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怪異] 裡院 作者:豬貓獸(連載中)

 
Babcorn 2019-2-18 13:50:56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52 79107
Babcorn 發表於 2019-2-18 18:02
第一百五十一章 血戰(六)

    講個笑話?

    楊祿明愣住了,他看向身旁的陸侯亮,見對方也是一臉的無可奈何。

    不過也無所謂,不存在拖不拖時間了。反正在下面被處理來適合重新衝鋒之前,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運氣實在差到了極點。這個張帥風居然偏偏擅長用風,現在連弓箭也沒有辦法用。

    想到這裡,楊祿明又有些擔憂起來。到目前為止,他們連一張符紙也沒有用過。這點,裡院或許現在無暇顧及,但只要有人逃離,必定會被裡院和地府拉著,不斷進行復盤,不會遺漏任何細節。那麼到時候,裡院就會發現這點。

    記得當初聶烽曾傳來消息,說常玉和唐否交手以及他和趙竹仁交手之後,在裡院的戰後總結之中,便隱約提到過此事。只是當時無法形成結論,畢竟那兩次交手都非常短暫。

    可這次不一樣,兩邊如此血戰,自己這邊兒連一張符都沒有發,裡院肯定會有所猜測的。

    聶烽遞來消息之後,自己也的確當了回事兒,但奈何時間太短,還根本沒來得及作出安排。

    哎,他們這一脈擅長的,是決。就連陛下,也對用符紙嗤之以鼻,認為那只不過是弱者對自己不自信,所以才提前畫符。

    其實這點倒不能說陛下偏激。畢竟,即使強悍如裡院,那些逆天的符咒,不也只能虛空凝之或者捏訣嗎?那麼多年了,不也沒找到能夠承載巨大靈力的材料嗎?想要強行把玄學和科學雜糅在一起,有些地方可以,但有些東西,卻不能勉強。其實裡院要是能認識到這一點,相信他們也該能夠意識到,這個道理,用在醫術和巫術上,也一樣。

    只不過他們科技發展的速度太快,就算是裡院,也發自內心的依賴於科學。當然,科學的確便利,自己也已經向陛下上書,會更加地重視科學,只是這裡面要考慮的東西就實在太多了,光是能源限制,就把他們卡得死死的,很多科技產品失去了實用的先決條件。

    “張院長請講。”

    巫醫們的速度很快,相信再過三五分鐘,便能將那個“田”字的下面兩橫給填平。而且他們很聰明,只是填了一部分,只要能夠讓大家迅速通過即可。反正後面都還有兩道溝壑,目前並不適合提速衝鋒。

    張帥風道:“這是一個流傳很廣的笑話,如果楊國師聽過,還請不要打斷。說有這麼一個學生,第一天去上課,老師就教他寫字。老師先教了個‘一’字,就用粉筆在黑板上……”

    “粉筆?黑板?”楊祿明打斷道。

    張帥風稍稍思索了一下,改口道:“好,換個說法。就用筆在紙上寫了一橫。學生表示記住了。然後老師又寫了兩橫,告訴他這個是‘二’字,接著老師又開始教他‘三’字怎麼寫,學生自告奮勇,竟是在紙上劃了三橫。老師很滿意,覺得他學得倒快,夠機靈,於是準備教他‘四’字怎麼寫。這個時候,學生道:‘不用,我知道。’於是,在紙上直接劃了四橫。講完了。”

    戰場上一片寂靜,沒有一個人發笑。

    裡院這邊,一來是因為大家都很疲憊了,二來這個笑話大家很早就聽過,第三,可能是因為在當今社會,笑料百出,大家普遍笑點都比較高。地府的閻君和黑白無常等人,則完全沒聽懂。在他們的認知裡,‘一二三’可都是繁體字,不是這麼寫的。

    至於遺人這邊,軍士們和巫醫們都在全神戒備,估計沒有誰有心思聽張帥風說笑話,唯一在聽的也就只有楊祿明和陸侯亮了。

    楊祿明沉吟了一下,反問道:“張院長,恕在下愚鈍,沒有聽出來這個笑話哪裡好笑了。如果硬要說,只能說這個學生有些不夠尊師罷了。”

    張帥風無奈,這笑話如果都需要講笑話的人來進行解釋了,基本上也就真的不好笑了。

    “‘四’字啊,劃四橫啊!”

    楊祿明疑惑道:“難道不是嗎?”

    此話一出,戰場更為寂靜。

    楊祿明發現裡院那邊兒的人,看自己的眼神,都變得有些怪怪的。

    張帥風擺擺手,道:“算了,才疏學淺,讓楊國師笑話了。”

    楊祿明以為張帥風另有他指,道:“張院長不妨有話直說。”

    張帥風笑道:“本來,我以為,你聽了這個笑話,會讓他們住手呢。”

    楊祿明稍稍想了一下,便明白了,道:“原來是這個意思……看來,張院長也想節約些靈力,來應對後面的天雷陣啊。”

    張帥風道:“無妨,我就是那個自作聰明的學生。”

    說完,又是兩鞭子揮下,再次在地面上劃出兩條巨大的創口。

    巫醫們看著這一幕,感覺都有些絕望了。

    自己在後面填,張帥風在前面劃,什麼時候是個頭啊。

    “加快佈陣速度!使用天雷!消耗他!”

    楊祿明見此,立刻下令道。

    天雷陣一出,裡院這邊兒就只能張帥風能扛。

    地府的人一點忙都幫不上。

    這可跟剛才楚江王引下劫雷完全不一樣。

    之前楚江王的情況,是因為他清楚劫雷是以自己為目標,所以只需要迅速向前移動即可。

    但自己這邊的天雷陣可就不一樣了,目標上的選擇更為靈活。

    我攻擊裡院的人,你楚江王難道還敢幫他硬接嗎?

    遺人的佈陣之人立刻加快了速度,天上開始有雷雲彙集,黑壓壓的一片,使天色都暗淡了幾分。

    “和六月不相上下啊……”

    張帥風本就在半空,看得自然更為真切,發自內心地感嘆道。

    他聳了聳肩,沒辦法。

    他用這龍鞭,拖住了敵人的攻勢。但對方現在,也要禮尚往來。既然弓箭無用,那就只要天雷招呼了。

    只能被人牽著鼻子走了……

    他再次舞動龍鞭,並且注入了更多的靈力。

    直衝雲霄的風龍勢如破竹,左衝右突,將雷雲給撕扯來七零八散。

    “再來。巫醫,繼續整理戰場!”楊祿明淡淡道。

    不到一分鐘,天空之上,雷雲便開始再次裹挾著閃電,飄到了裡院眾人的頭頂。

    張帥風只得繼續驅使著狂風,將雷雲給摧毀。

    但可以看出,這一次的龍鞭,已經開始呈現疲軟之態。

    他知道,自己或許還可以再破壞掉一次雷雲,但已經無力再對地面發動攻勢了。

    於是,張帥風緩緩落回地面,單膝跪地,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畢竟到現在為止,他已經揮動了十多次龍鞭了。

    他將本命血符拿出,將其中一張還給了鐘珥原,看著她白花花的大腿道:“你裡面,不會是***吧?”

    鐘珥原還在盤腿休息,道:“你可以試著用靈識過來探查一下。”

    “算了,不敢……”

    說完,他順勢坐下,道:“大家都聽著,這雷雲,我最多還能搞定一次。所以接下來,我也不知道怎麼辦了。如果說……靠!”

    他話說到一半,勉力站起身來,用刀在空中揮舞了幾下,將來襲的弓箭全數吹來失去了准頭,無力地掉落在地面。

    “忘了,既然天雷陣可以用來讓張院長活動活動,那想必弓箭,也依然可以吧?”

    楊祿明呵呵笑道。

    “再來。”張帥風站直了身子,長刀前指。

    只是此時,刀尖已然無風了。

    “有些好奇,張院長是打算死戰不退嗎?”楊祿明似乎覺得穩操勝券了。他看出來了,張帥風如果還想要把所有人都庇護下,已經有些勉強了。

    “你廢話有些多了。”張帥風道。

    “不,張院長誤會在下了。如果張院長打算死戰不退,那麼閣下的刀,老夫說不定就會收走了。老夫只是想打聽一下,它叫什麼名字,免得以後墮了它的名頭。”楊祿明嘿嘿笑道。

    “青萍末。”張帥風露出恍然的表情。

    “風起於青萍之末,好名字。就是對張院長來說,這名字,顯得不夠陽剛,女性化了一些。”楊祿明捋了捋下巴上的鬍鬚。

    “連‘四’字怎麼寫都不知道,有什麼資格評論這些。喂,珥原,他說你的刀,名字不好聽。”張帥風道。

    鐘珥原道:“那你幫我殺了他。”

    “有點困難。珥原你是知道我這個人的,和一般的大豬蹄子不一樣,說到了就要做到。”

    他走到鐘珥原身旁,挨著她坐下,將青萍末還給了人家。

    “你身上的香氣都沒了,穿的哪個倒霉蛋的衣服,把我家珥原的體香都給遮蓋了!”

    一個陰森森的聲音帶著些許鬱悶傳了過來:“院長……是我的……”

    張帥風回過頭,只見一名裡五院醫師的魂魄正站在鬼差那邊兒,還有些不好意思的樣子。

    “出息!又沒罵你!戰死了就戰死了!打成這樣,你們已經很牛了!”

    那名醫師的魂魄如釋重負,鑽進了閻君的身體,消失不見。

    似乎留在這裡那麼久,就為了向自家院長解釋一句,說他們並不是廢物。

    楊祿明抬起頭,見第三道雷雲已經形成,於是招了招手,命令弓箭手準備同時攻擊。

    “我就說嘛,不知老夫有沒有這個榮幸,能請教下張院長的刀名呢?”楊祿明道。

    “請教刀名?為什麼不過來領教下呢?”

    “張院長不用激我,你看那邊。”楊祿明指了指。

    在弓箭手陣地的旁邊,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架起了八架床弩,每架床弩上,架著五根重弩。碗口般粗細的重弩,靈氣閃閃,全都對準了通道口。

    相信只要有援軍進來,不管進來的是人,還是靈體,這些猶如炮彈般的利器,就會呼嘯而至。

    “我不行了,珥原,不能老是男的動,輪到你動了。”張帥風看著密密麻麻的黑點,開始從遠處飛來,出口道。

    “你很煩!”鐘珥原站起身,從胸中摸出一把刀,仔細地擦拭了下上面的血跡,凝出長刀。

    張帥風看著這個即使在白大褂的遮掩下,也顯得十分婀娜的背影,叫道:“喂!再持久的男人,也有累的時候嘛!你作為副院長,不該自己動一動嗎?”

    剎那間,自遺人凝聚而成的雷雲上,居然下起了瓢潑大雨。

    大多數弓箭還沒有飛到一半,便被拍在了地上。

    而隨著大雨的降落,天空的雷雲,便得淡了幾分。

    “杏花雨。”鐘珥原揚了揚下巴,對著楊祿明挑釁道。

    楊祿明不惱,念叨著:“杏花雨……好名字,看來鐘院長是水系的啊。”

    “文盲!”鐘珥原輕喝一聲。

    頓時所有的雨滴突然變換了方向,竟然是開始橫著飛,直直地朝著楊祿明和他身後的弓箭手們砸了過去。

    也是用風的!?

    楊祿明不敢大意。

    這雨猶如花生米般大小,在加上這可怕的速度,在沒有摸清底細之前,他還真不敢硬接,更不敢拿身後的普通軍士來賭。只得和陸侯亮一道,直接在半空之中覆蓋起一道靈力屏障。

    噼裡啪啦的聲音傳來。

    先前催生出的樹枝藤曼,已經悉數被這暴雨摧毀。

    雨滴除了轟擊弓箭手的陣地之外,竟然開始自下而上,向著天上的雷雲打去。

    將雷雲給戳來個千瘡百孔,其中游弋的閃電,漸漸消失不見。

    “沾衣欲濕杏花雨,吹面不寒楊柳風!老娘也是風系的!記住了,楊國師!這可不是學一二三四那麼簡單!”張帥風見鐘珥原這麼爭氣,在後面大喊道。

    華夏文化源遠流長,對於一般的遺人來說,即使知道這點,也並不覺得什麼。

    但對於楊祿明,這個走出過大山,不斷在汲取華夏文化的人來說,這就無異於在打臉了。

    他的確很喜愛華夏文化,也讀過不少書,但無論如何,也沒有辦法和這些自幼就受華夏文化熏陶的人相比。

    “放!”楊祿明惡狠狠地道。

    一陣陣尖銳的呼嘯聲傳來。

    速度之快,沒有任何人反應了過來。

    重物砸進泥土的聲音不絕於耳!

    由於剛下過大雨,地面泥濘,翻起陣陣爛泥。

    楊祿明惱羞成怒,直接下令,發射了重弩!

    重弩因為其威力巨大,速度快,不可避免的,便需要犧牲精準度。

    所以通常,都是用來齊射,無法針對特定的某一個人。

    估計他也是想用這一下,來打擊張帥風的氣焰。

    張帥風趕快站起身來,查看周圍的人,有沒有受傷。畢竟這可是四十支重弩啊,一旦被擊中,不是命喪當場,就是斷手斷腳。

    “院長,你的杏花雨……”一個聲音傳來。

    “你先拿著,注意節約靈力,如果是冷箭偷襲,靠身法躲避!”張帥風跑到王曦身旁,看著這個驚魂未定的小夥子。

    不過他和嬴瑩還有小一運氣教好,重弩離他們十萬八千里。

    “好,我儘量……”鐘珥原的聲音再次傳來,只是聲音變得更加的低了。

    張帥風緩緩轉過身去,看著眼前的一幕,張大著嘴巴。

    鐘珥原跪在地上,一支三米長的重弩,貫穿了她的小腹正中,將她給釘在了地面上。

    “珥原!!!”

    張帥風雙眼剎時就變得通紅,閃到了她的身旁,一手就將這弩箭砍斷,將鐘珥原抱入懷中。

    裡五院的醫師包括王曦他們也全都圍了過來。

    “沒事的,沒事的。來,多穿件衣服,別被這些色狼看了……”

    張帥風趕緊將自己的白大褂脫下,披在鐘珥原身上。

    “堅持一下,很快就好,很快就完了。快!快!你們幾個,趕快把鐘院長拖回去,趕快!”

    張帥風對王曦喊道。

    王曦也不多話,立刻走了過來,一隻手運力,將鐘珥原腹部前方的弩箭也給斬斷,然後用公主抱,將鐘珥原抱起,向著通道飛奔起來。

    “楊祿明!我殺了你!”

    張帥風發出怒吼,然後一騎絕塵,向著前方狂飆而去。

    “大豬蹄子……”

    鐘珥原的手耷拉了下來,杏花雨自她指尖掉落,插在地上。

    雨,停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9-2-18 18:02
第一百五十二章 血戰(七)

    張帥風似乎是發了瘋一般,對襲來的箭雨不管不顧,用最消耗靈力的方式,向著正前方猛衝。

    途中,有一名重甲軍士擋在了他的面前,被他一掌拍在了面門之上,然後繼續衝鋒。速度之快,那軍士的身體因為慣性的原因,來不及跟上張帥風的速度,竟然是這樣活生生地被斬首了!

    一顆大好頭顱帶著十來節脊椎被扯了下來!

    張帥風將這頭顱用力地向楊祿明砸去,奈何距離實在太遠,僅僅扔了幾十米,便落在了地面上。

    此時,他已經衝到了重甲步卒的中心地帶。這些軍士不用招呼,自然地開始聚攏,將他給圍了起來。

    張帥風先前的那一擊雖然血腥,但還嚇不到這些士兵。

    他憤怒地看著楊祿明,眼神中的恨意已經快要化成血水溢出來了一般。

    “有種你他媽的給老子下來!”張帥風大吼著。

    “張院長,作為堂堂一院之長,說出這種話來,你不覺得可笑嗎?”楊祿明露出一絲譏諷的笑容。

    一種深深的無力感將他包裹。

    人家不和你玩兒,你又怎樣?

    你不是牛嗎?不是院長級別嗎?

    剛才不也挺威風的嗎?

    那現在要報仇,先把這幾百重甲步卒殺了再說!

    拜託!現在兩軍交戰,我穩操勝券,憑什麼和你單挑!?

    張帥風像一隻被困住的凶獸,他出不去,獵人也不敢上前。

    他伸出右手,勾了勾手指,頓時,兩名重甲軍士的胸膛便破開一個洞,一條血線飆射而出,筆直地射向張帥風的左手。

    將杏花雨馭回之後,他雙手持刀,笑道:“好笑,比我剛才說的那個笑話,好笑多了……”

    說完,竟是直接取出自己的本命血符,將其撕來粉碎!

    一瞬間,巨大的靈力波動自血符中擴散而出,以張帥風為中心,狂風開始急速地旋轉,在此地形成了一個風眼!

    這個風眼不大,僅僅只有直徑三米的樣子。

    風眼外圍,再次形成了巨大的龍捲風,貫穿天地。這龍捲風實在是過於粗大,看上去,竟然有點兒像核電站的煙囪一般。

    置身其內的重甲軍士根本無法站住身形,東倒西歪,連刀槍都握不住。

    要不是靠著自身裝備的重量,估計會被捲到天上去。

    此時,還置身於風眼之內不受影響的,有四名重甲步卒。

    張帥風冷眼看著他們,就跟看死人,沒什麼區別。

    這四名軍士看了身後在颶風之中狼狽不堪的同伴,又看了看身前的那尊煞神,沒辦法,只能舉起長刀長槍,攻了過來。

    這基本上等同於屠殺了。

    杏花雨和青萍末,同時發威,一刀一刀地將這些刀槍給斬成幾截,沒有任何懸念的捅進敵人的心臟或者頭部。

    然後張帥風開始快速移動起來。

    本命血符作用在他身上,他這一動,風眼自然就跟著他動。

    不斷地有重甲士卒隨著他的位移,而進入了風眼。

    他們還沒來得及慶幸自己終於擺脫了颶風的襲擾,就意識到自己進入了一個修羅場。

    在這片封閉的天地之中,張帥風便是中心,任何進入這裡的敵人,都將會面臨兩個選擇。

    第一,重新跳回龍捲風中去。第二,死。

    張帥風一點也沒有節約靈力的意思,每一刀揮出,都包含著濃濃的恨意和怨毒的詛咒,宣洩著心中的憤怒。

    這些普通的士卒,哪怕身披重甲,在他面前也依然只有被虐殺的份。

    就沒有任何一個人的刀槍或者是重甲,能夠抵禦住杏花雨和青萍末簡單的攻擊。

    在它們面前,精鋼所制的刀、槍、鎧甲,全都猶如紙糊的一般,一切就斷,一捅就穿!

    至於血肉之軀,那就更不用說了。

    殺到後面,張帥風已經不再攻擊頭部或者心臟了。因為那樣,刀在肋骨或者顱骨之中進進出出,阻力更大,會消耗他更多的體力。所以,現在再破掉對方的防禦之後,看著那些傻乎乎望著自己手中的斷刀殘劍發愣的敵人,他只是輕飄飄的一刀,抹在了脖子上。

    然後就會看見那些士卒跪倒在地上,雙手不住地按住自己的脖子,指縫間不斷有鮮血洶湧而出,無論如何也止不住。緊跟著,大量的鮮血開始湧入被斬斷的氣管之中,進入肺部,引起陣陣嗆咳。劇烈的咳嗽,導致血管壓力陡然增大,使出血變得更加兇猛。於是,一個又一個的重甲士卒們就這樣,在創傷和窒息的雙重痛苦下,慢慢死去,一頭紮倒在地上。

    不知是不是張帥風故意為之,這些人,臨死前所跪拜的方向,全都是對著鐘珥原先前中弩的地方。

    楊祿明的心頭在滴血。這些重甲步卒,雖然比不上重甲騎兵,可也依然珍貴。更關鍵的是,他們底子薄,可經不起張帥風這麼折騰。

    此時,張帥風徹底釋放了自己的本命血符,這龍捲風的威力,估計用床弩,也無法突入其中。

    他想下令,讓這些重甲士卒趕快撤退逃跑,但奈何自己的聲音根本無法傳入那片由呼嘯之聲主宰的天地之中。

    這些搖搖晃晃身形不穩的重甲步兵們,就像無頭蒼蠅一般,辨不清方向。其實,哪怕楊祿明的命令能夠傳到他們這裡來,也沒有多大的用處。他們連移動都很困難,只能等著張帥風一個一個地去找他們。

    然後進入風眼,享受最後的片刻寧靜。

    “閻君,你恢復得如何了?”楊祿明問道。

    陸侯亮道:“先前沒受傷,現在靈力恢復有三成,只是這風……”

    “這風暫時就別想了,無解,經年用鮮血溫養的本命血符,一朝釋放,其威力即使是陛下,也……咦?”

    楊祿明本來的意思,是想通過陸侯亮的恢復速度,來大概估算一下楚江王和宋帝王目前的狀況,只是沒想到對方誤會了,正在解釋的時候,卻發現剎那之間,那龍捲風居然猶如被一個人給強行撕裂了一般,消散了!

    接著一個人影猶如炮彈一般,橫飛了出去,竟然是剛剛砸在了那黑色通道之前!

    重甲士們都慢慢穩住身形,整理甲冑,摸不著頭腦,紛紛看向了楊祿明。

    只是,片刻之後,所有的人都注意到了那道站在戰場最中間的身影。

    “吾皇萬歲!!!”

    “吾皇萬歲!!!”

    “吾皇萬歲!!!”

    山呼海嘯般的吼叫之聲響徹戰場。

    除了陸侯亮,所有的人全都跪了下去!

    那些普通士卒更是無比激動,他們沒想到,竟然會是皇帝親臨,而且,還救了他們的命!!

    長端帝手一招,地面上遺落的幾張殘破的血符便來到了他的手上。他打量了一下,又隨手丟掉了。

    “青萍末和杏花雨,朕就收下了。裡院的人,你們就不用跪了,退回去吧,朕乏了。”長端帝將兩柄小刀拋向了楊祿明。

    楊祿明立刻磕頭。

    既然長端帝連這刀的名字都知道,看來先前戰場上的一舉一動,也盡在他的掌握。

    回想一下,自己的指揮,應該沒有太大的失誤吧?

    估計也是最後,這重甲士的損耗,讓陛下也心疼,所以才出手了吧?

    他趕快捧起杏花雨和青萍末,用眼神詢問緊跟著長端帝去又復返的弟子唐否。

    見後者不動聲色地點點頭,心中大定,知道陛下無怪罪之意。

    “楊愛卿莫惱,機會難得,所以朕也想親眼看看,這裡院和地府閻君,到底是怎麼個實力。”長端帝居然反倒向他解釋起為何自己遲遲不現身的原因來。

    “微臣無能,不能替陛下分憂!”楊祿明站了起來。

    這裡是戰場,自然不用講究那麼多繁文縟節。

    此刻,所有的重甲士也全都起身,開始向著長端帝身邊集結。

    而遠處,居然傳來了陣陣馬蹄的聲音。

    看來,陛下的重甲騎兵也快進入戰場了。

    這可是長端帝的心尖肉,整個編制,只有三百人。卻是人人覺醒靈識,醫術巫術均十分了得,而且武力強悍,歷來是皇家最精銳的部隊之一。因現為長端帝在位,故按其習俗,直接稱為長端鐵騎,足見長端帝本人對其有何等信心。

    如果在華夏曆史上,這種情況可絕對不多見。

    要以當朝天子的號來命名一支軍隊,萬一這支軍隊在戰爭中敗了,怎麼辦?

    “唐否,張小一,朕就賜給你了。餘下的你自己解決吧。哎,本來都把他們放回去了啊……”長端帝道。

    唐否立刻行禮謝恩,道:“微臣明白,接下來,我和王曦之間的事,就變成私人恩怨了,還望陛下贖罪。”

    長端帝擺擺手,看樣子,在等著裡院的人退去。

    張帥風先前的那一下不顧大局的衝殺,把裡五院的人都嚇了一跳。只要是還能動的,都已經衝了上去。

    但奈何後來發現,根本進不了那龍卷。

    此時,見自家院長居然被人一擊擊飛,自然全部都跑了回來,守在他的身前。

    魏詩霜姐妹將張帥風扶著,讓他半坐在地上。

    “王曦……有消息沒……”他吐出一大口鮮血。

    “院長,放心,原姐福大命大,一定沒有事的!”魏詩語安慰道。

    “楚江王……宋帝王……接下來,拜託了……”

    楚江王點頭道:“張院長辛苦了。魏主任,帶著受傷的人,先撤回去吧。這裡我們暫時來頂住。時間已經過了那麼久了,相信援軍很快就到。沒必要死撐。我們也和他們一樣,先救治傷者,然後不斷補上新的兵力。”

    這本是下策。

    因為這樣,無異於雙方在此不斷地換子,將此地變成一個巨大的絞肉機。

    但沒辦法,裡院和地府不肯退,遺人不肯鬆手,所以只好看誰先耗不起。

    “楚江王……小心……他很強……”張帥風被嬌小的魏詩語背在背上,提醒道。

    “我見過的皇帝不計其數,他算個球。”楚江王示意魏詩語快走。

    張帥風聽後,也沒有繼續爭辯,只是在魏詩語耳旁喃喃道:“這下,沒殺成楊祿明……要被珥原罵成大豬蹄子了……”

    魏詩語聲音有些哽咽,道:“嗯!副院長一定會這樣罵你的……院長你做好思想準備,說不定一出去,她就會劈頭蓋臉的罵你……”

    “杏花雨……和青萍末……也丟了……”

    “沒事兒,院長!咱有錢!你沒發現嗎?遺人就是一幫窮逼!今天是我姐大婚,按舊時習俗,總得給叫花子分點兒。”

    “咱裡五院,窮……”

    “有錢!”

    “窮……”

    “有錢!從下個月開始,我們省吃儉用!也給院長您再弄一把手術刀出來!”

    “院長?”

    “院長你說說話?”

    “院長我背不動你了!我把你丟地上不管了啊!”

    “院長你的手自己也用點勁兒啊!隨便你抓哪裡我都不介意!”

    “院長……院長……我不和你吵了……我們窮……等會兒,我就回去幫你把刀搶回來……”

    魏詩霜一腳邁過黑色的通道,跪在了地上。

    而眼前,卻是王曦,正守在鐘珥原身旁。

    “列陣!”

    “日遊隊,進!”

    “夜遊隊,進!”

    “牛頭隊,進!”

    “馬面隊,進!”

    “王主任,您是現在進還是?”崔判官在一旁有條不紊地指揮著。

    廣場上,已經密密麻麻地站著數不清的陰兵。

    “周柯柳瑗,你們跟著薛主任帶著人先進去,我在這裡給鐘院長療傷,這傷,你們拿不下來。”王弼司道。

    說完,注意到了背著張帥風的魏詩語,招了招手,道:“快去,把他們兩個扶過來!”

    魏詩語傻傻地看著眼前,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真正的援軍……到了啊……

    這裡是裡三院的地盤,無論如何,第一個到達的主力軍,一定會是裡三院……

    薛晨帶著裡三院的人,開始進入,在路過魏詩語的時候,一隻手搭在了張帥風的肩膀上,停留了一秒,道:“小姑娘別哭了,注靈有效,死不了。”

    幾名醫師已經開始過來攙扶他們了。

    魏詩語看了一眼薛晨的臂章,道:“主任,遺人數量很多,而且有一個高手,院長在他手下,只走了一招。”

    薛晨點點頭,道:“小姑娘,你們很勇敢,接下來,交給裡三院吧。待會兒張院長醒來,麻煩帶句話,就說小徒的救命之恩,薛晨銘記在心。”

    說完,頭也不回地進去了。

    “鐘院長,別動,稍等一下,馬上就為您做手術。在下王弼司,裡三院外科主任。王曦,你就不用守著了,跟著你師兄們進去。”

    “是!”

    王曦行了一禮,向前跑去。

    他知道,這就是戰爭,不會因為自己是最小的弟子,就受到照顧。

    平時可以,現在不行。

    哪怕一個人的力量,再微弱,也要發揮作用。

    再者,他本就有此意,因為在通道的另外一邊,還有著他的兩個女人。

    鐘珥原的臉色十分蒼白,但還沒有失去意識,平躺在那裡,道:“我知道……你……王主任……謝了……”

    或許感應到了張帥風的氣息,她強撐住身體,準備坐起來,卻被王弼司給按下了。

    “鐘院長,不要動,再動,我可就直接上麻醉了啊!”

    “王主任……是我家……大豬蹄子……回來了嗎?”

    “大豬蹄子?”

    “嗯!是他!真好……”
Babcorn 發表於 2019-2-18 18:02
第一百五十三章 血戰(八)

    長端帝本來還在那裡好整以暇地等著裡院的人退去,但卻沒想到,一下子又從裡面冒出了那麼多人和鬼來。

    牛頭馬面日遊夜遊過來向兩位閻君見過禮,便帶著各自的隊伍,列好了戰陣。

    這四位陰帥,各自引陰兵兩百,跑到了最前面。

    王弼司和薛晨,則帶來了裡三院醫師大約百人。

    這個陣容,已經算得上主力了。

    而且,後面還將源源不斷地會有人趕來。

    如果能撐到入夜,那就贏了!

    這八百陰兵,可全都是裡院用車給運過來的。車窗戶用黑布給封得死死的,甚至連駕駛位後面,都用厚厚的布簾擋住。做到這點,已是極限。要在大白天陰兵借道,實屬不易,稍有不慎,便會對塵世間造成極大的影響。

    就這樣,現在都還有不少佛家的俗門弟子在沿途清理氣息。

    只要到了晚上,那麼陰兵借道將會毫無顧忌。

    在此之前,道門庭院和佛門均有過問,因為陰兵集結,必有異象,無論如何也瞞不過這兩家。而此時光天化日,竟是要逆天而行,也要如此,那麼到底意欲何為?

    裡院這個時候哪裡還有時間來詳細解釋,直接給李悅子真人一個電話,讓她站出來說話。

    她現在作為青城山的代掌門,之前因為青城前掌門駕鶴一事,是瞭解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的,聽說裡院居然咬住了遺人,立馬挺身而出,用青城百年名譽擔保,裡院和地府今日的舉動,絕無異心。後來裡院發現,居然已經有道家弟子和佛家弟子無意之間捲入了戰鬥,知道再也無法隱瞞,於是乾脆揀了些重點,讓遠在天邊的廬天町替裡院發言。

    頓時,整個圈子嘩然!

    但大家反應都非常一致,震驚之餘,都開始向這邊運動。

    這個圈子又小,有些小家族的子弟進入了道門和佛家,知道消息後,自然又會將消息遞迴家族。這消息大家再一轉發……

    於是,漢安這座小城,頓時牽動了無數人的心。

    地府,裡院,道門,佛家,隱世不出的勢力,都將目光投向了這裡。

    道家幾座庭院和佛門幾大廟都聯合發聲了,就近的一些小道觀或者小寺廟立刻組織人手開始馳援,雖說零散,但總是時時刻刻有人進入戰場。

    此刻,不少境外關注著華夏大地的巫師勢力,已經被徹底搞懵了。

    他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只知道今天下午突然之間,裡院就猶如瘋了一般。

    做事變得毫無計畫性,只知道一個勁兒地向華夏腹地的一座不知名小城集結。

    之後,開始於大白天出現陰氣,一眼就看得出來,是陰兵借道。雖然被車給押送著,但氣息無法掩蓋。

    緊跟著,便是道家佛門,也開始一同向著這邊兒進發。

    不僅道家祖庭和佛門古剎如此,連散落於各地的小觀小廟,也都好像得到了命令似的,哪怕僅僅派得出兩個人,也要讓人趕過去。

    後來,有消息傳來,在漢安定居的巫師好奇,終於找到了事發地,進行了近距離觀察。

    在剛一踏入廣場,身份就曝光了。

    只不過,裡院居然沒有心思理會,連驅趕都沒有。

    但是那個人也自覺,不敢過於靠近。

    只是,傳來的照片上,可以看到裡五院院長副院長皆已重傷,正在露天進行手術搶救。

    裡院竟是連佈置臨時帳篷的時間都沒有了。

    整個廣場,已經聚集了許多陰兵以及裡院醫師。

    醫療設備一應俱全,地面上被設置了許多臨時病床,無數的血漿、紅懸、平衡液、紗布、繃帶、高分子夾板、懸吊帶等在被瘋狂地消耗。

    然後重頭戲來了,這時那人才發現,一個不知通往何處的黑色巨洞,突兀地停在那裡,緩緩旋轉。

    不時有人被抬出來,有的,立刻就有醫師過來接受進行治療,而有的,則直接被抬在了一旁,一襲白布覆蓋全身,然後不多久,白布上就會看到浸染出來的血跡。

    金色銀色的符紙跟不要錢似的,一盒一盒的往裡面運送,只是稍微計算了一下,便可以知道,裡三院至少拿出了三年的符紙儲備出來。這種情況,等道家弟子來了之後,就更加明顯。但即使他們來了,裡院這邊運送符紙的速度,也依然沒有減慢,天知道這黑洞後面到底是個什麼樣的情景。

    除此之外,等了一會兒,便開始有卡車過來,一箱一箱的東西開始往裡面運,只是感應了一下那包裝,便覺得一股冷意傳來,等到後來終於有一箱在外面打開了,一名醫師開始將裡面的東西分發給負責周圍警戒的同伴,才看清楚,全都是一柄柄明晃晃的手術刀,不過從氣息上,總感覺很怪異,有些難辨陰陽,甚至隱隱感覺到,上面還存在著陣法的力量。

    沒有人搞得清楚裡院送這麼多刀過去幹什麼,一箱就有近百把刀,這送進去的,不下三十箱了吧?裡院不可能有那麼多人在這黑洞後面,所以唯一的解釋就是,這些刀,全都是一次性的消耗品。要不就是作為投擲武器來使用,要不然,就是用完了上面的陣法力量之後,就直接捨棄了。如果是後者,那裡院現在到底是在和誰戰鬥?竟是將裡院逼迫得來擺陣法的時間,都沒有了嗎?

    零零散散的道家佛門弟子不斷前來,這名巫師也沒存什麼渾水摸魚的心思,只是稍微試探了出了裡院的底線之後,便停住了腳步。等他移動到黑色大洞的正前方時,更加吃驚了。居然看到了另外一片天地。雖然有種管中窺豹的感覺,但還是能看得出裡面發生的戰事,異常的激烈。

    要不是他提前知道是華夏的修真圈子在裡面戰鬥,他甚至都要以為,這裡面是一場現代戰爭了。

    不時有爆炸聲傳來,到處都可以看到火焰,甚至隱約還有硝煙的味道傳來。

    他想將這一幕給拍攝下來,但是卻被裡院的人客氣地阻止了。

    看得越久,他就越覺得觸目驚心,同時也越感嘆於裡院的實力雄厚。

    光是從裡院消耗的物資來看,基本上就沒有任何一個巫師勢力能和單單的一座裡三院抗衡,真不知道這黑洞後面裡院的敵人什麼來頭!因為到了現在,物資的運送都還在源源不斷!道家和佛門的弟子,遺體也已經快擺滿了小半座廣場了!

    一、二、四、六、八、九六座裡院,開始向此增兵,很好理解。但後來,又有消息說,親眼看到裡七院和裡十院,也開始集結人手,並且出發了。大家就覺得事情已經越來越大了。

    最關鍵的是,裡七院走的時候,連招呼都沒有打一個。根本不像以前,還會警告兩句,說什麼現在我有事兒,不在家,你們要是敢借此機會鬧事兒,回頭我再來收拾你們。裡十院也是如此,兩架飛機,三百來人,直飛蜀都!安井信得到消息想匆忙見陳日津一面,都沒能實現。

    可以說,氣氛壓抑到了極點!

    整個暗影圈子,都知道出事兒了,出大事兒了!

    可卻沒有一家敢生出心思,說去趁火打劫一番。

    這個時候,要是桑托斯敢再次集結上次那種規模的人手,都可以直接把裡七院的老巢給端了!

    但誰敢!?

    除了本身就已經合法進入華夏境內的巫師之外,其他的人,竟是連越境一步,都不敢!

    這酒店的氣息越來越強,前來觀察的人也越來越多。

    終於,當人數超過三十的時候,裡院坐不住了。

    說你們現在這麼多人聚在一起,我覺得有些受威脅了,不想腹背受敵,請你們離去。

    大家沒辦法,吐槽不已。

    你們裡院現在估計已經殺紅了眼了吧?!鬼才敢在你們身後捅刀子!而且今天你們發這一下瘋,讓整個暗影圈子,對裡院的武力有了更為直觀的感受,簡直就是龐然大物啊!更為關鍵的一點是,證實了之前桑托斯他們帶回來的傳言:裡院會和地府一起行動!!

    不過也只好離開,只是依然不願意就此放棄,大多人都選擇了退到一公里之外,靠靈識來感受著這一切。

    裡院對此倒沒有進一步阻止。

    王曦站在小一身前,一刀將一名師兄們遺漏後衝過來的遺人給砍翻,鮮血噴了他一身,他不敢轉頭,只是目不轉睛地盯著前方,大吼一聲!發洩著胸中的悲憤!

    這才是真正的血戰!

    薛晨帶著裡三院的人進來之後,就開始構建並加固防禦陣地。地府的陰兵,則負責在前衝殺。

    然後,便進入了雙方遠程攻擊消耗的階段。

    陣法耗盡再擺,防禦破了再布。

    在此期間,楚江王和宋帝王都驚奇地發現,這陸侯亮居然也召喚出了陰兵!

    雙方的陰兵在前線擠在一起,各自抽刀對砍,陣陣陰森的哀嚎響徹戰場。

    雙方都非常有默契,主帥都停留在了本陣,不再衝殺。

    薛晨本想如此,但被兩位閻君阻止了。

    這已經不是裡院熟悉的戰鬥模式了,而是戰爭了。

    而要論戰爭的指揮,得聽他們這些當閻君的。

    兩位閻君的目的,和之前說的一樣,拖到天黑!

    此時,裡院本陣的防禦已經不再是岌岌可危,在被不斷地進行著加固。

    王曦他們這些外科的,則負責和衝到眼前的遺人交手。

    張帥風在地上劃出的溝壑早已被填平,長端鐵騎在戰場上橫衝直撞,威力驚人。他們只是負責在不斷穿插著陰兵的陣線,倒還沒有試圖衝擊裡院的本陣。

    不斷的有陰兵被一槍挑起,甩在地上,或者說直接被全身覆蓋著靈力的重鎧給撞飛。

    時不時有床弩發射,靈力四溢的重弩呼嘯而至,硬生生地懸停於半空,紮在裡院的防禦結界之上。

    雙方的雷雲相互碰撞,甚至融合在一起,落下來的天雷完全無法控制,不知道在攻擊哪一邊。甚至雷雲之中的雷龍,還會相互撕咬,一道雷也沒有降下,便將各自的力量耗盡了。然後雙方又再次召喚雷雲出來,繼續消耗。因為你不做,對方就會做,沒有哪一邊會先鬆手。

    遺人的弓箭和裡院的三代手術刀,一直在保持著對射。

    叮叮噹噹的聲音不絕於耳。

    偶有運氣較差的人被射中,便能聽到一聲悶哼和人倒地的聲音。

    裡院的人適應得極快,很快就進入了這種戰爭模式的節奏。

    在這種規模的戰爭下,個人武力已經沒有太多用了。

    哪怕喊楚江王現在去走一趟來回,估計身上也會插著無數把弓箭和三代手術刀。

    王曦的血液在沸騰。

    他不是沒見過死人,也不是沒見過同伴死去,那次在梁淄市,他便見過這種人間地獄,只不過那次,是裡院壓著陰巫打,即使後來被遺人擺了一道,可也遠遠沒有現在這般慘烈。

    可這次不一樣!

    血淋淋的死亡,來得太突然了!太陡了!

    而且,都還是認識的人!

    有的人,兩個小時前,還和自己在一張桌子上吃飯,還一起碰杯喝酒。

    有的人,在三個小時前,還和自己勾肩搭背,硬要和自己合影,八卦著自己的一切。

    這個醫師,叫不出名字,但他喜歡吃麻辣燙,自己在麻辣燙的窗口和他一起排過好幾次隊,見了面,大家都會互相點個頭。

    那個女醫師,每次見到自己,都會瘋叉叉地叫自己曦哥,因為是個美女,所以自己也從不生氣,只是叫聲師姐就好。到現在,也是連名字都還不知道,就看見她躺在地上,永遠地閉上了雙眼。

    他和這些人不熟,但是他卻知道這些人!

    他一直都是一個害怕失去的人,哪怕一家開了很久的路邊攤兒突然消失了,他都會心裡不舒服,更何況,是裡院的人呢。

    明明這些人對於他來說,或許只是生命中的過客,可他還是會傷心。明明誰都保護不了,可他還是會想,如果我很強,是不是就可以少死兩個人?

    他看了看在自己身前的兩個男人和身後的兩個女人。

    兩位師兄,一個在資陽,一個在德陽,聽到消息後,直接從家裡的聚餐中跳了起來,以最快的速度趕至此地。當兩位師兄看到自己抱著鐘院長在廣場上坐著的時候,他清晰地聽到了他們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似乎哪怕所有人都死光了,只要王曦還活著,那就沒關係。

    嬴瑩見他回頭,突然抿起嘴來,給了他一個甜甜的微笑,這種笑容,是王曦從來沒有在嬴瑩身上看到過的。

    “看什麼呢!”

    小一故作凶巴巴的聲音傳來。

    王曦有些欣慰地一笑。

    連小一,也終於開始能夠戰鬥了啊。

    “沒看什麼,看到你們都在我後面,我安心。”

    王曦向前邁了兩步。

    終於,和師兄們並肩了啊……
Babcorn 發表於 2019-2-18 18:02
第一百五十四章 血戰(九)

    長端鐵騎在正前方發威,無人能擋,即使是新來的四名陰帥,也不敢正面去接那來勢洶洶的衝鋒!

    所有的騎士全部滿盔重甲,馬匹也是如此,被密密麻麻的精鋼鱗甲所覆蓋。很難想像,華夏腹地居然也能出產這種有著如此優秀體力的馬匹。

    僅僅三百騎,猶如一道滾滾的鐵流,帶著一種一往無前的氣勢,將地府陰兵的陣型撕扯得來千瘡百孔。

    如果再在鐵騎之間連上鐵鏈,那簡直就是鐵浮屠再世!

    陰帥們的勾魂鎖,總是在緊要關頭被長槍格擋開來。要不是陰兵悍不畏死,說不定早就潰不成軍了。

    這三百鐵騎均能施展靈力,後方又有陣法加持。裡院的手術刀射過去,打在他們的鎧甲之上,便猶如隔靴搔癢,僅僅只是發出清脆的金屬鳴叫之聲。

    而凡是帶有靈力的劈斬,也被他們憑藉著強悍的武力以及優秀的近戰擊技給防禦住。

    他們此時便猶如一台戰爭機器,在戰場上左突右衝,如入無人之境,肆意收割著陰兵的生命。

    而長端帝似乎並不想要這麼多人守衛著自己,在鐵騎來回穿**兵陣列好幾次將他們給衝來七零八落之後,便下令重甲步兵向前。

    重甲軍士們迅速結陣,邁著沉重的步伐,猶如一個移動的鋼鐵堡壘一般,緩緩向前。

    他們和長端鐵騎配合默契,只要騎兵們替他們分割出陰兵,那他們便向著零散的陰兵發起進攻。

    這些重甲步兵並沒有騎兵那樣充沛的靈力,僅僅只能在劈斬之時,發出刀氣,但也一樣頗具殺傷力。

    隨著陰兵防線被撕出越來越多的口子,遺人開始繼續向著裡院的本陣進發。

    巫醫們開始舉著明晃晃的長刀,出現在了王曦他們面前。

    遺人的符咒和手決開始發威,但又被裡院數不清的金符和銀符給壓制。

    戰場上空,到處都是靈力碰撞的聲音,以及各種顏色的光芒。

    讓人根本分不清這是一場冷兵器時代的戰爭還是炮火連天的現代戰爭。

    此時,不管是弓箭還是三代手術刀,都已經停止了攻擊對方的近戰部隊,反而開始互射起來,避免傷到自己人。

    床弩已經啞火,估計如此巨大的重弩,遺人的援軍並沒有攜帶多少。

    日遊夜遊帶著陰兵們,死死地咬住長端鐵騎不放。在用生命拖對方。

    這兩位陰帥知道,騎兵,尤其是這種重騎兵,是絕對不可能持久作戰的。

    人沒問題,馬不行!

    所以,一定要把這支精銳之師給拖垮!

    他們已經來回穿插陣型好多次了,在那裡舉著長槍耀武揚威,像每一支百戰之師一般,骨子裡都流露出驕兵的味道。

    打到現在,陰兵已經損傷三百有餘,而這長端鐵騎,卻僅僅墜馬十餘。當然,只要墜馬之後,便再無活路。在這些變成步卒的騎兵們使用風咒減輕自己的負重之前,便被一擁而上的陰兵們給剁成了肉泥。

    崔判官心急如焚,手裡拿著生死薄,雙眼通紅,在那裡發了瘋似的反覆翻著。

    先前牛頭好不容易勾走了一名敵人的魂魄,但無論他怎麼查,也無法在生死薄上,查到半分信息。

    他此刻多麼想手提硃筆,在這生死薄上不斷地劃上一個又一個的大叉,哪怕招來天道的懲罰,也在所不惜。

    陸侯亮看他模樣,從懷裡居然也掏出了一本小冊子,道:“崔判官,說不定,你那本是假的,我這本才是真的。”

    楚江王和宋帝王都是臉色一變,細細感應後,均是一臉不可思議。

    陸侯亮手中的生死薄,那氣息,絕對的如假包換!

    但此刻已經來不及深究。

    因為遺人的大部隊,全部衝上來了。

    長端鐵騎完成了他們的使命,開始向著弓箭手陣地機動,而長端帝居然親自出手,保護著自己最精銳的部隊。

    他憑藉著一己之人,和四位陰帥纏鬥。

    而他這一動手,楊祿明和陸侯亮也就自然無法繼續觀戰,都衝入戰場,和陰兵們交起手來。

    看來長端帝還是十分心疼這支重騎兵部隊,不敢拿他們來消耗,甚至都沒有嘗試用長端鐵騎去衝擊裡院的本陣。他心裡清楚,或許倚靠著鐵蹄的強大衝鋒能力,說不定一次便能將裡院的本陣踏碎,但那損失是他無法承受的。裡院近距離的內科攻擊,也將會讓這支精銳損失慘重。

    “小師弟,退後半步,這次師兄沒法護著你了。除了‘頂住’二字,裡院便再無多餘命令。”柳瑗道。

    他說的是裡院的命令,不是師傅趙竹仁的命令。

    也就是說,在這裡,沒有太多的私情可以講了。讓王曦退後半步,便是他能做到的極限。他如果戰死,那麼就該輪到王曦。

    王曦道:“退後半步,不過晚死半秒,但卻讓我的女人,小看了我。柳師兄,繼續幫我撐面子如何?”

    他知道,一旦涉及到感情方面,向柳瑗求助,尤其是幫他扎場子的那種情況,柳師兄絕對會二話不說就答應的。

    “哦?看來是我考慮欠妥了……那你站中間。”

    “柳師兄,知道嗎?先前,我真的以為我們快死了。後來,楚江王出手了,我又以為我們得救了,因為在我從小到大的印象中,閻羅王就是天,一個人幹翻全世界,也都是理所應當的。但沒想到,其實不是這樣的。他老人家也沒辦法只是輕輕動一動手指頭,敵人就全部灰飛煙滅。接著,宋帝王和裡五院的人來了,被掐滅的希望,又燃了起來。但是打到最後,卻是兩位院長重傷。真的,這是我第一次全程見證了院長級別的神威,張院長和鐘院長也的確殺了許多遺人,至少上百人,可那也是極限了。雖然我覺得遺人那邊兒被稱為陛下的人對上張院長的時候有些勝之不武,但也依然服氣。就好像師兄平時我們玩兒《星際爭霸2》一樣,裡面的英雄單位是很厲害,但他也一樣,不能連續不斷地掃蕩完整張地圖……”

    “接下來呢?就該是我們來了吧?你又是怎樣想的呢?”

    “說老實話,師兄你們來了,我也依然不覺得我們有多大優勢,甚至說,我們依然處於劣勢,畢竟我們現在,等同於客場作戰。其實以前我也明白這個道理,戰場上沒有萬人敵,哪怕是呂布,也不過一個百人隊就可以收拾了。可明白歸明白,只有親眼見了,才曉得這裡面的真實和殘酷。我沒有打過仗,甚至在進裡院之前,我連打架都不會。但這次,我會認真打!因為我挺喜歡裡院的,它不會用那種道德來綁架我,逼著我去做一些事,它只是告訴我,什麼事應該做,什麼事可以做,什麼事必須做但是如果你不做,我們有其他人可以做。所以,我感覺我挺自由的。現在師兄你們來了,我就安心了。我怕死,但現在我曉得死亡,並不是終結,也就不那麼怕了!”

    王曦躲過迎面飛來的一枚不大不小的火球,但旋即想起,身後便是嬴瑩和小一,藉著側身的勢頭乾脆完成了一個轉身的動作,用左手的三代手術刀,將火球磕飛了。

    完了之後,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看火球路徑上的嬴瑩。

    王曦終於明白,為什麼說經歷了生死之後,有些事情會看得很淡,有些事情卻會開始看重,而人的膽子,則會變得越來越大。對於他來說,就是臉皮越來越厚!

    “兩位老婆,小心了!”王曦嘿嘿一笑,三代手術刀便脫手而出,一名正向他們衝過來的普通輕甲士兵便應聲倒地。

    這一刀,速度準頭都有,只是力道稍微欠缺了一些。刀只是沒入了顱骨,卻沒有再從後腦勺出來。

    “咦?我身上怎麼沒有戾氣?”

    王曦似乎是反應了過來。

    自己可是已經殺了兩名遺人了啊。

    “先不說這個,什麼叫做兩個老婆?”柳瑗也是一刀射出,對方雖然做出了格擋的舉動,但也無濟於事,三代手術刀將其長刀擊碎,然後直接扎進了他的腦門。

    嬴瑩在他們身後繼續使用金色雷符保持著火力壓制。不知道是因為被楚江王注靈後靈力充沛,還是因為先前使用了太多雷符讓她對此有了諸多感悟。現在的嬴瑩用起雷符來,溜得很。有些雷符只求殺傷,而有的,就純粹是在規劃敵人的前進路線,逼著對方按照自己安排的路來走。而這些路,必然是死路,或者說最利於前排外科出刀的路。

    “柳師兄,我和王曦開玩笑的。剛才過來前,大家都抱著必死的決心,於是他們倆就乾脆結了個婚。”嬴瑩道。

    “師姐別亂說啊,只是求了個婚而已。”

    “有趣。”柳瑗再次從兜裡摸出兩把三代手術刀。

    這種距離再來馭刀戰鬥,效率提高不少,不像先前,發一百把出去,也不見得能擊殺一人。

    王曦也分到了三把刀,此時也一樣,先摸出來用了再說。

    戰場上,千萬別存省裝備的心思。

    一旦短兵相接,什麼手榴彈啊之類的大殺器先扔了再說。

    不要最後被人家幹掉了,自己一身的裝備還沒有用出去,被別人撿了屍。

    又是幾道寒光閃過,幾名遺人倒在地上,但更多的遺人還在前仆後繼地湧過來。

    只是一個眨眼的功夫,就接觸上了。

    裡院這邊的防線非常單薄,幾乎每一個點都只能有一到兩名外科醫師守衛著。

    而遺人這邊,是一層接著一層。

    好在陰兵還在繼續糾纏著重甲步兵,要不然等那群人踏著步子走過來,這邊兒壓力會更大。

    這才是真正意義上的,裡院和遺人大規模近戰的第一次接觸。

    雙方都是卯足了勁。

    裡三院的外科醫師,全都是剛剛加入戰場,氣勢和體力都在,而且心裡都憋了一股勁兒。

    遺人這邊,也是一樣,從開始到現在,終於有機會成規模地衝到了裡院的本陣面前,勝利就在眼前。

    頓時,刀槍碰撞之聲,不絕於耳。

    裡三院的刀氣此起彼伏,儘管防線單薄,但卻牢牢地守住了。

    這些普通士卒們,對此幾無招架之力。

    但是裡院也不敢掉以輕心,因為在這些士卒當中,依然夾雜著數目可觀的巫醫。

    有些哪怕用眼睛看,也能區分得出來。

    畢竟,對方那和裡院差不多的白袍裝扮,的確太容易讓人引起誤會了。

    在戰場上,意外性實在太大,什麼情況都有可能發生。

    一名裡三院的外科副主任醫師,在一刀斬掉兩名遺人的頭顱之後,居然被緊跟其後的巫醫近距離一個雷咒給打在了身上,然後趁著他全身疼痛和麻木無力的間隙,一把長刀直接插進了他的左胸,還沒等他用手去握住那刀身,人家已經將刀抽走,開始進行放血了。

    王曦牢記柳師兄的話,不要向前突出。

    哪怕敵人露出再明顯的破綻,也不要搶著去遞出那一刀。

    現在的任務是穩住防線,不在於去追殺敵人。

    因為他們最後,都會主動往刀口上送的。

    既然如此,那麼就專注於身前三尺之地,其餘的,就留給身後的內科,以及老天爺了。

    可是遺人越來越多,其中巫醫的比例也越來越大,到後來,已經達到了擁擠的地步了。

    哪怕王曦辟出一刀,將身前的人給斬成兩截,但他的屍體也依然隨著人流,在迫不得已的向前移動。

    所有的外科醫師,出自本能的,開始向後退了兩步。

    不是因為害怕,而是要為自己施展戰技騰挪出空間。

    可當他們再次揮舞下手中的利刃後,卻發現,身前的敵人是死了,但敵人的兵線,卻又近了兩步。

    於是,大家不約而同地再次後退了兩步……

    週而復始。

    兩步。

    兩步。

    又兩步。

    所有的外科醫師,全部的心思,都在眼前的敵人身上,沒有任何一個人察覺到,他們的防線,開始在不知不覺當中,向著內科靠攏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9-2-18 18:02
第一百五十五章 血戰(十)

    見長端帝帶著楊祿明和陸侯亮加入戰局。

    兩位閻君也不得不強提著一口氣,沖上去與他們混戰起來,將守衛通道的事情全部都丟給了裡三院。

    就在這個時候,似乎長端鐵騎已經休息夠了,列好陣來,形成一個尖銳的三角形,箭頭遙指裡院本陣,看樣子,是要發起最後一次衝鋒了。

    負責指揮的薛晨第一時間就發現了這一點,但卻分不出多餘的力量來進行狙擊了。

    從開戰到現在,遺人的巫醫一直在和她拼內科和麻醉科的修為。不管是虛空畫符引雷,還是擺好陣法引雷,雙方都未能得逞。換句話來說,薛晨幾乎是憑藉著一己之力,耗掉了遺人的整個陣法隊伍。

    她看著滾滾而來的長端鐵騎,只能自己出手,發出了幾道金符,卻被長端鐵騎最前面的幾名騎兵發出符咒給抵消掉了。

    這便是她能做到的極限。

    天上的雷雲一直凝而不散,只要她敢放開手腳對付戰場上的重騎兵,那麼裡院的頭頂上就絕對會落雷。

    而且就算她真的能專心對付重騎兵,她也無計可施。

    這種場景,她也是第一次遇見。

    裡院從來不會傳授在戰場上遇到敵軍重甲騎兵衝鋒時該如何應對的知識。

    在她有限的關於冷兵器時代戰爭的知識裡,步兵遇到騎兵的衝鋒,極大的概率,就是落得一個敗字。

    尤其是現在,裡院的兵線單薄,連結陣都無法完成,重甲騎兵輕輕一刺,就穿了。

    她有些無奈,遺人的可用之兵實在太多了一些。而且居然還會出現重騎兵這種恐怖的戰爭霸王。她相信,憑藉著這些騎兵的機動性,哪怕單獨遭遇作戰,也不好對付。很有可能引下天雷的時候,人家已經跑出好幾百米遠了。這些騎兵自身全體靈識覺醒,戰場敏銳度極佳,有時,光是自己一個起手,剛激活符紙,對方就察覺到了靈力波動,做出了反制措施。

    在此之前,她雖然沒有張帥風的神鞭,但也曾想到過把整片戰場給弄來凹凸不平,不適合衝鋒。只是幾個土符施展出來後,很快就被這些魔武雙修的騎兵們給解決了,於是只能放棄。

    她知道,這一次重騎兵的衝鋒,速度將會達到一個恐怖的速度。先前他們衝擊陰兵陣列的時候,還在不斷地來回穿插,一會兒加速,一會兒減速。但現在,一馬平川,裡院的外科防線就只有那麼薄薄的一層,對方是在全力提速,稍微計算一下距離,當這些重騎兵衝到眼前的時候,剛好是衝擊力最強的時候。裡院的血肉之軀,無論如何,也無法阻擋。

    最多還有三十秒左右的時間了啊……

    長端鐵騎衝鋒的速度越來越快,馬蹄踏在地面上的聲音猶如雷聲一般,漸漸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遺人開始將中間的一條通道讓了出來。

    “頂住!”

    不是薛晨無能,是她只能下此命令了。

    與此同時,天上的雷雲翻滾地愈發洶湧,開始有閃電形成,看那架勢,隨時都可能有天雷落下,砸在裡院的頭上。

    薛晨頓感壓力倍增,咬緊牙關,擠出幾個字:“把符,全部放了……”

    不用她命令,內科的所有醫師,此刻都在做這件事情。

    大家又如何看不出,這一場衝鋒結束,整個戰事也就基本上結束了。

    後續的遺人將會和裡院這邊混戰成一團,然後對方人數佔優……

    更讓人絕望的,是遠處居然都還有遺人的部隊在向這邊馳援!

    遺人的步卒雖然在中間讓出了一條通道,但其餘的戰線,卻依然還在猛攻裡院外科。

    他們不計代價,不管傷亡,屍體留下了一地,也全當看不見。

    每個人的眼中,全都只剩下瘋狂,那種君王親臨戰場之後,所激發的盲目血性。

    王曦還在那裡不知疲倦的和遺人對砍。

    此時,還能站在面前的遺人,已經不是那種炮灰角色了。即使和周柯柳瑗,也能對攻個旗鼓相當。

    所有的人,都有心想去中間加固防線,但根本沒有誰走得開。

    內科的醫師們看著不斷向後退來的外科同僚們,心中也是格外沉重。

    他們不敢對與外科醫師交手的遺人們使用爆炸性的符咒,怕有誤傷,只能攻擊稍微遠處的敵人。可那樣,對鋒線上的外科同僚們來說,短時間之內,毫無用處,壓力絲毫不減。

    突然,一名內科女醫師離開了自己的位置,站到了最中間。

    因為她看到,遺人的步卒突然把中間空出來之後,一下子失去了敵人的那幾名外科醫師,是顯得那麼的手足無措。

    他們抬起頭,卻只能看見一列發出死亡鳴叫的火車,向著自己加速駛來。

    還能怎麼辦?

    難道側身讓開?

    然後呢?

    這幾個外科的小夥子的第一反應,估計是想請示一下上級。回過頭來四下張望,才想起自家主任還沒有過來,在外面搶救裡五院的兩位院長。然後看了下眼下的戰局,明白了過來。於是,都是發出苦笑,搖了搖頭,提著刀,端好架勢,眼神中流露出毅然和決絕。

    這名內科醫師不忍,不忍看他們如此赴死,她也要用自己的血肉之軀,為他們充當雖不牢靠但也力所能及的後盾!

    似乎大家都知道這是最後一刻了,所有的內科醫師都開始向著這邊聚集。

    “小一,你陪王曦。”

    嬴瑩留下這麼一句話,也離去了。

    “嬴瑩師姐!”王曦沒回頭,但卻喊了那麼一聲。

    “師弟,能叫我一聲嗎?不再叫師姐了!”

    “嬴瑩!嬴瑩!回來!到我身後來!”王曦立刻回過頭大叫起來。

    話音剛落,長端鐵騎便到了。

    須臾之間,一層層的靈力屏障被長端鐵騎巨大的衝鋒力量給碾壓撞碎,而鐵騎隊伍最前端的那幾名騎兵,在靈力屏障破碎之前,又被身後的鐵蹄給擠壓,然後騎士和馬匹的屍體被裹在鐵甲之中靠著慣性,繼續在前方開路。

    接下來,沒有任何懸念的,防線被撕開了一道血淋淋的大口。

    真的是血淋淋的,所有試圖阻擋這恐怖戰爭機器的生靈都會被碾壓成為齏粉。

    長端鐵騎一路高歌,勢如破竹,人的軀體又怎能阻擋?

    一個衝鋒,就猶如一個巨大的海浪,只需要一眨眼的功夫,就能將所有人都給徹底淹沒。

    “師姐!!!”

    王曦大喊一聲,向著那邊衝了過去。

    周柯和柳瑗也不怪。

    因為這個時候,整條防線,已經徹底垮了。

    大量的遺人步卒緊跟著從這條缺口湧了進來,然後向兩翼機動,準備前後夾擊這條已經不能稱為防線的外科防線。

    外科醫師們只能且戰且退,就近相互抱團。

    一瞬間,就被切割成無數段。

    而每一段聚在一起的外科醫師們,只有三四人。

    王曦在極速地奔跑著,到處搜尋著嬴瑩的下落。

    靈識感知已經沒有用了,戰場氣息太雜太紊亂,根本鎖定不到。

    突然,一道倩影出現在了他的視線之中。

    只見嬴瑩突然騰起於半空之中,身形倒飛,雙手快速捏決,看樣子是出自本能在碰撞之前,讓自己離地,同時發起攻擊。

    然後,一把巨大的朴刀高高舉起,向著嬴瑩攔腰斬去。

    嬴瑩在半空之中,無法借力,只能儘量調整身形。

    但她的速度遠遠沒有朴刀揮舞的速度快。

    王曦見到的最後一幕,便是刀光閃過,嬴瑩的身上噴灑出漫天的鮮血,墜了下去。

    “師姐!!!”

    兩名遺人衝近他身前,舉刀攻來。

    他只能勉力應戰,但心思全都在前方。

    周柯和柳瑗帶著小一,此時也來到了他身旁,和他並肩作戰。

    此時,戰場上到處都是遺人,他即使想沖,也根本過不去。

    長端鐵騎先前的衝鋒速度太快,將裡院的本陣破掉之後,也根本收不住身形,向著前方繼續策馬狂奔。這一下衝鋒,他們又折損了十餘人,其中有幾人,還是被自己的友軍給擠碎的。

    “曦哥,忙什麼呢?”一個有些熟悉的聲音傳來。

    王曦轉過頭來,迎面便是一把長刀砍來。

    “鐺!”

    小一用哀木架住了這把長刀。

    “唐否!”

    王曦惡狠狠地喊道。

    “剛才聽說,你要嫁給他?”

    “滾!反正不請你!”王曦道。

    “只要張小姐出現在戰場是,我的心思自然是放在她的身上。放心,張小姐,有我在你身邊,你今天性命無憂。至於這個廢物嘛,跟在他身邊,你只有死路一條。”唐否戲謔地道。

    “打得你連你媽都不認識!”王曦想迅速擺脫唐否的糾纏,好趕去尋找嬴瑩的下落,可是卻發現這真的是一件很難的事情。

    “哼哼,曦哥說這話,還真是有底氣啊。放心,你們一個都跑不了!所有人聽令,迅速控制界門,立刻關閉,任何人不得出去!嘿嘿,曦哥,今天給你表演一個水缸裡抓王八!”

    “那叫甕中捉鱉!”柳瑗的刀從身後向唐否襲來。

    但立刻便有兩柄刀死死地護住了唐否的身後。

    柳瑗迅速後退,有些不甘心。

    這唐否,身邊居然時刻跟著四名護衛。

    “哦,對對對,就叫甕中捉鱉,哈哈哈,如此,你們也承認你們是王八了?”

    唐否笑得是那麼的開心,似乎這是一句非常有水平的笑話一般。

    戰場上所有的一切,都與他無關。他來,僅僅是為了小一。

    所有的裡院醫師,都開始向著通道猛攻。

    因為先前唐否一句話,才提醒了大家。

    這已經不是守不守得住的問題了。

    而是,一旦通道被關閉,那麼這裡所有的人,全都會死無葬身之處,客死他鄉,連魂魄都不得安寧!

    薛晨此時已經放棄了對雷雲的搶奪,反正大家已經混在了一起,如果遺人真的敢繼續下雷,那其實反倒算裡院這邊賺了。

    她凝出嘗君,開始衝殺起來。

    她又如何看不到先前嬴瑩被攔腰斬殺的一幕?

    而此刻,繼續指揮已經沒有用了,隊伍已經徹底亂了,無法形成有效戰鬥力,只能各自為戰。

    雖然失去了長端鐵騎的衝殺,遺人的威力要減弱許多,但奈何此時對方是有組織,而己方卻變成了一盤散沙。

    所以,儘管薛晨武力強悍,但依然無法衝過去。

    她感覺,眼前總有殺不完的人,總有砍不完的頭。

    就在這個時候,所有人都感覺到了一陣空間力量的波動。

    眾人均不約而同地將目光投向了通道之處。

    之間,那黑漆漆的大洞,開始在逐漸縮小了……

    裡院的人,眼神中寫滿了絕望。

    但隨之而來的,是一種置之死地而後生的血性和悍勇。

    反正都是死,幹!

    眾人均發出了怒吼,似乎想借此發洩胸中的憤懣和不甘!

    但是,他們的聲音再大,也大不過隆隆的馬蹄聲……

    長端鐵騎已經調轉馬頭,重新集結,開始衝回來了……

    眾人看著眼前人山人海的遺人,遠處氣勢如虹的鐵騎,以及最終逐漸關閉消失不見的通道,都明白,到頭了。

    遺人見鐵騎再次衝了過來,開始逐漸和裡院拉開距離,似乎想當一個看客,好好欣賞一下這場謝幕的大劇。

    戰場上充斥著濃濃的血腥味。

    放眼望去,血流成河,屍橫纍纍。

    薛晨和王曦發了瘋似地衝到先前嬴瑩墜落的地方,開始尋找起來。

    終於,在兩具已經被馬蹄給踐踏來不成人形的屍體下面,王曦找到了嬴瑩。

    只見嬴瑩臉色蒼白,已經人事不省。而她腰臀連接處的傷口,此刻,也只是在慢慢滲血了。

    她已經失血過多,血壓維持不住,血管開始收縮,血液重新分佈,優先供給心腦腎等重要臟器。

    王曦將手按在那道觸目驚心的口子之上,想阻止血液的繼續丟失。

    他多麼想因為自己的這個動作,能讓嬴瑩哪怕因為疼痛而皺一下眉。

    但嬴瑩卻只是一動不動。

    師姐……上次我受傷,是你給我療的傷……這次,換我來……

    我……

    我……

    王曦默默唸著,他不知道如何是好。

    即使將師姐救回來又如何?

    鐵騎就快到了,而通道也關閉了。

    他們,已經徹底成為了一支孤軍……

    戰場上,大約還有四五十名裡院的醫師。

    大家圍在一起,面向了鐵騎的方向。

    “師弟,我死了兩次,現在居然還要死第三次。”

    “還好,大師兄沒過來。趙家軍只能算折了兩個半在這邊。哎,光是想像一下將來師傅帶著大家將他們殺來片甲不留的場景,我就激動,可惜。”

    “柳師弟,你說錯了。”

    “嗯?”柳瑗點燃了兩支菸,遞給了周柯一支。

    “不是兩個半,是三個……”
Babcorn 發表於 2019-2-18 18:02
第一百五十六章 兵敗

    “陛下有令,長端鐵騎,停止攻擊!速回本陣!”

    一道低沉的聲音傳來。

    然後,幾乎是沒有任何猶豫,長端鐵騎便分流成左右兩支,竟然是真的越過了裡院的人,連看都不帶看他們一眼的。

    裡院的人,此刻都還是滿臉鮮血,大口地喘著氣,死死地盯住眼前的敵人。

    最後,卻目送著人家優哉游哉地離去了。

    一種被忽視的感覺突然出現在大家的心頭。

    “幹!”

    一名內科女醫師拿起手中最後的一道銀符,便向著最後一名騎兵的背影射去。

    沒有任何一名裡院的醫師試圖去阻止她這個可能會激怒對方的行為,相反,好多人都準備效仿起來,開始在身上搜尋著可能存留下來的符紙。

    那名騎兵頭也不回,反手一把匕首飛出,準確地擊打在符紙之上,將其引爆。

    “裡院!停止進攻!”

    又是一道聲音傳來。

    裡院的人臉上均帶著譏諷的神情。

    你特麼算老幾?

    你非要讓手下的人打不還手,老子為什麼要慣著你!?

    但隨即,所有的人都反應了過來。說這話的,不是別人,正是宋帝王!

    大家這才想起,在另外一端,還有一片戰場的啊!

    此時,只見長端帝背負著雙手,身旁還站著一個體形魁梧的巨漢。陸侯亮則站在他的身前,魂魄已經有些不穩。

    而楊祿明,居然跪在了宋帝王的身前!

    只不過,被宋帝王單手給掐住了脖子!

    不僅如此,他的左右雙手被日遊神和夜遊神各自擒住,向後背拖拉著。牛頭馬面各持勾魂索,將他的雙腳給死死鎖住。楚江王則站在他們之前,和長端帝面對著面,雙方都一動不動,誰也不說話。

    唯有黑白無常,還在那裡四下遊走,對著那些普通軍士下手。

    這二位估計也是打出了怒氣,下手之狠厲,哪怕哭喪棒早就已經斷裂,也依然用那半截在不知疲倦地當做匕首一般來捅人。

    兩位閻君自然不會阻止,而長端帝這點度量還是有的,也默不作聲。

    那些普通軍士像是得到了默許一般,全都開始向著本陣逃竄。

    一旦越過了雙方最高首領對峙之間的那條看不見的線,便安全了。

    “這麼算,朕這筆生意就虧了。”長端帝道。

    “朕?未請教。”楚江王問道。

    “白曾誠。”

    “能一口氣說完嗎?”

    “國號,艽。年號,長端。”

    “能為本王詳解國號嗎?”

    “草九艽,多的就不能解釋了,你們太聰明,朕可不敢冒險。”

    “話開了個頭,卻又只說一半,你這個皇帝,當得可不瀟灑。莫非你這個皇,還怕我這個王?”楚江王打趣道。他瞟了一眼裡院這邊兒,大家都在開始為傷員療傷。

    長端帝聽出來話語之中的譏諷之意,道:“閻君說笑了,朕這個皇帝,其實……”

    “把‘朕’字換了,本王已經很多年沒聽過這個稱呼了,不習慣!”楚江王竟是直接出聲打斷了長端帝。

    “楚江王,這可是陽間事,哪怕……”

    “陽間事?那你覺得今天本王來是做什麼的?為你這個皇帝獻舞賣藝的?”楚江王一個眼神,宋帝王手中的力道便加大了幾分。

    你們幾個,全特麼是白痴。

    這都什麼年代了?

    稍微一勾引,便沉不住氣。

    皇帝親臨戰場?

    這倒也算了,至少這長端帝的武力很強悍,單打獨鬥,估計實力還在趙竹仁之上。

    但這楊祿明,卻是這三人之中最菜的!

    你說你一個謀臣,稍微功夫了得一點,就對自己定位不清楚了嗎!?

    以為自己是謀士之中武力最強悍的?還是武將之中最能出謀劃策的?

    還有這弱雞閻君陸侯亮!

    只要找到你的王殿,把黑白無常隨便哪個扔進去關一百年,都比你強!

    怪不得裡院之前猜測你們遺人之所以一直在搞小偷小摸,是因為你們根本沒有太多王牌!

    看來還真的是啊!

    “閻君說笑了,楚江王殿下存在的時間,可比朕……比我……比朕久太多了,朕……朕……晚輩不敢,前輩說得對,在前輩這個王面前,晚輩這個朕,自然沒有份量。”

    長端帝倒也還聰明,從輩分方面來說,完美地避免了尷尬。

    果然,楚江王也沒有繼續在這方面和他糾纏,道:“先前,你說生意虧了,那你打算怎麼做呢?”

    “國師換薛晨……還加上前輩的所有手下。”長端帝道。

    楚江王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一般,大笑起來,問道:“你的意思是……本王的部下現在都被你控制起來了?而且,如果我眼睛沒瞎的話,薛晨也沒在你手裡吧?”

    宋帝王也笑了起來。

    這兩個人,現在一個堅持用輩分來互相稱呼,一個則堅持要用王位來稱呼。

    厲二哥有時也太小氣了一些。

    “前輩,如果要拿住薛晨,不過是眨眼的事,他們現在,一次衝鋒也經不住了。”

    “那好,你抓一個活的薛晨來給本王看看。”

    “前輩,晚輩可是個窮皇帝,養不了那麼多人。”長端帝道。

    楚江王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即使長端帝放過裡院的所有人,只要裡院的人回不去,那麼在這個陌生的地方,說不定最後大家會活活被餓死、渴死。至於傷員,就更不要說了,絕對熬不過一天。

    “好!成交!楊祿明換所有人!那麼,你就安排人把通道打開吧。本王保證,絕對悉數退回去!”

    “前輩,晚輩說了,國師換薛晨。裡院的其他人,不能走。而且再開界門,晚輩怎麼知道此刻外面裡院和地府是不是已經全副武裝厲兵秣馬了?”長端帝道。

    “哼哼,因為……你先開的口……”

    楚江王露出一個壞壞的笑容。

    要論識人心?老子可牛逼了!

    知道嗎?即使是個情商為0的人,你讓他存在了千年,閱人無數之後,他也會變成人精!

    長端帝愣住了。

    是啊,正如楚江王所說,先前見楊祿明被宋帝王制住,人家只是挑釁地甩過來一個眼神,他便立刻讓身旁的漢子下令停止進攻。

    犯錯了啊。

    “那本王是不是可以認為,楊祿明的命很值錢,值錢到……本王可以將這裡所有的人都買回去?”楚江王見長端帝不說話,繼續道。

    “好!”

    這下反倒輪到楚江王吃驚了。

    他沒有想到,一旦把話說開之後,這位中年帝王居然如此有魄力和決斷,立馬就敢拍板做決定,絲毫不拖泥帶水。

    這才是一個帝王應該有的氣魄啊。

    “夠乾脆!但為了確保咱們的買賣能夠順利完成,本王得讓楊祿明一直陪著,直到最後。這種招式,在你們試圖綁架張小一的時候,唐否用過。對了,唐否呢?”楚江王問道。

    長端帝揮了揮手,立刻就有遺人的巫醫站出來,準備再開界門。

    同時,唐否也一路小跑了過來,守在了長端帝身旁。

    “緊張什麼,本王還不至於對你出手,只是想近距離觀察一下你的表情。記住,少做壞事,我們地府最喜歡的,便是同態復仇。通俗點兒來說的話,便是以牙還牙以眼還眼。如果還不懂,有空多讀點兒書。”

    唐否默不作聲。

    長端帝道:“前輩,如此有些墮了您的身份吧?”

    楚江王指了指宋帝王道:“挾持人質的人,是他……”

    然後他又指了指薛晨等人,道:“你知道……我們地府這上千年來,和誰打交道最多嗎?”

    “裡院。”

    “那這群人,都是一群什麼樣的人,你們默默關注了千年,就不用我來替你描述了吧?”

    “前輩是想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差不多吧,跟他們混久了,很容易變無賴啊……”

    他們的對話自然一字不漏地傳到了王曦等人的耳中,薛晨提上一口氣,大聲吼道:“楚江王殿下,我裡院皆願戰死於此,殿下不要為難!”

    在場最高領導都表態了,裡院的醫師們也都開始紛紛出聲,只求戰死。

    “統統閉嘴!”楚江王居然轉過身來喝道。

    裡院的醫師,包括薛晨,都還是第一次看見楚江王如此發怒,而且還是對著他們,愣住了,有些噤若寒蟬的感覺。

    “前輩,晚輩帶了這麼多人出來打獵,如果是這個結果,回去之後,恐怕言官們……”

    “言官?我現在倒真的很好奇,你們這個鳥艽朝,到底是個什麼玩意兒?很大嗎?”

    楚江王原本以為,這不過就是一些鄉野莽夫偏於一隅,長時間隱居於此,與外界僅僅保持著微弱的聯繫。

    然後就坐井觀天夜郎自大,不知道天高地厚,自己鼓搗出了個什麼帝國,自稱皇帝。而現在看來,居然制度還挺健全,連言官御史都有,感覺規模不小啊。

    長端帝聽出了楚江王言辭之中的侮辱之意,但也並未反駁。

    華夏曆史源遠流長,大一統的王朝,甚至沒有完成大一統的王朝,隨便列舉一兩個出來,都要比他的艽朝大不知道多少。

    劉漢李唐,趙宋朱明。

    即使他在這兒,也從楊祿明的口中或者帶回來的書中,瞭解了不少。讓他羨慕不已。

    “前輩,您就當晚輩在過家家吧。您抓住了國師,晚輩也犯了錯,被前輩看了出來。前輩要用國師換裡院的人,雖然這買賣不公,可晚輩也答應了。但是,晚輩有一個條件。裡院必須投降!承認戰敗!”

    長端帝言辭語氣雖恭,可言辭卻是不容置疑,似乎這點不答應,那就什麼都不用談!

    楚江王聽出了他的意思。

    長端帝先說此戰沒個結論自己不好交差,接著就提出了要裡院認輸。一方面是一個謀臣的性命,一方面卻是帝王的面子。

    楚江王經歷過太多,他十分清楚,這種選擇,對於一個帝王,一個合格的帝王來說,一點也不難。

    或許楊祿明的確非常重要,但是長端帝現在已經答應了交易,只是需要一點兒口頭上的虛名,再不答應,說不過去。

    可這……

    楚江王能讓所有裡院的人閉嘴,但他不能讓裡院的人服軟啊!

    這點,他真的命令不動這幫人啊!

    “薛主任……”楚江王在斟酌著用詞。

    對於他來說,這個買賣真的很劃得來。

    嘴巴上吃點兒虧算得了什麼?

    只要人還在,下次再把場子給找回來就行了。

    只是這口,實在不好開,他太清楚裡院了。

    “楚江王殿下,問個問題,有人能在您和宋帝王殿下面前,索要魂魄嗎?”薛晨道。

    此話一出,楚江王自然明白什麼意思了。

    死可以!投降,不行!

    死了之後,我們就是魂魄了!

    他苦笑了一下,沒有直接作答,反倒是問長端帝:“你敢要嗎?”

    長端帝也聽懂了薛晨的話,道:“晚輩不敢。這不歸晚輩管。”

    “哦?那你呢,陸侯亮?你家主子把球踢給你了。”楚江王對陸侯亮問道。

    “前輩的人,自然是前輩帶回去。”陸侯亮道。

    薛晨聽得此言,笑道:“既然如此,楚江王殿下就不要開口了,再起爭執,晚輩怕死後去你手下任職,您給我小鞋穿。”

    “薛主任!!師姐快不行了!!”

    一直沒有說話的王曦突然說道。

    嬴瑩的脈搏細若游絲,胸廓的起伏也越來越弱。

    薛晨的眼神閃爍了一下,但很快咬了咬牙,道:“王曦……你身為院長的弟子……”

    “可我們已經敗了啊……”王曦喃喃道。

    “周柯柳瑗!你們兩個當師兄的,在做什麼!知道你們的小師弟在說什麼嗎!”

    周柯跟柳瑗走到王曦身旁,一個輕輕拍了拍王曦的肩膀,一個也開始幫忙為嬴瑩注靈。

    “我不管!我不能讓師姐死!什麼狗屁能力越大,責任越大!薛主任你比我強太多了,可卻連我都不如!”王曦低著頭,聲音都嘶啞了。

    “長端帝!我認輸……”王曦跪在嬴瑩身旁,聲音低得不能再低了。

    “王曦!反正都是一個死!我情願你先死在我手上!”薛晨怒道。

    “薛主任……認輸……不認降……”王曦輕聲道。

    簡簡單單五個字,卻猶如一把重錘,敲在了薛晨的心頭。

    認輸,但不認降!

    她其實又何嘗不想救嬴瑩呢?

    可裡院的驕傲和傳承,此時全都繫於她一聲,沒有任何一個人替她承擔這種壓力。

    現在,突然之間,王曦居然無意之間,遞出了這麼一句話……

    “薛主任!師姐真的沒多少時間了……長端帝,我已經認輸了,不算嗎?”王曦將跪下的方向調轉了一下,對著長端帝乞求道,樣子說不出的卑微。

    長端帝道:“小友,你代表不了裡三院,其實薛晨,也一樣,但現在,只有她級別最高。”

    “撲通!”兩道聲影來到了王曦的左右,同時跪了下來。

    “趙家軍周柯認輸。”

    “趙家軍柳瑗認輸。”

    薛晨吃驚地看著這一幕,正要呵斥,但周柯卻先開口了:“薛主任,此事,是趙家軍的事情,你們,只是來助拳的。”

    周柯相信,此時此刻,將此事攬在師傅身上,師傅非但不會生氣,還會高興。

    這個中的微妙,薛晨一定能意會到。

    楚江王見周柯偷換了概念,連忙趁熱打鐵,阻止了長端帝的思考,道:“現在如何?”

    長端帝卻反倒更開心了,道:“善!”

    說完,便向楚江王和宋帝王拱了拱手,轉身離去了。

    隨著他的離去,一道界門緩緩開啟……
Babcorn 發表於 2019-2-18 18:03
第一百五十七章 恍如隔世

    楚江王看著界門出現,整個人明顯放鬆了下來,他突然叫住了正在離去的長端帝,道:“你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長端帝停下腳步,思考了一下,道:“前輩,我相信你不會言而無信,我就在宮中等候國師回來。”

    楚江王對著宋帝王點了點頭,道:“我們走吧。”

    說完,押著楊祿明,帶著剩餘的三百多陰兵,向著界門的方向,緩緩走去。

    所有的遺人,均站立不動,目送著他們離開。

    戰場上,是死一般的寂靜。

    王曦默不作聲地抱起嬴瑩,來到了界門前,周柯和柳瑗,還有小一,都跟在他身邊。

    所有的裡院醫師,都看著他們幾個,眼神複雜。

    他們三個趙家軍的……替大家認輸了……

    薛主任都還沒有點頭……他們幾個……就這麼做了……

    那所有這些戰死的同袍們……又算什麼呢?

    道家佛門的弟子,又是為了什麼?

    但大家也知道,因為他們三個,剩下的人,得救了……

    他們是認輸了,是替大家認輸了……

    所以,他們這些人,全都乾乾淨淨,都可以昂著頭挺著胸膛,說一句,我沒有認。

    可是,也正因為如此,才讓大家覺得難過。

    那是一種說不清楚的屈辱的感覺。

    連認輸,都要別人來替自己認了啊……

    連認輸的勇氣,都沒有啊……

    可是,我明明連死都不怕啊!不能說我懦弱啊!

    問題出在哪裡啊!?

    裡院無敵天下,裡院死戰不退。

    這兩點,在每一個裡院醫師的心中,根深蒂固。

    他們不會多想,因為這兩句話,把所有的情況都包括了。

    贏了,自然是我無敵於天下。而輸了……那自然是因為我已經死了……不需要我頭疼了……

    很早就說過,裡院的二愣子們,只喜歡簡單的二元論。

    不是輸,便是贏。不是生,就是死。

    可偏偏現在……

    輸了……還活著……

    一名女醫師一屁股坐在地上,神色頹然,突然之間,放聲哭了出來……

    她不知道為什麼最後結局是這樣。

    自家主任薛晨帶著他們趕來的時候,是那麼的熱血沸騰,是那麼的激動人心。

    他們是援軍,是希望,來到戰場之後,會迎來響徹雲霄的呼喊,會將士氣給提高到讓人狂妄的地步!

    他們就應該力挽狂瀾,就應該扭轉乾坤,更應該一錘定音!

    我來,我見,我征服。

    可是……我們卻沒有做到……

    這種理想與現實的巨大反差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我們輸了啊,不管承不承認,我們是真的敗了啊……

    隨著她的哭泣,越來越多的裡院醫師都受到了影響。

    有的和她一樣跪在地上,蒙頭大哭,有的歇斯底里地大叫著怒吼著,有的一拳又一拳死命地砸著腳下的土地。

    他們什麼也做不了,只留下深深的無力感。

    “都起來,我們回家。”薛晨淡然地說道,“我是主帥,責任在我,是我命令你們停止戰鬥的。”

    說完,她真的對著遠處長端帝的背影,用僅剩的靈力用在了獅子吼上:“裡三院內科主任薛晨,認輸!”

    長端帝腳步停頓了一下,什麼也沒說。

    良久,他才對身旁的唐否說了兩個字:“可怕。”

    “可怕?”唐否有些不解。

    這薛晨認輸,居然會讓陛下贊為“可怕”?這在唐否耳中,可絕對是對薛晨的誇獎啊。

    “以一己之力,愣是沒讓一道天雷落到他們頭上。事後敢於為了所有部下的性命而甘願墮了自己的名聲,這樣的人,朕也好像有啊……”

    這個世界上,總是有那麼一些人。他們默默無聞,不顯山不露水。

    就比如說薛晨,正面戰場上幾乎看不到她的影子,可如果沒有她,那麼遺人的天雷落下,隊伍早就被擊潰了……

    這種人,只有當他離開自己本來所在的崗位時,才會讓人意識到,沒了他……很惱火……

    因為即使他人離開了,但事情還在,那就得攤到其他人頭上……

    薛晨這一嗓子,似乎耗盡了她所有的力氣,有些站立不穩,一道身影飄然而至,將她扶住。

    白無常道:“二王爺說,他才是主帥,你,不是。”

    薛晨抬起頭,看了看遠處的楚江王,對方感應到她的目光,只是點點頭,沒有說話。

    界門越來越大,最後,竟然是開到了十米寬!

    王曦看了看界門,看到對面的人都用詫異的眼光望著自己。

    然後,一步便踏了進去。

    也就五分鐘的時間,當所有的人都再次回到這邊的時候,都有了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彷彿剛才,只是做了一個極其真實的夢。

    一邊是人間地獄屍山血海的修羅場,一邊是歡天喜地喜氣洋洋的婚宴。

    而現在,夢終於醒了。

    只是,這遍地的傷員和屍體,以及身上的痛楚乏力,和那該死的屈辱感,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他們。

    這一切是真的。

    外面廣場上,此時已經又增兵到四百,分別是一、二、三、五院的醫師,除此之外,還有大約三四十名道家和佛門的弟子。

    楚江王獨自一個人,站在那巨大的界門面前,一言不發。

    那道界門,就好像是一塊巨大的電影螢幕,而楚江王,就是那個討厭的人,不懂規矩地站在那裡,雖然他那小小的身軀和這界門比起來,什麼也算不了,可卻把人們的目光都吸引在他身上了。

    勿進此門。

    他整個人身上,只傳遞出了這麼一個信息。

    薛晨一出來,就和已經心急如焚的王弼司說上了話,簡短地把事情的經過都說了,然後便被安排下去療傷。

    王弼司了後,向一旁的白無常問道:“白爺,真的事不可為?”

    “必敗。”

    “可是……”

    “非戰之過。我們在遺人的家裡打仗,你說誰的增兵速度會快一些?除非這道所謂的界門,開在了裡院的門口,開在了鬼門關的前面。又或者,今天這裡,早就已經是重兵集結……王主任,你先把大家安排好吧,二王爺說了,這次的戰報,我們來寫。”

    白無常離去之後,王弼司呆在了原地。

    他不知道幹什麼。

    張帥風和鐘珥原的傷勢,均已經處理完畢。

    回來的裡院醫師,只有五十人左右,也都有人開始接受治療。

    所有的人全都忙忙碌碌,只有他一個人,在那裡望著楚江王。

    良久,他對走過來的裡一院內科主任王鴻君道:“王老師,現場指揮權給您,我去看看師弟他們。”

    王鴻君已經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兒,嘆了口氣道:“總不能攻擊楚江王吧。”

    王弼司走到周柯和柳瑗身邊,這二位似乎知道大師兄遲早要來找他們的,對身旁的同僚擺了擺手,示意他們身上並沒有開放性的外傷。

    然後師兄弟三人,乾脆席地而坐。

    他們全都面對著王曦,似乎在看一場話劇一般。

    王曦和小一都跪坐在那裡,身前側躺著嬴瑩。

    三名醫師正在為她療傷。

    嬴瑩身上的衣服,已經用手術刀小心地裁剪開來,暴露出傷口以及周圍的區域。

    左側手臂的靜脈通道正在輸紅細胞懸液,左側腳背的靜脈通道正在輸平衡液,那點滴的速度,幾乎快要連成一條線了。

    這裡沒有呼吸機,所以王曦只能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用手捏著氧氣枕,想讓師姐多吸一點氧。

    嬴瑩的傷,在左側臀部和腰部之間。要處理傷口,平躺和俯臥都不合適,只能這樣側臥著。

    這裡又沒有擋板和手術床,所以,王曦便跪在她面前,充當著那個倚靠。

    為了滿足無菌區域的要求,嬴瑩的衣服從胸部以下,到大腿上三分之一以上,全部都被剪掉了,連內衣也一樣。

    那道傷口大概有十釐米長,在這樣一具冰清玉潔的身體上,顯得是如此的突兀。

    王曦沒有其他任何多餘的心思,還安慰小一道:“沒事兒,別怕,你看,只是刺傷。”

    小一乖巧道:“嗯!”

    “嬴瑩師姐好厲害,那樣的斬擊都能避開要害。”

    “嗯嗯!”

    “只要不是斬傷,就輕得多。你知道為什麼平衡液可以輸快一點,但是這紅細胞懸液卻不能輸那麼快?”

    “嗯嗯嗯!”

    “還有,你知道為什麼……”

    “王曦……”

    “怎麼了,小一?哪裡不懂?”

    “你別怕……”

    “哈哈哈,我真的沒怕,你看,我還在教你呢,你要好好學,以後有什麼,才可以救大家。”

    “王曦,不怕了……不怕了……”

    “沒騙你……我真的……真的……真的好害怕師姐有事啊……小一……”

    王曦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別過頭去,道:“小一,我們都不說話了。師姐們已經清創完畢,消好毒了,我們沒帶口罩,不能說話。”

    “嗯!”小一再次重重地答道,然後聽話地別過頭,連呼吸,都不敢對著嬴瑩的身體。

    “呃……王師弟,事實上,你沒有帶無菌手套,你的手也不該扶在這裡,我們要開始鋪巾了……”對面的女醫師道。

    王曦這才發現,自己的手,為了穩住嬴瑩的身體,一隻放在了師姐的左側胸廓外側,一隻手放在了她的左側大腿之上,雖然還沒有進入無菌區域,但是如別人所說,要鋪巾了。

    王曦脫掉了自己的白大褂,然後又脫掉了自己的洗手衣,最後跑到三位師兄面前,將他們的白大褂也給脫了,然後跑回去,做了一個簡易的軟墊,試了一下牢固程度,見沒問題,才拉著小一,保持著與這個簡易手術台三十釐米的距離。

    “王師弟,你還是不在這裡吧,放心。”

    王曦眼神一亮,表情終於不像一個木頭人了。

    “放心”二字,從來都不敢輕易從一個醫者口中說出。

    他自己是一名醫生,又如何不懂這二字的份量?

    他起身,對著兩位師姐行了一禮,然後拉著小一,走到了師兄們面前。

    他知道,如果自己在場,很可能對術者心理上造成困擾和壓力,那麼還不如毫無保留地信任他們。

    “你呀,關心則亂,問你個事兒,薛主任哪兒去了?”見王曦過來,柳瑗道。

    “薛主任不是剛才還……”

    王曦瞬間明白了過來,嬴瑩師姐的傷勢是危急,是很重,但是不複雜。

    失血性休克,那就輸血補液糾正休克。

    開放性傷口,那就清創探查。

    不然的話,薛主任要不就親自上,要不就會拜託大師兄上了。

    王曦這下才是真的放下心來。

    他站起身,向著外面走去。

    此時,已經快要六點了。

    廣場上的人,又開始多了起來。

    他們沿著鬼打牆的設計路線來來回回,總是繞開這裡,絲毫不知道,這兒發生的事情,牽動著整個暗影世界。

    啊,再過一個小時,就快要天黑了啊……

    華燈初上,歌舞昇平。

    王曦又坐在台階上,只不過,這次是最上面的一階。他從褲子的兜裡摸出了一支菸,自顧自點上。

    眼前的世界,在吐出去的煙中,顯得特別的朦朧。

    小雨,還在下,一小滴,一小滴,輕輕打落下來,給世界罩上了一層薄紗。

    “我去!曦哥你這幹了什麼啊!”

    王曦的思緒被拉了回來。

    抬頭一看,居然又是趙學友……以及鄧貝琳一行人。

    他這才想起,原來,今天是鄧貝琳的大喜之日啊。看這時間,該吃晚飯了。

    看來裡五院之前已經用法術將他們消失的事情強行解釋了一番,說不定他們壓根兒就不記得這事兒了。

    “哦,不好意思,我這就走。”

    他不想多說話,他是真的很累,很疲倦,很想休息了。

    他覺得,中午參加的那場婚禮,似乎都是上輩子的事情了。

    王曦站起身,就像一個徘徊在富豪家門口的乞丐,被主人吆喝一聲,立馬夾起尾巴畏手畏腳地準備離開。

    “沒事兒吧,曦哥?你……沒受傷吧?你……你的衣服呢?”

    趙學友第一個衝了過來,將自己身上的羽絨服脫了下來,讓王曦給披上。

    這寒冬臘月的,王曦一身血淋淋的,**著上身,右側的前胸和後背各有一道醜陋的傷疤,坐在那裡抽悶煙,怪不得沒人敢靠近!

    王曦這才反應過來自己這驚悚的造型。

    他感激地看了一眼趙學友,將衣服取下,準備還給對方,卻發現已經被自己身上的血給弄髒了。雖然那些血都已經乾涸凝固,但是還是在白色羽絨服的內側蹭上了觸目驚心的痕跡。

    他不好意思地將羽絨服又重新披上,道:“趙小弟,等我回去洗了,再給你……哦,不……我重新給你買一件……”

    趙學友擺擺手,道:“曦哥,不說這些。怎麼了?打架了?要不要去醫院?”

    “沒事兒,我自己就是醫生。沒受傷。”王曦起身,輕輕拍了拍趙學友的背,一道紫石英決捏出來,印進了對方體內。

    人家的衣服給了他,那麼別人自己就會受凍。

    這份心意,王曦領了。

    他將衣服緊了緊,再次說了聲不好意思,默默地轉身走了。

    整個過程,他沒有去看鄧貝琳一眼,他生怕多看人家一眼,會引來人家老公的不高興。

    “還醫生,怎麼看像叫花子啊?”

    “哎,不說這種廢柴了,今天說了一下午還沒說夠啊你?璞哥,今晚,我可要去鬧你們的洞房的!”

    “我也要去,我也要去!我們啊,鬧一晚上,鬧到早上!除非璞哥給我們兄弟每人送一款steam上的遊戲!”

    “你們別過分啊,**一刻值千金,讓璞哥買點兒《風暴英雄》的皮膚就是了,我要希爾瓦娜斯的遊俠將軍。”

    ……

    ……

    一陣陣嬉笑聲從背後傳來,王曦搖著頭,笑了笑,想了想自己先前的打扮,還真的很像叫花子。接著他很沒有道德的將煙扔在了腳下,然後望向嬴瑩那邊,柳瑗給他比了一個ok的手勢,同時用嘴型提醒他注意素質,不要亂扔菸頭。

    呵!

    小一說對了,自己剛才的確是被嚇著了。

    有件事兒,忘記做了。

    這件羽絨服……挺好……挺好用的……

    寬鬆……臃腫……適合藏刀!
Babcorn 發表於 2019-2-18 18:05
第一百五十八章 落幕

    “楚江王,既然地府和裡院均已安排妥當,不知道王爺是否打算履約,將我放回去呢?”楊祿明問道。

    此刻,他倒沒有跪著,宋帝王和四大陰帥已經並不守在他身邊了。

    當然了,單單一個楚江王守在界門處,只要他老人家不點頭,楊祿明就回不去。

    “自然,我地府向來言而有信。”楚江王點點頭,示意他可以自行離開。

    楊祿明遲疑了一下,道:“當真?”

    楚江王笑了起來,道:“你這句話,問得好像本王曾經誆過你們一般。”

    楊祿明也笑了一下,拱手致歉,道:“王爺贖罪,的確未曾有過,外臣失禮了。可能和裡院打交道多了些,有些疑神疑鬼的,他們的話,搞不清楚哪句真,哪句假。”

    “閣下,在本王面前,自稱外臣,不合適的。還有,論起欺詐和謊言這門藝術,裡院和你們比,只是個小學生罷了。”楚江王玩味地看著他。

    “王爺教訓得是,在下這就告退了。後會有期。”楊祿明略微鞠躬。

    “最後好奇,再問一次,你們的目的,到底是什麼?”楚江王先前問過長端帝,但是後者並未作答。

    楊祿明將身子直了起來,沉吟了一下,反問道:“如此,在下斗膽,問王爺一句,此事和地府又有何干?”

    “草芥人命,肆意煉魂,以致陰陽失衡,最終陽盛陰衰,此舉有違天道,你說我地府管不管得?呃……王曦,你這身衣服……為何如此臃腫?看上去頭重腳輕的。”

    王曦來到二人旁,對著楚江王行了一禮,道:“暖和。”

    話音剛落,楚江王和楊祿明二人均是伸出手來,去摸了摸他身上的羽絨服,臉上露出一種“好神奇”的表情。

    楊祿明摩挲了一會兒,在王曦那嫌棄的目光下收回手去,道:“草芥人命的話,似乎不歸王爺管吧?至於煉魂所致陰陽失衡,這個理論,是地府自己總結出來的吧?可有依據?”

    楚江王道:“要何依據?人的精血屬陽,魂魄為陰。死後塵歸塵,土歸土,各走陰陽道。煉魂之法,卻讓魂魄不復存在,長久以往,必定導致陽盛陰衰。”

    楊祿明道:“如此說來,地府其實並未詳細論證過此道。那在下問王爺一句,這煉魂和奪舍又有多少區別?鬼魂奪舍他們之後,原宿主的靈魂不也一樣消失了嗎?”

    楚江王道:“呵,閣下難道要和本王論對鬼魂的瞭解?你這話,或許兩百年前,還能忽悠到本王,但可惜,現代醫學發展太快,有些東西,將科學和玄學結合起來看之後,就容易明白得多。奪舍之後,原宿主的魂魄依然存在,只是記憶被全部侵佔了而已。也就是說,鬼魂奪舍他人,最初的目的,本就是**,而記憶其實是儲存於大腦之中的信息,是客觀存在的。想要佔據他人肉身,入住靈台,那就必須要全盤接手這些記憶。而至於原宿主的靈魂,則被惡靈給壓制或者吞噬了。我們也見過一些特殊例子,當遭到強烈的刺激時,原宿主的魂魄可能在短時間之內甦醒,重新掌握**。所以,你說得不對,或者,你想欺騙本王。”

    楊祿明皺著眉頭在那裡思索著楚江王所說的話,竟然連邁步離去的意思都沒有了。

    “王爺的意思是……記憶是儲存於**內……而並非靈魂深處?”

    楚江王笑道:“看來,我又給你們上了一課。不過,對這些,我也是一知半解,你問他,他接受過系統的西醫理論教育。王曦,你能不能好好站好,不要轉來轉去,本王看著頭疼。”

    他完全不知道王曦此時過來做什麼,不過猜測可能和唐否有關,或許也有些事情要問楊祿明吧?

    王曦輕描淡寫道:“說多了,你不懂,總之你忽悠不到楚江王。楚江王殿下,原地站著,我冷。”

    哦?王曦的語氣……看樣子心頭有些不爽哦?

    楊祿明似乎也不以為意,道:“王爺,那也就是說,如果兩個人的頭互相換了,那他們的記憶,其實是跟著就換了?”

    楚江王反問道:“靈台在哪裡?”

    楊祿明若有所思,但卻被王曦打斷:“不要多想了,有排異反應,很難解決的,前兩年有外科團隊在炒這事兒,鬧得沸沸揚揚的,最後也不了了之了。”

    “排異反應?”楊祿明又有些不解了。

    “總之憑你的學識一時半會兒跟你講不清楚,你先回答楚江王最開始的問題,說這些,沒有太大用處。”王曦撇了撇嘴。

    楚江王也道:“對啊,被王曦打……哦,被你打岔,都忘了。現在你該明白,煉魂和奪舍,區別有多大了吧?”

    楊祿明迅速跟上思路,道:“好,王爺!就算煉魂和奪舍不同,可是剛才您也說了,對於煉魂可能導致的陰陽失衡,你們僅僅是想當然而已,未曾驗證。那麼問王爺一句,千年來,那麼多人被煉魂,可曾有陰陽失衡?”

    “這……普天之下,生靈眾多,被煉的,和總體比起來……自然只是九牛一毛,但長此以往,又豈能沒有變化?”楚江王道。

    “那可有半點陰陽失衡的跡象或者徵兆?”楊祿明繼續追問。

    這點倒還真的把楚江王給問倒了。

    等一會兒。

    先理一理。

    一開始,太醫院要把惡靈怨魂給弄來魂飛魄散,壞地府的規矩。然後雙方接觸,定下規矩好辦事。接下來,巫醫決裂,彼此攻伐,期間巫為了躲避太醫院追殺,被遺人利用,傳授煉魂之法,隱匿氣息及提升實力。

    簡單總結一下,感覺就是這樣的一條線。

    呃……這麼看來……把煉魂和魂飛魄散劃上等號的……是太醫院啊……

    太醫院把這個結果通報地府之後……

    地府……未曾驗證……

    難道煉魂,並不等於魂飛魄散?

    可雖然地府未驗證,這套理論是說得通的啊。

    人的魂被煉了,那去哪兒了?

    從理論上來說,的的確確能將二者劃等號啊!

    見楚江王低眉不語,楊祿明正要繼續說話,王曦卻一針見血地道:“那攻擊鬼門關呢?這點能說和地府沒關係嗎?”

    這一句瞬間就將楊祿明問的有些尷尬。

    對啊,學術上的東西,尤其還沒有定論的時候,雙方各執一詞,可以互相鬼扯,哪怕說服不了對方也沒關係,總之可以扯。

    但是這攻擊鬼門關一事,可就沒辦法扯皮了,是已經發生了的事實。

    “所以我……本王才問你,你們的目的是什麼……現在,此事和地府相干了吧?”楚江王也迅速反應過來。

    楊祿明思考了一小會兒,道:“煉魂……”

    “不,不是。”楚江王搖搖頭。

    鬼門關的防禦他太清楚了,就算先前在戰場上橫衝直撞的長端鐵騎,看上去氣勢如虹銳不可當,但只要敢踏上黃泉路,也是一樣有來無回。

    “你們根本沒有能力打開鬼門關。哪怕你們和裡院合力,也不行,所以,你在說謊。”楚江王繼續道。

    楊祿明道:“如此,就恕在下不能多說了。”

    楚江王道:“無妨,哪怕你敢說,我也不敢信。既然如此……呃……王曦你可是有事?圍著我們兩個來回轉。”

    “楚江王殿下,我要問一下他,唐否的事情,還有小一的事情。”

    果然如此。

    楚江王和楊祿明都露出了這種表情,看來均已猜到。

    “但我看楊國師這麼喜歡這件羽絨服,想了下,就乾脆送給他吧。”

    王曦本就只將羽絨服披在身上,雙手並未插進袖子之中,所以脫下來也方便。

    只是這麼一來,倒弄得來楊祿明有些不好意思了。

    楚江王也根本沒想到來這麼一出,這是幾個意思?

    王曦說幹就幹,將羽絨服脫了下來,從楊祿明背後給他披了上去。

    “楊國師別嫌棄,我身上太多血了,血腥味兒也重,衣服你拿回去,還得洗洗,你們如果不用洗衣機,只是用手洗,問題不大……”王曦這時開始顯得有些嘮叨了。

    楊祿明用雙手拉著羽絨服的衣領,道:“的確血腥味重了些,殺氣太濃,不過還是謝了,王曦你剛才說想問……”

    “動老子的女人!?”

    隨著他這一聲怒吼,右手探出,塵縛直接捅向了楊祿明的右側腰部,然後靈力刀鋒在楊祿明體內凝出,向著外側一劃拉,斬了出來。

    連楚江王都沒有料到這一幕。

    楊祿明反應也快,立刻明白,王曦是過來殺自己的!

    他摀住右腰,腳尖點地,身形急退,然後半蹲下身來,惡狠狠地看著王曦。

    “沒有現代醫學,你的右腎,保不住。”

    王曦面無表情地直面楊祿明。

    “你從院長級別手下,逃過了三次,但事不過三,我不是院長,我只是小人物,我最喜歡,從背後捅刀子。”

    王曦這一刀,估計連腎動脈也斬斷了,楊祿明有些體力不支,道:“楚江王……這就是你的言而有信?”

    楚江王見事已至此,也並未責怪王曦,道:“捅刀子的,可不是我……是裡院。你自己先前才說了,和他們打交道多了,有些疑神疑鬼,那麼還不明白他們是群什麼樣的人嗎?”

    睚眥必報,以牙還牙!

    我們死了個副院長!陰陽師就得死個副的!

    你的人捅了師姐,老子也要捅你!

    老子正面打不過你,老子就來陰的!

    楊祿明艱難地站起身,看了看另外一邊。

    該死!大意了!

    居然對王曦身上那濃烈的殺意置若罔聞!

    太想當然了!居然自然而然就將其認為是王曦身上的血腥氣了!

    自己和楚江王在這裡談事情,突然這麼一個弱雞跑了過來,自己卻絲毫沒有引起任何注意。

    怎麼會犯這種低級錯誤?

    但他此刻拿王曦毫無辦法,有楚江王守在一邊,而且這一下,已經有引起了不少里院的人的注意,遠處王弼司等人也起身趕了過來。

    王曦提著刀,繼續向他走來,只是這次,左手上還提了一把三代手術刀。

    “變啊!你再來回地給老子轉換陰陽啊!”

    王曦再次舉起了刀,聲嘶力竭地吼道!

    看這架勢,這一擊,一刀直刺心臟,一刀欲斬頭顱!

    “今天也是老子大喜!老子還沒讓我老婆見紅!你特麼的居然讓師姐先流血!?”

    楊祿明忍住疼痛,繼續後退。

    可王曦腳步不停,欲強行斬殺!

    就在這時,王曦突然發現自己全身不能動了。

    攔下他的,是楚江王……

    “楚江王殿下!”王曦叫道。

    楚江王指了指界門的另外一邊,示意王曦看看。

    楊祿明猙獰地笑道:“哈哈哈……哈哈……裝過頭了吧……今天這事兒……我記下了……王曦……我會讓你求生不得求生不能!”

    王曦順著楚江王所指的方向望去。

    只見長端鐵騎已經列陣,向著這邊發起了衝鋒!

    “怪不得你們把界門開那麼寬,足足開了十米……王曦,收手吧。”楚江王喃喃道。

    王曦盯著楊祿明,眼神中流露出強烈的恨意!

    不收手還能怎麼辦?還真以為楚江王是在和他打商量?

    楚江王親自出手,將他鎮住,他還能掙得脫?

    “楊祿明,你回去吧。這一刀,你算在王曦頭上也好,算在本王頭上也好,都無所謂。”楚江王又對楊祿明道。

    “你們失信在先,那就不要怪我了,我倒想看看,你們又多了這麼多援軍,是否依然能擋得住長端鐵騎!”

    楊祿明用靈力簡單給自己療了下傷,氣色稍緩。

    “只要長端鐵騎的馬蹄踏過了界門一步,那就不是裡院來對付你們了,他們的確厲害,但能擋得住子彈和炮彈嗎?”

    楚江王站在離界門最近的地方,臉上沒有絲毫懼意。

    裡院要將楊祿明留下,那麼長端鐵騎自然便會攻擊。而如果將他放走,那麼楊祿明也明白自己說的話,會下令停止進攻。

    很簡單的道理。

    楊祿明咬著牙,微微地點了兩下頭,意思是,很好,很好。

    然後,他一頭紮進了界門,旋即,便可以看到,界門緩緩關閉了。

    “王曦……”楚江王準備出聲解釋兩句。

    “楚江王殿下,沒事兒,我拎得清楚輕重,捅他一刀,也夠了。先前一直想做這事兒,忘了,吹了會兒冷風,抽了根菸,和老同學聊了兩句,又重新想起來了。哼哼,希望他得破傷風!我的塵縛,先前在垃圾桶中胡亂攪了好一陣,我確定,上面有著無數的mrsa、陰溝腸桿菌、綠膿桿菌、肺炎克雷伯桿菌,他一定會傷口感染化膿,全身膿毒血症,寒顫高熱,最後在痛苦中死掉!”王曦剛開始還比較平淡,但說到最後,語氣變來十分凶狠。

    說完,他彎下腰,將那件帶血的羽絨服撿了起來,重新披在了自己身上。

    “你小子,總是這樣,不過也算真性情,總是衝冠一怒為紅顏,得空我把逍遙兄介紹給你認識,你們應該有共同語言。”楚江王道。

    王曦這時似乎才開始有些脫力了,一下子坐在地上,也不管地面有多濕。

    “結束了吧?楚江王殿下。”

    “啊,我們贏了……”

    贏了?

    王曦疑惑地看著楚江王,然後大咧咧地躺了下去,再也不想動腦筋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9-2-18 18:58
第一百五十九章 看屁股

    “外面現在傳聞很多。”王曦正在掃地,小一卻坐在床頭上網。

    這裡,是王曦的出租屋。

    這場歷時幾個小時的大戰結束之後,整個善後工作,卻持續了兩三天。

    光是那片廣場,就又花了小半天的時間,來洗掉那隨處可見的血跡。

    那麼多的散修和境外巫師都近距離觀察了這一幕。

    特別是最後,突然出現的巨大界門,讓很多人感到了震驚。

    震驚之餘,也有疑惑。

    廬天町最開始的解釋太籠統了,夾雜著大量的中二語言,誰聽得明白?

    裡院到底在和誰打?最後又是個什麼結果?

    還有那被捅了一刀,卻又明顯是被放走了的人,又是誰?

    種種疑惑,都在大家心中縈繞。

    就連道家和佛門這兩方勢力,也是一頭霧水。

    這兩家也是參與了大戰的,可事後諸多勢力找他們一打聽,發現他們自己竟然也是稀里糊塗的。

    要不是出家人不打誑語,大家都以為他們只是不想說罷了。

    當然了,對於這兩家,這次出力這麼大,還死傷了那麼多弟子,裡院是肯定有一個交代的。

    當天晚上,趙竹仁和時信德還有楊曉丁這一二三院的院長,便都趕到了現場,簡短說了兩句,便開始著手安排後面的工作。

    道家和佛門這種龐然大物,自然有大局觀。

    既然都來了三位院長,又做出了許諾,自然以眼下的事情為重。

    當然了,可能唯一比較好打聽的,就是這捅了別人一刀的人了。

    這下好了,王曦在整個暗影圈子都火了。

    初生牛犢不怕虎,敢從背後捅腰子。

    “你怎麼變得有收拾了?走吧,這大半年都不在這裡住,一回來就打掃衛生,拿了東西就走。”小一將電腦關掉,“這破電腦,慢死了。”

    “你還嫌棄,最多兩三個月前,你還喜歡得不得了。走吧,只能將就這台筆記本了,我去關窗戶。”王曦放下掃把,來到了窗戶前。

    的確如小一所說,外界猜測很多。

    特別是那天下午,裡院幾乎是毫不掩飾自己的行動,猶如瘋了一般,人一波一波地往漢安送。

    雖然這些人大部分都還在路上的時候,戰事就已經結束了,可大家還是很好奇,這麼大的一個行動,看裡院的架勢,簡直要和對方死磕到最後一兵一卒,為何最後竟然是有點兒雙方和棋,你奈何不了我,我奈何不了你的感覺?

    要知道,在此之前,裡院才連續打了兩次大戰。裡七院對五國巫師集團,裡十院對陰陽師集團。

    那可都是在幾乎絕境的情況下,把人家給弄殘了。

    而現在,裡院士氣正高,兵鋒正盛,居然還沒能把對方給啃下來。

    這塊骨頭到底有多硬?

    放眼望去,除了地府有這份實力之外,暗影世界當中,再也數不出來這樣的敵人了。

    可那天,地府是站在裡院這一邊,和他們並肩作戰的啊。

    而且,也像被裡院傳染了瘋病一般,大白天的便陰兵借道,似乎再多的顧慮也先只能先放一放了。

    把這點考慮進去,反而讓大家在好奇之餘,還感到了一絲恐慌。

    據說,地府可是出動了兩位閻君和六位陰帥啊。

    楚江王、宋帝王、黑白無常、牛頭馬面、日夜遊神。

    這些主,哪個不是威震一方的。

    就這樣的聯軍陣容,打……打平了?

    那這未知的勢力,到底會對暗影世界造成什麼影響,或者更進一步說,會不會影響到他們自身?

    這根本就不用考慮站隊的問題。

    在這事兒上,不是看裡院站哪邊,而是看地府站哪邊。

    只要是地府都公開對其宣戰了,那不用說,緊跟地府就是。

    但是,現在這兩家都沒能把對方拿下來,那麼後面,裡院會不會像古時候一樣,發類似勤王令之類的東西,組成一個巨無霸的聯軍,再次征戰?

    以裡院從不吃虧的性格,這種可能性極高啊。

    “我倒不關心什麼傳聞,我就是想知道下,現在大家怎麼說我的。”

    王曦關上窗戶,將電腦包包接過,帶著小一出了門。

    所有的傷員全都就近接回了裡三院,王曦此時要去的,便是嬴瑩的病房。

    這兩三天,他幾乎和小一兩個是寸步不離,連薛晨都有些動容。

    雖然最後王曦替大家認輸的時候,和她曾經起過衝突,不過事情已經過了,她也不計較。

    而且,人家院長都根本不打算追究此事,她又何必呢。

    看趙竹仁的意思,一點也不在乎三個徒弟假借他的名頭,去認了個慫。

    因為後來,楚江王還是站出來說了幾句的。

    大家這才明白他老人家最後為什麼會對王曦說,我們贏了。

    這一仗,打得很匆忙,也很意外。

    當然硬要說,這一仗,是楚江王他老人自己給挑起來的。

    不過,誰也不會說他是在推卸責任。

    裡院和地府看似敗了,可是這卻是第一次打到別人家裡去了,雖然不知道這界門通向何處,但裡院的部分醫師,胸前是有記錄儀的,而且就算沒有,通過對陣亡同事的查魂,也可以還原出來戰場周圍的環境。根據這些地理信息,例如周圍植被、地貌等等,可以大致推斷出遺人的大本營隱匿於何處。

    而遺人看似將裡院給打退了,但是這次洩露出來的信息,就實在太多了。

    第一,遺人那種詭異的陰陽互換,在大規模集群作戰的時候,失去了想像中的威力,現在看來,這種秘法更適合用來偵察或者暗殺。

    第二,便是王曦提供的好幾個情報了。比如說關於南華一夢,說明他們和華夏有著共同的文化,而且還比較正統那種。考慮到遺人和外界接觸較少,那麼他們所處的位置,必然不會是在大西北,西南或者東北等,在古時候的戎、狄、羌等地,應該接觸不到這麼正統的文化。所以遺人應該是位於華夏腹地。不過,楊祿明的那個‘四’字就該劃四橫的反應倒有點兒讓人看不懂了。

    第三,這個叫陸侯亮的閻君,實力不強,不會查魂,結合之前的一些情況分析,這應該是一個新生的閻君。而且很奇怪,他居然會聽命於長端帝。地府閻君聽命於人類,這就有點兒匪夷所思了。不要說長端帝這種窮鄉僻壤自封的偽帝王了,哪怕是一個統一了全世界的君主,他也沒有什麼辦法來指揮一名閻君。所以,這陸侯亮必然是有求於長端帝。至於是什麼,裡院只能請地府的十位閻君換位思考想一想,有什麼情況值得一位閻君來這麼做。

    第四,這個唐否對電視劇和電影,感到很陌生。可從唐否的出鏡率來看,在外面兒還是活動挺頻繁的。那麼是不是可以猜想一下,遺人對於外出行走,有著比較嚴格的限制,而且即使出來,也是有事要做,根本來不及完全融入現代社會。

    第五,那就是遺人依然在打聽露凝霜的弱點。說明遺人還是對此毫無辦法,只是可惜這次大戰,沒有時間施展,想要在那麼混亂的情況下,擺出露凝霜,的確難為這些人了。如果擺好露凝霜的話,對付起那不可一世的長端鐵騎來,簡直就是像在割麥子,一倒就是一大片。當然了,這點裡院上當了,當初長端帝曾經還試圖讓楊祿明再安排一些人給裡院的露凝霜吃掉,以此好安裡院的心,現在只是兩三句話,便把裡院給忽悠了。

    第六,這場仗從頭到尾,遺人也沒有發出過一張符紙。而符之術,本就不是裡院自創,是道門的看家本領。這點反倒顯得遺人的巫醫之術,要比裡院純粹得多,幾乎沒有舶來品。說明他們這千年來,要不就是沒有和道家接觸,要不就是性子太傲氣,不稀罕用。當然了,還有一種可能,他們窮,科技差,或許自制的符紙,最多到銀符就停住了,根本沒有現代材料學來支持量產金符。

    第七,是一個比較確定的好消息。遺人當中,有著大量的普通人,而且作戰方式原始,弓箭長刀鎧甲便是制式裝備。幾乎就是一支古代軍隊。不過從這點上來看,感覺也不是那麼窮。畢竟,要養三百長端鐵騎那種重騎兵,消耗也很大。而且,從這一點裡院還判斷出。既然他們養騎兵,那麼就說明遺人活動的區域,周圍必然有平原。一個窩在崇山峻嶺裡面的勢力,不會有這種內在或外在的驅動力讓它來發展出這樣一個兵種。

    第八,那便是這麼一場大戰,還牽涉到了陰陽火拚。地府直接對活人出手,居然沒見天道有絲毫反應。不過楚江王倒是表示,屁才沒有反應,他可是全靠著身法和運氣遊走在生與死的邊緣,躲過了九十九道劫雷。雖然他話是這麼說,不過卻僅僅只是解釋了他個人的行為,證明了天道並非不存在。只是牽扯到天道的實質內容,大家無法揣測,只好嘆息天道實在過於難以捉摸。按理說,這種情況,會天生異象才對。

    第九,在最後,楚江王曾經出言詢問過楊祿明,想問問他們的目的是什麼。在關於打開鬼門關這一個問題上,楊祿明語焉不詳,很明顯沒說真話。大家按照楚江王的思路來分析,覺得很有道理。憑什麼認為打開鬼門關就可以導致百鬼夜行,進而有數不清的魂魄供他們煉魂?這點兒從技術層面完全無法實現。所以,對遺人十分熱衷於打開鬼門關一事,依然沒有答案。但至少現在知道了,不會是楊祿明說的那麼簡單。這件事情,地府接過手來開始思考,到底鬼門關打開之後,除了百鬼夜行,還會發生什麼呢?

    第十,就是比較關鍵的一點了。這最後莫名其妙出現的一道界門,是怎麼回事?要不是這道界門的出現,那這場仗,很早便以裡院被全殲結束了。這點,讓大家百思不得其解。難道這就是天道的反應?對裡院心生憐憫?或者說裡院和地府代表著天道,所以為他們開了一線生機,只是裡院自己不爭氣,還是被人家給打回來了?

    以上十點,便是這幾天裡院和地府討論之後,總結出來的需要注意的地方。

    所以楚江王才說,雖敗猶勝。

    “這次貌似大家沒怎麼說你,都是些好話。”小一跟在王曦身後,離開了出租屋。

    王曦來了興趣,道:“哦,是嗎?這群人,也有轉性的時候?那小一你得幫我盯緊點兒,一旦出現那種帶節奏的不法分子,立刻告訴我,我要去留言懟回去!!”

    我可是捅了敵方大將一刀的人啊!

    哪怕是從背後捅腰子,那也是捅!

    “不過……”

    “不過什麼!”王曦立刻問道。

    “魏師姐發帖說……說……說你那天,其實是腆著臉去參加前女友的婚禮,而且據說還只隨了兩百塊錢……”

    “這關她毛事啊!!”

    “她還說……只要你還沒……沒娶……娶……呃……就不算……她還是……有機會追……嬴瑩師姐……現在看來……大家都比較支持她……”小一有些吞吞吐吐的,小臉上難得出現一抹緋紅。

    媽蛋!你們這群人!就是羨慕嫉妒恨是吧!?

    寧肯支持魏詩語,也不支持我!?

    “而且……薛主任……還有……我阿爸阿媽……說等過完年……想……想找你談談……”

    王曦的氣勢一下子就弱了下去。

    “那個……談什麼啊……”

    “不曉得嘛……”

    薛主任!張叔!陳阿姨!

    多事之秋!多事之秋!

    這四個字你們懂不懂!?

    你們很閒嗎?還有空水內網論壇!?

    薛主任,你內科傷員那麼多,戰死了那麼多同事,都安排好了嗎?又該招新了吧?都丟給副主任石立厲來做?

    張叔,陳阿姨!裡十一院建好了嗎!?地基打好了嗎?陰巫的事兒你們擺平了嗎?

    不過,吐槽歸吐槽,王曦還是挺得意的。

    自己當時怎麼就那麼牛呢?還一求婚就求兩個。

    看來在死亡面前,人對其他的,真的是無所畏懼啊,什麼話都敢說,什麼事都敢做!

    兩個人一路說著,來到了嬴瑩的病房。

    “查完房沒有?”王曦隨口問道。

    嬴瑩道:“剛查過了,你家大師兄帶著查的,還是大查房。”

    “那換藥沒有?”小一問道。

    “……”嬴瑩不說話了。

    小一跳了起來,道:“是不是還沒換!?”

    “……”嬴瑩幽怨地看了小一一眼,臉上也迅速飛起了兩朵紅暈。

    “哈哈哈!來,王曦來換!我們來看嬴瑩師姐的屁股咯~”
Babcorn 發表於 2019-2-18 18:59
第一百六十章 安心

    “柳師兄是主管醫師……剛才大查房的時候……王主任問他傷口情況,他都答不上來……王主任還訓柳師兄,說主管醫生連傷口都沒有觀察過……”嬴瑩道。

    小一滿不在乎道:“虧柳師兄這麼機靈,原來在大師兄面前,也不敢撒謊啊,隨便編兩句就是嘛。連我都會說:傷口對合佳,未見紅腫粘連,未見明顯滲血滲液,未見膿性分泌物,無異味,傷口敷料乾燥清潔……”

    王曦連忙將她打斷,道:“小一,你背的,是清潔傷口的模板。師姐這個傷,才兩三天,就敷料乾燥清潔無滲液?你覺得大師兄會信?”

    “哎呀,還不是怪你,要不是因為你,柳師兄才不會每次都找藉口不給師姐換藥,就你那技術,我還不放心,怕你給師姐傷口弄感染了呢!”小一走到嬴瑩旁邊,開始幫著她側翻著身子。

    嬴瑩也沒有太過抗拒,看來這兩天,還真的都是王曦給他換的藥。

    這種事兒,只要開了一次頭,後面就有些自然而然了。

    “我好歹也是正規科班出身,本科畢業好不好?而且,師姐這個傷,本就是污染傷口啊!”

    王曦戴上口罩帽子,將嬴瑩的褲子慢慢褪下。

    嬴瑩側著身,纖細的腰身曲線一覽無遺,止步於圓潤的翹臀。光滑的肌膚有種冰涼的觸感。

    那道傷口此時看來,還是那麼的觸目驚心。

    還好,感染應該能夠控制。

    敷料上只有一些干涸的暗黑色血漬,看樣子,今天可以拔除血漿引流管了。

    “會留疤麼?”小一在旁邊好奇地問道,目不轉睛地看著王曦的操作。

    “呃……”王曦竟然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他本來想說會,但突然又想撒謊,可又反應過來師姐又不是什麼都不懂,只好愣住了。

    “當時為什麼不用美容線啊?”小一繼續問著。

    “呃……”

    “小一,污染傷口,最好不用。不用擔心,反正傷口在這裡,留疤也不怕。”嬴瑩說話了。

    “但是王曦會看到啊。”小一道。

    “那個,小一,記得嗎,我教過你,沒有戴口罩帽子,就不能說話,快到旁邊坐著,不要說話了。”王曦連忙轉移話題。

    “而且,以後還不能穿比基尼,不能穿露臍裝了……”小一走到了一旁,但嘴巴還是沒有關上。

    “拜託,我們一年到頭,基本上都是洗手衣加白大褂,什麼時候穿過比基尼啊?”王曦打開換藥碗,戴上手套,開始操作了。

    “那你在意嗎?”嬴瑩問道。

    王曦有些不解。

    在意,在意什麼?

    但旋即反應過來,師姐是在接著小一之前的話說,在問自己是否在意那裡有那麼一道醜陋的傷疤!

    這個問題有些直接,一點兒也不拐彎抹角啊!**裸的啊!

    “師姐你……在說些什麼啊……”王曦開始裝傻充愣。

    “沒……沒什麼……你剛才……說的是‘我們’,意思是你自己也要穿比基尼?”嬴瑩道。

    哎,撿回了一條命,以為得到了很多,卻好像又不是。

    “師姐!你別信他!他肯定在意,又不好說!哦,不是,我的意思是,他不在意!總之就是,男人都是大豬蹄子!這話是鐘院長給我說的。王曦,我可給你說,按照寨子的規矩,師姐自己都答應了的,你不娶也得娶!”小一道。

    王曦笑了起來,笑得很是無奈。

    “我倒是想左擁右抱,何樂而不為。但娶了師姐,我就不能娶你了。只能娶一個,懂?等一下,你們巫,不會現在還在搞三妻四妾這一套吧?”

    “啊?”

    “什麼叫‘啊’!?你這是什麼反應!?”王曦驚奇道。

    “一般情況下,也是你們這樣的,但有的時候,男女比例不對,也是可以的……”小一道。

    王曦剛想吐槽,但又明白了過來。

    一個寨子多少人?

    社會結構很脆弱啊。這種方式,可以在某種程度上對其做出一定的彌補。

    所以,在小一的觀念裡,還真可能對這點兒,沒有什麼牴觸。

    但現在不一樣了啊!你們都走出來了啊!你們現在,可是連身份證都有了的人啊!

    “難怪說你居然不吃醋……那我可就真的喜歡嬴瑩師姐了哈?”王曦拔掉引流管,重新換上了清潔敷料,逗了下小一。

    “有什麼好吃醋的,嬴瑩師姐那麼能幹。而且~反正你喜歡我~”

    王曦皺了皺眉,道:“又去哪裡學的怪模怪樣的腔調?少和魏師姐呆一塊兒!還有,你怎麼又和鐘院長認識了?說起來,我還有事兒找她呢。”

    “魏師姐還不是一天來看三四次,我怎麼辦?能攆人啊?你是男主人都不發話。”

    “你剛才說嬴瑩師姐能幹,什麼意思,關你什麼事?”王曦開始收拾醫療垃圾,裝入了黃色口袋。

    小一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道:“幹活啊,買菜煮飯洗碗洗衣服掃地拖地。我又不想幹,師姐能幹,師姐干。”

    “你覺得呢?”王曦用看弱智兒童的眼神看她。

    小一見王曦換完了藥,又跑了過來,幫嬴瑩把褲子提上來,最後居然還輕輕拍了拍嬴瑩的嬌臀。

    王曦見了,笑罵道:“你再跟著魏詩語學嘛!”

    “喲~老公~現在可是連師姐都不叫了~~直接叫人家的名字了~不過,這是不是說明~我們之間的關係~又進一步了呢?嬴瑩師妹現在這身子~伺候不了你~~要不讓我來~~保證會讓你很舒服的~~”

    一個嬌滴滴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王曦立刻就覺得頭疼。

    “這!你居然都把藥換了!!”魏詩語走進來,看著那換藥車以及王曦手上提著的黃色垃圾袋,表情明顯有些失望!

    “我說師姐你今天怎麼來這麼早,原來是打的這個主意啊。別想了,以後這幾天啊,嬴瑩師姐的換藥,我都包了!”

    王曦話音剛落,才發現,自己這話,有些……

    “老公啊~誰說的,這藥只能一天一換啊~為了觀察傷口~~有時候~是可以一天兩換的哦~~你還年輕~醫術還不精~~不懂~~師姐教你呀~~”

    王曦到一旁的洗手台洗了手,標準的六步洗手法。

    他一邊洗,一邊道:“小一,你看著下師姐,我有點事兒,大概半個小時回來。”

    三個女的同時問:“什麼事兒?”

    王曦對魏詩語道:“師姐,你不是說要伺候我嗎?走啊,我們去找個房間。”

    魏詩語愣住了。

    連續幾次王曦都這樣,她反應過來了,這是已經不吃這一套了。

    於是道:“半個小時啊~有些不夠哦~”

    說完,還真當走了過去,挽住王曦的胳膊,向外走。

    王曦也愣住了。

    居然沒用!?

    而且魏詩語手上的力氣很大,看樣子不是開玩笑啊!

    他立刻就慫了,道:“魏師姐,魏師姐,我錯了,我錯了,來,你坐,你坐~”

    “坐?坐哪裡呀~~~師弟你好懶~~還要人家在上面?”

    王曦苦不堪言,舉手投降,道:“行行行~師姐,明天你來換藥,行了吧?”

    魏詩語心滿意足地將手從王曦的胳膊中抽了出來,跑到嬴瑩床旁,和她說起話來。

    王曦見擺脫了她,道:“小一,繼續說啊,你怎麼又抱上鐘院長這根大腿了?”

    小一歪著腦袋道:“她是裡五院的副院長啊!”

    “對啊,這有什麼問題嗎?”

    “她和張院長,傷都比較重,所以都就近在我們裡三院養傷啊。你想,去看望他們的人,還能少嗎?她房間裡的吃的,多得不得了!而她又傷了腹部,現在不能吃東西,所以,這兩天,我都去了四次了,一來二去,就熟了!”

    “這兩天,你中途偷溜出去,就是為了這個?!”

    “要不然呢?”

    “服氣!”王曦點點頭,靠在沙發上,隨手拿起一本書翻了起來。

    突然,他又彈了起來。

    “對了,鐘院長在哪個房間,帶我去,我找她還有事兒呢。”

    王曦一邊說,一邊從兜裡摸出了兩把刀。

    居然是青萍末和杏花雨!

    小一將其一把搶過,道:“什麼時候的事兒?”

    “長端帝不是把刀給他了嗎?他居然是直接給別在了腰帶上,我捅他的時候,都掉了下來。只是後來,我把這事兒給忘了。”

    “我去還,我去還!”

    小一似乎並不關心這刀是怎麼回來的,邀功一般地向門外跑去。正好碰上了前來的薛晨,打了聲招呼,就再次跑了。

    “你也多休息,王曦,事情想多了,費神。”薛晨什麼也沒帶,也來到了嬴瑩床旁。

    王曦道:“薛主任,很多事情都沒有想通。”

    “師傅,又有什麼事嗎?”嬴瑩趴在床上,沒有起身。

    薛晨道:“沒什麼事,就是王曦昨天又理了幾點出來。”

    這麼一場大戰打下來,哪怕是王曦,也斬殺了五人。

    可他的身上,卻一點兒戾氣纏身的跡象都沒有。

    難道他殺的這些,都不是人?

    還有,之前記得是李長木還是哪個陰巫說過,遺人在他們面前出現的時間,一般都不會超過三天,而且往往最後一天要比第一天出現的時候,顯得虛弱很多。如果這點是真的,那倒可以解釋為什麼遺人沒有很快融入現代社會。因為他們不能在這裡久呆。不過這樣的話,那麼遺人所做的一切又是為了什麼呢?去入侵一個自己完全無法適應的世界?

    另外有一件事,就是關於生死簿,居然還出現了一本。

    而且這次,可不是上次遺人耍的那種手段。

    陸侯亮手中的那一本,可是貨真價實的。

    但這裡就有一個問題了,從頭到尾,陸侯亮也沒有嘗試過使用生死簿來取人性命。這就和崔判官完全相反,崔判官當時是恨不得把整本生死簿全都給劃上大叉,可卻一個合適的名字都找不到。

    那麼是不是可以認為,陸侯亮是知道使用這種方式來殺人,是沒有效果的。

    這一點其實並不是之前討論的時候遺漏了,而是這件事情地府就沒有拿出和裡院商量,人家自己在內部討論。

    不過有件事情,王曦提出來之後,倒是引起了地府的注意。

    陰陽兩界,可相通,但不該溝通。

    因為有著陰陽循環生生不息的需求,所以必須有一個途徑,那便是鬼門關。

    鬼門關分隔陰陽,但卻是由地府建造,最開始的作用,便是防止陰間的魂魄遊蕩進入陽間,擾亂陽間秩序。

    所以歷來地府的防守,側重點在陰間,並不在陽間。

    最早讓地府意識到其實鬼門關還可能遭到外界入侵的,反而是太醫院……

    不過之後,就再也出現過鬼門關被攻擊一事,直到半年前。

    地府自然是引起高度的重視。

    因為以前太醫院的二愣子們,也僅僅是趁鬼差不注意,跑了進來,沒有說用武力攻擊。

    遺人不同,從一開始,就變現出來了極大的敵意和明確的目的。

    但現在再來想想,尤其是第一次鬼門關被攻擊事件,就那麼幾個人,打開了鬼門又怎樣?

    哪怕對方是三個裡院院長,也踏不完黃泉路啊。

    所以,王曦提出了兩種可能。

    第一便是,遺人說不定有一種很巧妙的方法,可以越過黃泉路,甚至打開鬼門關,他們發現了地府防禦上的一些致命漏洞。關於這點,只能請地府自己反覆進行檢查了。

    第二種情況,那就是從目的上考慮。

    會不會遺人打開鬼門關的目的,並不是想造成百鬼夜行,為禍人間或者煉魂什麼的,其實只是單純地也想進入陰間呢!?

    這第二種假設被王曦一提出來,大家才有種眼前一亮的感覺。

    對啊,這種事情,以前太醫院就做過的啊!

    發生過的事情,難道就不能再發生?

    太醫院做得,人家就做不得?

    不過,王曦也只能想到這裡了,至於他們想進陰間幹什麼,鬼才猜得出來。

    薛晨簡短地把這些事情給嬴瑩說了點兒,然後看了下時間,說她要走了,今天雖然不是內科的大查房,但還是有很多事等著她去做。

    嬴瑩看樣子有些累了,趴著在發呆。

    魏詩語在那裡幫她捏著小腿,促進下肢靜脈回流,預防深靜脈血栓形成,順便揩油佔便宜。

    “魏師姐,我想休息一會兒,不用按了,謝謝。”

    魏詩語起身,道:“好。”

    然後走到王曦身前,道:“走吧,王師弟,別打擾她了。”

    她這個時候倒還正常。

    “魏師姐……我……我想讓他……留下來……陪陪我……”

    魏詩語有些心疼地看了看嬴瑩,對方依然在那裡趴著,頭埋在被子裡。

    哎,不鬧了,居然連想讓王曦留下來陪一下,都還來徵求我的意見……

    算了,不鬧了,真的不鬧了……

    魏語詩道:“好,嬴瑩師妹,你好好休息,我在我姐的病房,下午再來看你。王師弟,我家正副院長都在一間病房,離辦公室最近的那間便是,有空可以去坐坐。謝謝你!”

    說完,魏詩語居然對著王曦行了一禮,然後乾脆地走了。

    將青萍末和杏花雨給奪了回來,這份恩情,整個裡五院從上到下,都會記著的。

    “師姐,怎麼了,有什麼事嗎?”

    “沒……沒什麼……好不容易小一不在……我突然……突然就好想……只有我們兩個……”

    房間的氣氛開始有些曖昧起來。

    “呃……是,小一倒是成天跟著我,不過她也不全是為了我,我聽師兄說,這兩天她都起得早。今天還說怕你無聊,拉著我去把筆記本背了過來。”

    “你給我揉揉腿好不好?魏師姐那樣弄著,怪舒服的。”

    王曦明白了過來,嬴瑩的確不是有什麼事情找他,就是單純地想和他獨處一會兒。

    柳師兄對嬴瑩說過的話,其實也對王曦說過。

    共過死之後,再來同生,一點也不難。

    如果當初說那句話的時候,還只是指嬴瑩被遺人綁架一事。那麼這句話放到現在再來看,就更貼切了。

    他們在界門另外一側,打來幾近絕望。

    彈盡糧絕,傷亡慘重,最後還被斷掉了回家的路。

    哎,自己在之前居然還求了個婚,這種事可不能當做玩笑來開,尤其是女人都已經答應了的時候。

    雖然師姐口口聲聲給柳師兄解釋說,是在開玩笑。

    可那種情況,都覺得已是必死,誰還有心思開玩笑呢。

    總感覺自己和嬴瑩師姐之間的關係,有些怪怪的了。

    呃……好像一開始,就挺怪怪的。

    從梁淄市二人被天雷劈來**上身開始,就緋聞不斷了。

    再到後來師姐被綁架,自己去營救,結果發現師姐全身**。這事兒雖然現在沒其他人知道,可在他們彼此之間,卻是知道的啊,而且大家都對此避而不談。

    這幾天,小一每次換藥都老是說看師姐的屁股……

    算下來,自己和師姐肌膚相親,都好多次了啊……

    “師姐,我沒學過中醫推拿,隨便揉的,弄疼你了就說啊。”

    嬴瑩突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王曦旋即反應過來,自己最後一句話,有些……

    於是道:“師姐,看來不止小一需要遠離魏師姐啊……”

    “嗯!有師弟在,就好。每次有師弟在,我都很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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