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言情] 聞香識玉人 作者:陌上人如玉(已完成)

 
waterkcl 2019-1-9 10:31:17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92 230034
waterkcl 發表於 2019-1-12 10:24

第070章 此事與馮兆遠有關?只作朋友

  偏院停放的屍首無緣無故的少了一具,只把陳之南急出一頭冷汗。

  這事是他一手經辦的,沒想到最後還是出了差錯。

  事到如今凌宵天反而異常冷靜。

  「先查清少的那具屍體是誰的。」他吩咐道,「其餘這些不能再留了,就按照蘇小姐的意思。點火全都燒了,家眷那邊多給些銀子就是。」

  侍衛領命退了下去。

  蘇白桐仔細的在每具屍體面前停下,掀起蓋在他們身上的白布細細查看。

  站在一邊的侍衛眼中無不露出驚訝之色,他們從沒見過這樣的女子:居然不怕死人?還敢挨個屍體的查看。

  要是換了其他人,這時候只怕早就尖叫著逃出院子去了,哪裡還敢站在死人堆裡。

  陳之南時不時抬頭望向院中那抹嬌小的身影,眼中流露出擔憂之色。

  他本想在她診治完後送她回去的,可是現在看來,她反被捲了進來。

  她好像知道些什麼……而且巡按御史也似對她格外信任。

  要知道,他比這位巡按御史大人還要早的就認識了她,可是現在他卻有一種自己被排斥在外的感覺。

  他們之間彷彿有著一種默契。就算彼此間沒有眼神的交流,或是言語,可是他卻能無條件的相信她,對她提出的每個要求都予以滿足。

  「這些死者可都是獄卒?」蘇白桐查看完所有死者的屍體後走向他們這邊。

  「你怎麼知道……」陳之南極為意外。

  「是我告訴她的。」沒等蘇白桐開口解釋。凌宵天插言道。

  蘇白桐目光轉向凌宵天。

  他並沒有告訴她關於獄卒的事情,可是他卻替她擋了陳之南的質問。

  他信她!

  蘇白桐的心裡突然生出一種莫名的感傷。

  有些事,她不想解釋,也不能解釋。

  她不知自己為何生有這陰陽雙目,也不知自己為何有這種窺探天機的能力,她只知道,這件事絕不能輕意的說出來。

  她不想如夢境中那般,最後落得那個淒慘的下場,所以她必須與皇室之人保持距離。

  可讓她沒想到的是,第一個無條件信任她的人,卻偏偏就是皇室的子孫。

  難道這便是命運?無可解?

  「我有件事想問御史大人,還望您據實回答我。」蘇白桐定了定神,坦然的看著凌宵天。

  凌宵天臉上露出絲笑意,眼中冰冷的厲色柔和了些,「蘇小姐但講無妨。」

  「你們可有馮兆遠的消息?」馮兆遠越獄出逃的消息一直被衙門壓著,對外沒有放出風聲。

  陳之南沒想到蘇白桐竟然知道此事。驚的半晌說不出話來。

  凌宵天坦然一笑,「不怕蘇小姐笑話,到現在我們還沒有抓到他,不過我已命人加強了對城門進出的戒備,想來他現在仍在城中,沒有機會逃出去。」

  只要他還在城裡。就有機會抓到他。

  「此事與失蹤屍體有關麼?」凌宵天問。

  蘇白桐略一沉吟,「有件事我想確認一下,御史大人能否允許我去馮兆遠當時待過的牢房一觀?」

  沒待凌宵天開口,陳之南怒衝衝低喝了聲:「胡鬧!你以為大牢是什麼地方,女子如何能到那種地方去,還有沒有規矩!」

  蘇白桐聽了陳之南的指責微微垂下纖細的脖頸,看那神色好似極其順從。

  凌宵天卻從側面注意到,蘇白桐的脣角略略勾起。掠過一絲嘲諷。

  有趣的女人。

  她的身上究竟還隱藏著多少秘密?越來越覺得有趣了……

  凌宵天突然笑出聲來,只把陳之南弄的莫名其妙。

  「不妨事,我派人去大牢那邊安排下,蘇小姐稍待片刻。」凌宵天不去理會陳之南臉上的錯愕,甩衣袖轉身離開。

  「你究竟想要做什麼?」見凌宵天走開,陳之南對她不悅道,「你不要攙和到這些事情裡來,我之前說過了,你只要經營你喜歡的香料鋪子就好,待我處理完這些事自會給你一個交待……」

  「陳公子不需對我有交待。」蘇白桐直言不諱,「陳府與我有恩,我已經報答過了,而你們也不虧欠我什麼,我欠的銀錢也立了字據,陳公子不必擔心我會反悔。」

  陳之南皺起眉頭,明顯很不高興,「你是在跟我賭氣?」

  「沒有。」蘇白桐微笑道,「我明白陳公子是一番好意,可是以我現在的身份,是萬萬不可能嫁入你們陳府的,就算陳夫人點了頭,你父親那裡也絕對不會同意,我們不如就像現在這樣,以朋友的身份面對,難道不好麼?」

  朋友?

  陳之南驚訝的望著蘇白桐,他這還是第一次從一個女孩子嘴裡聽到這樣的話。

  要與他成為朋友……

  其實對於婚事,他並沒有太多想法,自小他便知道自己的婚事是由家中長輩來定,所以對於娶誰過門他並沒有太多期望。

  只要兩人能和睦相處,對方能打理起府中中饋,再給他生幾個孩子,便算是圓滿了。

  他這是第一次主動生出想要娶誰的想法,沒想到最後竟會被對方拒絕。

  算了,既是她不願意,強求來的也沒有什麼意義。

  陳之南暗自告誡自己:當初會想要娶蘇白桐,是出自於對她的憐憫,要是再說下去就會顯得他有些死纏打。

  他的尊嚴絕不允許出現這樣的事。

  「我明白了。」陳之南勉強笑了笑,「我不會為難你,可是你不應該攙和到這些事情裡來……」

  還沒等他把話說完,凌宵天大步向這邊走過來。

  「大牢那邊我已經安排好了,你先把這個穿上。」凌宵天遞過來一件黑色的披風。

  蘇白桐接過,大大方方披在身上。

  凌宵天又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突然伸出手來,將她身後的兜帽展開,扣在她的頭上。

  這突如其來的親密舉動讓蘇白桐有些不習慣,她想要後退避開,凌宵天卻先收回了手,端詳著她。

  「大牢裡的犯人鮮能見到女子,到時只怕說話會難聽得很。」

  這算是擔心她麼?怕她會被那些污言穢語嚇到?

  蘇白桐淡淡一笑,「有勞大人提醒。」

  凌宵天點了點頭,復又對陳之南道,「這邊焚燒屍體的事就交給你了,莫要再出差錯。」

  其實陳之南也想要跟著一起去,聽凌宵天這麼說,他只好收住腳步,拱手施禮:「是。」

  望著凌宵天與蘇白桐漸漸遠去的背影,陳之南覺得,自己的心裡好像突然間空了一塊。
waterkcl 發表於 2019-1-12 10:25

第071章 牢中牽手,屍體逃走了

  蘇白桐跟著凌宵天去了大牢。

  凌宵天注意到,一路上蘇白桐走的有些不穩,氣息也有些混亂。

  「要不要休息下?」凌宵天停下腳步等她趕上來,「這裡又沒有外人,你不必硬撐的。」

  蘇白桐確實覺得有些不舒服。剛才在院裡過度的使用了陰陽眼的能力,現在她頭暈目眩的,太陽穴漲的生疼。

  「不礙事……」她微喘道,「此事不能再拖了,不然會死更多的人。」

  凌宵天無奈的嘆了口氣,「桐桐,你身為女子不需這般要強,你偶爾也要學著去依賴別人。」

  聽到這親昵的稱呼蘇白桐的頭反而疼的更厲害了,她可以依賴誰?

  她的父親將自己丟給三叔一家,一住便是十年,就連他都不曾想護著自己的女兒。她能依賴的人唯有自己。

  「沒關係,等晚上睡一覺就沒事了。」她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於是越過凌宵天強撐著往前走去。

  大牢裡光線極暗,地上擺著幾隻火盆。火苗劈劈啪啪的竄起來,獄卒巡視時投下的身影照射在對面的牆壁上,如同各種鬼魅扭動著腰肢。

  蘇白桐下意識的向凌宵天身邊靠了靠。

  幽暗中凌宵天的嘴角微微翹起,藉著寬袖的遮掩,他拉住了蘇白桐的手。

  蘇白桐就像被燙到似的,將手一縮。

  可是凌宵天抓的很緊,完全沒有放開她的意思,他貼近到她戴著黑色兜帽的耳邊,低語道:「桐桐莫要亂動,我身上沒有帶著你制的驅蟲香,所以只能緊緊跟著你了,若是出了事你可不能扔下我自己跑了……」

  聽上去好像是在求她保護,讓她完全無法回絕。

  蘇白桐強忍著甩開他的衝動,一語不發的被他牽著往前走。

  大牢裡到處都充斥著酸腐的氣味,犯人聽到腳步聲紛紛抬起頭來,黑暗中就像一隻只餓狼。眼睛泛著綠光。

  凌宵天故意超出蘇白桐半步,將她的身形隱在自己的影子中。

  「大人……行行好吧……」

  「冤枉啊……大人……」

  「大人……」

  犯人們哀求的聲音此起彼伏,凌宵天側過臉,偷偷瞥了蘇白桐一眼,見她半低著頭,整個臉都隱在黑色的兜帽中。看不出她有什麼情緒變化。

  「怕麼?」他低聲問,聲音裡難掩笑意。

  蘇白桐知道她現在這副模樣,很容易讓別人以為她是在害怕。

  沒錯!她是在怕,不過她怕的卻不是這大牢本身,也不是那些犯人。

  她怕的是那些在鐵盆中跳躍不定的火焰。

  在她的眼裡,這些火焰就像鬼魅,隨時能將她吞沒,亦如夢境中那般。將她燒的灰飛煙滅。

  凌宵天也沒有過份取笑她,帶她七繞八拐進了一個單間。

  「這裡便是關押馮兆遠的牢房。」凌宵天解釋道。

  這裡除了他們再無其人,鬼面帶著侍衛全都守在門口,誰也沒有進來。

  蘇白桐摘下頭上的兜帽,細細打量著周圍。

  凌宵天從牆上取下一支火把,想要為她照明。

  不想才剛剛靠近到她跟前,就見她身體一哆嗦,瞬間僵住了。

  他猛地意識到問題所在,還有那天在醫館的院裡,她的意外失常,種種跡象表明,這個表面大膽的丫頭居然怕火!

  凌宵天面上卻是不動聲色,重新將火把插了回去。

  「還看得清麼?」他拂去手上的灰燼,故意岔開話頭,「就算是白天,這裡光線也非常昏暗。」

  蘇白桐很快恢復了常態,她來到牢房門口,先是看了看牢裡的擺設。

  這裡的條件比外面那些犯人要強上許多,牢中有一張鋪滿稻草的床鋪,角落裡還放著淨桶。

  她低下頭看著地面,不知在尋找著什麼,凌宵天順著她的目光看去,見她盯著牢房柵欄門底部。

  「你發現了什麼?」凌宵天沉聲問。

  蘇白桐蹲下身,伸手在柵欄門的一根木刺上取下了什麼。

  「是什麼?」凌宵天湊過去,他的身上帶著冷梅香丸的氣味,蘇白桐一下就能分辨出來,這是一種高級香丸,單是淬煉過程就要經過七七四十九天,裡面還混合了沉香、檀香、麝香等數百味藥材及香料成份。

  這是只有宮中貴人才能用得起的香丸。

  蘇白桐向後退了半步,將手伸出來。

  凌宵天只見她的掌心處放著一小塊紅褐色的皮質物,他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指捏了捏,感覺那東西有些軟,但還帶著一定的柔韌性。

  「這是什麼?」

  「蛇皮。」蘇白桐吐出兩個字。

  「蛇?」凌宵天驚訝的望著她,他的腦海中第一個浮現出的便是那些從人的耳朵裡鑽出來的細長蟲子。

  「我也不知道它們叫什麼,雖然它們長的很像蛇。」蘇白桐道,「我不知道齊人蟲娘都是怎麼稱呼它們的。」

  「這世上真的有齊人蟲娘?」凌宵天仍舊有些不敢相信。

  「有。」蘇白桐正色道,「若是把那黑色的蟲子比喻成士兵,那麼這紅色的蟲子便是它們的統帥,它可以控制那些普通的蟲子,當它進入人體後,會連同那個人體本身也一起控制住,可以按照它主人的命令,操縱被紅蟲入體者做任何事。」

  凌宵天突然覺得嗓子裡有些發乾,「這麼說……那具失蹤的屍體……是他自己逃走了。」

  這件事簡直讓人匪夷所思,若是換成其他人對他說屍體是自己跑掉了,打死他也不會相信。

  可是蘇白桐向他證明的一切,卻不得不讓他相信。

  他們所在的祁涼城裡,確實混進了齊國的密探——善於操縱蟲子的齊人蟲娘。

  「馮太守現在關押在何處?」蘇白桐問道。

  「在另一個單間裡。」

  「若是我猜的不錯,明天晚上……不,也許是今天晚上,他也會失蹤。」蘇白桐正色道。

  幽暗中,凌宵天眼底閃過一絲厲色,「來人!」

  「大人有何吩咐?」鬼面現身在牢房門口。

  「蘇小姐制的驅蟲香發下去了麼?」

  「回大人,已經分發下去了。」

  「加強戒備,特別是對馮太守所在的牢房,多加派些人手,若是這次再出差錯,你就讓他們提頭來見我!」

  「遵命!」
waterkcl 發表於 2019-1-12 10:26

第072章 獨自取暖的滋味,夜間的闖入者

  蘇白桐跟隨著凌宵天往回走。

  經過一處單間牢房時,她不由停住了腳步。

  獄卒正推著木車分發飯食。

  那混合著腐敗氣味的餿飯味道散發開來,在空氣中久久不散。

  凌宵天順著蘇白桐的視線望過去,只見蘇三爺頹然的縮在單間牢房中,雙目無神的盯著獄卒遞進去的飯食。

  「大牢裡通常吃的都是這些……」凌宵天低聲解釋道。

  不管怎麼說。蘇三爺也是蘇白桐的叔叔,想來她是見到對方這模樣心中不忍了吧?

  「你若是覺得不妥,我讓他們將飯食換下去。」他安慰道。

  「不用了。」蘇白桐的聲音異常平靜,她繼續向前走去,「這便是他的命……」

  凌宵天眼中閃過驚訝之色,他半開玩笑道:「沒想到你的心倒是夠硬的。」

  「不過是吃幾頓餿飯罷了,又不會死人。」蘇白桐語氣平淡,「在蘇府時,這種飯我吃了十年。」

  凌宵天下一子愣在了那裡。

  他只聽人說以前蘇府的人待她不好,沒想到她竟是過著這樣的生活。

  出了大牢,蘇白桐見天邊日頭轉西。於是道:「想來那幾個大夫已經將藥方配好了,你讓人多準備幾個香爐。」

  凌宵天知她又要用上次的法子,利用熏香將鑽進人腦的蟲子引出來。

  不過他腦海中轉念閃過剛才在大牢裡她對火焰畏懼的模樣,不由道:「反正方子都是現成的。不如讓你手下的人來做好了,我再派鬼面他們幫襯著,以後就算你不在,他們也知道該怎麼做。」

  蘇白桐想了想,覺得他說的有道理,於是先去查看了配好的藥方,又將海棠叫來,細細叮囑她如何使用熏香,如何引那蟲子出來到院外。

  鬼面已經讓人早早的在院裡預備好了柴火,只待把蟲子引出來便放火焚燒。

  蘇白桐一邊跟海棠說話,一邊揉著漲痛的額角。

  凌宵天道:「你先去屋裡歇歇,一會用了晚飯後我派人送你回去。」

  蘇白桐忙了大半天,也不跟他客套,轉身進了屋。

  海棠按照她的吩咐帶著香爐,去熏香救人。

  蘇白桐坐在椅子上,微合著眼睛。腦子裡卻亂糟糟的。

  她將今天在別人身上看到的「未來」全都聯繫起來,這一切看似凌亂不堪,可實則卻指向了同一個方向。

  是齊人蟲娘暗中救走了馮兆遠。

  馮兆遠的父親是祁涼城的太守,而齊人蟲娘則是敵國方面之人,她為何會操縱蟲子救他們。

  她越往深處想頭越是疼的厲害,她不由得深深蹙起秀眉。

  「要不要尋大夫進來瞧瞧?」身邊突然響起凌宵天的聲音。嚇了她一跳。

  她睜開眼睛,只見凌宵天不知什麼時候來到她面前,臉上帶著戲謔的笑意,正低頭盯著她。

  「不用麻煩了。」她淡淡道,其實就算請了大夫來也沒用,她這不是病症,而是過度使用陰陽眼後的後遺症。

  「桐桐又想跟我生分了?」凌宵天笑道。

  蘇白桐最不耐聽他這麼親昵的叫自己,正想反駁。窗外忽然「轟」地一聲巨響,升騰起一團火光。

  蘇白桐嚇的全身一縮,還沒等她回過神來,鼻尖掠過梅香丸的香氣。

  凌宵天展開衣袖將窗外透進的火光擋住了。

  雖然仍是那身讓她心有餘悸的大紅錦衣,可此時此刻與窗外那遇油升騰的火焰比較起來,還是此處比較讓她心安。

  「讓我來猜猜看……桐桐是不是怕火?」頭頂傳來凌宵天帶著笑意的聲音。

  蘇白桐全身僵硬,她想要反駁,可是嘴巴卻不聽使喚。

  「放心,我不會告訴別人的。」他輕輕拍了兩下她的後背,繼而取笑道:「你這女人真是奇怪,別的女子受了驚嚇都會尋求身邊人的保護,你卻自己縮起來……你真當自己是烏龜麼?」

  他嘴上雖然取笑著她,可是心底卻寸寸微涼。

  因為一個人縮起來的心情,他比誰都要清楚。

  自他出生後有記憶時起,便是在宮中太后身邊長大的,他的母妃從來不曾來看過他,直到他八歲那年的生日,他為求能見母妃一面,大冬天跳入了荷池,凍的大病一場。

  可是他醒來後卻只見宮嬤嬤的身影,他隱隱聽見那些宮人們在嘆息:「嫦昭娘娘不肯來……」

  「她讓奴婢傳話來……就說她當從沒有生過這個兒子……」

  她不肯認他……不肯……

  他不知道其中的原由,他想要問個清楚,可是……卻沒人能給他這個答案。

  他只能自己縮起身體,在那碩大而冰冷的宮殿裡,獨自一個人取暖。

  蘇白桐在衙門用過晚飯才回去,凌宵天派了五名侍衛隨行護送。

  因為時間有些晚了,等到了青雲觀早就關了山門,所以她決定不回青雲觀,先到鋪子裡湊合一夜。

  睡到半夜,蘇白桐被一陣奇怪的響動吵醒。

  睜開眼睛,藉著窗口的月光,她見到窗台上立著一個黑色的影子。

  身形不高,冷不丁看上去她還以為那是個孩子蹲在那裡,可待她仔細再看,卻見那影子的臉上生著一對綠瑩瑩的眼睛。

  是……動物?

  她撐身坐起。

  窗外夜風吹進屋裡,帶著一股淡淡的麝香的氣味。

  她微微一愣,這不是她隨身攜帶的香囊的味道。

  窗台上的黑影見她動了,身子豁地立起,弓起腰身,縱身躍進了屋內。

  落在地上時,不見任何響動。

  不論是它走路的神態還是翹首望向她的目光,處處都透著一股詭異。

  蘇白桐壓在被子裡的那隻手悄悄伸到了枕頭底下。

  在那裡放著她的香囊,裡面有酥骨香,不論是對人還是對動物,都有效。

  那隻動物向床邊走過來,綠色的眼睛在黑暗中閃動著駭人的光華。

  蘇白桐的心不由得抽緊了。

  她清楚的看到對方腳爪前半露出的尖銳。

  她的手指這時已經摸到了那隻裝著酥骨香的香囊,只要它再向前一步,她就將香囊扯出,將香粉撒出來。

  可是那隻動物卻好像覺察到了某種危險,突然間停住了腳步,它靜靜的盯著她,無聲的咧開嘴巴,尖銳而鋒利的牙齒暴露在空氣中,在窗外月光的映照下閃耀著冰冷的光輝。
waterkcl 發表於 2019-1-12 10:28

第073章 原來是他?陳老爺怒斥姻緣

  蘇白桐的手指緊緊抓著枕頭低下的香囊。

  只要地上那隻野獸再向前走一步,她就將酥骨香撒出來。

  可是等了半天,那隻動物卻退卻了。

  它緩緩向後退去,最後小無聲息的躍上窗台,消失在了窗口。

  蘇白桐再也不敢睡下。她手裡握著香囊一直在床上坐到天明。

  那隻動物卻再也沒有出現過。

  剛用過早飯,慧香進來道:「御史大人派人過來了,小姐要不要見一見?」

  蘇白桐知道定是大牢裡昨天晚上發生了什麼,所以凌宵天才派人過來告訴她,所以點頭道:「帶人進來吧。」

  慧香出去了,不一會從門外進來個人,但卻站在門口不進來。

  蘇白桐一抬頭,只見鬼面立在那。

  「御史大人有什麼交侍?」蘇白桐問。

  「昨天晚上,馮太守的牢房裡進了奇怪的動物。」

  蘇白桐端著茶盞的手不由得一滯。

  「動物?」

  「嗯……當時好多獄卒都見到了,可是它的速度太快,沒人能捉到它……」

  「馮太守情況如何?」蘇白桐追問道。

  「情緒似有些激動。一個晚上都沒有睡過。」

  蘇白桐想起昨天夜裡闖進她房間的那隻野獸,秀眉微微蹙了起來,「你回去叮囑御史大人,切記要讓所有人隨身攜帶我製作的驅蟲香。千萬不可大意。」

  鬼面點頭,「蘇小姐若沒有其他事我就先回去了。」

  「……那隻動物……」蘇白桐本想將昨天夜裡的事情說出去,可是突然間又改變了主意,「沒什麼,御史大人那裡若是沒有其他事我便不再到衙門去了,過幾日我想將香鋪開張,所以要忙些生意上的事情。」

  鬼面點了點頭,「明白了,我會轉告御史大人。」

  鬼面走後,蘇白桐獨自坐在椅子上發呆。

  昨天夜裡闖進來的動物想必與進入大牢中的是同一隻,而且看那架勢它是為了去尋馮太守。

  可是她想不通那隻動物為何會先來找她,……也許是想在她這裡得到些什麼?

  「慧香!」蘇白桐突然急急的站起身,出了房間。

  「小姐?」慧香應聲趕來。

  「我一會列張單子,你按照上面的方子幫我把藥材收集齊。」蘇白桐吩咐道。

  「知道了。」

  慧香最近一直在忙著打理香鋪的事情,所以辦事效率快了許多,沒用半日便將她需要的東西尋來了。

  蘇白桐正在屋裡寫香料配方。慧香進來送藥材,站在旁邊看了一會忽然讚嘆道:「小姐懂的真多!」

  一瞬間,蘇白桐有些晃神。

  似乎……有誰也曾對她說過這樣的話……

  「桐桐,你懂的真多……」虛幻中那人穿著一件墨色的錦袍,衣袖上的金線閃閃發光,他抬手撫過她的鬢角。「讓你隨他去兩軍陣前委屈你了……」

  「只要是為了你便不苦。」

  她聽見自己的聲音,那是沉浸在幸福中的聲音:滿足的、充滿期待的……

  「他的心已經被你吸引了,下一步你只要找到他將金印藏在哪裡……把它找出來交給我……」

  那人後面的話漸漸低了下去,恍惚中的她聽的不是十分真切。

  金印?那又是什麼……

  眼前畫面突然一轉,那人身上墨色的錦袍變成了金色的龍袍。

  「桐桐,為了朕,你騙走了他的心,現在又要與他一同赴死。你可後悔?」

  目之所及,盡是血色。

  到處都是升騰的火焰,眼前逐漸被血霧所籠罩,在她身邊的立柱上綁著一人,一襲大紅錦衣,衣角翻飛。

  在她昏過去之前,她終於看到了那人的臉。

  怎麼會……怎麼會是他?

  陪她一起赴死的人,竟然是……

  她只覺腦中似有一根線突然崩斷了,隨著眼前一黑,她失去了意識。

  陳府。

  陳之南在衙門忙了一夜,早上才剛剛回了府。

  剛進了前院便遇到府裡的管事。

  「大少爺。」管事上前低聲道:「老爺正在書房,說是有事尋您過去。」

  最近陳老爺一直都在忙著城防之事,因為巡按御史查辦私販軍糧一案,牽連了不少人,他手中的事務也格外繁雜,陳之南已經有好幾天沒見父親回府了。

  陳之南不敢怠慢,直接去了書房。

  陳老爺坐在書案後,穿著一襲家常衣袍,神情肅然。

  陳之南上前行禮,「父親。」

  陳老爺抬頭看著兒子,眉頭緊鎖,「我問你,你對你母親說,想要娶蘇府的小姐過門?」

  陳之南嘴脣翕動幾下,他本想說此事已經無關緊要了,因為蘇白桐已經明明白白的拒絕了他的好意。

  可是沒待他想好該如何說,陳老爺一掌便擊在了桌案上。

  「胡鬧!你可知蘇府現在被牽扯進了私販軍糧的案子裡,你竟敢在這風口浪尖上要跟蘇府結親,婚姻大事向來都要聽從父母安排,哪能容你這般胡來!」

  對面父親的怒氣,陳之南顯得很意外。

  「兒子對母親提及的蘇府小姐並非是蘇三爺的女兒。」

  陳老爺一愣,「那你指的是……」

  「是蘇白桐,蘇三爺的侄女,自幼便寄養在蘇府的……」

  「那個瘋子?」陳老爺瞪了眼睛。

  「父親,不管她以前怎樣,她現在已經與正常人無異。」陳之南隱住心中不悅,若說蘇白桐是個瘋子,只怕這世間再沒幾人是正常的了。

  膽大、心細,而且還能讀懂人心,像這樣的女子,他從來也沒見過,所以才不由自主的生出想要護著她,將她留在身邊的想法。

  陳老爺冷笑道:「我聽說她被蘇府趕去了青雲觀?而且她還求了你母親幫她買了鋪子,好好的女孩子家,不老老實實待在後宅,卻要拋頭露面的做什麼生意,要是換成我是蘇三爺,早就將她家法處置了,哪裡還能容她這般丟臉!」

  「她也只不過是為生活所迫罷了。」陳之南垂下眼睛,他不想讓父親看到他眼中的不屑之色。

  雖然之前他就猜測父親可能會反對這門親事,不過讓他沒想到的是,父親的反應竟如此激烈。

  就像蘇白桐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天地不容一樣。

  突然間,他就想起了之前蘇白桐勸慰他的那些話,與其聯姻不成反目成仇,不如做個朋友,還能留得一份情意在。
waterkcl 發表於 2019-1-12 10:29

第074章 詭異男孩出沒

  陳老爺越說越氣,怒衝衝指著陳之南,「如今城中局勢未定,馮太守的案子還沒開始審理,巡撫御史大權在握。你不把心思用在正處,竟被那瘋子勾走了魂兒,丟我們陳府的臉!」

  陳之南垂首道:「兒子又不是要與梁府毀婚,只是想娶個側室罷了……」

  「住口,這麼丟臉的事你也好意思說出口,我們陳府是何等身份,就算是做為妾室我都嫌她礙眼,以後休要再提此事,不然我定要家法伺候!」

  話已至此,顯然已經沒有了再迴旋的餘地。

  書房裡,陳老爺的咆哮聲震耳欲聾。管事跟府裡的下人全都戰戰兢兢的候在門外,就連大氣也不敢喘。

  陳之南直到回了後宅,兩耳中仍回響著父親憤怒的咆哮聲。

  他放慢腳步,低頭往前走著。

  經過一樹花樹旁時。他忽見樹後閃過一道人影。

  待定睛細看,才發現樹後躲著一個五、六歲的男孩,睜著一雙大大的眼睛,正望著他。

  是父親帶進府來的那個外室的孩子……

  他想起蘇白桐曾提醒他,這個外室就是暗中買通府裡下人,暗害陳夫人的凶手。

  那個外室現在已經成了他父親的妾室,而這個孩子也成了他的庶弟……

  他不由得停下腳步,回望著那個孩子。

  開始他以為那孩子有些怕他,他左右巡視,卻不見跟在這孩子身邊的下人。

  怎麼如此大意,讓這孩子一個人跑出來……

  他正想著,忽見那孩子咧開嘴,笑了起來。

  雖然身前有樹木擋著,但他還是清楚的看見了對方脣角邊緣露出的尖銳牙齒。

  尖尖的……就像……就像野獸的牙齒……

  陳之南死死的盯著那個孩子,不知為何,背後竟升起一股寒意。

  那個妾室好像是叫做菱花……他曾聽父親這麼叫過她。可是這個孩子叫什麼……他不記得。

  沒有任何印象。

  他只記得菱花經常將這孩子抱在懷裡,就算他看上去已經有五、六歲大了,但她仍時時抱著他。

  他也不曾親耳聽過這孩子開口說話。

  他閉住呼吸,緩緩向那孩子伸出手,「來……到這來……」他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非常柔和。

  那孩子慢慢離開藏身的樹後,將臉整個露了出來。

  陳之南只覺腦子裡「嗡」地一聲。

  這孩子哪裡是在笑。他咧著嘴,從翹起的嘴角邊不住的往外流著口水,滿口尖銳如刀刃般的牙齒,在陽光下閃耀著邪惡的光芒……而且他的眼睛還隱隱閃耀出綠色的光影……

  可能是陳之南突然變了的臉色嚇到了對方,那個孩子猛地一轉身,撒腿便跑。

  等陳之南反應過來時,那個小小身影已經在園中消失了。

  微風吹來,陳之南這才發現。自己背後的衣裳已經被濕透了。

  他茫然的抬起頭來,四處張望著。

  剛才那駭人的一幕,除了他,沒有任何人在場,他該怎麼辦?

  去告訴父親?

  不……父親是不可能相信他的,那孩子進府這麼久,他父親都沒有發現任何異樣,如何能相信他的一面之詞。

  他無力的站在原地,思前想後,猛地一轉身,疾步往陳夫人院子的方向去了。

  陳夫人正在屋裡跟管事嬤嬤說話,忽見兒子滿頭大汗的從外面進來。

  「這是怎麼了?看這一身的汗……」陳夫人心疼的上前用帕子幫陳之南擦汗。

  陳之南來不及將氣喘均,上前一把拉住陳夫人的手,讓她坐在炕邊上。

  「母親,我有話要問你……」他掃了一眼屋裡。

  管事嬤嬤立即會意,將屋裡的小丫鬟全都打發了出去。

  「什麼事?看把你急的。」陳夫人不明所以。

  「母親,你可見過父親帶回來的那個妾室?」

  陳夫人臉色立時一變,「你是說那個叫菱花的女人吧,我不想見到她,加之蘇小姐曾提醒我要我離她遠些,所以從她進府之後,我便再沒有見過她。」

  「那她帶進府的那個孩子呢?」陳之南壓低聲音問道。

  「孩子?」陳夫人愣了愣,「那孩子怎麼了?」

  「母親可有見過他?」

  陳夫人搖了搖頭,一個庶子而已,況且陳之南已經成年,她不會將對方放在心上。

  「那個孩子……我覺著有古怪。」陳之南思忖道,「剛才我在園子裡看見他一個人躲在樹後,咧開嘴朝我笑,滿嘴竟全都是尖銳的牙齒……」

  陳夫人以手撫過陳之南的額頭,「兒啊,你可是這些日子太累,生出了幻覺?」

  陳之南苦笑,「母親,我像是不清醒的樣子麼?」

  不論陳之南如何解釋,陳夫人仍是不信。

  「管事嬤嬤!」陳之南急了,將管事嬤嬤叫了進來,她是陳夫人的心腹,有許多事陳夫人都不避諱她。

  「嬤嬤,你可見過菱花帶進府來的那個孩子?」陳之南急道。

  管事嬤嬤一頭霧水,「少爺,您在說什麼,哪裡有什麼孩子?老爺的那個妾室抬進府來時就是她一個人,原本說是她給老爺生了個孩子,可是還沒長大就夭折了……」

  陳之南覺得頭皮都要炸開了。

  「沒有孩子?她進府這麼長時間,身邊跟著一個孩子,難道你們全都沒注意到麼?」

  看著管事嬤嬤茫然的眼神,陳之南的心如墜冰湖。

  陳夫人也愣住了,「那個女人的身邊是有一個孩子,大約有五、六歲,當初她進府時我見過的呀。」

  「怎麼可能,夫人,當時好多下人都在場呢,不信奴才叫人來您問個清楚。」管事媽媽出去了,不一會叫進來幾個丫鬟。

  陳夫人便問她們關於妾室菱花被抬進府來的事情。

  幾個小丫鬟全都齊齊搖頭,「夫人,當日只有菱花一個人被抬進府來,並沒有什麼孩子啊。」

  聞聽此言,陳夫人就像被雷擊中似的,僵在當場。

  陳之南與母親對視著,他們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恐懼。

  此事委實詭異,明明他們都能看見那個孩子,可是他們身邊的下人卻沒有一人能看得見他。

  這個孩子究竟是誰?
waterkcl 發表於 2019-1-12 10:30

第075章 夢境,原來是他?

  陳之南迴去後,坐立不安,思前想後,總覺得應該尋個人商議下此事,不然單是憋在心裡都快要讓他發瘋。

  於是他簡單收拾一番。離府趕到了蘇白桐的香料鋪子。

  本想向蘇白桐提及此事,可是到了鋪子裡卻見慧香跟海棠兩個人愁眉苦臉的。

  「蘇小姐呢?」陳之南問。

  「小姐她……在早晨配香料時暈過去了,現在還沒有醒過來。」慧香急道。

  陳之南大吃一驚,「可是病了?」

  慧香搖頭,道:「以前小姐患瘋癲時,時常也會像這般暈倒,就算請了大夫來也是無用,只能等她自己醒過來。」

  陳之南一聽便急了,「這種事情哪裡能等!」話音剛落便返身衝出去。

  不多時,鋪子裡的夥計忽見外面來了數匹高頭大馬,一時驚的不知所措。

  慧香聞訊迎出來。只見陳之南與凌宵天下了馬,於是連忙向眾人施禮。

  「好好的,怎麼說病就病了?」凌宵天面上輕描淡寫,腳步卻走的很急。

  陳之南去請大夫時。正好他也在醫館,所以便不請自來了。

  「奴婢也不知是怎麼回事,小姐本來在配藥方,突然就說了句……原來是他……然後就暈倒了。」

  凌宵天思忖著那句話,不解其意。

  苗大夫跟著海棠進了內室,不多時出來,滿臉驚詫之色。

  陳之南迎上去緊張道:「可有大礙?」

  苗大夫一個勁的搖頭,「蘇小姐脈象正常,看那樣子好像是睡著了,可是卻喚之不醒,好像被噩夢所侵,實在令老夫不解。」

  慧香偷偷擦了擦眼角,「小姐以前經常這樣,好端端的人就像著了魔似的,怎麼喚也醒不過來。」

  陳之南緊抿著嘴脣,「要不我去再尋幾個大夫來……」

  凌宵天瞥了他一眼。「這位苗大夫已經是祁涼城中最好的大夫了。」

  「難道現在我們只能乾等著不成?」想起他們府上的那個詭異的庶弟,陳之南心裡亂糟糟的,他本想來找蘇白桐尋個主意,沒想到她卻病了。

  「只能等著了。」凌宵天落了座,慧香親自過來給眾人上茶。

  鬼面先送了苗大夫回去,屋裡便只剩下了凌宵天跟陳之南兩人。

  他們各自想著心事。半天誰也沒主動開口。

  也不知過了多久,凌宵天突然冒出一句:「我知道了!」還沒等陳之南反應過來,只見凌宵天已經疾步衝出門去。

  緊接著他便聽見走廊裡慧香的說話聲,「御史大人……這……只怕不好吧……」

  「有什麼不好的,只要你家小姐能醒過來。」凌宵天接口道。

  陳之南越聽越糊塗,起身來到走廊上,卻見慧香苦著臉守在蘇白桐的房間門口。

  「御史大人呢?」陳之南不解道。

  「進……進到小姐房間去了。」慧香結結巴巴道。

  陳之南只覺心底衝出一股莫名的火氣。

  「他說他也許可以叫醒小姐。」慧香的眼中閃過一絲希望。

  陳之南剛剛湧出的火氣頓時像被卡在了他的身體裡,吐不出。咽不下。

  他當然也希望蘇白桐能平安無事,可是眼前這屋裡孤男寡女的,要是傳出去的話,蘇白桐後半輩子真的就別再想找到好人家。

  凌宵天獨自進了屋,蘇白桐睡在東邊的床上,因為是臨時住在這裡,所以床上就連帳子也沒有。

  凌宵天見了不禁連連皺眉。

  蘇白桐好像睡的極不安穩,原本就不大的巴掌小臉緊緊縮在被子裡,額頭上全是汗珠。

  他走過去伸手輕輕掀起被子的一角。

  果然……就像他想的那樣,蘇白桐在被子裡縮成一團,兩手攥得緊緊的,收攏在胸前。

  這情形不禁讓他想起自己八歲那年,大冬天跳進荷池裡後一連病了十幾天。

  他一直都在沉睡,四周一片漆黑,不管他往哪個方向望去,全都沒有任何光亮。

  可是他卻能聽見宮人們在身邊低語。

  那些譏諷與嘲笑的聲音一直伴隨在他身邊,將他心裡唯一那點期望擊得粉碎。

  自那一日,他便明白了一個事實:他從生下來便是一個被母親厭惡的孩子。

  「嫦昭娘娘說了,他要死便死好了,全當她沒有生過這個孩子!」宮人的話如刀子般割在他的心裡。

  也許……這樣死去是個不錯的選擇。

  反正又沒有人期望自己醒過來,沒人需要自己,父皇身邊有許多孩子,他從來都不是得寵的那一個。

  為了能在宮裡活下去,他笑的太累,偽裝的太苦。

  他不想醒過來面對這個世界……也許,她現在也遇到了同樣的問題。

  「桐桐……好好睡,我會在這裡等你醒來……」

  蘇白桐已經記不清自己在那片火海裡待了多久。

  她縮成一團,找不到逃出去的路,周圍沒有任何人能夠幫她。

  在火海之外,站著一道明黃色的身影,好聽的男聲響了起來:「黃泉路上,你們正好做個伴。」

  她看不清那人的臉,因為她的眼晴全都被血浸透了,視線裡一片殷虹。

  「桐桐……桐桐……」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那聲音是她熟悉的。

  火海中,突然有人將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對了!她想起來了,她不是一個人!

  她猛地轉過頭去,烈焰紛飛中,身後站著身穿大紅錦衣的凌宵天,衣襟上繡著的四爪盤龍在火光中熠熠生輝。

  「死有何懼!」凌宵天朗聲長笑,俊逸清朗的面孔帶著鮮有的溫和,沒有偽裝的放蕩形骸,也不見他脣角慣有的戲謔弧度,他將她拉進懷裡,擁著她瑟瑟發抖的身體,「只可惜沒有好酒……能與你交杯一醉……」

  即使他知道是她騙了他,卻仍舊不悔。

  是她的錯,全都是她的錯……她想起來了……低引介劃。

  是她愛錯了人,騙走了他的心,拿去了他重要的東西,害他成為了別人的階下囚。

  但縱使與她一道烈焰焚身而亡,他也不曾怪過她半句……

  她睜開眼睛,第一眼便看到了凌宵天低垂的面孔。

  她定定的望著他,一時分不清這是夢境還是現實。
waterkcl 發表於 2019-1-12 10:32

第076章 她欠下的債,找到屍體了!

  凌宵天見蘇白桐醒過來,眼角掠過一絲安然,嘴上卻戲謔道:「桐桐看的這麼入神,莫非是被我的風采迷住了不成?」

  「凌宵天。」蘇白桐嘴脣翕動,吐出三個字。這是她第一次直接喚他的名字,凌宵天一時有些回不過神來。

  蘇白桐雖然才剛剛醒過來,但她臉上的神情卻讓他覺得有些陌生。

  他覺得她的身上似乎有些什麼東西改變了。

  「凌宵天……」她一字一頓,好像生怕忘記了這名字。

  凌宵天詫異的低頭看著她。

  蘇白桐撐身坐起來,動作緩慢而堅定。

  凌宵天見她身上只穿了中衣,連忙後退,打算避開視線。

  可是他剛剛轉過半個身子,眼角餘光卻驚見蘇白桐撲下床來。

  他連忙伸手去扶,結果她的身子正好撞進了他的懷裡。

  衣襟被她緊緊揪在手裡,她垂著臉,頭頂抵住他的肩膀。身體微微顫抖。

  凌宵天半張著兩手,一時竟不知應該把手放到哪裡才好。

  突然間,他感覺到一股溫熱透過了他的衣襟,緩緩滲入到他的衣裳裡。平時縱有千般巧口,此時卻不知該怎麼安慰她才好。

  直到蘇白桐放開他,他也沒弄明白剛才是怎麼一回事。

  要不是他的肩頭還留著一塊濕透的水漬,他甚至會以為剛才那只是他的幻覺。

  莫非,她又將自己錯認成了那個故人?

  他的心裡竟有些嫉妒起那個故人來了,他很想知道那人究竟是誰,為何會一次次讓蘇白桐如此失態。

  慧香進來幫蘇白桐梳洗更衣,凌宵天與陳之南等在外間屋。

  不多時,門口傳來細碎的腳步聲。

  慧香跟海棠攙扶著蘇白桐走進來。

  蘇白桐換了件新衣裳,淡淡的鵝黃色衣裙,就像雛菊般清麗素雅,發間插著支清玉簪,垂下一顆水滴珠,隨著她的腳步,微微顫動。

  凌宵天撫掌笑道:「果然是人靠衣裳馬靠鞍,如此裝扮險些讓我不敢認你。」

  蘇白桐神色從容的走到凌宵天身邊。鄭重的彎下膝去,施了一禮。

  她終於想起來了,於烈火中陪她一道灰飛煙滅的人是誰:前世,她為了深愛之人偷了他的心,騙去了他的情意。

  好在上天對她不薄,容她重新來過。

  欠了他的。她定要償還於他!

  一旁的陳之南早就急的坐不住了,「我來是想問蘇小姐件事……」他一邊說著,眼睛卻看向凌宵天。

  凌宵天也沒有打聽別人家隱私的嗜好,於是起身道:「既然蘇小姐身子無礙,那我便先回去了。」

  蘇白桐再次向他施禮,態度恭敬的讓他有些不適應。

  「慧香,替我送客。」蘇白桐吩咐一旁的丫鬟。

  直到所有人退了出去,陳之南才開口將今天他在府中發現的怪事說了一遍。

  蘇白桐沉吟道:「你說的那個孩子。我也曾親眼見到過。」

  「真的?」陳之南眼睛一亮,他總覺得府裡只有他跟母親見到過這個孩子,這件事情本身就讓人覺得極為驚悚。

  「那時菱香還沒有被你父親接進府裡,我帶著慧香在街上遠遠的見過她一眼。」她回想著,「當時她的懷裡的確抱著一個男孩子,大約五、六歲的年紀……」

  「就是他!」陳之南神色激動,道:「為何府裡只有我跟母親見到過他,管事嬤嬤跟那些下人全都說那個女人身邊,並沒有這樣一個孩子。」

  蘇白桐抬手支著額角,眼睛望向陳之南。

  她本是打算使用她的陰陽眼,看穿將要在對方身上發生的「未來」。

  可是一陣尖銳的刺痛從她的大腦深處傳來,她疼的彎下腰去。

  大概是因為昨日在衙門過度的使用了陰陽眼,導致她現在不能再發揮這種能力了。

  陳之南一驚,站起身想去叫人。

  「我沒事……」蘇白桐向他擺了擺手,長舒了口氣,慢慢讓大腦恢復清醒,「可能是昨夜沒有睡好,不必驚動他人。」她淡淡道。

  陳之南仍不放心,「不如我去再請個大夫來,給你開些方子?」他望著她亮晶晶的眼睛,他想起今天在書房裡,父親責罵他的時候,說起她是個瘋女的事情來。

  他不知她以前得的是何種病症,也不知以後還會不會有復發的可能,他只知道在他的心中是極怕她會再發病,變回那個父親口中,低賤不堪的瘋女。

  「不妨事,我的病我自己有數。」蘇白桐彷彿一眼便看穿了他心中所想。

  陳之南略覺尷尬的坐回椅子上。

  「此事我現在還沒個頭緒。」蘇白桐思量著,「菱花現在是你父親的妾室,就算我過府去,也不一定能見到她,而且因為我三叔涉及軍糧一案,想必陳老爺也不會歡迎我上門做客。」

  陳之南有些吃驚,沒想到她看的這麼透徹,而且從頭到尾都沒有責怪過他的意思。

  「我會想辦法說服父親。」他穩住心神,不知不覺間,來時的慌亂在她清亮的目光中全都消散開來。

  蘇白桐正要說話,忽見慧香慌慌張張從外面跑進來,「小姐,御史大人派人來接您,說是那個失蹤的屍體找到了……」

  聞聽此言,就連陳之南也立時站起身來,「有沒有說是在哪裡發現的?」

  「來人沒有說。」慧香回道。

  蘇白桐卻沒有再問下去,她徑直出了門,慧香想要跟著,卻被蘇白桐打發回去,「換海棠來。」

  海棠膽子比慧香大很多,而且她要學的東西還有很多,現在正好將她帶在身邊,這種情況下學到的東西好過萬倍紙上談兵。

  出了鋪子,蘇白桐見鬼面帶人等在外面。

  「御史大人急著先回去了。」鬼面解釋道。

  陳之南也讓人牽過自己的馬來,翻身上馬。

  「陳公子也要回衙門?」鬼面問。

  陳之南頷首,「你們是在哪尋到那屍體的?」他還記得昨日蘇白桐說過,那屍體是自己「逃走」的。

  「在大牢裡……」鬼面壓低聲音,「與獄卒交了手,打傷了十幾個人,若不是衙門裡提前增加了人手,這時候馮大人只怕已經被他劫走了。」

  即使早有心裡準備,可是聽到這樣的話還是讓陳之南心裡覺得有些驚駭。

  屍體真的會到處跑?這怎麼可能!

  可是眼前這人是巡按御史的心腹,絕無信口雌黃之理。

  眾人加快速度,趕往衙門。
waterkcl 發表於 2019-1-12 10:33

第077章 無條件的信任,會動的屍體

  蘇白桐一行趕到衙門。

  剛進了偏院,便聽得院裡亂紛紛的,有嚷的、有叫的,院門口聚著好些人。

  陳之南沉著臉色分開眾人,將蘇白桐帶進去。

  凌宵天不知為何換了身湖藍色的直綴。見慣了那身大紅錦袍,突然見他這副打扮不禁讓人頓生清涼之感。

  他立在台階上,正與身邊的侍衛低聲說話,見陳之南他們進來便打發了那侍衛。

  「人在何處?」蘇白桐問。

  凌宵天緊抿脣角,指了指一邊的廊柱。

  蘇白桐跟陳之南這才發現,在廊柱上捆著一人,頭髮散亂,就算被繩子牢牢的綁住,仍不時的掙扎。

  蘇白桐走過去,凌宵天緊隨其後。

  「小心些,此人已經失了常性。」他小聲提醒道。

  蘇白桐微微頷首。「知道了。」

  這一次,她沒有故作客套,也沒有刻意與他拉開距離,凌宵天眼中掠過一絲驚喜。

  陳之南目瞪口呆的看著那人。道:「這不可能……昨日他已經死了,當時我還親與大夫上前查看,他那時已經沒了心跳……」

  「我本來也沒有說他還活著。」蘇白桐淡淡道。

  逃走的屍體……難道就是這個意思麼?

  陳之南目不轉睛的盯著廊柱上捆著的人,無論怎麼看,他都是活著的。

  「現在該怎麼辦?」凌宵天問,「要使用你的法子將蟲子引出來麼?」

  蘇白桐點了點頭,「不過就算是將蟲子引出來,此人的性命也是救不活的。」她必須要讓他們知道,她不是神仙,沒辦法連死人也能救活。

  「知道了。」凌宵天轉頭吩咐人去準備。

  很快,有人送來了蘇白桐所需的藥材跟香料。

  蘇白桐在旁邊口述,海棠親自動手,將藥材與香料混合,研磨,足足花了兩個時辰才制出一支線香。

  「這次不用香爐?」凌宵天詫異道。

  「此人體內已被紅蟲侵入,普通的香無法將它引出來。」

  蘇白桐將線香帶到廊下。正在安排燃香引蟲,忽聽院門口傳來男子的嘶吼聲。

  「不……他分明沒死!你們全都瘋了不成,相信這女子的妖言!」

  凌宵天眉頭一挑,厲聲斷喝:「什麼人在此喧嘩!」

  有侍衛趕過去,抓進來一個獄卒打扮的男子。

  那人來到凌宵天急道:「大人,小的與此人自幼便是鄰居。最是了解此人,他絕無可能做出劫牢反獄的事情來!他定是被人脅迫,所以才會如此……」

  總會有人質疑她所做的事。

  凌宵天目光落在蘇白桐的臉上。

  只見她平靜的站在一邊,神色不喜不悲,就像眼前之事與她無關一般。

  凌宵天冷下臉來,「你的意思是我們在故意害他了?」

  「不……小人只是擔心大人受了妖女的熒惑,哪裡會有什麼死人還能到處亂跑的,這明明就是個大活人。大人是從京都來的,想來不知道這位蘇府的小姐,她以前……以前是個瘋子,怎麼可能懂的這些!」

  沒錯,一個瘋子怎麼可能懂得這些東西。

  陳之南的目光悄然落在蘇白桐的身上。

  之前他也曾有過類似的疑問,區區一介瘋女,如何能在突然病愈之後就成了這個樣子。

  「大人!您千萬不要被她騙了,也許她就是那個傳說中的齊人蟲娘!」

  此言一出,眾人皆驚。

  就連蘇白桐也沒想到有朝一日她會被人扣上這個罪名。

  果真是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她抬頭迎上凌宵天那灼灼的目光,她的這顆心無所畏懼,但她不確定,他是否會無條件的相信她。

  就算她無法向眾人解釋這一切,他也能相信她麼?

  陳之南見凌宵天沉默不語,不由猶豫道:「大人,此事是否要暫且放一放?」

  其實對此抱有懷疑態度的,不只是此人,若是蘇白桐判斷失誤,傷了人命,以後之事就更加難以收場了。

  凌宵天眉梢微揚,就像春風裁出的柳葉一般,「蘇小姐還在等什麼?」他不緊不慢道,桃花美目折射著陽光,就像瀲灩的湖水,似乎格外明亮。

  「動手吧。」他吩咐道。

  蘇白桐垂下眼睛,一絲酸楚自心底噴湧而出。

  他信自己,不需要任何理由。

  廊柱上捆綁著的男子不斷掙扎著,但從始至終他只是叫嚷,說不出完整的話來。

  「把他的衣裳解開。」蘇白桐點燃了手中的線香。

  凌宵天示意鬼面上前,鬼面伸手扯開那衣的衣裳。

  蘇白桐指向那人的心臟位置,「從這裡,用刀刺下去。」

  「什麼?」鬼面愣了愣。

  「你想殺人不成!」一旁原本就不服氣的男子叫了起來。

  「他本就是已死之人。」蘇白桐反駁道,「你看他的心口那裡,鼓起的那部分,便是那條紅蟲的所在。」

  凌宵天這才注意到,那人的胸口處,有一塊高高的隆起,就像什麼盤踞在他的皮肉之下,足有拳頭大小。

  「紅蟲就在這裡。」蘇白桐解釋道,「一會鬼面用刀刺進此處,但不要過深,傷到蟲體,我會用線香將它誘出來。」

  台階下,已有侍衛備好了柴火,澆上了火油,只待將蟲子引到上面便點火焚燒。

  鬼面抽出匕首,卻猶豫著不肯下手,他轉頭看了眼身後站著的蘇白桐,沉聲道:「麻煩蘇小姐轉過身去。」

  他不想讓她見到那血腥的一幕。

  蘇白桐了然一笑,「不妨事,此人昨日便已然身亡,就算被你刺破了身體也不會有血流出來。」

  鬼面無法,只得將手中匕首一轉,俐落的刺入到那人身體中,果然如蘇白桐所言,傷口處並沒有血流出來。

  蘇白桐手持線香來到那人近前。

  鬼面警惕的盯著那人的反應,只見他胸口被刺破的部分突然蠕動起來,皮膚下面隱隱透出蟲體的輪廓,讓人見了不禁頭皮發麻。

  蘇白桐面無表情的站在那裡,手中穩穩捏著線香。

  被捆在廊柱上的人開始還掙扎著,過了一會,他的身體突然一歪,腦袋頹然落向一邊,不動了。

  與此同時,自他胸口被刺破的位置,一條紅色的蟲子緩緩爬出。
waterkcl 發表於 2019-1-12 10:34

第078章 以身相護,留在我身邊可好?

  院裡眾人全都屏息凝神,緊緊盯著那條紅色的蟲子,它緩緩從那人的傷口裡爬出,並沿著他的身體落到地上。

  鬼面與蘇白桐站的離那蟲子最近,他注意到那條蟲子雖然長的像蛇。但它沒有腦袋。

  也就是說頭尾不分。

  蘇白桐手裡持著線香,不慌不忙,腳步輕移,那條紅色的蟲子緊跟著她的腳步,似乎是被她手中線香的香味所引,蜿蜒爬行在其身後。

  蘇白桐先下了台階,將手中線香插到了柴堆上面,然後退向後面。

  凌宵天負手站在廊下,目不轉睛的看著這一幕。

  那條蟲子緩緩爬過眾人面前。

  「這……這是什麼鬼東西!」人群中不知誰低低的驚叫了一聲。

  霎時間,那蟲子爬行的速度慢了下來,它扭轉著身體。似乎在尋找剛才說話的那個人。

  凌宵天的目光瞬間變得凌厲無比,他掃向人群,威嚴的氣勢直壓得他們連大氣也不敢出。

  蟲子停在那裡,半天尋不到目標。只好再次向柴堆方向爬過去。

  可就在這時,院外突然響起急促的腳步聲,隨之而來的還有衙役的叫喊聲:「大人……不好了,那隻野獸又進到大牢裡來了……」

  紅蟲霍地直起身子,猛地竄向院門口。

  「糟了!」蘇白桐提起衣裙便想衝下台階,可是她的肩膀卻被凌宵天抓住了。

  她轉過頭去,凌宵天與她近在咫尺,她可以清楚的看見他眼中暗含的焦急與關切。

  他並非是不想解決此事,他只是不想讓她離危險太近。

  這時候紅蟲已經衝到了人群跟前,人們驚慌的向後退去,還有的抽出身上佩戴的腰刀。

  「別過來,不然砍死你!」

  有人揮舞著腰刀。

  「不行!」蘇白桐急道,「快停下!不能砍……」

  可是在紛亂中,她的聲音實在是微不足道的,院子裡亂起來,人們根本沒有聽到她說了些什麼。

  那蟲子毫不圍聚眼前的刀光。它「嗖」地竄起來,直撲向持刀人。

  那人眼見蟲子撲過來,將牙一咬,手中刀光斬下。

  紅色的蟲子一下子就被他砍成了兩半。

  所有人全都愣住了。

  這麼容易……就殺了?

  他們不禁面面相覷,就連陳之南剛才也捏著把汗,現在看著地上被砍成兩半的死蟲子。他覺得剛才的緊張是有些小題大做了。

  「哈哈哈……原來這東西也不過如此!」人群中突然爆發出一陣笑聲。

  「什麼嘛,一砍就死,這麼不經打。」

  「弄的這麼麻煩,看來也不過是故弄玄虛……」

  緊張過後,人們鬆懈下來,臉上帶著嘲諷的笑容看向蘇白桐這邊。

  凌宵天也在看蘇白桐,不過他發現她的臉上根本沒有輕鬆的表情,她掙脫開他的手。走到台階下,向鬼面靠過去,看樣是想吩咐他些什麼。

  就在這時,地面上被砍為兩半的蟲子忽地蠕動起來。

  還沒等蘇白桐向鬼面吩咐完事情,其中的半截蟲子豁然竄起,靈活的鑽過人群,撲進了樹叢裡。

  「快抓住它!」蘇白桐急道,「不要砍它,要想辦法把它定住!」

  可是說的容易,那蟲子爬起來動作極為迅速,只一轉眼的功夫就消失在了草叢中。

  蘇白桐急的攥緊了雙手。

  鬼面還劍入鞘,從腰間抽出兩支袖箭,夾在指間。

  可他們縱使翻遍了院子裡,也沒有發現那逃走的半截紅蟲的蹤影。

  就在這時,蘇白桐聽見有人嚷道:「大人,小心!」

  她猛地扭過頭去,只見地上另半截蟲子也活了過來,不過它沒有逃走,而是徑直撲向了站在台階上的凌宵天。

  凌宵天站在那裡異常鎮定,倒是他身邊的幾名侍衛全都面露慌亂之色。

  蘇白桐眼見那些侍衛紛紛抽出劍來,心裡不由咯噔一下。

  這種蟲子就算被外力斬斷也不會死,想要清除它唯有用火焚燒。

  她不敢想像,這些人要是將這半截紅蟲砍成數段之後的紛亂場面。

  一變十,十變百,百變千千萬……

  「不要!」她也不知自己突然間哪裡來的力氣,抬腳便趕了過去。

  凌宵天只覺面前閃過一抹鵝黃色的倩影……

  蘇白桐趕到台階下,張開雙手,正面迎著竄過來的紅蟲,將凌宵天擋在身後。

  陳之南也被這一幕嚇的白了臉,「蘇小姐!」

  就在紅蟲子將要竄到蘇白桐身上的時候,也不知什麼原因,它突然身體抽搐著退了回去。

  緊接著鬼面擲出兩把袖箭,刺穿紅蟲的身體,將它牢牢的釘在了青石地面上。

  蘇白桐不知鬼面用了多大力氣,不過單看那袖箭足足沒入進青石地面半指深就可知道他的發力有多狠。

  蘇白桐見紅蟲徒勞的扭動著身子,再也不能逃竄,這才稍稍鬆了口氣。

  院裡眾人這時已經亂作一團,蘇白桐感覺到數不清的視線落在她的臉上:驚慌的、意外的、不可置信的,全都混雜在一起。

  「來人!」凌宵天的聲音響了起來,帶著莫名的威嚴,完全不似以往的放蕩不羈。

  有侍衛拿來的火油,直接倒在了那紅蟲的身上。

  鬼面從懷裡取出火摺子,點燃了走過來。

  蘇白桐見到火,下意識的向後退去,可是剛退了半步,背後就撞進了一個人的懷中。

  「走……下面就交給鬼面他們。」凌宵天的聲音在她的頭頂響起,「陳公子,大牢那邊的事就交給你了。」

  凌宵天拉著她,幾乎是連拖帶拽的帶著她穿過明廊,進到了一間空房內。

  他反手將門關了,後背抵在門板上,定定的看著她。

  蘇白桐感覺到他似乎有些不悅,以往笑的極好看的桃花美目此刻帶著如秋夜般的冷意。

  凌宵天看著蘇白桐,只覺渾身的血液像是要炸開。

  剛才他眼睜睜看著她就那樣攔在他的身前,她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要是那蟲子鑽進了她的體內,也將她變成那瘋狂的模樣,失了常性……他不知自己竟會如此害怕見到那樣的結果。

  開始他只是懷疑她是對手派來試探他的棋子,可是漸漸的,他的懷疑變成了好奇,她帶給他一種極為熟悉的感覺,就像在很早以前就認識她了。

  「凌宵天?」蘇白桐揚起臉來望著他,她又叫了他的名字,而不是稱他為梅公子或是御史大人。

  對於身邊的女子,以前他從不在意。

  非是刻意為之,而是他的處境不允許他有此種念想,就連他自己都過的舉步維艱,他不想再增加其他拖累。

  可是現在,他突然覺得,身邊若是能有人相伴,也是件不錯的事。

  他的心情忽地亮了起來,他看著她,帶著真切的誠意:「桐桐,你以後留在我身邊好不好?」
waterkcl 發表於 2019-1-12 10:35

第079章 償你黃泉相伴之情

  蘇白桐愣在那裡,彷彿沒有聽清楚凌宵天剛才說了什麼。

  他臉上的神情是她熟悉的,就算她忘記了好多事情,就算她想不起以前的種種,可唯有一件事她是記得的。

  在前世。他是因她而死。

  她記不起自己曾對他做了什麼,他站在那裡,臉上帶著微笑,整個人看上去清清爽爽,沒了朝廷命官的桀驁,也隱去了戲謔風流。

  他認真的望著她,那笑容似乎還顯得有些傻氣,他就像個普普通通的鄰家少年,略帶靦腆的期待著她的回答。

  蘇白桐覺得嗓子發乾,有那麼一瞬,她險些要順著他的意思點了頭。

  可是她不能!

  她的感情曾成為了他的毒藥。她不想再害他一世。

  而且他說的是留在他身邊……

  心已經被傷過一次,就不會再有其他的想法,她只想保有自己對他的歉意,待日後有機會再償還於他。

  「御史大人。」她規規矩矩的垂下頭。

  聽到這個稱呼時。凌宵天臉上的微笑僵住了。

  他知道,她拒絕了。

  清清楚楚的向他表明了她的想法。

  就算他從未當著她的面提及自己的身份,可是她連半點猶豫也沒有,她不想知道自己是誰,也不好奇他為何要留她在身邊,這些她連想都沒有想,就直接的將他的退路封死。

  一絲懊惱從他的臉上劃過,不過很快微笑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臉上。

  就好像剛才不過是一場玩笑。

  「調戲美人實在是人生一大快事!」他朗聲長笑,轉身推門離開了。

  蘇白桐站在屋裡,靜靜的聽著他的笑聲漸漸遠去,微垂的眼眸投下淡淡的陰影,任何人都無法窺探到她此刻的內心。

  凌宵天,謝謝你……只是這一世,我已經配不上你的愛了,不過我會一直守護著你,以償你黃泉相伴之情。

  直到院裡的火焰漸漸熄滅。蘇白桐才回到院裡。

  院裡已經徹底的清理過了,殘留的灰燼也盡數被掃淨,捆在廊柱上的那個男子也被放了下來,臉上蓋了白布。

  「拉去燒了吧。」陳之南嘆了口氣吩咐屬下道,「他若是有家眷,便多補些銀子。」

  蘇白桐站在那裡看陳之南處理瑣事。直到他得了空閒,她才走過去,「大牢那邊出了什麼事?」時才,要不是前來報信的衙役驚了紅蟲,這場面也不會被搞的這麼亂。

  「原來是虛驚一場。」陳之南道,「不過是隻野貓,坐在天窗上,下面獄卒都夠不到它。只好把它嚇走。」

  「貓?」蘇白桐定定的望著他,彷彿他剛才說的是玩笑話。

  「是貓。」陳之南無奈道,「我剛才親自去趟大牢,那確實是隻貓,只不過長的比普通貓大很多,樣子很凶……」他忽然瞥見蘇白桐蹙起雙眉,「難道此事有何不妥?」

  蘇白桐沉默半晌,「其實……我現在也不能確定。」

  陳之南愣在那裡,這已是他第二次從她口中聽到她說出「不能確定」的話來了。

  蘇白桐陷入沉思,她現在因為身體原因不能使用陰陽眼,所以很多事情她都無法確定。

  一種莫名的無力感包圍了她。

  陳之南看著她站在那裡發呆,按說他見過不少美貌的女子,她們或是大家閨秀,或是風塵戲子,不過在她們的身上有著一種共同的柔弱婉約,那是一種讓人憐愛的,忍不住就想要去呵護的感覺。

  可是蘇白桐卻帶給他一種可以依靠的安全感。

  陳之南不禁暗自嘲笑自己,堂堂七尺男兒,竟會對一個女子生出這種奇怪的念頭。

  蘇白桐這時候正好抬起頭來,視線與他撞了個正著。

  她的眼睛猶如清澈的湖水,雖然看似乎清透見底,可是他卻無法透過她的雙眼看清她的內心。

  她眼中的光華就像鍍著一層水銀,他只能清晰地看到自己的影子,就像是一面鏡子,將每個人的心都映照得清清楚楚。

  陳之南連忙移開自己的視線。

  不是已經決定了麼?與她只以朋友相稱……為何還會生出這種心思來,想要看透她的內心……

  「昨天晚上,我的屋裡也進了只野獸。」蘇白桐淡淡道,就像在說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情了,只把陳之南驚的目瞪口呆。

  「御史大人知道麼?」

  蘇白桐搖頭。

  陳之南變了臉色,斥道:「你也太大意了,要是被傷了可怎麼辦!」

  「它沒有傷我,不過我也沒有看清它的樣子。」蘇白桐回憶道,「聽你說起剛才的事,我才覺得,那隻野獸是有些像貓。」

  「什麼貓?」凌宵天的聲音從他們身後傳來。

  陳之南迴身見凌宵天走過來,連忙施禮,「是蘇小姐,昨天夜裡她的屋裡也進了野獸,聽蘇小姐的意思,那動物極有可能是隻貓。」

  凌宵天眼底掠過一絲深諳,「你為何不早說?」他質問她道。

  「本來沒覺得有什麼要緊,我多配些香料備著就是,就算它晚上再來也受不住我的酥骨香。」

  提起酥骨香,她突然就想起當初在青雲觀,凌宵天大半夜跳進她的屋裡,結果中了酥骨香,當時嚇的他立時白了臉……那樣子,真真有些好笑。

  凌宵天見她脣角向上挑起弧度,便猜測到她是在想什麼,臉色更加的難看了。

  「御史大人派侍衛過去守著總不是辦法。」陳之南道,「不如我安排些懂武藝的家丁,就當是去香料鋪子幫忙的。」

  他自認這麼安排最為妥當,不想凌宵天卻搖了頭,「我會派鬼面晚上過去守著,此事斷不可大意。」

  他與陳之南說著話,忽見蘇白桐走過來,貼近到他面前,上下打量著他。

  因為離的近了,他能聞到她身上散發出好聞的香料氣味,雖然說不出那是什麼……就像好多種香料混合在一處……

  「你的驅蟲香呢?」蘇白桐的聲音冷了三分。

  凌宵天低頭看向腰間,這才想起他回來換衣裳的時候,忘記帶上了驅蟲香的香囊。

  「忘記了。」他訕訕笑道,「若是蘇小姐能親手為我做一個,我以後定然不會再忘記佩帶。」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waterkcl

LV:9 元老

追蹤
  • 353

    主題

  • 55497

    回文

  • 35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