的關鍵在於制憲代表的選舉,但是那些代表又有什麼用呢?畢竟,現在憲法草案已經基本擬定,只待他日由會議審議了。再說,憲法真的很重要嗎?憲法,也不過就是一部法律罷了,那些條文,北邊又能玩出什麼花樣來?

    “本屆國大的席位,他們只要保證三分之一,就可以立於不敗之地,畢竟,雙方早就有了協議,其實,咱們現在最重要的就是抓住這個時機,利用咱們的優勢,在贏得本屆國大的同時,向他們學習,進而努力爭取下屆代表選舉,我想這才是對黨國而言,目前最重要的是學習競選政治,畢竟……”

    話聲略頓,周培禮的心底長嘆口氣。

    “畢竟,北邊,無論如何都會遵從法律,但如果我們做的太過了,反而有可能會適得其反!甚至可能導致反彈!”

    “這個,我會提醒一下下面注意一下,不過,現在咱們要贏這場選舉,培禮,你看看,有沒有什麼法子,再助一下力!”

    戴笠再次提醒道:

    “咱們現在面對的對手,可容不得小看,當年……誰能想到今天他竟然成了這番氣候,所以,這國大代表選舉,就是咱們和北邊的第一個回合,一定要打下他的威風。”
Babcorn 發表於 2019-1-2 15:48
第1257章 未來的伏筆

     時入中秋,北平西山,秋風染紅了山上的楓葉,西山的樹葉在的秋風裡搖曳著,此時正是野味秋肥之時,在秋遊之時,總有許多人帶著獵槍於西山獵取野雞、野兔之類的野味,在這秋風中,隱隱的還能聽到些許槍聲以及獵犬的吠叫。

    “不同於打仗啊!”

    作為國家運動聯盟的秘書長,李璜在道出這句話的時候,神情顯得極為平靜,從十幾年前面對日本入侵,當時尚為黨魁的他斷然放棄政見之爭,制定了“服從中央,一致對外”的綱領。

    當時誰能想到,甘願為在野黨的誓言,在今天依然如故,只不過現在,他們制定了更為長遠的目標——兩屆後贏得大選。

    “可與打仗也沒什麼兩樣!”

    楊永泰笑了笑。

    “無非就是正面強攻不於,改為迂迴進攻!”

    在聲音落下時,他手中的獵槍響了,一隻野雞落了下來。

    “政府改組後40個委員會名額中,咱們和其它黨群有13個,雖說表面上行使不了三分之一否決權,可別忘了……”

    他的唇角一揚,吐出了一句話來。

    “建設系還有一個委員的名額,所以,咱們實際上還掌握否決權!”

    建設系是國民黨內的一大派系,由黨內元老張靜江一操創辦,原本其幾乎形近沒落,但在其與北方結成同盟後,在過去的十餘年間,通過一系列的建設投資,提出了其在黨內的地位,雖說遠無法同政學系或者改組派相比,但其內部卻不得不考慮建設系的位置,對於北方而言,目前建設系要員大都與北方,與公司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而其在政見上則遊走於政學、改組兩派之間。

    “不僅僅只是建設系,還有改組派!”

    一槍落空後,李璜朝獵槍中裝著子彈,眉宇間洋溢著些許興奮的神采,

    “改組派也可以視為咱們的助力!還有廣西和山西的的兩個委員,所以,這否決權,如果有必要的話,實施起來完全沒有問題!”

    南方政府內部的派系林立,給了北方機會,也正是這個原因,使得他們沒有堅持14個委員的名額,看似放棄了行使否決權的權力,但實際上,卻又通過私下的利益交換,換取了對方陣營內部的支持。

    而這恰恰是華北實施地方選舉積累的經驗,在地方政府內的各政團之間,總是存在著諸多的利益交換,互相的妥協更是早為常態,許多看似無法解決的問題,就是在這種妥協間解決,而那種一味堅持著“對手贊同的就反對,對手反對就贊同”的理念,絕不適合現代政治,政治原本就是妥協的藝術。

    “否決權只是一種權力,如果當初先生有心打內戰的話,一定會堅持14個委員席位,那樣的話,除了打仗,就別無他途!”

    楊永泰的語氣有些感慨,或許,這正是他最佩服管明棠地方,他永遠都知道,什麼時候應該放棄什麼,同樣也知道,應該用什麼樣的妥協,換取對方的同意,就是建設系的委員席位,這是先生堅持的,換句話來說,他的妥協換取的是一個國民黨內的政治盟友,而那個政治盟友卻又不會在政府基本施政上加以反對,換句話來說,除非中央政府嚴重失職,否則這個政治盟友是不可能成為北方的助力。

    “為了國家的利益作出讓步,這絕不是一種可恥的行為!”

    瞄準樹林中的野雞,扣動扳機後,待獵犬衝去咬回獵物時,李璜才回頭看著楊永泰,用凝重的語氣說道。

    “不是每一個人都能理解,但他們有一天會明白,對於國家而言,這是最好的局面……”

    “是啊!最好的局面!”

    感慨一聲,楊永泰看著遠外的楓林,他的神情中隱透著些許得意,從當初作為蔣先生的軍師,到現在作為中央委員會補選委員,他付出了太多,現在,他終於敲開了中央的大門!現在中央的大門已經向他們敞開了,不再是國民黨的一言堂了。

    一個大門打開了,同樣也意味著一個時代的開啟!

    當北平處於中秋之時,西伯利亞已進晚秋,雖未至寒冬,但樹葉卻一片片地枯黃了,在蕭瑟的秋風裡中飄落著。在伊爾庫茨克城內外落葉喬木露出了光禿禿的枝椏,經受著秋霜的侵襲,清晨時分已經顯出了些許冷意,這似乎是在提醒著人們,又一個冬天將臨了。

    依如前幾日,在清晨抵達辦公室後,管明棠的第一件事就是翻看著剛剛送抵的“每日簡訊”,由調查局起草的“每日簡訊”甚至決定著他當天的工作。

    “東京國際軍事法庭將於元月開庭。”

    接下來是一個簡單的報告,看著這個報告,管明棠的眉頭微微一揚,對戰犯的大規模審理終於開始了,與另一個時空中東京特別軍事法庭僅審判上百人不同,在美英兩國的要求下和遞交的名單下,有超過2500個日本政軍以及學界、法律界等各行業的人被作為戰犯起訴,他們之中既有直接策劃者也有支持者,同樣還有鼓動者。

    另一個時空中,美國之所以無意大規模審判戰犯,是出於統治日本的需要,而在這個時空中,他們之所以堅持,是為了……為了給中國統治日本添置障礙,但是,在內心深處,管明棠卻恨不得把所有的日本人都加以起訴,都送上絞架,讓他們為自己的罪行負責。

    對於中國而言,最重要的任務就是徹底的從根本上解決日本的威脅,而通過九個月的努力,這一目標正在一步步的達成,首先是兩百萬日軍和日僑作為戰俘在西伯利亞接受改造,數十萬曾對中國犯下罪行的軍人、平民被處決,但這只是一方面。

    在另一方面刻意的、人為的製造戰後饑荒雖說沒有餓死人,但卻導致數以十萬計的日本科研人員、學者甚至熟練技工迫於生計離開日本,現在,離開日本的人甚至還包括教師、醫生以及其它行業的精英,至少在某種程度上,這個國家的未來發展潛力正在一點點的被剝去。

    對於中國而言,所得到不僅僅是一個威脅被清除的日本,更為重要的這次智力引進對中國各行業的推動作用是極為明顯的,而根據各方面的情報來看,那些日本人在國內的工作極為努力,敬業心甚至超過不少國人,相比於歐美技術人員,或許,國人更容易接受這些日本人。

    “嗯……”

    突然,“每日簡報”上的一個報告讓管明棠一愣,報告上提到的是一個計畫,看著那個計畫,管明棠便拿起桌上的電話。

    “喂,清泉,你過來一趟!”

    電話是給曾澈那位調查局局長的,在北方軍事司令部內,他無疑是一個另類的存在,整個人完全生活在“影子”裡,幾乎不為外界所知,即便是外界指責北方的“特務統治”,頂多是指責保安局,至於調查局,幾乎不為外界知曉。

    “潛水艇計畫?”

    在曾澈進入辦公室後,管明棠看著曾澈詢問道。

    “是的,先生,我想,現在是時候執行潛水艇計畫了!”

    潛水艇計畫是早在9年前,由曾澈一手制定並開始實施的一個秘密計畫,最初是出於商業上的需要,而現在卻是基於國家的需要。

    “先生,因人種的關係,我們的相貌與白人有著根本的區別,因此,在特工滲透方面,我們的人不可能滲透進入歐美政府內部,從而獲得準確的情報,所以,從十年前開始,我們便在流亡國內的白俄中挑選了一批青少年,對他們進行訓練,其中有一批人已經滲透進入歐美商界,並有極少數的幾人滲透進入政府以及軍隊之中……”

    一邊講述著潛艇計畫的成功,曾澈一邊就進一步實施“潛艇計畫”加以解釋。

    “……現在,我國正與德就日爾曼族裔俄人遣返問題進行談判,而早在民30年,在日本侵俄時,我們便在遠東各地收攏了上千名俄裔孤兒,其中一些優秀者,應該可以派出,我認為應該利用當前這一時機,讓他們混雜在近百萬日爾曼裔俄人之中,從而滲透進入德國,成為未來的潛伏對象……”

    潛水艇計畫並非僅僅只針對德國,美國、英國以及目前在印度到處煽風點火的蘇俄,同樣也是計畫中的一部分,派出大量特工潛伏其中。

    “他們怎麼滲透進去呢?”

    先生的問題讓曾澈一笑,然後說道:

    “我們應該謝謝斯大林的流放政策,在流放地有很多日爾曼裔俄人死去了,所以,有很多孤兒,出於人道主義原則,我們應該聯絡到他們的親友,把他們交給自己的親人,德國人對東方總督區的統治離不開這些德意志族人的幫助,而我們也需要建立一個潛伏在德國內部的情報網!。”

    話說完後,管明棠點點頭,他深知這或許就是“間諜遊戲”的一個組成,他思索片刻後,看了一眼曾澈,最後點了點頭。

    “好吧,對於這些你更瞭解,既然你認為有必要,那麼就實施吧!”

    話聲稍頓,管明棠坐直身體,視線望著窗外伊爾庫茨克,說道。

    “不過,要注意確保他們的安全,明白嗎!”
Babcorn 發表於 2019-1-2 15:48
第1258章 南亞次大陸

     乳白色的露水猶如秋天的初霜,灑落在路面上。雲向高處升去,已不像夜間那樣被樹冠撕成碎片。四周籠罩在黎明時刻的寂靜中,黑夜試圖與白晝爭個高低。

    保爾格順著公路旁的樹叢走去。濕漉漉的樹枝柔和地觸動著他的臉。這種感覺讓他的臉上流露出一絲微笑,不知怎地想起了父親,以及少年時同父親一起玩耍的情景,不過那一些都是遙遠的記憶,他的父親在他十五歲時被流放,從此之後再也沒有了音信,而他自己則因為盜竊被關入西伯利亞的監獄之中,直到日本人佔領了西伯利亞,他才得到自由。

    再後來……他想到了那於街上流浪時碰到的那個中國人。

    “很冷是嗎?我知道有一個地方,在那裡,也許你不會再挨餓,不會再忍受寒冷!”

    從此之後,他的命運就發生了根本性的變化,他不再是那個“背叛革命”的明斯克市人民委員的兒子,成為了另一個人,一個沒有歷史的人,不過在學校裡,他依然接受了正統的俄羅斯教育,就在幾個月前,他“高中畢業”了。

    對往事的回憶並沒有影響保爾格的思考。他回憶起的那些情景是緩慢地浮現在他的眼前的,那些回憶只會堅定他的信念,同時,他還在盤算著可能發生的各種情況,以及最壞的情況,然後是最有利的情況。

    “如果沒錯的話,現在應該已經進入印度了。”

    保爾格的心裡這麼想道,根據命令,他是作為抵抗分子逃出了“佔領區”,他穿越了阿富汗,前往印度尋找組織,在那裡,他會面對嚴格的審查,不過,那又有什麼呢?他相信自己能夠通過審查。

    “只要不碰到英國人就好……”

    想到這,他不禁苦笑了一下,現在,流亡政府與英國人之間的關係已經到了決裂的邊緣,英國人發現印度起義的背後有著太多流亡政府的影子,儘管他們一再否決,而英國的那位新上台的首相,卻無力調動軍隊驅趕試圖“雀佔鳩巢”的流亡政府——畢竟蘇俄流亡政府擁有一隻170餘萬人的軍隊。

    他猛地停下來,呆然不動了——在他前面,道路路被兩排鐵絲網攔住了。鐵絲網一直通到條狀界木,一個印度哨兵正在一旁巡邏。林邊有一個哨所,哨所的煙囪冒出一股股青煙。顯然,爐子剛剛點著。

    他一動不動地站了片刻,全身被一種沉重的、逐漸覺醒的緊張感攫住了。接著他慢慢地蹲了下來。他熟悉中亞的這種荒蕪的山地,在訓練營中,他曾接受過相應的訓練,而卡其色的外衣,有助於他隱藏其中,提著手邊的波波沙衝鋒槍,他悄悄的沿著山脊奔跑著。

    一個多鐘頭後,保爾格伏在地上,躺了一會兒,他爬進一片石塊中,翻身躺在地上,點燃一支菸,久久地望著頭頂上的藍天。

    “看來,我是到了交戰區了。否則哪兒來的英印軍警?這裡的哨兵一定不少……”

    拿出地圖,鋪在地上,保爾格用夾著香菸的手撐住腦袋,然後用小指尖沿著地圖上的公路線滑動著。

    “對,應該沿著這裡走,離這兒十幾公里就是流亡政府的控制區了。”

    從衣袋裡拿出一塊巧克力,放進嘴裡,保爾格懶洋洋地嚼著。接著從軍用水壺裡喝了幾口涼水,便朝大山的深處繼續爬去,時而停下來傾聽那清晨的寂靜。

    沿著山間的小路行走著,保爾格不時的打量著山谷,就軍事上來說,這樣的山谷是伏擊的最佳場所,這裡靜悄悄的,估計很久沒人從這裡走過了,也許,之前有游擊隊在這裡伏擊了英印軍,所以英印軍放棄了這條道路。

    就這一樣,一邊思索著,保爾格一邊向前走著,他的腦海中反覆思索著自己所掌握的情報,有關印度獨立起義的情報——在孟買水兵起義之後,大規模的反英起義就在印度各地上演著,而主張“賜予獨立”的國大黨則在起義中受到衝擊,甚至那位倍受愛戴的聖雄,也遭到刺殺,儘管起義者和英印當局互相指責對方,但一個不可否認的事實是,現在的印度已經變成一座戰場,殖民軍和獨立起義者在這片大地上戰鬥著,至於流亡政府則在一旁策動著一切,他們派出了大量的軍事顧問訓練起義者,甚至派出部隊直接參與起義。

    無產階級沒有祖國,這句話在印度得到了充分的證明,數以十萬計的“志願者”在幫助印度人民,甚至就連同曾流亡的僅剩下十餘艘軍艦和幾十艘的紅海軍,亦在孟買同印度人民軍海軍一同組成國際艦隊,沿著海岸線向起義者提供支援。

    如果這場起義成功了,會造就出什麼呢?

    “開始於“第三世界”的世界無產階級革命的最終勝利!”

    在卡拉奇的宮殿之中,面對著蘇俄最高統帥部元帥們,斯大林的臉上帶著笑容,就在幾個小時前,印度人民軍已經完全解放了四個省。自流亡以來,這是他第一次流露出這樣發自內心的笑容。

    一切正如他意料的那樣,在印度革命浪潮正在席捲這個國家,這片沸騰的殖民地將在不久的將來成為“世界革命”的中心。

    “斯大林同志,針對印度的情況,人民軍的同志實施了土地改革,通過將地主階級的土地分配給無地貧民,贏得了他們的支持,目前解放區內正在實施土地改革,我們相信,通過一系的改革,很快,舊的、反革命的秩序與統治就會被徹底推翻……”

    土地改革這是黨內的東方同志給予的建議,相比於曾經的中國,印度的土地集中問題更為嚴重,農民更渴望得到土地,而最讓斯大林以及統帥部的同志們為之叫好的原因,卻是因為土改改變了一切,土改看似改變的是土地,實際上改變的卻是人心。

    曾經在印度舊的秩序是以種姓、財產、聲望為根基的,但是通過土改,這一切都被“階級”這個新概念顛覆了。那些過去主導了印度社會的高種姓地主和富農們,在土改中是被批鬥、控訴的對象,不僅摧毀瞭解放區印度高種姓精英的社會與經濟基礎,從而為未來的“革命政府”的成立創造了堅定的統治基礎。

    “目前人民軍的總兵力已經達到120萬人,為了增強他們的力量,因此,我們計畫將第17、21、34、45坦克師併入人民軍的序列,而考慮到其部隊的編成,參謀部計畫向人民軍派遣15萬名黨內同志……”

    華西列夫斯基在一旁作著匯報,人民軍表面上是“印度”的,但實際上,其卻完全為蘇軍控制,曾經的起義者只佔據其中一些並不重要的位置,與印度人民、政府一樣,流亡蘇俄的印度同志已經佔據著人民政府的位置,無產階級是沒有祖國的,這絕不是教條主義,而是鐵一般的事實,所謂的印度政府不過只是蘇聯政府的傳聲筒罷了。

    “這是非常有必要的,如果沒有我們的力量,印度是不可能取得解放的,現在,英國已經被戰爭嚴重削弱,無力阻止發生在這裡的民族起義,而美國亦無意介入南亞次大陸,至於中國……”

    現在,對於斯大林來說,唯一需要擔心的“列強”,就是中國,中國在緬甸駐有十數萬軍隊,如果他們介入南亞次大陸,那麼這場民族起義會是什麼結果呢?

    “莫托洛夫同志已經前往中國了,如果一切順利的話,我們會同中國人達成協議,但是,這並不能完全保證,習慣於背信棄義的中國人,會遵守協議,就像他們曾背叛我們一樣,他們的背叛並不是沒有可能的!”

    手握著煙斗,在提及中國人的時候,斯大林的眉頭緊皺著,甚至就連同握著煙斗的手亦加重了力量,眉宇間更是充滿了憤怒,如果沒有中國人的背叛,至少在日本投降之後,他仍然可以在西伯利亞,在俄羅斯的土地上繼續指揮敵後的游擊戰,但是,中國的背叛卻使得他不得不流亡印度,甚至在一段時間裡,對英國人忍氣吞聲,直到孟買水兵起義後,一切才得已改變。

    但在另一方面,為了生存他卻又不得不顧及中國人的態度,甚至主動派出特使,前往中國試圖同中國修正關係,甚至以犧牲西伯利亞以及中亞,停止向兩地派出遊擊隊員,向其提供地下黨委名單等犧牲作為代價,換取中國對蘇聯“解放”印度保持中立。

    “斯大林同志,我認為在短期內,中國人是不可能介入南亞次大陸,因此,我們應該抓住當前有利時機,命令人民軍務必在短期內贏得戰場上的優勢,從而迫使英國人撤出印度,至少將政權交給國大黨!”

    “嗯!我同意!”

    吐出煙霧,斯大林站起身來,朝著窗外的大海凝視片刻,而後又補充道。

    “如果有必要的話,我們可以把英印軍從我們的控制區內擠出去!當然,這要等待莫托洛夫訪問南京之後!”
Babcorn 發表於 2019-1-2 15:49
第1259章 訪華

     一面面垂於兩側路燈燈柱上的國旗在沿著中山路飄揚著,在寬達80米的中山路上,由多輛金鹿轎車組成的車隊疾速行使,領頭的衛隊騎著長江摩托車開道。

    在其中一輛懸掛著中國與蘇聯國旗的中華牌高級汽車上,莫托洛夫與孫科熱情的交談著,而坐在兩者前方的翻譯,則不斷的為兩人作著翻譯,此時這車廂裡的熱情似乎會讓人們忘記,忘記中蘇兩國之間所有的不愉快,更不會有人想起在北方,中國佔領著大片的蘇聯國土。

    “……這幾年,南京的變化可真大啊!”

    時而將視線投向窗外,望著繁華的街道,莫托洛夫不時的感嘆道,恰如同曾經許多人前往蘇聯時,驚訝於蘇聯的建設與變化之快一般,任何一個來到中國的外國人,同樣會驚訝於這片古老的國家所煥發勃勃生機。

    “聽說,今年中國的鋼鐵產量將超過4200萬噸,相較去年增產1700萬噸,實要是太讓人驚訝了!”

    在這個鋼鐵就是力量的時代,即便是莫托洛夫也驚訝於中國所擁有的鋼鐵產能,不過對於北方地區1500萬噸的鋼鐵產量,他則直接選擇性的忽視了。

    “那是得益於我們在東北的鞍山鋼鐵公司,還有從日本拆解回來的設備,這兩年中國的工業產值會有所突破,除去30億美元的美國工業貸款外,最重要的還是從日本拆解的設備……”

    作為國內有名的親蘇派,對於莫托洛夫所代表的蘇俄政府,孫科一直心懷濃濃的愧疚感,他甚至曾在報紙上公開指責北方當局的背信棄義,令中國的國際聲譽一落千丈,更指責中國出面媾和,是對正義事業“毀滅性”的打擊。

    儘管如此,特殊的身份使得無論南北皆對其無能為力,只能聽任他的指責,而藉著中央政府改組的機會,現在,孫科終於被“趕”出了中央委員之列,但是這依然不妨礙在政府需要的時候,把他拉出來作一面旗,比如,這次莫托洛夫的訪華。

    “孫先生,您是知道的,在蘇聯政府流亡之後,我們幾乎失去了一切……”

    孫科臉上流露出來的愧色,讓莫托洛夫的心底冷冷一笑。

    “現在,我們的技術人員在印度發現了一座在型鐵礦,印度人民政府計畫在那裡建立一座煉鋼廠,以滿足基本的需要,可是,因為南亞次大陸的解放問題,我們同英國以及美國產生了許多誤會,所以……”

    莫托洛夫把話題一轉,提到了一個很簡單的問題上——為印度爭取日本的戰爭賠款。

    “……根據分配額,印度理應獲得3。5億美元的戰爭賠償,我們認為,戰爭賠償是賠償給印度人民的,而不是英國殖民者,而根本分配原則,印度有權獲得150萬噸鋼鐵產能的設備,以及價值3億美元的機器設備、商船……”

    莫托洛夫之所以會提及日本對印度賠款,實際上是在試探中國的態度,現在,中國已經拒絕向印度運送拆解設備,在這一情況下,如果中國同意將賠償轉交人民政府,無疑將向世界表明中國對發生在南亞次大陸變革的認可。

    “這個……”

    面對莫托洛夫的請求,孫科不由的沉默了下來,或許,他已不再是中央委員,但並不意味著他遠離了政治,對於南亞次大陸的劇變,現在南京依然在爭執不下,在情感上,中國當然希望印度獲得獨立,但是在理智上,印度獨立戰爭背後的蘇聯影響卻又是不容忽視的,只要中國還佔領著中亞以及西伯利亞,中國就不可能同蘇俄流亡政府或者說未來的“印度政府”實現關係正常化,出於這一考慮,人們自然希望流亡政府最好成為“歷史”。

    而且更為重要的是,中國同樣擔心俄國人或者俄國控制下的印度,如同蘇聯一般繼續充當“世界革命”的中心,從而影響到中國在東南亞的利益,將革命輸出到東南亞新獨立國家,甚至向中國輸出革命,或許,美國人可以無視革命的輸出,但是曾受到影響的中國,卻不得不加以警惕。

    “莫托洛夫同志,我想,這個問題,你可以在與蔣主席見面時,與其進行商談,但,希望您能夠理解,政府恐怕很難做出實質性的決定,駐日司令部之所以停止對印賠償問題,是鑑於當前的印度形勢,但如果印度局勢穩定下來的話,我想,賠償還是會立即重啟的!”

    在兩人談話時,汽車已經駛進了國民政府,在汽車駛進國民政府的瞬間,莫托洛夫的內心突然湧出一個念頭——現在,他又一次踏入了這個國家的心臟,在接下來的會談中,他能夠達成所願嗎?

    “……同為受壓迫民族,我們自然對印度人民爭取獨立持以支持的立場!”

    在辦公室中,面對著莫托洛夫,蔣介石總會在翻譯將他的話翻譯成俄語時,總會仔細斟酌自己的言語,在對待印度的問題上,中央並沒有達成統一意見,而莫托洛夫的訪問,對於持以某一立場上的委員們來說,則是一個契機。

    蔣介石的回答讓莫洛托夫的臉上露出一絲喜色,斯大林之所以命令其訪問中國,就是因為目前中國政府內部對於印度問題的爭執不下,這種爭執反而給予了他們一個機會,一個爭取讓中國置身事外的機會。

    “當然,這一立場同樣也是我們的立場,帝國主義列強在印度的殖民統治是違背歷史潮流的,這也正是我們給予印度人民以支持的原因所在,但是,總有許多反對我們的人,或者說流連殖民統治的英國人,指責我們試圖在印度重建一個“新蘇聯”,但是,他們全然無視了印度人民對獨立、對解放的渴望!”

    “嗯……”

    默默的點下頭,蔣介石並沒有說什麼,但是他的心底卻在冷笑著,難道說卡拉奇沒有這方面的想法嗎?答案顯然是肯定的,軍統在印度的情報站發回多份情報證明所謂的印度民族起義,從一開始就有蘇俄情報機構的影子,是他們居中策劃了一切,在英國人發現之後,其更是撕破了最後一絲偽裝,大量派遣志願者直接參與起義,甚至將命令部隊直接給予其支持。

    英國人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的一時心慈,換來的卻是引狼入室,也正因如此,在中央要求協助英國解決蘇俄威脅的聲音一直居高不下,而在另一方面,深知自身力量有限,更準確的來說,就他個人本意而言,他無意為英國的殖民利益讓中國流出那怕一滴血,過去如此,現在同樣也是如此。

    但不干涉必須要有所回報!

    想到這句話,蔣介石的腦海中浮現出了另一個人來,管明棠,儘管將其視為最強勁的對手,但在另一方面蔣介石卻深知,他是少有的幾個能夠真正體諒自己心思的人,他同樣無意干涉印度,但卻希望籍此爭取更多的利益。

    “我們雖理解印度人民對獨立的渴求,但是,在另一方面,考慮到印度是一個人口大國,他的穩定關係到數億民眾的生活,因此,我們希望印度的獨立能夠以否種和平的方式進行交接,嗯,如果有可能應該由英國授予他們獨立!”

    作為外交人民委員,莫洛托夫享有極大的行動自由,而在來到中國之前,他已經在許多問題上得到了斯大林的授權,因此,在蔣介石說出他的建議後,他便開口說道。

    “當然,我們也是持以這一立場,不過,我們認為如果中國能夠站到印度人民的立場上,無疑能夠更快的促進的英國同意印度獨立,主席先生!”

    此時莫托洛夫並沒有拋出他的底線——放棄對中亞以及西伯利亞游擊隊的指揮和支持,或許,更準確的來說,蘇俄願意以某種程度上的“犧牲”,換取中國對印度獨立的支持,現在,對於流亡政府而言,印度直接關係到流亡政府以及世界無產階級革命的命運,無產階級是沒有祖國的,或許,對於他們每一個人來說,解放蘇聯是他們的職責和使命,但是能否在印度建立新的“世界革命中心”,不僅關係到他們的生存,同樣關係到他們能否在未來解放蘇聯,把德國侵略者從蘇聯趕出去。

    就像《布列斯特條約》挽救了蘇聯一樣,現在斯大林並不介意簽署一個新的《布列斯特條約》,放棄一些暫時不可收回的,從而尋求在印度開展新的突破。

    “現在,英國之所以堅持他們的立場,是因為,他們認為,其在印度的殖民統治雖然已經虛弱不堪,但是主要強國卻支持他們繼續維持在印度的統治,假如作為世界主要強國的中國能夠適當的表明這一立場,無疑將會對印度的解放起到意義重大的推動作用……”

    在莫托洛夫懇求時,蔣介石突然有一些飄然,就在幾年前,中國還曾懇求過眼前的這個人所代表的國家的幫助,而現在,那個國家已經消失了,曾經的幫助者甚至懇請被幫助者的支持,這或許就是歷史發展的必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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