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穿越] 山河血 作者:無語的命運 (已完成)

 
Babcorn 2018-12-25 15:44:3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266 119142
Babcorn 發表於 2018-12-27 15:10
第480章 西安風雲

     “委員長!”

    由張學良陪同來到高公館的宋子文看著面上沒有絲許神采的蔣介石,連忙走了進去,因為之前已經同張學良商定由兩人單處,張學良只是看著委員長敬了一個軍禮,隨後便退出了房間,同時示意衛兵將門關上,在過去的幾天中,任何人要見委員長,都會開著門,門外有人監督。

    而今天的這個例外,是宋子文在從機場來高公館的路上與張學良商定的,甚至於張學良特意讓看守的衛兵離開房門,與房屋保持數米的距離,以便讓宋子文勸說委員長,此時或許在西安,除去蔣介石等人之外,也就只是他這一始作蛹者更渴望事件盡快結束的人了。

    “子文!”

    幾乎是在房門關上的瞬間,即便堅強如他也為宋子文身赴險地而倍為感動,想到自己此時身為階下之徒,淚水更是從蔣介石的目中流出。

    蔣介石只說了“子文”二字,已經泣不成聲,而宋子文見委員長如此,也跟著硬嚥著伏在他床邊問道:

    “委員長,您身體還好麼?”

    蔣介石極力使自己鎮靜下來,吃力地撐著身體強忍劇痛想要坐起來:

    “子文,現在南京的局勢,還好麼?”

    “南京的局勢尚且還算穩定。”

    宋子文抱過一床嶄新的大棉被墊在他的腰上,然後輕聲說道:

    “現在南京的局勢有三姐居中協調,加之各國施加影響,暫且還算穩定?”

    “這就好、這就好……”

    點點頭,喃語著,蔣介石隨後又一言不發的,看著宋子文想到自己所遭受的羞辱,卻又不禁哭了起來。

    “子文,此次西安之行未曾想遭此羞辱,讓我情何以堪啊!”

    “委員長,”

    見委員長似感動又似羞憤的神情,宋子文連忙勸慰道。

    “此次您並未蒙羞,相反,整個世界均在關心著您,同情您的遭遇,而且各地均通電支持您,無論是國內各地還是世界各國均公認您是中國之領袖,非您不能維持中國之時局,紛紛呼籲張楊放人,”

    聽宋子文如此一說,蔣介石便是一愣,然後又詳細詢問一番後,方才放下心來,之前初被抓進他只感覺羞憤絕望,不吃不喝,以絕食相對,雖說後來瑞納從中協調,他停止絕食,而且與張學良說了幾次話,至於談判更是從來沒談過,即便是先前會面,也是只論舊交,不論政治。

    “委員長,現在當務之急,是與張楊舉行談判,從而盡快使您安全返回南京!”

    見宋子文提及談判之事,蔣介石的眉頭一皺,然後對宋子文說道。

    “子文,你是瞭解我的性格的,我是不會在脅迫下接受任何條件,軍事解決為惟一之途,現在當務之急就是討逆軍立即攻過潼關,向西安張楊叛軍發起進攻!”

    聞聲,宋子文連忙急聲向蔣介石指出。

    “委員長,即便是現在討逆軍在軍事上取得成功,但是並不能確保其性命之保全。即便西安被佔,他們尚可退至接壤匪區,到那時惟國家將陷於分裂,內戰四起,屆時受益者恐怕只有日本,委員長您數年所從事的備戰之功,也將付之東流……”宋子文的勸說,讓蔣介石凝眉沉思著,他心知宋子文說的是事實,在宋子文的遊說與勸說下蔣介石漸漸通情達理起來,與宋子文深談了南京以及當前的中外局勢之後。他才對宋子文說道。

    “你替我轉告張學良,下午,我要和他見面!”

    再次見張學良,事後蔣介石又一次與宋子文見面,告訴宋子文,他已同意張學良將其軍隊開往綏遠;召開大會討論四項條件;改組陝西省政府,由楊虎城提名人選。

    “委員長,現在何敬之主持南京局勢,當前潼關一帶戰局一觸即發,委員長,還請您親筆寫封信給何敬之,我回去之後,才可拿您信勸阻何敬之!”

    宋子文的話讓蔣介石的眉頭一鎖,然後坐起身說。

    “我知道了。”

    他扶著宋子文的肩膀走下床來,往書桌上坐下,哆嗦著簡簡單單寫了幾封信,最後鄭重囑咐道。

    “這是給敬之和夫人的信,還有這三份是我先前寫好的遺囑!”

    “遺囑!”

    宋子文驚訝的看著委員長說道:

    “委員長,這……現在還不至如此……”

    “不至如此!”

    蔣介石猛把毛筆一摔,然後看著宋子文說道。

    “我身為國家元首,陷於亂兵之手,現在張漢卿尚可維持,但張漢卿在西安只有一個團,楊老虎卻有七個團,一但事變,結果未曾可知,任何有損國家利益之條件,我是絕不可能接受的,如果他們企圖因為我的讓步,而變本加厲,就讓何敬之不惜代價,務必剿滅叛軍亂匪!”

    說罷他喝口熱茶,指著第二封信說道。

    “這是給夫人的,你告訴夫人,我在這裡很安全而且健康,讓她切勿掛懷!”

    “萬一夫人要來西安,怎麼辦?”

    蔣介石沉吟片刻,然後搖頭說道:

    “不能讓她來,現在兵荒馬亂,她又是個女人,絕不能讓你三姐身陷險地知道嗎?”

    “我知道了!”

    宋子文點了點頭,但是他並沒有應承下來,深知三姐脾氣的他知道,如果三姐作出決定的話,他根本就不可能改變三姐的決定,

    “那末,這幾封信,他們一定會檢查的,所以,對何敬之的信中,是讓他顧全大局,但是你必須要明確告訴何敬之,我是贊同他的,身為國家元首,我已決心為國盡忠,如事無挽回之餘地,無論如都要讓何敬之繼續討伐,早日結束西北之亂,中國才不至陷入內戰,讓倭人得利,明白嗎!”

    “是、是的,委員長!”

    看著委員長,宋子文點點頭說道:

    “委員長,您還有什麼吩咐麼?”

    “子文!”

    沉思片刻,蔣介石又繼續說道。

    “現在,在西安,真正會站到我們這邊的,而且關心我安全的,也就只有張漢卿了,他這個人性格莽撞,且易衝動,也正因如此,他才能為我所用,你明白嗎?”

    “委員長的意思是,……”

    “楊虎城!”

    蔣介石冷笑一聲,然後輕聲說道。

    “相比於張學良,此人更不可信,西北軍諸人性格多變,不可信也,若是有人殺我,其必為其一!”

    宋子文垂下頭來,然後沉聲說道:

    “委員長,你的意思,是把重點放在漢卿身上。”

    同張學良關係甚為親密的宋子文,在來西安的路上,同樣考慮過這些問題,在西安能依靠的只有張學良了。

    “另外,這遺囑,你先看一下,然後……嗯,再張學良看一下,明白嗎?”

    “委員長,您的意思是……”

    “張漢卿會明白的!”

    嘆口氣,撐著腰,蔣介石皺著眉說道。

    “到時候,他就知道,自己該怎麼辦了!”

    “委員長!”

    宋子文隨後又勸說道:

    “委員長,我知道了。如果沒有旁的吩咐,那我就告辭了!”

    “好!”

    蔣介石惘然地彎著腰雙手撐在桌上,看宋子文掀開棉門簾,又放下門簾,然後從窗邊朝外看去,直到宋子文的身影再也看不見的時候,他才有些黯然的重新躺到床上。

    第二天上午,在西安遊說一天的宋子文,因未能說服楊虎城等人同意委員長陪同他回去,且停戰令只有三天,失望至極的他便按計畫離開西安,而正如委員長預料的那樣,張學良在看過寫給夫人和經國、緯國的遺囑後,立即扣了下來,但卻又告訴宋子文說,假如發生戰事,他將以人格保證這些遺囑的發送,但是現在他絕不允許其發送出去。

    “子文兄,你是的知道,現在局勢如此複雜,一但這些遺囑發出話,不知會引發什麼樣的亂子,為了國家,我只能如此了!”

    對於張學良的解釋,宋子文自然表示了諒解,他甚至下意識的覺得,委員長之所以讓他把遺囑交給張學良過目,恐怕早就知道,張學良一定會扣下電報,委員長是在用遺囑向張學良表明一種態度,而張學良也讀懂了他這位結拜大哥的意圖。

    在臨上飛機的時候,宋子文最後又看著張學良說道。

    “漢卿,委員長在這裡,可就要拜託您了!”

    宋子文意有所指的說道。

    “子文,你放心,只要學良在這,委員長的安全就不會有任何問題!”

    最後在送宋子文上飛機的時候,張學良又鄭重其事的對其保證道,

    “子文,你這次回去的,請告訴夫人,只要學良在這,任何人都別想動委員長一根手指,請夫人務必寬心!”

    幾分鐘後,望著那朝著洛陽方向飛去的飛機,張學良的臉上憂色更濃了,昨天他曾試圖勸說楊虎城同意釋放蔣介石,可他……想到楊虎城的堅持,張學良的眉頭猛的一鎖,儘管他並不願意做一些事情,但是如果到了最後關頭,他也只能狠下惦來了,抬起頭望著遠去的飛機,張學良默默的嘆口氣,而後走到車邊。

    “回公館!”

    現在,他需要趕回公館,現在,西安正面臨著另一個難題。
Babcorn 發表於 2018-12-27 15:10
第481章 添亂

     “立即釋放非法逮捕公司員工!”

    每天,在《邯彰日報》的頭版都會印上這幾個黑體大字,對於邯彰的民眾而言,相比於國家元首被扣押於西安,他們更關心的恐怕還是在事變後於陝西被軍警逮捕的上千名北方貿易公司的員工,上千名公司員工被逮捕,在中國或許這還是第一次。

    在事件發生之後,邯彰專區商會除去通電全國要求其釋被扣押於西安的官員之外,另行通電呼籲要求國內商界對陝西省實施“經濟制約”通過禁止展開貿易,以表達商界的“聲音”,隨後專區內所有公私企業均停止同陝西方面的貿易。

    與此同時作為回應,邯彰民團舉行了大規模軍事演習,當然對於一個行政督察專區的聲音,似乎全中國並沒有多少人在意,但這只是一種態度,正像專員公署宣稱的一般,將不惜一切代價爭取邯彰公民被釋放,並盡一切可能保證他們的安全。

    “第一,立即釋放被逮捕公司員工,第二,賠償公司以及個人損失,第三,張、楊兩人需公開道歉,支付被殺害員工賠償金每人五萬元,並追究相關人員責任,第四……”

    不待王諾誠把話說完,張公館的會客廳內,張學良立即出聲反駁道,

    “不可能!”

    因為曾經的“舊事”,對於管明棠那個“奸商”,他幾乎沒有任何好感,而現在,邯彰方面提出的條件,更讓他無法接觸,而楊虎城此時的心裡更是壓著一團火。

    經濟制裁,對於全中國而言,這是一個極為新鮮的名詞,初時,對於邯彰商會、產金聯提出的“經濟制約”,他們還不以為意,但是在過去的八天中,那從未曾引起他們注意的經濟制約,卻已經讓陝西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慌之中。

    一開始時,各地商界響應時,他們只看到工業消費品不再輸入陝西,而在地下,一場秘密的戰爭卻隨之展開,短短八天中,陝西運出省的糧食超過數萬噸,地下的“奸商”哄抬糧價的同時,謠言的盛傳使得市民也隨之參與瘋搶,直接導致了陝西的市面存糧購盡,並且完全運出陝西,直接導致了數十座城市處於缺糧狀態,西安的糧價在過去的三天中,更是一天數漲,許多百姓幾近斷糧,而鄉間農民、富戶面對這種情況更是不敢亦不願售糧,生怕在這每天數漲的糧價中賣虧了。

    而另一方面,卻又陷入“粒糧不進”的局面,一面是大量糧食運出,一面是糧食禁止輸入,短期內看似沒有任何影響,但是兩天前,當軍需部隊發現無法從市場上購買糧食,近二十萬大軍陷入缺糧的境地之後,立即引起了新城大樓與張公館的關注,直到這時,他們才意識到,北方公司的“經濟制約”,並不是簡單的“停止貿易”,他們還有更為深遠的計畫,甚至於在獲得北方貿易公司甘肅、山西分公司的職員,攜帶巨款試圖策動軍隊的情報之後,他們再無法坐視了,幾乎第一時間,至電邯彰專員公署以及北方公司邀其派人協商員工被逮捕一事,但協商顯然並不順利,北方公司開出的條件苛刻幾乎不可能被接受。

    “有這麼提條件的嗎?”

    怒視著王諾誠,張學良的語氣中帶著怒意,原本在他看來,只要他表示放人,對方自然會感恩戴德的,千謝萬謝的停止他們那些“下作”之舉,可現在看來,這些人壓根就沒有這個意思。

    “你們不過只是一屆商賈,涉及國家政事,本屬不該,且……”

    在楊虎城試圖說“道理”的時候,聽著那“一屆商賈”,的唇角微微一揚。

    “我們雖是商人,但卻知忠義!難道張將軍忘記春秋時的弦高犒師了嗎?”

    出言反駁著,王諾誠看著張楊二人,當他提及“忠義”時,兩人的臉色無不是變得難堪起來,不過他此時來西安,僅僅只是為了迫使他們釋放公司員工,而不是為了找兩人的難看。

    “作為產金聯主席,我只想說,現在,我們所關心的是公司的員工安危,他們為國家、公司付出了忠誠,那麼,我們自然要做出回應,所以,請不要,懷疑我們拯救員工的決心!”

    在表述著決心之餘,王諾誠又特意強調道。

    “現在,我可以清楚的表明一點,為了拯救這1132名員工,公司願意花費一千萬、兩千萬、三千萬、五千萬,甚至更多……”

    一句看似沒有任何威脅性的話語,卻讓張學良、楊虎城兩人同時一愣,他們無不是驚詫的看著王諾誠,從收購數十萬噸糧食的舉動上,他們並不懷疑王諾誠是在“開玩笑”。

    “不錯,我們是商人,我們不知道如何用軍事去解決問題,但是……”

    臉上帶著笑容,王諾誠似在開玩笑的說道。

    “正因如此,我們更善長用商人的手段去解決問題,比如,我們會在山西、甘肅、四川、湖北,甚至陝西省境內,做另一筆生意,可以拿一百塊錢買士兵一條槍,排長帶人過來,就給三千、連長給一萬、營長給五萬,團長給十萬,或者可以翻過來,懸賞嘛,總有其它的餘地……當然,這只是玩笑,但,作為商人,我們真的沒有其它辦法!”

    在這一瞬間,兩人無不意識“銀彈”的威力,尤其是對於楊虎城而言,更是如此,當年西北軍可不就是瓦解於委員長的銀彈,而那時委員長的銀彈集中於高官,而現在,這些“奸商”卻笑著道出了一個“玩笑”。

    可誰會覺得這是一個玩笑?

    “為了一千多名員工花費這麼的代價,值得嗎?”

    “個人無私地服務於國家,但這種服務的前提是這個人必須打心眼裡相信,國家肯定反過來為個人提供庇護,讓人獲得真正的尊嚴。”

    迎著他們的疑惑,道出了這一句話來,隨後他語氣認真的說道。

    “代價?無所謂代價,這是責任與忠誠的相互回報,張將軍、楊將軍,有些事情,本身就不需要去考慮是否值得,而只需要考慮應不應做,就像他們一樣!”

    此時的語氣顯得有些激昂。

    “他們本身沒有任何責任,去救援委員長,更不需要為此犧牲自己的生命,但是他們可以義不容辭,因為他們覺得,這是他們的一種責任,而現在,是我們用自己的責任和忠誠回報他們的忠誠!所以,付出再大的代價也是值得!”

    盯視著面前的,無論是張學良還是楊虎城都沉默了下來,這時,他們似乎明白為什麼在過去的幾年間,邯彰會發生那麼大的變化,甚至還有那些工人為什麼願意付出,甚至犧牲自己的生命。

    “放人,可以,道歉,不可能!”

    搖搖頭,張學良看著,道歉,因為殺死幾個平民百姓,就要讓他去道歉?可能嗎?

    “賠償也不可能,但是,適當的撫卹,是可以接受的!”

    在張學良看來,只要錢能解決的事情,都是小事情,不過只是死了幾名工人,換個名義付一筆錢,倒也沒什麼不可以,現在的當務之急,是必須要解決西安的糧食問題,只要西安的糧價恢復正常,陝西的糧價,自然也就能恢復正常。

    搖搖頭,雖說對方作出了讓步,但是並沒有接受。

    “撫卹或者賠償,只是文字上的區別,這個我們可以接受,但是道歉,這一點,我們堅持,因為這關係到他們的榮譽,這一點,希望你們能夠理解”

    榮譽!

    互視一眼,無論是張學良還是楊虎城都覺得有些可笑,那些平民百姓的榮譽真的非常重要嗎?難道說,他們做出的讓步還不大嗎?

    “,你要弄清楚一點,這已經是我們所能做出的最大的讓步了!”

    怒氣衝衝的盯著王諾誠,這會楊虎城的心裡甚至有一種衝動,就是把眼前的這個“奸商”關進監獄,好好的關上幾天,再拉出來和他談,

    “那咱們就慢慢談吧,反正……”

    笑了笑,倒是露出了十足的商人模樣。

    “反正我有的是時間,這西安是千年故都,這幾日他倒也能欣賞一下這裡的風景!”

    這副商人作態擺出來,頓時讓張學良和楊虎城兩人無言以對,他們和政客打過交道、和軍人打過交道,但唯獨商人,他們從未真正平等的和商人打過交道,而現在,面對這種漫不經心的回答,兩人反倒是沒了脾氣。

    “管哲勤啊!”

    在王諾誠離開之後,雖說這場所謂的談判沒有取得實質性的結果,但張學良看著那個背景,最後還是感慨良多的嘆息道,而楊虎城同樣也注視著那個背影,一時間儘是無言,最後只是感嘆道。

    “副司令,現在我倒也想見一見這個管哲勤了!”

    “見他?”

    搖搖頭,張學良長嘆道。

    “這個管哲勤,任何時候,都不改他奸商本色,他啊,這次是拿著咱們的命門了!”

    而楊虎城更是搖頭嘆道。

    “可不是嘛!當真是個奸商!可真夠會添亂的!”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8-12-27 18:49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8-12-27 15:10
第482章 結局

     “瞎添亂!”

    遠在邯鄲新城區的專員公署內,張靜江看著管明棠,只是搖頭長嘆道。

    “你瞧瞧這事辦的,可不就是添亂嘛!”

    添亂,可不就是添亂嘛,現在最緊要的是救出委員長,而他卻在那裡糾纏著那麼一點小事。

    “添亂?”

    管明棠笑著給張靜江倒上一杯茶,而後說道。

    “伯父,無所謂亂與不亂的,其實,說到底,這麼做,也是為了委員長能夠安全釋放!”

    對於管明棠而言,現在他所思考的是如何在這一事件中獲得最大的利益,尤其是在整個局勢的發展並未偏離歷史的軌道之後,獲得利益則成為了其中的關鍵。

    “怎麼又和釋放委員長扯上關係了!”

    “沒有糧食,軍隊就打不了仗,現在陝西市場上的糧食,有五成被運出,市場上糧價飛漲,民眾自然會怨聲載道,過去,他們只需要考慮軍事上的問題,而現在,他們還需要考慮糧食的問題,除非他們派兵在城內強徵糧商、並且下鄉搜糧,否則很難獲得足夠的糧食,維持軍隊和城市平民的糧食,人是鐵,飯是鋼,沒有充足的軍糧,仗打不下去不說,就連城市也有可能陷入混亂,所以……”

    管明棠的語氣顯得很是自信,而這種自信卻是緣自於調查局的計畫,如果換做其它地方,幾乎不可能產生太大的效果,當年的西安圍城餓死了十數萬西安百姓,當年的飢餓直到現在還影響著西安以及整個陝本,也正因如此,幾乎是在事變剛一爆發,調查局和貿易公司合作一面在陝西收購糧食,造成大批糧食運出陝西的假相,一邊散佈謠言,市民紛紛搶購的同時當地糧商為獲得暴利的“配合”,從而造成了陝西糧食緊張的“假相”,真真假假的謠言,更是進一步的加劇民心的恐慌,什麼亂匪進城、什麼計逆軍不日進攻陝本,這一系列的消息,都造成了糧商“惜售”並轉移了大批糧食,公司只花費了幾百萬元,就使得大半個陝西的糧食供應陷入空前的緊張之中。

    “仗打不下去了,人自然也就需要放了!”

    看著說話時,顯得極為自信的管明棠,張靜江詫異的問道。

    “你覺得,張、楊他們會放委員長回南京?”

    “肯定會放人的,”

    管明棠點點頭,就在幾個小時前,在得知宋子文已經抵達南京,而且從西安傳來的情報顯示一切並沒有偏離歷史的軌道,原本的擔心自然也就不復存在,曾幾何時,一度管明棠甚至曾計畫過“武力營救”,但現在看來,根本就沒有那個必要。

    “上次,有消息說,委員長會在20日被釋放,可現在都已經21號,這次宋子文可是空手而歸啊!”

    握著茶杯,張靜江的臉上顯露出濃濃的憂色,這種憂慮從事變爆發之後,就未曾消散過,甚至於,他此時來邯鄲,也正是基於這種擔心,擔心何敬之會進攻陝西,從而導致蔣介石被處殺,進而導致中國的內戰,但來到這,他才發現,相比於自己,管明棠反倒更為淡定,除去每天必行的公事——通電全國呼籲南京方面保持克制,雙方通過談判解決問題,要求釋放委員長外,似乎對於事件並不怎麼關注,

    “也不是空手而歸,如果我沒猜錯的,多則六七日,少則三四日,委員長肯定會被釋放的!”

    又一次,在確定了歷史的走向之後,管明棠自信的看著張靜江說道,直到現在,他才真正的鬆下了一口氣來。

    凌晨時分,隨著外面隱約傳來喇叭的廣播聲,李直民睜開雙眼。儘管他昨天夜裡睡得很晚,還是和往常一樣在這個時候醒來了,如同鐘錶般的準確。此時天還沒有亮,屋子裡仍黑黝黝的。邯鄲冬天的黎明就像一個懶散的女人,每天總要拖到七八點才肯露面。

    他打開床頭燈,然後便起床稍做梳洗之後,便下了床,隨後便從二樓臥室走到一樓,隱約可以聽到廚房內傳出的做飯聲響,那是他的太太正在做早餐,隨後他坐到客廳的沙發上,取過茶几上的一摞報紙,早年在美國留學的時候,他便養成了每天早晨看報的習慣。

    而他作為專員秘書長這一特殊的職業要求,使得他必須像專員一樣及時掌握發生在國內乃至世界的任何重大事件。當然,他在家中沒有專員那樣龐大的情報班子以及每天的情報簡訊,但是通過新聞記者的報導,他依然可以在去公署之前,掌握足夠的信息。

    過去的幾天一直都是非常時期,即使睡覺他也不能離開策應小組指揮中心,不過在昨天晚上,一切都結束了,一份來自南京的情報,使得專員公署的策應小組成員,終於可以返回家中,與家人團聚了。

    “委員長平安返回南京!西安事變和平解決!”

    看到這個新聞,李直民的眉頭輕輕一揚,在這散發著油墨氣味的報紙上,看到這個新聞時,他的臉上露出了笑容,專員賭贏了,作為委員長的支持者,以及和平解決的呼籲者,專員和邯彰都將在未來得到一定回報,這一切,在昨天他已經考慮到了,因對於報紙上的這一頭條新聞,他只是掃了一眼,然後便翻看其它報紙。

    作為專員的秘書長,他定閱的報紙的種類很多,不僅國內的大報一應俱全,還有日、美、英、法等國的主要報刊,不過這些報紙上的信息大都有所滯後,因此,他更多的只是隨意翻看一下,他看報紙的速度很快,對每份報紙通常只看頭版,且瀏覽一下標題便扔到一旁。國內外所有的報紙登載的幾乎全是中國國家元首遭遇兵變被囚禁的消息和照片,有的還專門發了社論或特刊。

    在此之前,沒有任何人能夠想到這件事會在全世界範圍內引起如此大的轟動,各國的關注是空前的,同樣對中國國家元首的認同,也是統一的,從各種樣式的標題上可以看出,絕大多數國家的首腦和民眾,都對兵變事件表示了譴責,對中國國家元首表示了支持。甚至就在蘇聯的《真理報》在顯要位置刊登了一篇署名阿喬那耶夫的文章《一群土匪綁架了國家元首意圖何在》,在報紙上更是譴責張學良、楊虎城“是土匪,是翻臉不認人的偽君子”。尖刻的言詞間充滿了憤怒和仇恨。最後,那位作者還語重心長地告誡中國人“不要被土匪的謊言所矇騙”。

    “蘇聯人!”

    嘲弄的長嘆口氣,將那篇幾乎看不到任何真理的《真理報》扔到一邊,他開始翻看起另幾份報紙,剩下的幾份報紙則是日本的報紙,而在其頭版依然是有關西安事件的報導,快速翻閱報紙的時候,突然一個新聞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支那遠洋漁船出現千島水域,影響日本漁業》,看到這個新聞,原本靠坐在沙發上的李直民連忙坐直身體。

    “遠洋漁船竟然開了那麼遠!”

    在報導中,儘管日本人的口氣中帶著濃濃的不滿,但是卻不妨他們用“羨慕”的語氣對中國現代化漁業的評述。

    “他們每一次出海便可以捕獲數千噸鯨魚、海豚、海豹和其它魚類,那些魚類直接在船上進行加工、分割,隨後被裝入冷庫,待返港之後,各種魚肉直接使用冷凍列車運往邯鄲或者其它的城市……”

    現代漁業與現代物流的結合,這是先生對公司遠洋漁業的評述,兩者的結合使得專員八百萬民眾儘管身處內陸腹,但卻可以在第一時間內享受到廉價的新鮮海產品供應,尤其是上百萬青少年最為受益,他們每天都可以在食堂吃到50克魚肉,相比於營養不良的其它地區,邯彰專區的青少年,四年級的學生體格如同其六年級的學生,免費供餐提升民族體質效應得到了驗證,以至於在過去的一年間,農業委員會又特意從美國加大引進大白花奶牛力度,過去牛奶只是用於供應新區的外國人,而現在卻是為將來學校供應牛奶作準備。

    “……別以為他們現在只有十幾艘遠洋漁船,但是現在他們捕獲海產品的腳印卻出現在整個太平洋洋上,甚至在南極亦出現了中國漁船的身影!當心吧,支那人可比其它任何人更為狡猾。如果今天我們不能制止他們,明天他們就會把全世界的海洋變成他們的牧場……”

    充滿警告性的文章讓李直民的眉頭緊鎖著,作為專員的秘書長,他知道對於“遠洋漁業”在另一方面,實際上是專員的一支“海上力量”,在戰爭爆發的時候,那些在大洋上追逐過鯨魚的遠洋漁船,會搖身一變成為運輸船,依靠超過普通商船的快速和更靈活的船員,把戰爭物資運入中國,並把出口物資運出,而這一切都必須以突破日本對海洋的控制為前提,而現在,他們卻已經引起了日本人的注意。

    “如果日本人盯著他們!”

    想到這裡,一種不安的感覺又像一團濃厚的陰雲壓上心頭,李直民連忙穿起衣服和妻子說了一聲,未來早飯,便離開了家門。
Babcorn 發表於 2018-12-27 15:11
第483章 海之港

     到達辦公室之後,李直民立即通過辦公室內的專線保密電報,和經濟調查局“日韓處”的“頭頭”通了話,作為專員秘書長,他瞭解經濟調查局的工作,有針對性的進行了一些工作上的請求。

    在忙完這一切之後,他便給專員打來的電話,此時距離上班時間,還有一個小時。

    在電話中,李直民簡略作了匯報。隨後便提出自己的憂慮。

    “專員,現在日本人已盯上咱們的遠洋船隊,這會不會影響你在未來的計畫?”

    握著電話,管明棠沉思片刻,然後說道:

    “漁業糾紛是不可避免的。”

    話雖說的簡單,但管明棠卻知道漁業公司為什麼會把漁船派往千島群島,是為了瞭解北太平洋海區,對於漁業公司,就管明棠的內心深處,並非只是簡單的“捕漁”或者“運輸”,就長遠考慮,他們在未來甚至有可能成為軍人,成為艦隊的軍隊,雖說只是一種可能,而為了這種可能,管明棠則希望他們在走向海洋之前,首先瞭解海洋,通過遠洋航行不斷的瞭解海洋,只有真正瞭解海洋之後,方才能真正的走向海洋。

    專員有回答讓李直民微微一愣,然後問道:

    “如果發生漁業糾紛,會不會導致日本政府關注漁業公司?”

    管明棠語氣平淡地回答道:

    “不,暫時還不會,相比於日本的龐大的捕漁船隊,我們的船隊規模還很小,現在只是一些富有遠見新聞人加以關注,但除非我們每年捕獲上百萬噸海產品,而且直接同日本捕漁船隊發生直接衝突,否則根本就不會引起日本政府的注意!”

    雖說有點一廂情願,但是管明棠卻清楚知道,在海洋足夠龐大、產量可以滿足本國捕撈需求的情況下,不會產生真正的漁業糾紛,而且相比於日本的近海捕撈,中國更傾向於遠洋捕撈且在遠洋為磨練航海技術而追逐鯨魚的遺蹟,加之相對有限的捕獲量,這意味著兩國在未來幾年內產生漁業糾紛的可能性並不大,而幾年後……戰爭的爆發會改變一切,到那時,自然也就不需要考慮糾紛的問題了。

    “先生,可能是我多慮了!”

    “不!你考慮的很對,有些事情是需要提前考慮,我會通知公司方面,讓他們注意一些,儘可能的避免與日本方面產生糾紛,畢竟,現在對於我們來說,這些糾紛是不必要的!”

    對於李直民的敏感,管明棠到是極為欣賞的,而在另一方面,他又極其依賴他協助自己處理公務的能力,有了他的幫助,自己到也省下了許多功夫,使得自己可以有足夠的時間和精力往返於兩個時空之中。

    在掛斷電話之後,李直民則想起了另一件事,連雲市是兩年前設立的院轄市,也就是在其設置院轄市之後,從遠洋漁業公司以其作為基地泊港開始,公司不斷加大在連雲的投資,而現在投資不斷加大著,至今累計投資已經多達千萬之多。

    而對此,李直民卻有著自己的一些疑惑,尤其是在月前,行政院下達了新任市長的人選之後,更是讓他感覺,對於連雲那個地方,先生或許有其它的想法,不過因為近來西北爆發的事件,使得他無暇顧及此事。

    而新任的連雲市長韓徹則是公司的高層管理人員出身,也曾是先生的秘書,可以說是先生的絕對親信,對於韓徹,李直民並不陌生,兩人在公事上到是有過一些接觸,在他看來,韓徹並不能稱之為官員,但為什麼現在他會成為連雲市的市長呢?

    “韓徹!”

    默默念叨著這個名字,之後李直民從抽屜中取出一張疊起的地圖,這張地圖是他特意購進的,將地圖展開之後,他又拿出一根紅色的記號筆,找到連雲的位置之後,在其上點了一個點,若是有人看到他的這張中國地圖的話,也許會驚訝的發現在地圖上標註著密集的標記,而這些標記的顏色各有不同,有藍色、有紫色,而這是第一次,在這張地圖上出現紅色的標記,而在作出這個標記之後,李直民的眉頭微微一皺,作為專員的秘書長,他意識到,即便是他,也無法理解且獲知許多機密事件的真相,就像這一件事。

    這個看似很普通的任命背後是什麼呢?

    列車在徐州轉向東行,轟鳴的列車在隴海鐵路的最東端行駛著,在列車頭等車廂的餐廳內,認真的翻看著手中的書籍,這是本《現代市政管理》是邯彰專區出版的書籍,同樣也是鄉村建設學校必讀的書目,對於他來說,在兩個月前,他都沒曾想到,自己有朝一日會成為一名政府官員,但世事總是如此,充滿著太多的不確定因素,兩個月前,他還是公司的高層管理人員,而現在,他卻是連雲市第二任市長。

    市長!

    作為連雲市這一院轄市的一市之長,對於韓徹來說,這裡所有的一切都是陌生的,甚至於這裡的一切和邯彰都有著顯著的區別,但是這並不妨礙他要把這裡建成一個“現代城市”的決心,而現代城市首先需要建立現代的市政管理體系,而如何將邯彰的那一套市政管理體系與中國傳統的市政管理相結合,則是他必須要面對的問題。

    想到自己上任之後,可能面臨的問題,韓徹還是忍不住長嘆了口氣,或許他在美國時曾研修過的市政管理,他從來沒有過任何施政管理經驗,而現在公司卻通過一些私下活動,把他安到了這個位置上,實在是……

    “怎麼?我的韓市長,現在還沒辦法接受這個任命嗎?”

    一句玩笑聲傳到韓徹的耳中,是方克強,他是韓徹拉來陪同自己上任的“顧問”,準確的來說是新任的連雲市民政廳長。

    “我是擔心,自己不能造福一方!”

    為官一任,造福一方,這是中國官員的傳統倫理道德,而現在這種思想更是在邯鄲發揚光大,正像專員一樣,可以說這是許多青年官員的理想,對於韓徹,雖說相比於邯彰系那些年青的出奇的不過二十冒頭的青年官員,剛過而立之年的韓徹甚至可以說年華不在,但並不妨礙他會有這種思想。

    “伯倫,你要知道,對於你能不能造福連雲,實際上,公司並不在意!”

    出言提醒著自己的朋友,韓徹將好友置於桌邊的書拿起來翻看數頁,然後繼續說道。

    “對於公司來說,連雲……”

    “我知道公司為什麼把我送到那個位置上,他們希望那個位置上的人是自己人,這樣的話,公司的利益就可以得到保障,但是……”

    搖著頭,韓徹用極為固執的口氣說道。

    “但是,我們作為官員,就必須要考慮,為官一任,要做些什麼,要留下什麼,是罵名,還是……”

    視線朝著遠方看去,韓徹的語氣帶著些許憧憬之意。

    “專員用了三年改變了整個邯彰,而現在連雲建市不過兩年,我希望自己,能夠在這個城市留下一些東西,讓這座城市變成真正的,中國的大港……”

    正值冬日,作為連雲市首任市長的張振漢在與韓徹交接之後,便隨同其乘車朝遠漁碼頭駛去。

    “炎生兄,請你放心,兄所擬寫的《連雲建設芻議》,以後必將仍指導本市建設!”

    作為繼任的連雲市長,韓徹看著車外已顯城市雛形的連雲街道,對身邊的張振漢說道,張振漢是連雲市的首任市長,前後只有一年多的時間,而他的政績,主要體現在通過考察、測量,整理出的連雲市發展建設思路。在《連雲市建設芻議》一文中,他提出了連雲市建設的基本目標、市政建設和海港建設計畫。。

    而張振漢對連雲市的規劃,氣魄是比較大的。他看到了連雲市的獨到區位優勢和巨大的發展空間。在文中寫道:“連雲地處我國中部海濱……橫貫東西隴海乾線,由此起始,將來如照國父計畫,展築是路(隴海鐵路)至新疆,與蘇聯之西伯利亞鐵路相接,則連雲不但為我國西北各省之重要門戶,也將成為國際交通之樞紐、東方重要之水陸聯運站。”

    在被行政院任命為連雲市新任市長之後,韓徹即著手研究了他那份《連雲市建設芻議》,從而充分瞭解了連雲市建設的基本目標、市政建設和海港建設計畫。可以說,韓徹對連雲市的瞭解,也正是基於張振漢的《連雲市建設芻議》,而且韓徹對這座城市的一些計畫,也是基於這份報告。

    “伯倫老弟,以後,這裡可就拜託你了!”

    張振漢的語氣中帶著些許不捨,按照他的那個規劃,是要把這裡建設成一個現代化都市場,一個現代化的與上海相伯仲同,過之青島的大海港。

    “請炎生兄放心,弟一定竭盡全力,把連雲港,建成中國第一流的大港!”
Babcorn 發表於 2018-12-27 15:11
第484章 大港夢

     “海州位於中國中部平原東陲,此平原者,世界中最廣大肥沃地區之一也,海州以此為海港,則剛好在北方大港與東方大港兩大世界港之間,今已定為東西橫貫中國中部大干線海蘭鐵路之終點……”

    由於孫中山先生在《建國方略》中提出的在海州建設二等港的宏論,北伐成功後的民國二十二年,連雲港口建設拉開了序幕,從民國二十四年,在連雲港設市之後,便開始籌備建設連雲港,以把孫中山在建國方略中規劃的建設二等港的任務完成,而且要把連雲市迅速地、有計畫地建成“至少在經濟和交通上,超過沿海以南的上海和以北的青島的濱海大城市。”

    不過此時,連雲港口尚未建成,地域經濟很不發達,上海和香港的資本家也因時局不穩不敢來連雲港買地皮,而按照這座城市雄心勃勃的規劃,其將用“三十年”時間,使港口吞吐量達每年“四千五百餘萬噸”,城市居民“增至一百五十餘萬人。”要使“連雲市成為一現代化都市,連雲港成為一現代化海港。”,這是雄心,似乎也是壯志,儘管有著科學的規劃,但是受限於財力的薄弱,民國二十五年的連雲港,雖隱現城市雛形,儘管有著現代的城市規劃,但卻與現代化都市有著明顯的區別。

    不過在過去的年餘間,連雲港還是取得了長足的進展,兩座350米的碼頭以及長為600米的防波堤、泊船地及航路、發電廠、蓄水池、車站各一座,燈塔兩座,先後投入使用,連雲港工程竣工而另一方面,但是作為輔港的“遠漁碼頭”這座由中國遠洋漁業公司修建的由鋼柱、木板製成的“遠漁碼頭”,同樣也投入使用,而對於這座剛剛興建的城市而言,遠漁公司的重要性,甚至不遜於隴海鐵路。

    看著身邊的韓徹,張振漢知道行政院之所以委任其為連雲市長,除去北方公司在幕後推動之外,對行政院而言亦想借助北方公司的財力、物力以及技術,從而加快連雲港的建設,而在城市建設、市政管理上,北方公司也有自己的獨道之處,如果北方新區,雖不是城市,但其卻早已公共為“中國最現代化都市”,也正因如此,行政院才會選擇了這位北方公司高管出身的,從未有治政經驗的韓徹作連雲市的新任市長,雖已卸任,雖說對方宣稱會遵從他的建設方案,但張振漢依然對韓徹來的建設方案充滿了好奇之心,他想知道,這些能“化腐朽為神奇”的北方公司高管,會用什麼辦法,把這個在“青島、上海擠迫下,發展受限”的城市,發展成為中國大港。

    “伯侖老弟,不知,你對這座城市的建設,有什麼其它的想法?”

    “一港、一路、一城,無論是大連亦或是青島都是遵循這一發展原則,相比於青島,連雲港最大的發展潛力在於連通東西、橫亙數省的隴海鐵路,隴海鐵路於中國之意義,幾乎不遜於一條新的揚子江……”

    在說道著連雲市的長處之後,韓徹又反問道。

    “炎生兄,就你來看,為何連雲倍受青島與上海的擠壓,幾無力競爭?”

    面對韓徹的反問,張振漢微微一愣,他也曾考慮過這個問題,按照道理來說,現在港口築成了,自然可以吸引大量的船舶來此,可是現在每日僅有一至兩船抵港,有限的船隻導致大量貨物積壓港口,進而影響了連雲港的使用,迫使貨商選擇更遠的青島或者上海,而造成這一切的原因是船商不願意將船駛往連雲。

    “相比青島、上海,連雲港的靠港費用最低,甚至可低三成,可為什麼船商還不願意來這,實在是令人費解!”

    在張振漢搖頭感嘆的時候,汽車已經駛到了“遠漁區”,這是遠洋漁業公司在港口附近購買的一片數平方公里的土地,一條鐵路支線直接進入碼頭,每天都有少則數百噸、多則千噸海魚經此發往邯彰專區,而在這片公司用地內的街道兩側,可以見到一些三層高的華式樓房,而遠處則是一些庫房,在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不知是魚腥亦或是海腥的腥味。

    因為剛下過一場大雪的緣故,在柏油街道上結著厚厚的冰,冷硬而堅滑,映著一個又一個房間裡射出來的燈光,汽車緩緩的駛到了碼頭,此時碼頭上卻顯得熱門非凡,在喧囂的碼頭上,碼頭工人正從遠洋漁船上卸運成箱的魚肉。

    一箱箱鮮紅的魚肉被直接裝上列車,因為是冬天的關係,並沒有使用冷藏車廂,而是普通的生鮮車廂。

    “386。357噸鯨魚肉、252噸鯊魚肉……”

    在“中遠漁001”的艦橋外,叼著根香菸,穿著身短呢海員大衣的王之雨看著那些正在卸運的魚肉,對身邊的公司驗貨員說道,而這時,遠洋漁船上的船員早就滿面笑容的離開了船隻,開始享受著這久違的陸地生活,在海上航行一個月後,每一個人都渴望著陸地,渴望著烈酒以及女人,每到漁船靠港的時候,生意最好的恐怕就是妓院了,不過對於船員們拿錢去幹什麼,王之雨並不關心,只他們在船上遵守船員紀律就行了。

    海員的生活非常辛苦,所以每當上岸之後,他們才會千方百計的讓自己更快活一些,他們掙錢多,但同樣非常能花錢。不過做為船長的王之雨並沒有那些嗜好。

    “船長,連雲市新任市長韓徹請求登船!”

    大副的報告讓王之雨微微一愣,新任市長?什麼時候又來了個新市長?什麼時候,這市長對他們的船有了興趣?

    “為什麼要上船?”

    心下疑惑著,張振漢隨著韓徹一同上了充滿魚腥味的遠洋漁船,濃濃的魚腥味只讓他感覺到有些嘔意,但是好奇心卻驅使著他跟在韓徹的身後,他說答案就在這裡,到底是什麼答案呢?

    經舷梯登上這艘“中遠漁001”的時候,張振漢詫異的看到一個穿著藏藍短大衣,頭戴白色有簷帽的年青人,看起來他也就只有20歲,甚至還更年青。

    “你好,韓市長,我是中遠漁001號船的王之雨船長!”

    船長!

    驚訝看著這個年青的幾乎有些出奇,甚至讓人懷疑他到底是不是船長的青年,無論是張振漢,還是韓徹的臉上無不流露出驚訝之色,這個船長未免也太年青了。

    驚訝對於別人顯露出來的驚訝,不過只有20歲的王之雨並不覺得有什麼,第一次出海時,在印度洋上他曾碰到過一艘的挪威捕鯨船,那位船長同樣驚訝於他的年青,按照那位挪威船長的話來,他是他見過的最年青的船長,現在的他早就習慣了這種驚訝。

    在和那位年青極了的王之雨船長交談時,張振漢則好奇的打量著這艘遠洋漁船,在艦橋內還是能夠聞到一股淡淡的魚腥味,不過相比外邊,這裡的味道無疑好聞了許多,而且艦橋顯得很是整潔,潔白的船橋內幾乎看不到一絲的污漬,可見這個船長雖說年青,但對船上內務管理卻極為嚴格。

    “……這次你們靠港之後,下一次什麼時候出發?”

    “這次我們會在這裡休整三天,三天後會駛向上海!”

    “駛向上海?”

    張振漢連忙將注意力重新投到這個年青的船長身上,這是漁船,他們為什麼要到上海去?

    “那,王船長,你們為什麼要去上海呢?”

    在張振漢疑惑不已時,韓徹已經開口道出他的疑惑。

    “正常保養、檢修,連雲港這裡連個修船廠都沒有,船根本就沒辦法檢修!”

    直到這時張振漢終於知道了原因在什麼地方了,不是那些船商不願意來連雲港,而是因為連雲港沒有可供船舶檢修的船塢,而遠洋漁業公司選擇這裡靠港,僅僅只是因為這裡是隴海鐵路的起點,只是出於運輸上的使利,如果可以選擇的話,他們或許根本就不會選擇這裡。

    “硬件!”

    在汽車駛回市政府的路上,韓徹對身邊的張振漢說道。

    “現在連雲港的築港雖說已經完工,但是基礎硬件的缺失,配套設施的不健全,導致了港口不能真正發揮它的作用!”

    作為一名商人韓徹能夠更多的從商人的角度去考慮問題,從事城市開發建設,現在的政府還顯得有些經驗不足,他們以為把港口修好了、鐵路修通了,自然船也就來了,港口也就活了,可是卻不知道配套設施的不足,會影響港口的使用。

    “修船廠、船塢,看起來很不起眼的東西,但是對於船商來說,卻是極為重要的事情,兩三次遠洋航行之後,船身上就盯滿了的貝殼,所以他們需要清理,如果一個港口連最起碼的船體清理、維護檢查都不能做,船商自然不會經常選擇這個港口,這也是船商首先選擇中青島、上海的原因,只是因為那裡有包括船廠在內的良好的港口配套設施,所以……”

    將視線投向車窗外,韓徹看著窗外那並不算繁華的街道說道。

    “如果這個城市想獲得真正的發展,就必須要建一座船廠,最起碼要建一座修船廠!”

    在來這連雲之前,韓徹就對這裡進行的充分的研究,而為了弄清楚港口城市的特點以及發展趨勢,他甚至拿著全世界數十個港口城市的資料,列出表格進行一一的比對,比對這些城市的共同點,比對他們的市政建設、比對他們的工業共同,而最終,他找到了幾處制約連雲發展的軟肋——船廠,這座港口沒有船廠,沒有船塢,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才使得許多船商不願駛向這座港口,而對於一座港口城市而言,沒有商船進入,自然也就沒有了生機,所謂的隴海鐵路龍頭自然也不可能發揮他的作用。

    “一座港口城市正常的發展,是不需要政府去投資船塢,但是想要迅速推進港口的發展,政府必須要考慮到一座港口需要什麼,如果商人不願意的投資的話,就必須要由政府去辦,只有完善了它的基礎,它才能獲得長足的發展,在這一點上,德國人在青島辦的就很好,青島的船塢是和城市、港口一同實施建設的!”

    聽著這一番解釋,看著坐在身邊的韓徹,張振漢的視線隨之變得複雜起來,他用一年多的時間去研究,去規劃,他所專注的是市政建設,試圖從市政上促進這座城市的發展,至於其它的事情,在他看來都是“水到渠成”之事,可他卻忘記了一點——先有時間的積累才有後來的水到渠成,而對於連雲而言,這座城市,並沒有充分的時間去發展。

    “伯倫,現在,我可以放心的離開這了!今後,這座城市就看你的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8-12-27 15:11
第485章 民心所向

     一座城市的興起與繁榮有著各種各樣的因素,而任何一座城市的崛起與繁榮,首先必須擁有一點——交通便利,否則其既然是因緣際會繁榮起來,也會迅速衰敗下去,交通決定著一座城市的發展,而對於邯鄲這座地處內陸腹地的古城而言,他既不臨河,也不臨海,而現在這座城市之所以能夠繁榮幾乎完全得益於北方新區以及當地的資源,當然其便利的交通——平漢鐵路途徑此地,到是進一步促進了這裡的發展,每當人們沿京漢鐵路途經此地的時候,那連綿的高壓電線、連綿的廠房建築,加之站台上那些衣衫整潔面帶祥和笑容的民眾,都會給人們帶來最直觀的衝擊。

    每天,都會有源源不斷的人們從山東、從河南、從山西、從安徽、從湖北甚至遠至四川湧入這裡,在中國通過邯彰廣播電台的廣播,人們依據收音機中聽到的廣播,想像著這裡的生活,人們途經這裡時,目睹著鐵路兩側鄉村、市鎮的繁榮,使得人們更是添油加醋的描述著這裡的人們享受的福足的生活。

    不過是短短三年時間,專區人口突破八百萬,而且每天都有少則數千,多則上萬人拖家帶口的來到這裡,而一座座新建的工廠提供了充足的就業機會,數以百萬計的人們湧入專區的直接結果就是,這裡的城市和鄉村更加的繁榮了,數百萬人口湧帶來的市場,更是進一步刺激著城市、市鎮的發展,而這裡的一切,無不在誘惑著、吸引著外界的目光。

    “我們在這裡向世界證明一點,我們能做到!我們的人民理應享受到更富足、美好的生活!人民理應享有追求美好、富足生活的權力!”

    民國三十六年元旦行政專員在廣播中的新年致辭,從表面上看來,似乎是在告訴所有人,這裡的一切只是開始,追求美好的生活,是人類的一種本能,更是民眾的基本權力,而有時候,人們為了追求更富足的生活,總會做出一些出人意料的選擇。

    在民國三十六年的元旦,黃河南的,當年設邯彰專區的時候,與大名一河之隔南樂縣,並沒有被劃入行政督察專區,而在過去的三年間,隔河相對的南樂縣龍王廟的百姓,親眼目睹了對岸的變化,同樣也體會到兩地的不同。

    三四年的旱災,當龍王廟和南樂的百姓大都減產的時候,他們眼巴巴的看著對岸的大名百姓歡天喜地的慶祝著豐收,在過去的三年間,他們不斷的目睹著對岸那越發富足的日子,隔河相對的,原本同樣是土屋草房的鄉村蓋起了一座座亮堂的磚瓦房,原本和他們一樣,看起來營養不良的臉龐上,慢慢的有了血色,變得越發的紅潤起來,也許是因為油水太多,以至於臉上都泛著油光。

    在對岸的變化衝擊下,越來越多的人離開了龍王廟、離開了南樂縣,他們選擇進入專區作工人,慢慢的這些在鄉村工廠的工人在日子改變的同時,可他們目睹著這些村落的變化,目睹著農村的富足,他們的內心中問題越來越多,謀求改變的聲音也越來越響。

    元旦,這一天,許多小工廠為避免支付加班費,而按法律規定放假,龍王廟市鎮口的洋灰築成的衛河大橋上,不時的有自行車從對岸駛來,騎著自行車的大都是在對岸打工的“工人”,不過今天任誰都能感覺到,這裡氣氛的不同,這些工人在到達橋頭後,便改推著自行車向前走,隨後不知是誰打出了一個橫幅。

    “實施“三七五減租!”

    “實施地租定額!”

    在橫幅打出來的時候,更多的口號聲和質疑聲,通過人們的噪子發出。

    “為什麼我們種著同樣的種子,卻不能真正的過上好日子!”

    “為什麼我們的子女不能像對面的人一樣,去讀書……”

    為什麼,無數個為什麼從他們的嗓間發出,不單是這些農民有這樣,那樣的為什麼,甚至於就連同士紳,亦有這樣,那樣的為什麼,作為士紳,他們同樣困守於土地,或許,相比於邯彰的士紳,他們可以多收一點地租,可以在小麥、棉花良種以及化肥的推廣中受益,但是他們卻看到,相比於邯彰的士紳,他們的日子不僅沒有過好,差距反而拉大了,在邯彰的士紳通過售地將大量的資金投入工廠時,他們卻只能像過去一樣困守著土地,這種差距甚至比農民之間的差距更大,畢竟對於許多農民來說,因為良種和化肥的推廣,使得他們已經能夠吃飽飯,實際上的差距,無非就是他們的收入相對少了一點,但是對於士紳來看,他們卻看到對岸的士紳辦起了工廠,建起了洋房,甚至坐上了轎車,可他們呢?千百年來,幾乎沒有多少改變。

    “咱們的日子,還不如專區的老農!”

    “可不是,人家頓頓都能吃上肉了,那日子過的,比咱們還自在!”

    “上個月,我那三小子辦喜氣,那個王子先可是讓司機開著汽車過來的!”

    抱怨聲在龍王廟孫家大宅的堂廳中迴蕩著,此時,聚焦在孫家大宅裡的都是本地的士紳,他們少則有上百畝地,多則數百畝地,也就只有孫家有近兩千畝田地。

    “想要富,還是要辦廠子啊!”

    孫萬南默默的言道一聲,他和李二牌村的李家是姻親,他親眼看到過去家底遠不如他的李家,這兩年是怎麼闊綽起來的,當初,對岸降租減息、額定地租的時候,他還在那裡慶幸著,慶幸著自己這地方是屬南樂,不用被那個什麼專員拆騰,可現在呢?

    “誰都知道辦廠子能掙錢,可,可這廠子要咋辦?就是想辦廠子,咋著籌錢,這可都是問題!”

    感嘆著高祥禮又默默的吸起旱菸來,他家裡不過只有一百來畝的,卻有四個兒子,若是將來分了家,一人也就分個二十來畝田,到時候他們能過上啥日子,想當年高家的一千多畝分來分去的,到他這輩就只剩下百來畝田,祖祖輩輩都是這麼過的,到他這輩還有什麼辦法。

    可他在邯彰打聽過,在邯彰,有許多和他一樣的人,他們把兒子送進那個鄉村建設學校,或者去考其它的什麼學校,這樣他們將來也就有了生計,又把地賣了,投了工廠的股份,年年做收紅利,再怎麼著也能分個千把塊錢,那也比守著地強上許多,那些錢才是活錢啊,雖說他是東高村的首戶,可現在讓他拿出一千塊錢,也就只能賣上幾畝田才能湊出來。

    “錢好籌,這兩年,鄉里人去邯彰打工什麼的,手裡也存了些錢,把田賣了,錢也就能湊出來了,可問題是,這廠要造啥?咋管?咋把東西造出來,咋把東西賣出去,咱們一個個的,可都是睜眼瞎啊!”

    鄭三勤在旁邊應了一句,他這一句話,到周圍的人都沉默了下來,這工廠不是誰想辦就辦的,他們這些人裡,也就是孫萬南去過省城,沒什麼見識的辦什麼廠子,邯彰的那些人辦廠,可不也是靠著產金聯派人管理,然後把自家兒子送進商學院裡學習經商、做生意,慢慢的再自己管廠子,可那是邯彰的士紳才有的待遇,他們……

    “若不然,咱們到邯鄲去,請他們那個什麼服務學校派人過來,在咱們這辦那個什麼農村合作社,咱們也跟著減租,這此天,外頭天天有人喊著這些,咱們就順應民意,不過呢……”

    把雙眼一眯,孫萬南看著屋裡的十幾人說道。

    “他們想和邯彰的人一樣過日子,那咱們也得一樣!他們邯彰人能得到的,咱們也得要!他們問咱們要,咱們就去邯鄲要!”

    風波,一場起自龍王廟的風波,在短短十數天中,便席捲了邯彰周圍涉及到河北、河南、山東的幾十個縣,似乎這一切恰好驗證了一個道理,追求美好生活是人類的本能和天性。

    “不僅僅是本能和天性!”

    在專員公署內,看著面前的那一堆堆請願書,管明棠甚至有些眉飛色舞的說道。

    “甚至可以說,人類之所以有今天的發展,正是基於這一本能和天性,也正因為人類對美好生活的渴望,才有了今天人類社會的一切進步!”

    又一次管明棠看著那些請願書,其中有激進者希望本地併入專區,有冷靜者希望專區派遣鄉村服務人員“協助他們進行鄉村改造”,這些請願書是由外地的士紳和普通農民聯名簽署的。

    “而這恰恰證明了一個道理——我們的事業取得了成功,而且取得民眾的信任!”

    此時的管明棠整個人都顯得有些激進,在說到“成功”、“信任”時,他甚至站起身來,來回的在辦公室裡走動著,如果說三年前,這裡的一切只是一場試驗的話,而現在,成千上萬份請願書,卻向他證明著一個道理——成功了!當初他的試驗取得了成功,而這一切更意味著,自己的施政策略取得了根本性的成功——贏得了民心。

    “民心!”
Babcorn 發表於 2018-12-27 15:11
第486章 作何選擇

     “這就是民心所向!”

    右手朝著那些請願書指去,管明棠看著辦公室內的眾人,然後繼續說道。

    “這一切,都證明著民心!”

    民心,這就是贏得民心的象徵!

    在這個過程中,所有人的利益都得到了保障,沒有任何人的利益被損害了,無論是富人還是窮人,都從邯彰的政策中獲得了豐厚的回報,而現在,自己同樣也獲得了回報——民心!

    “這就是民心所向啊!”

    在進入新的一年之後,在那個“倒計時”越來越緊張的時候,這些請願書的出現,這場風波的出現,使得管明棠終於看到了一線曙光,一線希望的曙光,擁有了他們的支持,在未來自己還有什麼可以擔心的呢?

    “專員,這的確證明著我們的成功!”

    作為專員顧問的曾琦看著眉飛色舞整個人都顯得很是興高采烈的專員,他的眉頭卻皺了起來。

    “但是在另一方面,這件事一定會讓各省不甚高興,甚至可能會激起中央的反感,因為……”

    “因為過去民眾是用雙腿投票,”

    對於曾琦提出的擔心,管明棠豈會不知道,在過去的三年間,邯彰的人口增加了近一倍,這就是人民用雙腿投票的結果。

    “而現在,他們不僅用雙腿投票,還用聲音作出了選擇,他們不再甘願於背井離鄉的來到這裡追求新生活,他們更渴望自己的家鄉,獲得同樣的變化,獲得同樣的發展,而這……”

    直視著曾琦,管明棠的眉頭微微一揚。

    “這正是我們所需要的,我們在這裡……”

    手朝著窗外指去,管明棠用極為堅定的語氣說道。

    “在這裡進行著前所未的建設,同樣也是一場前所未有的試驗,在試驗進行的時候,我們不知道,能不能取得成功,但是現在來看,我們成功了,也就是在我們成功的時候,這場試驗已經改變了,試驗變成了革命,順應者,會贏得民心,而逆潮流而動者,他們會輸掉一切!”

    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管明棠又一次坐到沙發上,看著曾琦、李直民、李璜等人,不無認真的說道。

    “在一開始的時候,我們從山東聘請了許多鄉村建設方面的專才,而現在呢?山東省有三十六個縣從事鄉村建設,而在他們的鄉村建設中,不僅可以看到我們這裡的影子,我們還靠那裡派遣了數以千計的鄉村服務人員,派遣了數以千計的教師……”

    在提及山東的鄉村建設時,管明棠的臉上帶著笑容,邯彰的鄉村建設與山東鄒平的鄉村建設是相互緊密聯繫的,大量的鄉村服務人員、老師源源不斷的被派遣到那裡,直接導致了一個局面——邯彰正在控制著山東的鄉村。

    “為過,那是那都是我們主動的行為,是同山東省政府以及鄉村建設院達成協議的官方行為,他們在那裡展開的工作還是受到限制的,那裡直到現在,還沒有建成一個邯彰式的合作化鄉村,但現在呢?人民已經做出了選擇。”

    “可是先生,您考慮過嗎?”

    望著興奮非常的先生,李直民直接問道。

    “在這種情況下,各省的態度呢?他們的態度,您考慮過了嗎?”

    “他們的態度!”

    管明棠的眉頭微微一揚。

    “仲民,你覺得的我們真正在意的會是誰的態度?”

    臉上露出一絲顯得有些古怪的笑容,管明棠的語氣中透著些許得意之色。

    “是民眾!”

    以民意為武器,無論在任何時代,這都是最有力的武器,相比之下,對於周圍各省的態度,管明棠根本就不曾真正在意過,儘管他也曾考慮過,但是對於他來說,他清楚的知道,現在各省根本就不可能在這些事情上同邯彰發生糾葛。

    “是民意!”

    微微抬起下巴,管明棠的唇角微揚。

    “這不僅是我們需要在意的,而各省無論他們是否願意,都需要的在意!”

    在邯彰與山東的交界處,乘車進入邯彰時,人們可以看到路邊聳立的那個鋼製廣告牌以及廣告牌上的一句話。

    “要麼忍受現實,要麼負擔起責任試著改變它。沒有一個國家是完美的,我們只能將它變得更好!”

    望著廣告牌的“廣告”,李樹春的眉頭微微一皺,這一句看似簡單的標語,卻正在影響著山東,現在的山東已經不復了過去的平靜,各縣更是一片暗嘲湧動,山東本地的士紳、學者紛紛進入邯彰,試圖在這裡得到一些答案,準確的來說,是在山東複製這裡的一切。

    今年元旦之後,山東的平靜便不復存在,先是與邯彰相鄰的十幾個縣城的地方士紳、民眾,要求實施改革,現在更是擴散了大半個山東,108個縣中的70餘縣均報告,地方士紳和農民希望對鄉村進行“邯彰式”改造。

    如果是在平常,作為省民政廳長的李樹春自然不需要理會這一切,甚至還可以驅逐邯彰系官員,但是今時不同往日,作為山東省主席的親信,李樹春深知,現在中央或許正在等待著他山東省犯錯,甚至樂見與山東與邯彰發生衝突。

    如果山東省現在不能保持“克制”,一但因此妄動的話,天知道會惹出什麼樣的禍亂,至於省主席那邊,他曾試圖同河北、河南、山西三省協商,以抵制邯彰的侵蝕,但宋哲元的注意力壓根就不在邯彰,對於剛剛得到北平、天津以及河北地盤的二十九軍高層來說,他們更關心的是保證其北平、天津的利益,至於邯彰,他們和河南一樣,在邯彰專區得到中央大力支持的情況下,他們早就下意識的把其劃為“外省”的範疇,至於山西,雖說似乎有興趣,但閻老西太過滑頭了,相比於山東,山西的鄉建更為成功,而且山西與邯彰有太行山相隔,受其衝擊較小,他會等著山東先站出來,待局勢的發展再作決定。

    但是山東卻不能再等了,相比於山西,山東受到的衝擊更大,這幾年山東的鄉村建設一直同邯彰合作,邯彰的農業合作社更是把信用社開到了山東,而且現在還有官方的鄉建合作,可以說,邯彰早就把觸角伸到了山東,而山東呢?現在發生在山東的事件則是這一切行為結出的果實。

    “一、二、三、四……”

    在汽車於公路上行駛的時候,空氣中隱約傳來一陣口令聲,遠處可以看到一隊扛著國旗快速行軍的民團士兵,這些民團士兵都背著步槍和大背包,他們統一穿著黑色的制服,褲子雖說不統一,但卻大都為黑色或者深灰色,打著綁腿穿著黑布膠棉鞋。

    “百萬民團!”

    在與民團隔路相過的時候,李樹春的唇邊如此嘀咕一聲,民團是邯彰最大的依持,面對上百萬民團的進攻,足夠讓任何人頭皮發麻。

    “一夜之間,百萬大軍似潮水般湧入山東!”

    在離開山東前,與向方商量應對之策時,最讓人擔心的就是這百萬民團,無論這些民團的素質如何,十個人打一個,也能把第三路軍給“淹沒”了,而相比於邯彰的百萬民團,山東不過僅有民團萬人,即便是把聯莊會算上,也不夠人家的零頭,更何況,現在山東的士紳更傾向於邯彰,如此一來,一但發生衝突,無論是民團還是聯莊會,自然也就派不上用場了。

    越發深入邯彰,李樹春的神情越顯凝重,雖說邯彰與山東相鄰,作為山東省民政廳長的李樹春也不是第一次來邯彰,去年應縣政研究院的請求,他曾來邯彰考察過,只不過那時的心境與現在截然不同,那時候,他曾試圖借鑑邯彰的成功經驗以及人力、財力,改革山東縣政、完善鄉建,但是現在呢?

    答案!

    尋找一個解決當前問題的答案。

    如何才能確保山東不為邯彰染指呢?

    在汽車於黑色的柏油路上行駛的時候,李樹春的腦海中不斷的思索著這個問題,幾日來在邯彰各鄉的參觀多少給了他一些啟示,而這些啟示,又能解決問題嗎?

    “李廳長,咱們下一站去什麼地方?”

    “去專員公署,見一見管哲勤!”

    李樹春直接對秘書吩咐道,進入邯彰已經七天了,在過去的七天中,他走遍了十一個縣的幾十個鄉鎮,上百個村子,現在是時候去見一見管哲勤了,現在最重要的恐怕還是管哲勤的態度。

    可以說,管明棠的態度決定了這一切,但是在這一事件中,管明棠會做出什麼樣的決定呢?他會不會借此“良機”,假以民意“討伐”山東呢?至於中央的態度,李樹春可以想像的出,中央極有可能站在邯彰的一邊,至少中央肯定會有“趁火打劫”的心思。上有中央的支持,下有民意的廣泛贊同,在這種情況下,管明棠最終會作出什麼樣的選擇?

    在汽車沿著邯彰的縣際公路朝著邯鄲市使去的時候,李樹春的腦海不斷的浮現著,他可以想像到的各種可能,而他的臉色也隨之變得越顯凝重……
Babcorn 發表於 2018-12-27 15:11
第487章 選擇

     “最可怕的不是現實不讓人滿意,而是當人們不再相信任何舉動可以改變現實。失去希望,讓一個民族或一個國家失去希望才是最可怕的!”

    面對李樹春,管明棠道出了一句關鍵,從李樹春進入邯彰,管明棠便得到了情報,對於這位山東省民政廳長的到訪,管明棠雖說關注,但並沒有主動“找”他,而是任由他在專區裡轉著,轉到最後,他總會來自己這,他來這裡是為了答案,而現在自己則就把答案給他。

    “一個國家失去希望才是最可怕的!”

    驚訝的看著管明棠,李樹春念叨著這句話,他的眉頭微微一鎖,這與當前的局勢有什麼關係嗎?

    “說實話,我不知道,你們在擔心什麼,是在擔心民眾要求改變的聲音嗎?”

    笑看著李樹春,管明棠似有些無奈的聳了下肩膀。

    “嗯,我想,或許是擔心我會不會藉機染指山東吧!”

    管明棠的直白,倒是讓李樹春的神情一陣尷尬,這的確是他和向方等人的擔心,畢竟……

    “這種擔心誰都會有!”

    在李樹春面前,管明棠直截了當的道出的現在山東問題的根本原因。

    “畢竟,如果按照那些士紳們的要求,估計會有大量有邯彰鄉建人員進入各縣政府以及合作社,別說是向方兄,即便是我自己,面對這種情況,恐怕都會有所擔心……”

    “哲勤,”

    神情尷尬的李樹春試圖解釋什麼,但管明棠擺擺手說道。

    “萌軒兄,我只是說事實,真人面前不說假話,咱們沒必要整那些虛的,有時候事情,還是說明了,講開了的好!”

    站起身,管明棠回到辦公桌邊的書櫃,拿出兩本書,然後再次走到沙發邊,將書遞給李樹春說道。

    “這兩本書是邯彰的縣政和鄉村組織辦法,在邯彰所有的一切,都必須遵守法律的授權,縣政的實施、鄉村的組織,都必須遵從這一基本原則,所以,我想,您需要的答案的在這裡,解決問題的辦法同樣也在這裡!”

    將兩本書送給李樹春之後,管明棠又用極為誠懇的語氣說道。

    “法律與制度,在邯彰,這是我們唯一遵從的根本,比如說各地在整頓吏治的時候,往往依靠長官的意志,而在邯彰,我們所依靠的制度,通過不斷的完善制度,千方百計的防範官員可能產生的任何貪腐之舉,而輿論與民意代表的監督,同樣也起到很大的作用,制度,制度是解決許多問題的關鍵,包括在鄉村合作化建設中,亦是如此!”

    在管明棠提及邯彰的制度時,李樹春深以為是的點著頭,幾乎是自從邯彰專區成立之後,其官場清廉就為國內所側目,在主政邯彰之後,管明棠對於腐敗的治理,並沒見到在國內常見的對貪腐者大開殺戒、人頭滾滾的場景。相應的,是一步步有針對性的法律的出台和不斷制度的完善,文官選拔和獎懲機制的建立,公開透過的財政製造、完善的監督體系,最大程度的減少了官員腐化的機會,對於那些制度李樹春曾研究過,但最終還是選擇了放棄,因為有一些制度卻是他們學不來的。

    “邯彰鄉建的成功,一是緣自於制度,二則是緣自於幹部培訓!”

    在李樹春的面前,管明棠顯得極為坦然。

    “有了制度上的嚴謹,並不能解決所有的問題,畢竟孬和尚把經念歪的事情,並不少見,所以,在村治實施之前,我們建立了鄉村建設學校,培養了大批的鄉建幹部,即便是現在,每年仍然不斷的培養著幹部……而在幹部的選拔中,我們傾向於選擇富農家庭的子弟進入鄉建學校,一來是因為地主家庭子弟,更傾向於就讀其它高等學校,二則是因為地方施政的需要!”

    “哦?”

    這倒是李樹春在這次考察中沒有注意到的事情,這有什麼區別嗎?

    “在鄉村,富農大都是本地的種地能手,他們的父母在村間享有普遍的尊敬,這有利於他們將來的鄉村管理,而在另一方面呢?則是因為千百年來,政府都是依靠士紳,也就是地主制理鄉村,而現代城市的發展又使得大量的地主遠離鄉村,遷往城市,這似乎是發展的必然,所以呢,在鄉村,我們必須要更加依賴富農……”

    聽取著管明棠的解釋,李樹春聽得極為認真,他甚至拿出筆在那裡作著記錄,他知道,此時管明棠和他說的話,有許多都是不曾告訴外界的,同樣也是外界無法獲知的,甚至可以說,這是邯彰鄉建能夠成功的根本。

    “而在鄉一級的民意代表的選舉上,地主又有著天然的優勢,因為絕大多數地主家庭在本地,都有著少則一兩代人,多則數代人的聲望積累,與富農不同,富農的聲望集中於一村,至多兩三村,而地主的聲望卻在一鄉得到普遍認同,所以,他們往往更容易被選任為鄉級的民意代表,而在農村就形成了一種局面,村長或者合作社主任,都是由富農子弟出任,而行事鄉政監督的民意代表,又大都為地主!”

    地主、富農,看似沒有什麼區別的兩個群體,在記錄本上特意將此加以註明,在李樹春看來,管明棠既然特意強調兩者的不同,肯定有他的用意,在管明棠稍作沉默時,李樹春似乎明白了他的用意,將手中的記錄本一合,他看著管明棠說道。

    “哲勤,你的用意,是不是借助兩者利益的不同,形成政府對鄉村的有效控制,鄉長是政府委任的,而他們都是民眾選舉的,這樣話,鄉長就可以在民意代表和合作社主任或者村長之間協調管理!”

    讚賞的看著李樹春,管明棠笑了笑。

    “合作社主任或者村長是本社或本村村民選舉,民意代表則是全鄉民眾選擇,實際上,他們雙方不僅有個人利益代表的不同,同樣還有局部與全局利益的不同,利益上的不同,決定了他們會產生爭論、分歧,而在爭論、分歧產生的時候,鄉長的重要性也就顯現了出來,”

    “換句話來說,也就是政府的重要性!”

    李樹春看著管明棠的目光也隨之發生了變化,過去來邯彰參觀時,他只看到邯彰專內區各級政府的高效且廉潔的運行以及其對鄉村的有效控制,但卻很難注意到在農村的這出“三國演義”,現在他完全明白了,管明棠對鄉村的控制,並非僅僅建立在農業、教育等這些看得見的方面,最根本的原因是“政治智慧”的顯現。

    “這樣的話,他們誰也離不開政府,政府自然也就能有效控制鄉村了!”

    搖搖頭,管明棠否認了李樹春的這個觀點。

    “越是如此,就越需要政府的中立!”

    “中立?”

    “對,就是因為中立,才能讓基層政府可以取信於兩者,使得兩者相信於政府是公平而且公正的,這又要求,基層政府作任何事情,都必須要依據法律授權,無法律的授權,絕不妄為!”

    看著李樹春,心知他或許無法理解什麼是“法律授權下的行政行為”,但管明棠相信他明白公平對農民意味著什麼。

    “公平、公正,如果政府做不到這一點,那麼就不可能取信於民,自然也就不可能居中協調雙方利益,借此實現對鄉村的有效管理了!”

    管明棠笑了笑,然後端起茶杯喝了口茶,隨後才看著李樹春繼續說道。

    “因此,鄉長的素質極為重要,現在邯彰專區的鄉長,不僅是鄉建學校最優秀的學員,而且還要經過長期的鄉村工作加以選任,當然,這只是暫時的之計,最終,在時機合適的時候,我們還是會推行鄉村自治選舉!從而實現鄉村的自治。”

    對於所謂的自治選舉,李樹春並沒有任何興趣,此時他完全沉迷於管明棠的那種“居中操控”的“平衡政治”中,他依靠的是平衡鞏固對基層的控制,通過對邯彰的考察,他甚至認為,在中國沒有比邯彰更能嚴密的控制鄉村的地方了。

    而更為重要的一點是,他看到了政府的權力為合作社的創辦、民意代表的選舉而被削弱,反而進一步被加強了,而這正是他尋求的答案。

    “哲勤,我還有一個問題,”

    看著管明棠,此時他基本上相信了他對山東沒有染指之心,因為在這個體制中,外人是絕不可能受益的,受益的只能是地方政府和基層民眾,但是,管明棠做這麼多,他能得到什麼?

    “嗯?”

    “難道你就沒有想過,藉著現在的這個機會,把手伸到山東嗎?你是知道的,南京那邊,現在對我們可是滿腹不滿啊!”

    或許是因為管明棠的坦蕩,此時李樹春才會表現出他的“坦誠”。

    “這……”

    李樹春的話讓管明棠微微一愣,隨後哈哈笑了起來,最後他迎著李樹春的視線的看去。

    “蔭軒兄,難道現在邯彰的手就沒有伸到山東嗎?”
Babcorn 發表於 2018-12-27 15:12
第488章 濟南

     作為山東省省會的濟南,有著“泉城”的美稱,這“家家泉水、戶戶垂柳”的集“山、泉、湖、河、城”於一體的濟南,這幾年著實不錯,而這倒也得益到那位“韓主席”多年如一日實施的地方建設。

    從民國十九年韓復矩被任命為山東省政府主席開始,那會這位韓主席雖說立足未穩,但一上台就為鞏固了自己在山東的統治,同時也為了獲得民眾的支持,開始了歷時五年的剿匪清鄉,至兩年前,曾橫行於山東的數十萬土匪,以至巨匪,不是被剿滅,就是被驅逐,地方治安隨之一靖,百姓生活亦隨之安穩下來。

    而因為深知經濟是擴充實力的基礎,沒有錢,不僅不能擴軍,而且在政治、經濟、社會、文化建設上均不能開展,因此這些年山東省可謂是極為重視經濟,作為省主席的韓復矩更是採用多種措施恢復發展山東省的經濟,在特別重視官辦企業的同時,又採取種種措施鼓勵民辦工業,通令各縣派銷國貨、抵制洋貨,支持發展本族資本。

    經過近7年的建設,山東省不僅興辦了大量的工廠,而且因其重視交通事業,使得山東省成為除廣東省之外,全國公路最發達的省份,沿公路網布設的電杆,更是把電話通往了山東108個縣甚至半數的市鎮。

    雖說有這樣那樣的不足,但山東這些年長足的發展卻是有目共睹的,而作為山東省省會的濟南更是越發的繁榮起來,濟南城內條條經緯路早就換成了的柏油大馬路,路邊不僅按上了電燈,甚至還按上了紅綠燈,漆上的斑馬線等交通標識。

    而更為重要的是,鄒平鄉村建設的成功,使得山東農村經濟狀況迅速好轉,在鄒平試驗成功之後,鄉村建設繼而擴大到菏澤、濟寧等魯西南14個縣,實驗活動取得很大成效,其後又進一步向它縣擴散,而在民國二十五年,鑑於邯彰鄉村建設的成功,經過山東省政府、山東縣政建研究院與邯彰農業合作社、邯彰行政督察專員公署的協商,在得到邯彰農業合作社的500萬元貸款之後,去年十月,山東108縣便開始了轟轟烈烈的鄉村建設試驗。

    充沛的資金支持,數千名的邯彰鄉村建設學校畢業生、上萬名鄉村老師,開始參與於山東省的鄉村建設之中,而這種大規模的鄉村建設試驗,在山東省政府看來將給山東省帶來長足的進展,尤其是協議簽定之後,北方公司所屬多家分公司更是跟進於山東省進行投資,在許多人看來,山東的“春天”來了。

    可是現在,一場突如其來的“倒春寒”卻讓整個山東處於一場風暴之中,更是讓濟南上空的氣氛顯得詭異起來。

    “丟他老母!”

    幾乎是剛一離開省政府的會客室,回到韓公館剛一下車,韓復矩抬眼看到樓梯口放了一個盆花,韓復矩火氣猛地衝上了腦門,抬腳狠命踢去,那盆咣一聲碎了。

    自從三天前,108縣中的72個縣的200多名士紳代表來到省政府請願的那天起,韓復矩心裡的火氣就不打一處來,眉頭一直擰著疙瘩沒松開,有眼色的護兵知道主席不順心,說話辦事都加了小心,有一個護兵說話時嗓門兒高了點兒,便結結實實挨了韓復矩一腳,走路都一瘸一拐的。

    而此時韓復矩更是恨得牙根兒癢癢。這幾年,他苦心經營著山東,好不容易初見一點成效,現在到好,那些士紳們剛過兩天安生日子,就他娘的,不知道天多高地多厚了!

    縣政改革,地方自治、縣鄉兩級民意代表協商治政……那些士紳代表們提出的這些都沒什麼,原本的改革縣政、實施地方自治,在過去的幾年間,他就已經在試驗區內實施了,如果邯彰的那一套有利,實施也沒什麼,若不然的話,他又豈會同意研究院提出的“聘請邯彰專職鄉政人員來魯,協助魯省鄉村建設”,既然鄉村可以學,縣政自然也可以學習,不過有些東西是學不來的。

    韓復矩心裡清楚,在山東,不可能像邯彰一樣實施那些“降租減息”、“額定地租”等等諸如此之的“利農新政”,但是邯彰政府對鄉村有效的控制與管理,尤其是他們的民團建設,卻又是韓復矩極為羨慕的,作為一個軍閥,每每想到邯彰以800萬人口,卻編練兩百萬民團,他便羨慕不已,在山東他同樣也實施著民團建設,可成效卻遠不能同邯彰相比。

    而且邯彰民團每年進行訓,都會參加水利工程興修,還會修築公路等諸如此類的“義務勞動”,這些實實在在的“地方建設”,無不讓韓復矩羨慕不已,也正是鑑於邯彰的成功,他才會沒有牴觸由邯彰人主導山東的鄉村建設,在過去的兩個月間,那些邯彰人深入到山東鄉村,協助地方整理鄉政,提出了大量的方案,不過千頭萬緒的,這一切只是開始。

    可現如今,從元旦開始,先是靠近邯彰的幾個縣鄉下的變化,卻打了韓復矩一個措手不及,而愈演愈烈的風暴,更是韓復矩未曾想到的,而在三天前,山東省7成的縣鄉的士紳代表來到省城請願,要求實施全面的縣政改革,在鄉村實施農業合作化,等等諸如此類的要求,至於什麼“消減苛捐”更是必不可少的。

    但真正讓他惱怒的卻是另一點——邯彰,在這次風暴之中,他看到了邯彰建設的成功對山東產生的影響力,這種影響力甚至可能會影響到他在山東的統治。

    如果任由其發展下去,他不僅未能像邯彰一樣,完善對鄉村的控制,甚至還有可能讓山東省的縣鄉落入邯彰農業合作社的手裡,到那時只能任由管明棠擺佈。

    對於本來尋思借鑑邯彰的成功經驗,在山東施展一番地方建設,加強山東的經濟實力,從而加強自己的實力的韓復矩,在意識到自己不僅可能竹籃打水一場空之後,立即變得又氣又急又恨起來,可偏偏那些鄉下的土財主,這次像是王八吃秤鉈似的,鐵了心要省政府同意他們的請願,像南樂等縣一樣,實施真正的“邯彰式”鄉村建設,而不是鄒平式的。

    而偏偏這時候,邯彰專區廣播電台、報紙又三天兩頭的呼籲什麼,“政府要尊重民意,要順應民意”還有什麼“政府理應服務民眾,理應遵從民眾”之類的屁話。

    “媽了個八子,逼急了老子,老子就把你派來的那些人,都他娘的經斃了!”

    早年闖過關東,在新民當過兵的韓復矩怒急了,罵人也帶了了早年東北當兵時的東北粗話來,可這會,他自己都覺得說這話沒什麼底氣,別說斃人了,就是抓人,他都得三思,張、楊那兩位夠牛的,可最後還是因為抓住了,落個灰頭灰臉的,那會邯彰和陝西中間隔著河南,可邯彰和山東之間可是緊挨著,現在邯彰的百萬民團現在可正在那“冬訓”,沒準一聲令下,百萬民團就殺進了山東,到那時,地方上的士紳農民也就“簞食壺漿,以迎王師”了。

    而在另一方面,韓復矩現在正縮著尾巴坐人,“西安事變”他的那封以持張、楊的“馬電”,不定已經落到南京的手中,要不然,南京又豈會到現在還沒表態,由這事兒他甚至看透了,老蔣到底對他沒安好心,南京直到現在都保持沉默,沒準就是想看他韓復矩出醜,等著他韓復矩去收拾那些士紳,等到最後,怕是早晚要吃老蔣的虧。

    就這樣,壓也不是,不壓也不是的韓復矩,這幾天一口悶氣堵在心口窩裡難受,氣哼哼地回了東大樓。踢碎了花盆兒,韓復矩陰著臉上樓。

    這時,就聽有人哈哈笑道。

    “好脾氣呀,這是跟誰生這大的氣?”

    韓復矩抬頭一看,樓梯口站了一個人,正是他最為信任的李樹春,此時這位山東省的民政廳長正笑嘻嘻地看著他,看到李樹春,韓復矩不禁脫口。

    “還能是誰,還不是那群忘恩負義的土財主!”

    中原大戰結束後,韓復矩就任山東省政府主席,李樹春任山東省政府委員兼民政廳長。韓復矩外出巡視或開會時,由其代理省政府主席,由此可見韓復矩對他的信任,不過,這幾日他一直在邯彰考察,弄的韓復矩想商量,都沒個拿主意的人,不過他也知道,李樹春之所以到邯彰,也是為了化解此次危機。

    “蔭軒兄,你回來了!”

    脫口而出之後,韓復矩才驚喜的看著李樹春,然後說驚喜的握著他的手問道,這幾天他可是一直按照李樹春臨走之前的交待——忍!

    現在他終於回來了,肯定也帶來瞭解決的辦法。

    “嗯,這不,剛回來,就直奔主席您這了!”

    李樹春點點頭,又隨口說了一句。

    “跟那幫子人一班見識有啥意思!”

    “蔭軒兄,這次邯彰之行順利嗎?他姓管的沒有刁難你吧!”

    這幾日來,思前想到,沒有任何辦法的韓復矩,見李樹春顯得如此輕鬆,頓時高興起來,快了幾步上前一把拉住了他的手,有些焦切的問道。

    “難道你有什麼化解之道?”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8-12-27 18:48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8-12-27 15:12
第489章 東與南

     之前韓復矩或許極為氣惱,甚至有種想要殺人的衝動,但是在冷靜下來的時候,他卻知道,這人,他殺不得,甚至於,他都惱不得,因為有人在盼著他惱,盼著他因怒殺人,一但他真的讓那些人如願以償的話,那麼他老韓主宰山東的日子也就到頭了,自然的在這種情況下,他才會表現的如此焦切。

    見李樹春沒有立即回答它,韓復矩又接著急問道。

    “快,快把你的化解之道說給我聽聽!”

    見韓復矩堂堂一省主席,這會竟然這般焦切,心知這幾日,他的日子極不好過的李樹春便哈哈大笑道。

    “化解之道,倒是談不上,不過這次去邯彰,我倒也是受益良多……”

    “走,咱們進屋裡慢慢說,”

    韓復矩滿臉是笑,一邊拉著李樹春往屋裡走,一邊說道。

    “萌軒兄!你是什麼時候回來的?你早打個招呼,我好去車站接你不是。”

    心知這不過只是客氣之詞的李樹春,只是笑說道:

    “主席,您這邊現在安撫那些土財主才是要事,我從邯彰那邊回來,用不著那麼驚天動地的。”

    進了屋子坐下,韓復矩又急問道。

    “萌軒兄,難不成,你在邯彰想到了什麼辦法?”

    現在韓復矩最關心的就是如何化解此事,既能阻止他人染指山東的企圖,又能讓地方上的土財主滿意,更重要的是,阻絕南京對山東的企圖,自從蔣介石平安回到南京之後,想到自己給張楊發出的那份被南京破解的密電中對張楊的支持,沒有一天他能睡踏實的,而這場風波中,南京的沉默更是讓他認準,中央對他也沒安什麼好心,這更由不得他不更加謹慎。

    “這次去邯彰,若是說有什麼啟示,那就是促進農村,就是大有希望、大有作為、大有發展!”

    接連的三大,讓韓復矩詫異的看著李樹春,心下尋思著,難不成他去一次邯彰,就讓管明棠給收買了不成?

    “萌軒兄,這個,這個我是知道的,但……”

    看著李樹春,韓復矩開口說道。

    “但你也知道的,若是咱們按邯彰的那一套來,同意了那些土財的要求,把鄉村都交給合作社去辦,到那時候,這鄉村甚至縣上咱們不僅沒能牢牢的掌握住,反而有可能落到管明棠的手裡!”

    韓復矩之所以牴觸正是因為這個原因,作為地方實力派,對於地方的控制,他自然是極為看重的,否則也不會辦地方行政人員訓練所以及省區長訓練所,去年又辦起了聯莊會員訓練處,原本與邯彰的合作基礎是為了他更有效的控制農村,而不是為他人作嫁衣。

    “這個事,根本就不算是個事!”

    相比於半個月前的緊張,去了一趟邯彰的李樹春,此時倒是不見一絲的緊張之色,神態、語氣中更是的透著輕鬆之意。

    “怎麼說?”

    打量了韓復矩一眼,李樹春直接說道。

    “這次,我去邯彰,若是說學到了什麼,怕還是邯彰的那一套辦法,其實,最簡單的辦法就是,按邯彰的那一套辦法來!”

    “什麼!”

    驚訝的看著李樹春,韓復矩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說什麼?

    “按邯彰的辦法來?”

    “對,就是按他們的辦法來!”

    李樹春看著韓復矩說道,把他對邯彰的考察結果以及同管明棠的長談一一道出,最後他又特意補充道。

    “咱們按他們的辦法來,先建鄉村學校,培養鄉長、培養村長,這樣的話,咱們就能拖上至少半年,這樣的話,將來這些人總歸是山東人,他們還是傾向咱們的,至於那些邯彰派來的人,他們都是可用的人才,我看可以放在鄉公所的民政科,協助鄉長從事鄉建,這樣的話,人咱們能用上,而另一方面呢,……”

    突地壓低聲音,李樹春依在韓復矩耳邊輕聲說道。

    “咱們還可以這麼辦……”

    在李樹春解釋著如何限制邯彰染指山東的企圖時,韓復矩則不斷的點頭應著聲,像是病急亂投醫一般,在他看來,這次李樹春又解了他的大難了。

    “那,萌軒兄,那姓管的,難道就對咱們山東沒動一點心思?”

    詫異的看著李樹春,韓復矩的心裡不禁犯起嘀咕,這年頭,誰會嫌地盤少?現在他姓管的不趁火打劫、落井下石,甚至還主動幫自己“解圍”,這又是為了什麼?

    “主席,這次去邯彰,我對管哲勤的印象是,他這個人骨子裡還是一個商人!”

    “骨子裡還是一個商人?”

    在韓復矩的詫異中,李樹春把他在專員公署中同管明棠那番對話說了出來。

    “……染指,在管明棠看來,相比於的染指山東,山東省的4000萬人口,對於邯彰而言卻是一個負擔,作為同一政府轄區,他不可能實施兩元制管轄,不可能在邯彰實施一種政策,而又在山東實施另一種政策,這意味著,如果在山東實施邯彰式的福利,政府的財政負擔,將遠超過邯彰以及現在山東省的財政能力,所以,相比於政治上的染指,他更樂意把山東看成市場,所以,他希望咱們能給予的回報還是市場,嗯,他希望主席你同意邯彰派人參與山東省的緝私管理,這樣將有助邯彰的商品在山東銷售,這才是他真正在意的。”

    “他娘的,這姓管的,果然就是一個商人!他不是要市場嘛,”

    在李樹春的一通解釋之後,韓復矩頗為感嘆的說著,但在暫時鬆下一口氣的同時,他的眉頭猛的又是一皺。

    “現在,這邊的問題是解決了,可,可中央那邊……”

    民國二十六年1月20日,雖說節氣大寒,但這一天卻又是一個豔陽天,正值農曆臘月初八,此時南京的街道也隨之熱鬧了起來,雖說國定元旦為新年,可對於中國人來說,傳統的陰曆新年,那才是年,吃了臘八飯,就把年來辦,南京的百貨商場、店舖商家,早早的便開始了迎接新年,而月前委員長的安全歸返南京,讓原本籠罩在南京上空的陰雲為之一散,人們便開始喜氣洋洋的籌備著新年。

    並不這個年,對於許多人來說,並不見得輕鬆,尤其是對於那些如“牆頭草一般”的官員來說,他們中有地方大員,有中央官員,雖說至今委員長對這些人在事變期間的表現,未加“追究”,但正是這種沉默,卻讓許多人變得忐忑不安起來,以至於一些官員甚至主動辭職,以免將來禍從天降。

    中央軍校委員長官邸的後花園內,拄著枴杖,剛剛做過胸脊手術,在脊柱上加了鋼架的蔣介石臉色依還還帶著些病態,在後花園慢慢的走著,而何應欽則跟在他的身後。

    “啊,敬之兄,你辛苦了!”

    委員長的一句“辛苦”,只讓何應欽的腳步一頓,臉上一忽兒青,一忽兒白,一忽兒紅,雖說26日中午,委員長飛返南京,他率員到機場歡迎,蔣介石對他特別表示親切。次日,南京舉行了20萬人參加的“慶祝蔣委員長返京大會”,蔣介石又讓他代表自己在大會上致答謝詞,這應該說是蔣給予他的殊榮。事後,蔣介石更是在各種場合都說到,西安事變之所以能夠和平解決,張學良之所以禮送他回南京,都是因為他的討伐和施加軍事壓力的結果。

    這也就是說,何應欽的討伐給了蔣介石的面子和一個很好下的台階。但何應欽卻知道,實際上這件事,並沒有真正的解決,比如現在晏道剛就在月前以“瀆職罪”移交軍法處,而現在……想到何應欽試圖解釋道:

    “委員長,這一次……”

    “這一次很好!”

    蔣介石把手杖在腳下的石板上重重地一觸,忍著軀體的痛楚強笑道:

    “疾風知勁草,我這一次收穫不少。”

    此時何應欽額上泛著汗珠,不知怎樣措詞才好。可是他也不含糊,立刻轉風駛舵道:

    “是的,委座這一次收穫真不少,委員長經過這一次,在國際間的聲望更高,在國內受到的擁護也更熱烈,且許多國內問題都得到瞭解決,委員長的偉大真是無以言喻。”

    蔣介石忍住疼痛,他絕不想在外人面前顯露痛苦。可是腰背之間委實難受,只得把手杖支撐在兩個手掌之下,藉著談話姿勢的方便,故意彎著腰,這麼著減少一點疼痛的份量。同時揶揄道:

    “敬之兄說得不錯,對極了!這一次我不但是疾風知勁草,知道南京在你主持之下忠心耿耿想發動圍剿把我搶救出來,而且板蕩識英雄,敬之兄臨危不亂,實在是讓我寬心許多……”

    蔣介石說到這裡,只見何應欽此時汗珠直流,嘴唇顫動,雖說月前委員長回到南京時,兩人就已經坦誠相待,但隨著晏道剛等人受處置,還是多少讓這位“黃埔系第二人”心有餘悸,而此時委員長的話,更是讓何應欽緊張了起來,終於迸出一句來道:

    “報告委員長,這是中政會的決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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