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實百態】民國草根 作者:二寶天使 (連載中)

mk2258 2019-2-19 21:46:14 發表於 其它小說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6 49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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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概要】:二寶天使,女,北京 - 豐台,起點作家。

【小說類型】:現實 > 現實百態

【內容簡介】:

  那年,雪下得極大。
  邵家死的只剩下一人,一個叫做邵滿囤的少年。
  為了活下去,他敲開了村子裡院牆最高的那戶人家。
  初家。
  當邵滿囤邁入那扇塗著紅漆的角門時,他從沒想過,他推開的不僅僅是一扇能讓他活命的門。
  ……
  在那扇門後,有他的新的名字:邵年時。
  有他為之奮鬥了一輩子的道路:行商。
  有他敬了一輩子的人物:初家老爺。
  還有他疼愛了一輩子的女人:初雪……
  這是一個小長工的民國飄搖路……
  哪怕風吹雨打,我自堅如磐石。

【其他作品】:《我只能穿越一半》、《鹹魚翻身的正確姿勢》《重生之摳腳大漢變男神》、《護界神選》

本帖最後由 mk2258 於 2019-3-24 08:34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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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8 發表於 2019-2-19 22:00
第一章初遇

    年關將至,飄起了今冬第一場雪。

    鵝毛般的大雪將濟城的周邊鋪蓋了一個嚴實,也將通往郊區各個城鎮的道路,掩在了皚皚之下。

    因著這天兒著實不好,又是農閒的時日,就算是離著城鎮很近繼而繁華的章家鎮……那足可以行進雙駕馬車的道路上,也不見一個人影。

    這雪都蔽了太陽,也只有以規矩嚴謹的初家僕人,才會在這個時日里照常勞作。

    卯時將過,初家大院西側角門,就被人吱呀呀的推了開來。

    “哎呦呵!這雪下的可真大呢。”

    將腦袋探出門外的是初府的門房老柳家的。

    值了一夜,炭火剛熄,從溫暖的小屋子中出來,里外一激,就讓這個只裹了一個羊皮甲夾兒的老頭,縮起了脖子。

    '呼嚕嚕……'

    一股子白煙儿從他的頭髮絲兒上飄起,這屋內屋外的差距,讓他接著打了一個哆嗦。

    “冷!”

    啪啪啪……

    這老柳家的在門口跺了一會子腳,適應了這股子冷氣兒後,這才拿起門後半人多高的大掃帚,將門檻處已經積了三寸多的雪,朝著門外趕去。

    '刷拉'

    '刷拉'

    掃了不過兩三下,外院粗使的僕役,也趕了過來了。

    巧的很,今兒個當值的是老柳家的二兒子。

    前兩年,剛夠了十四的歲數,就被自家的爹給送進了初家的院子,在這個亂世之中,討得一口飯吃,還能掙幾個安身立命的大錢兒。

    沒有什麼活計比初家的僕役更妥當的了。

    能求得這個當值,哪怕只是一個雜役,這老柳家的上下……也是可上心的。

    全因這當爹的疼惜孩子,用這種迂迴的方式來幫上一把。

    “爹!嘿嘿……”

    出來的這個孩子是個粗高個兒,黑黢黢的臉,一笑特別的憨實。

    正所謂相由心生,這傻小子出得角門,看到了他爹,也只是搔搔頭,喚了一聲,就跟著老柳家的屁股,埋頭猛幹。

    見到於此,老柳家的只能搖搖頭,心裡暗暗的嘆著,難怪自家的大兒都調到院內負責採買的地方跟著二管家的打下手了,這二兒還是在外院打雜。

    應著這老柳家的這麼一搖頭,竟讓他就從這還落著雪的一片白之中,看見了兩個小黑點,那倆點點兒縮在距離初家大院有些距離的小樹林內,細瞅著像是兩個人。

    有些疑惑的老柳開口喚到:“二子啊,你給爹瞅瞅,那邊林子裡是個啥呦?”

    順著老柳稍抬起的手指看過去的柳家二小子,只瞅了一陣,就卡吧卡吧眼睛帶著點嫌棄的回到:“爹,是初家村最有名的閑漢……”

    還沒等柳二小子話說完,老柳就將話接了上去:“是張燈官!?”

    “這個惹人嫌的,大雪天的趴在這邊幹哈子?”

    就算再不喜,那倆人離這大院甚遠,還膈應不到他們頭上。這柳家的一大一小,不過瞬間就將這個閑漢給拋到了腦後,埋著頭又自顧乾了起來。

    在老柳家看來沒個正事兒的張燈官,其實今兒個……還真就是為了辦件正事兒才出門的。

    他大早上的不困覺,特意趴在雪窩子裡,就是為了等一個人。

    這個人今天必然會從這條道過,因為,除了這裡,就沒旁的路能通往初家的大院了。

    年關到了,各家欠債的,還賬的,無論能不能補得上窟窿,於情於理都要到初家大院中來上一趟。

    若是寬裕點的就將東家的賬面給平了,若實在是困難的,也要找大管家分說個清楚。

    是過了年關再湊,亦或是來年以工抵賬,總歸是要來院子裡說上一句的。

    由著張燈官這兩天在初家的院落外轉悠,讓他確定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整個村落之中,就剩他想要堵著的那個人沒來過了。

    今兒個是入年關的最後一天了,那邵家的小子,怕是不得不出現了。

    ……

    '刷拉……'

    打路盡頭果真傳來了一陣響動。

    '刷拉……'

    一個蹣跚的身影出現在了張燈官的眼中。

    那身影瘦瘦幹幹的,只瞧著是不矮,若沒那兩步一打晃的虛弱勁兒,光看身形,怕是個難纏的人物。

    “來了!”

    這身影越走越近,待他從小樹林旁經過的時候,這張燈官就將身旁縮成一團的王栓子一拉……一步躥出了樹林兒……前後一包,就將這過來人給夾在了中間。

    “邵滿囤!跟你商量個事兒唄?!”

    那被堵住的小子,只是微微一晃,定住了腳步,瞪著擋在他面前的張燈官,回應中全是警惕:“你想幹啥?”……明明瘦弱的不行,眼神之中卻帶著一股子狠勁兒,像是前年山上下來過的狼崽子,全是涼性。

    見到邵滿囤如此反應,張燈官瞅瞅對方的小體格,滿不在意的撇了一下嘴。他扯出一個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半是威脅半是勸誘的說:“我能幹哈啊,張哥這是想要幫你呢。”

    “哥聽說,你爹娘都死絕了?還管東家借了治病的錢?”

    “你這往初家去,就是想讓初老爺給你延緩延緩的吧?”

    “我告訴你啊,沒用的!你當那些鄉紳大戶是怎麼發家的?”

    “他們那些老財主哪裡會那麼的仁慈?”

    “這初家啊……怕是早就惦念著你手里三畝薄田,抓著你這帳平不了的當口,要把你家的地收歸到他自家的田裡頭呢。”

    張燈官覺得自己這幾句話說的極好,噴著白氣兒的嘴也不由自主的挑了起來。

    可那邵滿囤卻是半分錶情也無,依然是直勾勾的盯著他,憋出來了一句:“所以?”

    咦?

    這反應可跟張燈官想的不一樣啊,這雙手抄在一起的閑漢一愣……沒臉沒皮將話接了下去:“所以,哥這不是特意趕過來幫你來了嗎?”

    “哥呢,前兩天剛弄了點錢,可不老少了,足有三塊錢。”

    “我想著這些錢足夠你還初家老爺的賬了,你拿著,去跟初家平賬吧。”

    這話實在是善意,可惜,說這話的人是張燈官。

    邵滿囤年紀不大,卻沒有半分的輕信,因為他覺得……這張大賴子可沒那麼善良。

    所以他沒有再接話。

    沒得到應有的反應的張燈官尷尬的吸了一下鼻涕,只能舔著臉自往下說道:“那啥,我就想啊,哥不是都給你湊了錢了嗎?你邵家的那三畝地給誰不是給啊,你索性就抵給兄弟我,以後你就是我兄弟啦!我在村里照應著你,就沒人敢欺你是個外來的。總比你把地抵給了初家老爺,失了立身的根本要好的多吧?”

    ……

    呵!

    這才是張燈官真正的目的呀。
mk2258 發表於 2019-3-2 08:20
第二章不屈
邵滿囤的表情立刻冷了下來,他錯過身去,打算從這個噁心的人面前繞過。

本就喜歡欺負良善人的張燈官怎麼會輕易放過這個看起來孱弱可欺的少年?

他在沒得到正面回應後,就將身子一橫,擋住了邵滿囤的前路。

“咋?哥的這個建議咋的?你不考慮考慮?”

張燈官高壯的身子很有壓迫性,給瘦的有些飄搖的少年人身上……灑下了大片的陰影。

可邵滿囤卻很倔強,他只從嘴唇中憋出幾句話:“不咋樣!不賣地!就算賣給初老爺!也不賣給你!”

“這三畝良地,是我爹一輩子辛苦掙得!就是死,俺也不賣給你!!”

正在變聲期的少年,吼聲中帶著歇斯底里的尖銳,聽在橫著走慣了的張燈官的耳中……很不舒服。

這小崽子,不給他點厲害瞧瞧他就不知道什麼叫做敬畏!

既然軟的不行,那就別怪哥哥我來硬的了。

張燈官眉頭一皺,胳膊一伸,狠狠的推了一把。

這一把力氣下的極大,不帶一絲留手。

瘦弱的邵滿囤毫無防備,被一下子慫倒在地。

厚厚的積雪防了摔跤人對疼痛的感受,卻也讓倒在地上的人……沒那麼容易……能爬的起來。

正所謂,行惡之人絕無善心。

就算這人都摔著了,那張燈官也不打算放過邵滿囤,他還要將對方打的跪地求饒,央著自己……用那三塊大洋換得三畝良田。

於是,在邵滿囤四腳朝天掙扎之際,他卻緊跟兩步,從雪窩裡把腳拔出……朝著早躺在地上的邵滿囤踢了過去。

'砰!'

這一腳踢得結結實實,連遠在幾十米外忙著掃雪的柳家父子……都跟著牙磣。

那柳家的二兒子素來是個憨良的,見到此景,連手中的掃帚都顧不得放下,邁開腿……就往三人爭執之地方跑去。

只是這雪下的著實大,就柳二這粗胳膊短腿的,他也跑不快。

他這裡剛挪了兩三步,雪地裡的邵滿囤又結結實實的挨了幾腳了。

至於跟在張燈官身後的王栓子?

他只抄著個手,面上幸災樂禍,嘴裡卻裝做維護,假意勸慰著:“張哥,有啥話好好說嘞……別把人打壞了。”

“砰砰砰!”

可這混子都是越勸越來勁的,在張燈官覺得馬上就要把這小子打服的時候,他高抬起猛踹的那條腿……卻被雪水中的人……給抱了一個滿懷。

“俺……說了……不賣!”

臉上糊著半邊兒雪半邊兒泥的少年,跟過來的挺堅決,做出來的事兒更是狠厲。

在張燈官被抱的一愣的這個當口,他將整個身子蜷了起來,兩條蘆柴棒長腿像是壟間蛤蟆蹬腿蹦般……朝著張燈官金雞獨立的另外一條腿……踢去。

'砰!'

這一踹讓毫無防備的張燈官……來了一個大劈叉!

鄉間的男子,哪裡有什麼柔韌,只一秒鐘,地頭間就迴盪開了殺豬般的慘叫:“啊!嗷……”

驚的往這邊奔跑的柳二子一個趔趄……

嚇得就在身旁的王栓子打了一個哆嗦……

時時刻刻都注視著大哥的小弟,一低頭,就看到雪中燈官眼角邊兒……泛出的晶瑩淚花,心疼的王栓子……哆哆嗦嗦的舉起了拳頭。

“你個野小子!把俺大哥鬆開!!”

'砰!砰……砰!'

斗大的拳頭鎚向了邵滿囤的後背,頭上。

可承受了重擊的邵滿囤……哪怕被錘的的如同秋風中的枯枝,也不曾鬆開懷中的大腿。

因為他若是讓人站起來了,挨得打怕是會丟了命。

只可惜,當張燈官從撕裂的疼痛中緩過來的時候,也加入到了王栓子輪番錘打的隊伍。

二人掄著的王八拳……如同這天上飄下的雪花,密密麻麻,結結實實。

砰砰砰……都錘在了自己瘦弱的身軀之上。

看得柳二心生不忍,還未追至就大聲喝了起來:“幹啥呢!你們放手!咋能欺負孩子!!”

只是這正義的暴喝剛​​出溜出口,柳二就把剩下的給卡在嗓子眼裡了。

因著邵滿囤抱大腿的手就要被張燈官生掰開的時候……這小子……竟自己放手,埋頭往張燈官的胸前一拱,張開白牙,一口,咔!咬在了張燈官的臉上。

“嗷……嗷嗷嗷……”

張燈官這次嚎的很銷魂,如同一頭驢子,還是待煽的那種。

急的王栓子再下手的時候,也沒了分寸,打的這邵滿囤口鼻竄血,卻不鬆他牙上的半分。

急得張燈官慘叫大吼:“打麵門管啥事兒!給我打他後腦!”

聽了令的王栓子的拳頭一拐正要照著這少年的後腦錘下時,這柳二可算趕了過來,他一把攥住了王栓子要下死手的拳頭,呵到:“你想幹啥!張賴子!你想*屏蔽的關鍵字*不是?!”

“你也不瞧瞧,這是啥地兒,這是俺們初家老爺的別苑府外!”

“大過年的,若是讓初家的門前見了血,只憑俺們老爺也能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柳二這一攔,嚇的王栓子清醒了過來,他縮縮脖子,窩囊了下去。

只剩下那沒了照應的張燈官……又大嚎了起來。

“小崽子!疼!疼!!”

因為這邵滿囤他不鬆嘴……還往下墜!

疼的張燈官指著自己的臉頰上掛著的那個死不鬆口的瘦乾兒的人,朝著柳二回噴:“那你讓他松嘴!你倒是讓他松嘴啊!”

“讓你家老爺門前見血的不是俺張燈官,是他娘的這個狠小子!”

被噴的柳二順著張燈官手指一瞧……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原是這邵滿囤見到他趕過來救命,那股子強撐著的氣一鬆,竟這麼昏過去了。

可這人哪怕昏了,也不鬆口。

緊閉雙眼的邵滿囤垮塌塌的掛在張燈官的臉上,如同一個大型的人形鉤子。

扯得張燈官那原本就有些高的顴骨,皮肉下拉,看得身旁的人眉頭直抖……

這場景太過驚悚,無論是王栓子還是柳二都不敢動,氣的那張燈官沒忍住,揮著手朝王栓子打去:“你還看啥?還不趕緊過來把他拉開!”

可他這一動手,可壞了,身子正與臉上的肉皮扯了個擰巴……

'刺啦!'

……

'噗通!'

……

邵滿囤叼著一塊肉皮軟軟癱倒在地……

'與此同時,更為淒慘的尖叫……就被張燈官給喊了出來。

“嗷!!”

'滴答,滴答……'

柳二看著張燈官摀住臉的手開始往地下滴血,也不知道咋地,平時不走腦子的他……竟然迅速的做出了反應。

他彎下腰,扛起昏迷不醒的邵滿囤……開始往初家的別院高速奔跑。
mk2258 發表於 2019-3-7 20:26
第三章得救

    柳二飛濺起來的泥雪,甩在張燈官的臉上激的他清醒了幾分,也激出了他的怒火。

    張燈官朝著王栓子大吼一句:“栓子!跟著俺追!今天非要弄死他!”……隨後就從雪地上翻起來,一瘸一拐的朝著沒法快跑的柳二身後追去。

    “哦,好!”

    這狗腿子跟班可算是派上了用場,沒病沒拖累的王栓子只追了一兩步,就要抓著柳二肩上的邵滿囤了,可他剛準備順勢一扯的時候,卻聽到了遠處隱綽的吆喝。

    王栓子一抬眼,原本伸的果決的手……立馬就縮了回去。

    沒辦法,柳家的老漢在看到傻兒子衝出去救人的時候,反頭跑進院裡……叫人去了。

    現在,初家那處小角門口,跟旱地開渠一般,呼啦啦,湧出來了十幾個精壯的漢子。

    他們具都是一身的棉襖短打,手中還抄著碗口粗的哨棍。

    在老柳頭的直指下,朝著幾人起爭執的地方跑來。

    漢子們為首的,是個棗紅臉,身高足有六尺三。

    他瞪著眼看見了雪地之中的點點血又瞧見了張燈官那張肉皮翻滾的臉,跟著就吼了起來。

    “敢在年關前找俺們老爺的晦氣!?兄弟們,給我往死裡打!”

    只一句,就讓王栓子與張燈官這兩個看似牢不可破的組合……瞬間分崩離析。

    全須全尾的王栓子見到這種陣仗,都顧不得拉地上的張燈官,那是扭過頭去,倉皇而逃。

    一邊逃他一邊還大吼:“不干俺的事兒,出主意的是張賴子,見血的也是他!跟俺沒關係啊!!”

    吼完,竟是一騎絕塵,冲起一股白雪煙儿……瞬間逃到了十米開外。

    至於那位被留在了原地的張燈官?真不愧旁人送他老賴子的稱謂。

    就趁著這些漢子們一愣神,竟是雙手並用,在雪裡狗刨三下,直接翻進了土路邊的淺溝之中,屁/股一撅,一頭鑽進了荊棘林裡。

    這一套組合技,看得那些剛回神兒的漢子們……又楞住了。

    咋還有這樣不要面皮的人呢?

    因這一猶豫,眾人追逐的腳步也跟著停了下來。

    讓挪過來與他們匯合的柳二可算是找到了幫手,急吼吼的求助到:“爹!爹啊!邵家的小子,咋進氣兒沒有出氣兒多呢!這可咋辦啊!! ”

    說這話時,還在雪地裡轉起了圈圈,讓準備搭把手一起抬人的老柳直接伸了一個空,氣怒之下,朝著二兒後背'啪!'拍了一個響亮的巴掌。

    “知道邵家小子快不好了,還不趕緊往門口搬?你還有功夫在這裡轉轉!”

    說完,老柳就將臉皺了起來,朝著那棗紅臉的漢子笑道:“還要麻煩隊長給初老爺帶句話,求初老爺給個章程。”

    “這畢竟是來初家平賬的人,看在都是鄉親的份兒上,請老爺救上一救吧。”

    說到這老柳又一轉頭,對著身後的柳二說到:“若是初老爺想圖個清靜,不想管這個閒事兒,咱們再從村頭喊個遊方過來,也不算遲。 ”

    這話說的有些分寸。

    老柳家口中的隊長,初家大院中的護衛頭子,被主家允許跟著姓初的漢子垂下眼皮兒,瞅瞅面前憨直的柳家一家子,又瞅瞅柳二背上那瘦的令人心疼的少年,嘆了一口氣,終究是將事兒給應了下來。

    “那且跟著來吧,把人抬到你們門房,莫要髒了主家的院子,等我禀告了管事的再說往後。”

    有他這句話,那這事兒就成了五六,這孩子的半條腿……就能從鬼門關里拉回來。

    柳二得了應承臉上就湧現出了喜色,他歡快的應了一聲:“中!”

    背著這邵家的小子就往他爹常駐的門房處奔去。

    嘩啦啦……

    一行人回的很快。

    院外只剩茫茫。

    只是這大院的門只關上不過片刻,就暗搓搓的開了一道縫子,那放下了邵滿囤的柳二,又一路小跑的躥出來,撿起他丟在雪地中的掃帚,朝著那濺了血的地方推去。

    將血跡鏟了個乾乾淨淨後,還要繼續收拾他這條道兒。

    派給他的活還沒幹完呢……

    ……

    至於已經被送到了門房處的邵滿囤,不知昏了多久,身子漸漸暖和過來時就迷迷瞪瞪的……睜開了眼睛。

    “俺,這是在哪??”

    在一旁聽到了動靜的老柳上前一步,攙著這個孩子將他扶了起來。

    “孩兒啊,你在初家老爺的門房間呢。”

    “老爺仁義,聽了老管家的話,特意派府醫給你瞧了瞧呢。”

    “你摸摸,這頭都給包好了呢。”

    說完這話,老柳家的就將炕頭上屯著的稻糠枕頭墊在了邵滿囤的腰後,讓他能自己直身坐起,轉過身,又將柴火爐子上熬著的藥壺給取了下來。

    藥壺裡熬著的湯汁子已是得了,被老柳家的倒在了一旁的海碗裡。一股苦的發澀的味道彌散在了這間不算大的屋子之間。

    這空當裡邵滿囤摸了摸有些發麻的腦袋,入手的是一層粗拉拉的麻布條,繞著他的臉頰……捆得嚴實。

    連傷口都包過了。

    “他大叔,謝謝……”

    邵滿囤這句話還沒說完,手中就被塞入了一碗熱乎乎的藥湯,再抬上眼一瞧,是老柳伯皺紋很多卻帶著慈祥的臉。

    “謝啥,趕緊趁熱喝藥了。”

    “這還不是應該的?連初家的老爺都說俺二兒做的對呢!”

    “哦,俺二兒就是救你的那個傻小子,現在還在外邊掃雪呢。”

    “不過也掃不了多久了。”說到這裡老柳伯微駝的背都不自覺的挺了起來:“初家的老爺剛發了話了。”

    “孩子,初老爺說了,凡是跟初家有來往的,甭管是佃農還是長工,那都是自家人。”

    “敢對自家人下手的,就是跟初家過不去。”

    “初老爺還說了,柳二家的做的不錯,既維護了初家的臉面,也讓那些混混們知曉,在章城初家鎮裡,到底是誰說了算。”

    “作為救人的獎賞,初老爺還將俺兒給調到了護衛隊裡了。”

    “先從低等的護衛幹起,一邊訓練著一邊上工。”

    “若是乾得好了,還能調到內院中,當個大少爺或是三少爺的貼身護衛呢。

    可算是替自己掙了一份前程。”

    “所以,真論起來,俺還要謝謝你這孩子呢。你可是俺兒的福星。可別提什麼謝不謝的了。”

    “反倒是你自己,快年關了才來初家平賬,想必是家裡實在困難吧。”

    “你聽叔一句話,等一會啊,見到了初家老爺,你就把家裡的難處給說了。

    他可是這十里八鄉最善的老爺了,肯定能幫你一把。”

    這話說的篤定。

    讓一口氣就喝完了藥的邵滿囤聽得有些激動。
mk2258 發表於 2019-3-7 20:26
第四章老爺請

    當邵滿囤挺起身子,打算鄭重其事的道個謝時,卻只覺得腿腳發軟,金星直冒,'噗通'一下……又跌回到了炕上。

    “這是咋了!”驚的老柳趕忙攙了一下,卻在下一刻聽到瞭如同打雷一般的響動。

    ……'咕嚕嚕'……

    只一聲,邵滿囤的臉騰地一下紅了。

    原是他這一天滴米未進,被這碗熱乎乎的藥湯一激,肚皮里可不就抗議不休了嗎。

    聽得老柳伯哈哈一笑,拍了拍邵滿囤的肩膀,丟下一句:“等著哈。”轉身出了屋去。

    不過半刻鐘,他再回來時,手上就多了兩顆熱乎乎的洋芋。

    那洋芋蛋蛋表皮焦黃,樣貌普通,聞著卻著實香死個人。

    “喏!吃!”柳伯將洋芋塞到了邵滿囤的手中,看著他將焦黑的表皮撕開後,才從懷中掏出一個草紙小封包,嘩啦啦的展開,露出內裡的三五顆髮灰的粗鹽粒子。

    後又擎起粗紙,微斜三分,將鹽巴粒儿小心的抖在了雪白的洋芋肉的表面,像是獻寶一般,張落到:“吃吧,吃點鹽巴才能有勁兒。”

    “一會兒啊,要去見老爺,沒有勁兒咋行?”

    說的邵滿囤鼻尖一酸,趕忙低頭,將大半個洋芋團給塞到了口中。

    剛塞下了兩三口,在柳伯將一旁的茶碗給蓄上水的時候,'咣當'……這門房的板兒門就被人從外面推了開來。

    柳二子帶著一股子兒寒氣兒進了屋內,朝著屋內人喊了一句:“爹!邵家的小子醒了沒?”

    “剛在屋外,碰見了替大管家傳話的人,讓我把邵滿囤給帶到內院,老爺說了,要見見這個孩子。”

    這是好消息啊!

    只可惜,柳二卻沒得到任何的回應,因為他的突然闖入……讓屋里大口吃著東西的邵滿囤……被面洋芋給噎住了。

    “咳咳咳咳……”

    '咚咚咚……'

    看到邵滿囤小臉通紅的錘著胸口,老柳家的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他趕忙將炕邊的茶碗遞了過去,照著嘴邊就往下灌。

    而那惹了禍的柳二,更是大驚,一步躥上,照著邵滿囤的後背……一陣的猛錘。

    錘的這單薄的少年,直翻白眼,惹來了柳老伯的一陣猛打。

    “你幹啥!你這是乾啥!府醫好不容易給救回來的孩子,再叫你給打出個好歹,我看你咋跟老爺交代!”

    “二子啊,你這個二貨!才剛調到護衛隊你就飄了啊!!”

    說的柳二那叫一個委屈,他也不是有心啊!?

    只惹得被錘通順了的邵滿囤有些臊,趕忙及拉著鞋下了炕,站到這爺倆的中間勸架:“老柳伯,柳家二哥,咱別吵了!”

    “賴俺,俺就是吃的急了些。多虧二哥捶我幾下,這不,一下子就通順了。”

    “咱們還是趕緊去見初家的老爺吧,初老爺對俺有救命的大恩,總不能讓大恩人特意等俺這小人物吧?”

    這句話算是給柳家的二位提了個醒,讓糾纏在一起上演全武行的父子……趕忙分了開來。

    “對對對!初老爺的事兒要緊,二子,快,趕緊帶邵小子進院子,把事兒辦妥了才能過個好年。”

    聽的柳二悶哼一聲,點點頭,扶著腳步還有些虛浮的邵滿囤就往內院走去。

    二人經過一彎曲的迴廊,穿過了兩道內拱圍牆,走完了一條青白相錯的石板路,就來到了一座外門大開的廳前。

    雖說那門是開著的,卻也不是毫無遮掩。

    上門框上墜了兩掛靛青色的棉布簾子,將冬日的寒氣給遮在了外面。

    行到這裡,柳二就停下了腳步,他站在外廳的台階下,朝著裡邊通禀了一句:“大管事的,外院的柳二帶邵家的滿囤前來拜見老爺了!”

    話音落下,三四息後,一個穿著青色碎花短棉襖的小丫鬟,就將這外面的簾子給打了開來。

    從那黑洞洞看不分明的內里傳來了大管事的聲音:“把人帶進來吧。”

    一句話也無再多。

    得了令的柳二又將邵滿囤一攙,帶著這小子順著那冒著熱乎氣兒的簾兒縫子一鑽,進去了廳內。

    這過程,邵滿囤並不敢抬頭,只瞧著腳下。

    他才剛邁過門檻,臉前就呼的一下,被屋內的熱氣給噴了上來,將剛從屋外沾染的那點兒寒氣兒,驅散個乾淨。

    這人來人往的外廳,竟是比柳叔的小門房還要熱上幾分。

    “咳咳……”

    應著聲再抬頭的時候,邵滿囤就看到了一位鬍子略花,眉毛下掃,很有幾分忠厚味道的老人。

    在他不知道應該稱呼啥的時候,這位穿著黃灰色棉長袍的老人,卻是對他微微一笑,打破了邵滿囤的窘境。

    “邵家的小子?你跟我來吧。”

    說完就朝著柳二點頭示意,這是讓柳二的離開,只邵滿囤一人跟上就好。意思表明後,大管事的一背手,用一種不緊不慢的步伐往外廳的後門走去。

    見到於此,邵滿囤鬆開了柳二的胳膊,對著這位伸出了援手的漢子,深鞠了一躬,提起了勁兒,緊跟在大管事的身後,一同朝著後門而去。

    門邊的僕役見狀,趕忙推開了兩道雕棟的紅漆門兒,門後一照面就是一道刻了山水的曲屏,這屏扇兒的材質很薄,透著望過去,隱隱綽綽……能看到內廳的光景。

    大管事的帶著邵滿囤在這道屏風後停下了腳,對著內裡的人影微微彎腰,道:“老爺,人到了。”

    那內裡就傳出來了一聲渾厚的聲音:“讓他進來吧。”

    話音落下,得了信兒的大管事才轉過身,朝著邵滿囤做了一個走的手勢,引著人繞過了曲屏,來到了這比外屋小上一半的內廳之中。

    沒經過什麼事兒的邵滿囤,原以為他剛去過的外廳已經夠暖和的了,可誰成想,他剛一轉進內廳,一股更盛的熱氣就將他包裹了起來。

    這裡不但溫度高,周圍的顏色瞧著也熱鬧。

    棗紅色的桌椅,帶著福祿壽的雕紋兒,穩穩噹噹的盤在正廳的兩側。

    居中有一比常例還要寬上兩指的八仙椅,高面的椅背上用大紅色的緞子做了一個裹墊。

    瞧著既軟和又暖和。

    在這張椅子的正中間,端坐了一位穿著長袍,外加馬褂的老爺。

    那老爺的頭髮黑灰相間,卻不見老相。

    從頭看過去,這位爺後頭的發鞭剃的很是乾淨,大概是那上面所有的髮絲都著了頭油,一併往腦後梳過去的原因,前頭的頭簾兒更是不帶一絲碎發。

    這樣背著頭不但顯著年輕,還能露出老人家們常說的……有福氣的額頭。

    瞧著整個人都敞亮。

    惹得邵滿囤忍不住又瞧了一眼,就看到了初家老爺身上更多的細節。

    在初老爺的胸前掛著一條奇怪的鍊子,瞅著像是金子做的。

    鍊子的盡頭上還帶著一個小掛夾,固定在斜襟的盤扣處,也不知道當什麼用處。

    被金色晃了眼的邵滿囤趕忙將眼皮子垂下來。

    細想片刻後,就走到了廳內中央,還不等大管事的發話,噗通一下……就跪在了初老爺的面前。

    沒等他人反映,二話不說,咚咚咚……叩了仨響頭。
mk2258 發表於 2019-3-7 20:26
第五章平賬

    “見過初家老爺,是老爺救了俺一條命吧!俺在這里謝謝您!

    小子當牛做馬無以為報,從今往後,俺這條命就是初家老爺的。”

    “若老爺有用的著小子的地方,您儘管開口,俺絕不含糊!”

    這話說的鏗鏘,只是這聲兒還帶著少年人的奶音,聽得這廳內的老頭子的耳中,只剩下有趣了。

    坐在上首的初老爺,見這少年是個知恩的,就起了幾分逗弄的意思。

    他朝著還跪在面前的邵滿囤招招手,示意對方起來回話:“你這小子今年才多大啊,我哪裡會有用著一個奶娃娃的地方?”

    聽了這話,邵滿囤卻不服氣,他這人喜歡較真,真跟人理論起來的時候,也就忘記了怕。

    見恩人老爺竟不信自己,邵滿囤一急,就將眼皮兒給抬了起來,特別認真的拍拍胸脯,回到:“俺今年已經滿了十六!是大人了!”

    “再說了,甭管老爺用不用得到,俺都想好了怎麼去報答老爺了!”

    見這少年說的篤定,初老爺就'哦?'了一聲,接茬問了下去:“那你說說,你要如何報恩啊?”

    得了初老爺的問,邵滿囤膽子又壯了幾分,再回話時,因著激動,那腦門子上的汗……也跟著浮了一層。

    “初老爺,這就是俺報恩的辦法。”

    說完這句,邵滿囤先將快要流到脖梗子間的汗擦了一把,另一隻手則一抄胸伸進了自己的懷中。

    他從襖子內裡掏出一個藍色的細布口袋,層層展開,露出了裡邊厚厚一疊……那全是票據。

    接著,邵滿囤一手托著四方包袱皮,另一手從票據堆上捻出了第一層。

    不多,只有三張紙。

    紙張有些泛舊,紙面下按著幾個紅彤彤的指頭印子。

    隨後就往一旁的大管事面前一遞,口中說著這些票據的用處。

    “大管事的,這些是俺爹和俺娘病到後,俺朝老爺家借過的銀錢借據。”

    “前前後後藉了三回,最後一次最多,足有兩個銀元。”

    說到這裡的邵滿囤那聲就有些哽咽,可是他怕在初家老爺面前失了分寸,也為了不給主家招晦,就將頭往下低了三分,不讓這淚落實。

    藉著擦汗的由頭,胡亂的抹了一把,後又繼續說了下去:“前面兩次是抓藥的錢,後邊一次是製辦喪葬的費用。”

    “俺先把這錢給平了,才能沒牽掛的報恩。”

    “只是,俺家沒現錢了,俺爹臨閉眼前都惦著這件事兒,千萬叮囑俺將這帳還才閉的眼。”

    “所以,俺沒銀子抵賬,就帶了這個。”

    說完,邵滿囤又從那堆票據的中間捻了一張,再展開。

    這是一張黃褐色的大開文書。

    黃底兒黑邊兒,還掛著政府的大印。

    這是一張正經的地契。

    官辦的,十分正規。

    大概是覺得借了現銀卻用實物抵債,有貪了差價的嫌疑,這邵滿囤後邊的話說的就有些虛。

    “老爺,這是俺爹在村里制辦的地。”

    “三畝良田,兩畝旱地。”

    “俺想著,那當中的三畝良田具都給了老爺,可能就將俺邵家欠的債給平了。”

    “至於剩下的那兩畝旱地,若是老爺不嫌棄,俺願意掛在老爺的名下,只求老爺讓俺原種著這些地,俺願意以佃農的租子,每年奉給老爺七成的收成。”

    “初家老爺,您瞅著這樣行不?”

    邵滿囤給自己剩了兩畝旱地,還把自己當成了初家佃農來報恩。

    這可能是這個窮小子……想到的最有誠意的報恩方式了。

    看著邵滿囤表情極其鄭重,初老爺反倒是笑了:“你這小子,算盤打的可有些糊塗呢。”

    “前些日子,我剛從濟城邊上的黃村里買了四畝三分的地,也不過花了七塊大洋。”

    “合一畝地不到兩塊錢。”

    “你用三畝良田平了三塊大洋的欠賬,這是合理,可你用那兩畝旱地的產出來還你的救命之恩,是不是有些厚了點啊。”

    說到這裡,初老爺隨意的撥動了兩下手指,若有一位積年盤賬的老吏在場的話,他會驚詫的發現,這位當家的老爺竟是擬出了在算盤上計數的動作。

    初家老爺不過扒拉了兩三下,就給出了一個邵滿囤聽得不算太懂的賬目。

    “膠東的麥子從入土到收穫,需要300天的時間,一年收一回,還要瞧著老天爺的眼色。”

    “自當因為有了你這份兒孝心,往後年年都會風調雨順,那地裡的出產也不過一年200斤的干貨。”

    “我鋪下有自營糧店六家,做糧食倒手的買賣的商行三家,自然也明白,行那南運北調的糧食買賣時,價格月月都有不同。”

    “咱們且按照最紅火的年景價格來算,粗收的麥粒儿不帶一點兒加工的,收糧的價格也只有50個銅元。”

    “你把七成的糧食予了我,一年就要支付七多塊大洋的供奉,可是這上賬卻不只一年,你說的可是長長久久的續上一輩子啊。”

    “可你今年才多大啊,無病無災的能幹上三十年的白工,你知道三十年的七成產出是多大的一筆錢嗎?”

    捋明白了這些,這初老爺也不說話了,他只是盯著面前的少年等著看他後悔的模樣。

    誰成想,這少年人卻是半分後悔也無,初老爺說完了這番話後……反倒是讓邵滿囤的表情更加的堅毅,他點點頭回到:“謝謝初老爺讓俺知道這是多大的一筆錢。”

    “可是俺不後悔。”

    “俺爹說了,俺是邵家最後一根獨苗,若是俺的命沒了,那邵家就算是斷了根兒了。”

    “今日里,初老爺救的不是我一個人,而是俺這一支兒的血脈。”

    “再說了,只要人還在,日子才有盼頭,若這人沒了,那才是啥念想都沒了呢。”

    “俺今年才十六,背了這麼大的恩情,那就總不能跟以前一樣,只埋頭種田啦。”

    “等俺把身體將養好了,再把俺爹生前欠的另外一筆賬給平了,俺就將剩下的兩畝旱地也抵給老爺,拿著些本金,趁著年輕出去闖闖。”

    “俺總要將每年承諾的份子給掙出來才是。”

    “說不定……”說到這裡的邵滿囤的眼睛就有些發亮,話語也跟著輕 了幾分:“俺還能做出一番成就,就算成不了像初老爺這般的大人物,但做個衣食無憂的小商人,也是好的啊。”

    這話說的太過於認真,讓廳內的老爺與管事具都愣了一下,轉而就笑了起來。
mk2258 發表於 2019-3-7 20:27
第六章事了

    大概是這兩位笑的過於爽朗,讓邵滿囤產生了一種不被信任的憤怒,他擰著眉頭又為自己的計劃辯駁了幾句:“俺這不是做夢。”

    “你們看,這就是俺想的……攢小本錢的法子。”

    說完,邵滿囤就將包袱皮中最後一層的紙張給捻了起來,將空蕩蕩的細布往懷中一塞,把那很像是初家賬房開出來的單子往大管事的手中一遞,又給兩人詳細的分說起來。

    “這是俺爹去年簽下的用工合同,這合同中說了,初家別院需要一些短工。”

    “那時,因俺爹有一把出色的木匠活,就來憑了初家的工作。 ”

    “上邊的日子簽了三年,還特意寫明了,上一日短工,給飯兩頓並三十個銅圓。”

    “只可惜,他才做了半年就得了大病一命嗚呼。

    依照著爹兒子償還的道理,俺還要在東家這裡把剩下的兩年半工給續上的。”

    “所以哈,在這兩年半中,俺不但能得到初家的庇佑,還能省了日常的飯食,順帶賺一點零花。”

    “再想想,家中的舊衣還有餘存,房子也是剛建,富餘的錢豈不是都可以存下,一點消耗都沒了?”

    “即使地裡的產出只剩三成,俺也能存下五個大元了。”

    “到時候,用這筆錢做個小買賣,把買賣裡再賺的利將俺家的地給贖回來,到最後時,家裡的產業也齊了,俺也成了一個成功的人!”

    這未來太過美好 ,讓邵滿囤的聲都跟著高亢起來。

    聽得初老爺會心一笑,指著邵滿囤道:“我怎麼聽著這不像是報恩呢,反倒是藉由著初家的這塊招牌,替自家發家致富?”

    “我怕是看走了眼啦,這就收回前面的話吧,你這小子哪裡是憨直較真啊,分明是天生的精明人了。”

    “成了,成了,你這份兒恩我收下了。”

    “初家的好名聲可不是拿虛情假意換來的。只庇佑你一個孩子無憂,我還是做得到的。”

    就在初老爺覺得,他的些許好奇得到了滿足,此次面見可以就此打住的時候,站在廳中央剛站起來沒多久的邵滿囤……撲通一下……又跪了下來。

    '砰砰砰!'

    在對方沒醒過神兒來的時候,邵滿囤又磕了三個響頭。

    這是咋地了?

    連他身側的大管事都不知道是扶還是不扶了。

    二人正驚著呢,這位少年人卻鄭重其事的說到:“初老爺,俺不知道精明人應該是咋樣的。”

    “但是這些事兒,都是俺自打爹娘走後,就開始琢磨的。”

    “俺是真心實意想要報答初老爺的恩惠。”

    “現如今,說再多的話,也像是給自己臉上貼金罷了。”

    “初老爺,您且往後邊瞧吧!”

    “俺要用一輩子來報答您的恩情,到時候,,你就知道俺是真情還是假意了。”

    這話說的極其認真,可配上他這年齡,看著就有些可笑了。

    弄得初老爺哭笑不得,乾咳兩下,趕緊讓大管事的將這個有些軸的小子給拉起來,結束這一場你說服不了我,我也說服不了你的對話。

    “既是如此,你且回去好好歇著。”

    “這些票據先入了我初家的賬。”

    “至於你說的來我初家做短工的事兒……”

    “這大過年的,我們初家又不是那種苛刻的主家,就是長駐院外的長工們,也是要放回家過年的。”

    “你若是有心,在過了正月十五之後,再來外院報導。”

    “那時,不用多說,帶著賬房給你開的憑條,去找管工的管事就是。”

    “現在呢,你快回去吧,我們初家……可不想要光吃飯卻幹不了活的工人呢。”

    說的邵滿囤下意識的就瞅瞅自己消瘦的身板兒,有些赧然的扯了扯衣角,從地上爬起來,同手同腳的從初家的內廳退了出去。

    一旁一同離開的大管事只將他送到了外廳的門邊兒,就有一個看起來稍年輕些的中年人,迎了過來。

    他們二人三兩句的將話交接明白了,邵家的滿囤就被這位新接手的管事給帶到了另一側的迴廊後邊。

    廊後那裡有一溜的房門,密密挨著。

    每一間的房門都呈半開的狀態。

    被管事帶著往前走的邵滿囤,在一間房前站好,往裡一瞅就見裡邊放了一條比尋常案子還要長上一截的案幾。

    案几上筆墨紙硯備的齊全,一把厚實的算盤,正擺在當間。

    算盤另一側,碼放了一摞紅封,案幾的後頭,排了一張條凳,不帶椅背的那種。

    條凳的上邊坐的是一位穿著長褂的先生,他腦後的頭髮有些長,半披在肩膀上面。有些翹起來的髮尾,隨著這先生劈裡啪啦的撥弄算盤,跟著一顫一顫的抖動。

    待到領路管事將邵滿囤拿出來借據,房契,用工憑條都遞過去的時候。

    這先生很是詫異的瞅瞅手中的東西,扶起快要掉到鼻尖兒上的厚瓶底兒,貼在眼旁,仔細的瞅了瞅就站在院裡直冒傻氣的小子,說了一句:“難怪……”

    隨後就將這一疊兒東西放在一旁,先把那張邵家短工用工的憑據給寫了。

    可憐啊!

    面前的小子只進了一趟初家的院子,就將所有的身家給折了個乾乾淨淨。

    若是不把這上工的文書給寫好了,怕是過了年之後,他們這村子裡又要多一戶死絕的人家了。

    用工文書樣式很簡單。

    賬房不過寥寥幾筆,就將邵滿囤他爹的名字給改了。

    後再將紙條上的墨跡吹乾,就朝著站在院裡連姿勢都不敢換的邵滿囤招了招手。

    “那小子,你過來按個手印吧。”

    賬房特意指了指算盤前那盒開了蓋的印泥,讓農家少年將大拇指依指示按進了瓷托盤內。

    “這裡是上工的日子,正……月……十……六,對也就是元宵節後。”

    “你那天起早一些,免得派工的人將輕生的活都發了出去。”

    “手印要按在這裡,對,你一份兒,主家一份兒。”

    “到時候,帶著這份兒文書,遞給派活的管事就行。”

    賬房先生說的很清楚。

    邵滿囤的眼睛卻是只盯在對方指著的那幾個代表著日子的字兒上。

    “正,月,十,六……好的,先生,俺知道了!”

    接過了憑證的邵滿囤沒敢多留,給賬房和管事的各自鞠了個躬,就順著剛才來的路,又返了回去。
mk2258 發表於 2019-3-8 20:40
第七章 偷聽

等到再見到了外院的回廊的時候,負責領路的管事也揮揮手,示意他可以自行離開了。

    了了事兒的邵滿囤不耽擱,他也不像是村裏沒見識的農人,還在這大院子中再瞅幾眼。

    他隻將務工的收據本用那塊細布包好,塞入懷中,隻頭就朝角門口走去。

    在經過門房的時候,腳步卻略慢了幾分,在抬頭瞧見這天馬上要黑了,腳步隻頓頓,也就沒停下來。

    誰成想,邵滿囤的手剛扶上門框,那緊閉的門房竟從裏邊開了。

    柳家的二兒子,柳二子從當中走了出來,手裏還拎著藤編的籃子。

    籃子不大,當中鋪著層冒著熱乎氣兒的地瓜,瞧皮兒外的焦脆勁兒,怕是剛從爐灰中扒拉出來的。

    他隻將這籃子往邵滿囤的懷中一塞,就指了指身後,說到:“這是俺爹讓我給的。”

    “怕你傷沒好,到這個點兒了,回到家也沒法開火做飯。”

    “這是俺晚上剛吃剩的紅瓤地瓜,你且拿回去填填肚子吧。”

    一下子被塞了個滿懷的邵滿囤嘴唇哆嗦了兩下,他將籃子抱的更緊了兩分,隻是朝著柳二哥猛的一鞠躬,喏喏的說了句謝謝。

    大概是怕在人前哭,臊的他扭頭就跑。

    看得柳二哈的一樂,朝著那個跑的歪歪扭扭的身影笑到:“好歹也是一個大小夥子,這還知道害羞呢!”

    待到這少年人的背影完全融入了夜色,這柳二子才將大院的角門給合了起來。

    踏上了歸村路,邵滿囤趕忙從籃子中掏出一塊拳頭大的地瓜,連皮兒都舍不得剝,就著牙撕咬了起來。

    ‘呼……’

    地瓜的外皮被撕開,跟著雪白的熱乎氣兒一起冒出來的……是橙紅色甜軟的地瓜肉。

    華北平原上充足的光照加上不算多雨的黃土地,養育出了這種可以熬成糖的高糖地瓜。

    地瓜瓤中自帶的黏黏的糖漿讓已經苦到了坑底的邵滿囤都不由的眯起了眼睛。

    熱乎乎的食物順著吞咽填進了肚子,讓空嘮嘮的胃也跟著踏實了起來。

    等到邵滿囤吃下第三塊,被填飽的身體,才反映出了……除了饑餓之外的感受。

    ‘嘶……’

    真疼啊!

    當初挨過打的地方,全都跟針紮般的抽抽著。

    再摸了摸疼的最厲害的腦殼,邵滿囤的臉上就帶上了幾分仇恨。

    張燈官再厲害又咋樣!

    這事兒,不能就這麼算了。

    他張燈官之所以敢直接找上門來,不過是看他孤苦無依,年幼可欺罷了。

    雖然他已經想了辦法尋到了初家人的庇佑,但像是張燈官這樣的老賴,若不想出個一勞永逸的法子,怕是會像毒蛇一般躲在暗處,趁著你不備,就給你來上一下。

    有什麼辦法能收拾他呢?

    邵滿囤低著頭想著入迷,卻在快到村口處的時候,聽到了那個令他厭惡不已的聲音。

    那是那個人十分獨特的罵娘之音!

    邵滿囤噌的一下……抬起了腦袋。

    這是?

    自己啥時候走到這裏來了?

    這不是張燈官家的那兩間爛房子嗎?

    在丘村這個村子裏,張燈官的家能排上村中最爛屋的弟三名。

    因為這個歪歪扭扭,造的很不像樣子的自建房,可沒少在他爹的嘴裏提起過。

    當初,邵滿囤他爹可是村裏首屈一指的木匠,各家各戶起房子的時候,都會來他家裏知會一聲。

    而這張燈官家的房子,可被村裏人人給議論了許久。

    因為,那房子竟憑張燈官一己之力給蓋起來的。

    可是他建的實在是不咋樣。

    這邵滿囤的爹每每經過這裏的時候,都要歎上一口氣。

    邵滿囤的爹就怕這位膽大包天的張燈官,晚上睡得太熟讓突然垮塌下來的房梁給砸斷了腿。

    你們就想這房子得有多爛吧。

    既然都走到這兒了,邵滿囤的這雙腿就拔不動了。

    都聽到了裏邊人罵人了,那就必要去聽聽的。

    邵滿囤左右瞧瞧,見四周不見人影,就鼓起勇氣,朝著院外的矮牆處湊去。

    也多虧這張燈官當初造房子的時候,就不怎麼上心,那牆是矮的可以。

    邵滿囤吃飽喝足,有了幾分力氣,隻用手一扒一撐,就悄無聲息的翻過了牆麵,躲在張燈官後院的柴火堆旁,探著腦袋,將耳朵貼了過去。

    多虧這張燈官的房子是燒了炕頭的。

    房子小,燃爐子時的好處就體現出來了。

    隻一燒了炕,屋內的溫度就不會低,再加上北方天氣有些燥,為了透氣那張燈官家的窗戶板子,就給用小撐杆兒撐了一個小小的縫隙。

    縫隙邊兒灑出些昏黃的光芒,屋裏邊那順利逃脫的張燈官與王栓子,再一次恢複了友誼,盤著腿,坐在炕上,一邊哎呦叫喚著,一邊商量著怎麼將這場子給找回來呢。

    “哎呦呦!這個小崽子!哎呦我的臉呦!!”

    叫喚的最大聲的自然是張燈官。

    他不但上演了一場高難度的橫叉,還被那個他認為好欺負的小子給扯下來一塊肉皮。

    現在,他的臉腮被村裏的赤腳大夫用藥草給糊了起來,暫時將血給止住了。

    與張燈官相比,王栓子的情況就好了許多。

    當王栓子發現情況不妙的時候,他跑的十分果決,身上除了有幾塊擦傷之外,就沒了旁的毛病。

    所以,這王栓子跟著罵的話,也輕了幾分。

    “大哥,要不咱們就算了吧。”

    “那小子已經被初家人給接了進去,初老爺肯定知道了咱們倆到底幹了些啥。”

    “我聽說,邵家那兩口子從得病到入土,都跟初家借了三四回的錢了。”

    “他家還能有什麼油水?”

    “這在年關前跟東家平賬的規矩,是自古就有的。”

    “邵滿囤家的地……說不定已經進了初老爺的腰包了。”

    “你別看這十裏八村的都說初家老爺是個大善人,可是讓我說啊,這官員鄉紳的哪有不貪財的。”

    “他那偌大的家業,怕就是東邊薅薅,西邊貪貪的攢下來的。”

    “大哥,咱們再去找邵家那個小子的麻煩,也落不著啥好處了啊。”
mk2258 發表於 2019-3-8 20:50


第八章 偷窺

  這話說的情真意切,可張燈官反倒是怒了起來。

    他奮力的朝著炕上一拍,用另外一隻手指著自己那受傷的麵皮,吼到:“現在是錢和地的事兒嗎?”

    “我他娘的說的是……我的這張臉!”

    “我張燈官能憑本事吃飯的臉!!”

    “那小子敢咬我的臉皮,那就是砸了我吃飯的買賣!這仇我們結下了!”

    “等我臉上的傷好了,甭管這小崽子有沒有錢!我張燈官也要給他些厲害瞧瞧,不把那小子的整張臉皮給撕下來,我他娘的就不姓張!”

    張燈官這幾句話吼的是相當奮力,唾沫星子皆數噴在了王栓子的臉上。

    看著自己的勸阻話沒起啥好作用,反倒是將自家老大的火給拱了起來,這王栓子眼珠子一轉,又想出了另外一個轉移注意的主意。

    “若是這樣,那也簡單。”

    “待到初家人收了邵家的地,那小子總要回家的吧?”

    “過年的時候,他這種喪了父母的獨頭,為了避嫌是肯定不能去親戚家走動的。”

    “咱們就趕著大年初三,四的時候過去,他一個人在屋子裏,咱們可就想怎麼收拾就怎麼收拾的了!”

    “到時候,就能讓他知道……惹了咱們兄弟的下場。”

    說完,這王栓子自己先笑了起來。

    綠豆一般的眼睛一眯,更像是一隻王八了。

    這句話可算是說到了張燈官的心裏,他跟著得意一笑,卻被這大幅的動作,給扯動了傷口。

    “嘶……疼疼疼!”

    “娘的!這驢吊般的赤腳醫生,到底行不行啊,這是把啥糊在我的臉上了,咋還越來越痛了呢!!”

    說完,張燈官十分暴躁的再次錘起了炕。。

    驚得王栓子打了一個哆嗦,瞬間想起來自己大哥在受傷時,容易遷怒的毛病了。

    他今晚還想在這張燈官家蹭蹭暖和的爐火,萬一這大晚上的睡死了,身邊的人又發了瘋,被誤傷了咋辦。

    麵憨心黑的王栓子,又一轉眼珠子,再次想到了一個主意。

    他將手一拍,像是想起啥一般,給張燈官出了一個能有效緩解疼痛的主意。

    “哎呀老大!若是止疼的草藥都不管用的話,我想啊,也隻剩一個辦法能緩解了。”

    張燈官果真就被轉移了注意力,他也顧不得錘炕了,拉著王栓子直問:“是啥辦法?”

    這王栓子壓低了聲音,將手指往村東頭的方向輕輕一指:“你們本家,村邊兒大榕樹下的……張馮氏……”

    隻一句話,那張燈官疼的扭曲的臉就舒展了回來。

    轉而變成了一種似笑非笑的古怪表情,那是一種……男人們一瞧立馬了然的猥瑣之意。

    畢竟,老爺們的意誌力都不算高,總能被褲襠下二兩給扯的輕易轉移的。

    隻要小兄弟能忙活著,再多的痛也能變成快樂。

    聽到這裏,躲在門外的邵滿囤,跟著倒抽了一口冷氣。

    張馮氏?

    這不是他家隔了一條道的鄰居,去年剛死了丈夫的馮寡婦嗎?

    張燈官的膽子也太大了吧,連本宗族內的遠房兄弟老婆……都敢勾搭?

    可是再細一琢磨,邵滿囤覺得這事兒……有點意思。

    他輕晃了一下凍的有些僵硬的胳膊,從柴火垛中鑽了出來,按原路翻回到了矮牆外邊,順著村間的小路就往自己家的方向跑去。

    這事有點巧。

    邵家因為是外來戶,當初搬到這個村的時候,村內也沒幾處好建屋子的地方了。

    沒辦法,邵家隻能將三間土坯房子落在村子的東邊。

    正挨著死了丈夫,被宗族遣在東頭獨居的馮寡婦的旁邊。

    他們兩家為了避嫌,當中還隔了兩三條街的距離,恰被村邊的小樹林給隔了開來。

    邵滿囤此行目標十分的明確。

    他要將張燈官盯死了,想法抓住他的把柄,把這個禍害趕出村子才是。

    所以,當聽了小弟的勸,再大的雪也澆不滅渾身的欲火的張燈官走出家門的時候,提前跑走的邵滿囤早已經跑回到了自己的家中,將屋內油燈點著,床邊的火爐子引燃,再將他爹捆成一捆的油火把解開,抽出一根,抄在手中,站在窗戶邊……靜靜的等待起來。

    ……

    夜色越來越沉,窗外的雪卻是漸漸的停了。

    邵滿囤不過繞著窗邊來回的走了兩趟,就聽到屋外道上有了響動。

    在這寂靜無人的夜裏,鞋子踏在積雪上……發出了咯吱咯吱的聲響……

    飄飄蕩蕩……入了邵滿囤的耳中。

    “來了!”

    邵滿囤將窗戶開了一道縫隙,從縫隙中看到了那個讓他恨得咬牙切齒的身影。

    他盯的很仔細,一直瞧著張燈官敲開了馮寡婦的家門,並被讓了進去,這才轉過身去,將爐子旁邊的火折子揣在了懷中,拎著油火悄悄的出了自家的門。

    邵滿囤並不著急去村內喊人。

    他走的很慢,很緩,不敢弄出一點聲兒,悄悄的摸到了馮寡婦的門前。

    邵滿囤看見前院大門緊閉,後就朝著後院的方向繞去。

    那裏是馮寡婦開的菜園子,為了種菜苗和秧架子方便,當初在壘牆的時候,後牆就比正牆要矮上幾分。

    邵滿囤應該能順利的翻過。

    “刷拉……”

    待到他從牆邊溜下來的時候,隻一眼,就看到了後院窗戶上映上了倆影兒。

    一個影子頂著狗啃般的短發,另一個影子歪歪斜斜的梳了一個垂髻,目前瞧著還挺正常,倆影子一左一右的坐著,隔了有一個條凳的距離。

    這是咋地?

    張燈官不會真是來找馮寡婦聊天的吧?

    有些摸不準的邵滿囤就又湊近了幾步,他伸出根指頭用舌頭舔舔指肚,照著糊的不算厚的窗紙縫上……就抹了一把。

    窗戶邊兒上封窗紙的米漿熬的不厚,被抹上又熱又潮的唾沫之後……就往上打了一個卷兒,裂開了一道小縫,能讓邵滿囤把眼睛湊在上邊。

    呼……

    邵滿囤剛把臉貼到窗邊,一股子甜膩膩的桂花油的味道……撲麵而來。

    他偷窺的屋子裏溫度明明不高,卻愣是被臥室內的兩個人給弄的黏黏糊糊。

    窗縫中瞧過去,在人前素來喜穿黑灰,靛青的馮寡婦,此時卻是著了一身水紅。

    有些厚實的嘴唇上,還抹了一層紅豔豔的口脂。

    永遠下垂看著地的眼皮子,也抬了起來,像是一把小勾子一般的望向背對著窗邊的張燈官,眼睛中滿是情誼。
本帖最後由 mk2258 於 2019-3-8 20:53 編輯

mk2258 發表於 2019-3-8 20:50


第九章 報信

嘿嘿嘿……”

    張燈官笑的低沉,一把就把馮寡婦給拉入到了懷中,讓兩個人合成了一個人,當當正正的坐在了煤油燈下。

    “哎呀媽呀,張哥你這臉?”

    馮寡婦那一抬頭……剛提起來的聲音又被自己給壓了下來。

    在前時張燈官進門的時候,她怕人瞧見,隻抹黑讓人進來,直到進了屋內,才敢細瞅瞅這纏人的無賴。

    誰成想,那原本還有幾分男人樣的臉,竟成了現如今這幅模樣。

    這咋能不讓馮寡婦高呼出聲呢。

    可被馮寡婦這麼一叫,張燈官那臉是一下子就耷拉到了地上。

    這聲呼,可傷他的自尊了。

    “咋地!看破相了就不打算跟俺好了?”說到這,張燈官一把將身上的襖子給扯了開來,用另一隻手,捏著馮寡婦的臉,往他胸膛上擰去:“瞧瞧,好好瞧瞧,你男人,不單單是臉破相了,這身上也差點被人錘爛了!”

    “咋?嫌棄了?”

    “我告訴你,就算我現在滿頭瘡滿身膿,也不是你個小寡婦能嫌棄的!”

    見這張無賴要發怒。

    那馮寡婦忍著痛趕忙哄著。

    她下巴被揪的生疼,眼中還泛著淚花,嘴角卻勉力望上挑著,撐著一絲絲的媚意,將兩隻手環搭在了張燈官的腰間。

    “看你說的,我咋能嫌棄張哥呢!我還要靠張哥你照應呢,張大哥啊,你還不清楚我對你的情誼?”

    說完,馮寡婦就將頭埋在了張燈官的胸前,仿佛剛才被驚嚇到不是她一樣。

    “疼不?哥,我給你吹吹唄?”

    那聲音又嬌又軟,聽的張燈官的鼻孔像是村口瀕死的老牛一般,呼哧呼哧……喘的又重又粗。

    窗內兩人靠得近了,氣氛也熱了起來。

    邵滿囤覺得……自己可以去喊人來了。

    他躡手躡腳剛翻過馮寡婦的矮牆,這屋內的燈,就被人呼的一下……從裏邊給滅了。

    一股子說不清道不明的嬉笑,從屋內傳出,讓邵滿囤搔搔頭,很是嫌棄的朝著地上啐了一口唾沫,頭也不回的往村中的張大壯家裏跑去。

    在丘家村,是初,張,劉三個大姓組成。

    邵滿囤為啥沒先去村長家反而要去找張大壯呢?

    這一是因為,張大壯是個急公近義,好打抱不平的漢子,二就是因為,馮寡婦那死去的爺們,正是這張大壯的堂弟。

    別看這馮寡婦的頭上沒個能正經管她的長輩,但是跟張家沾了親的族人,卻著實不少。

    想當初,她丈夫剛走的時候,張家就怕這寡婦年輕,守不住,再做出什麼醜事來,敗壞了家中的名聲,就不好了。

    於是張家就幫馮寡婦聯係上了她娘家,允了她歸家自嫁。

    可這馮寡婦卻怎麼都不肯走,說是要替她們家那口子守上一輩子。

    感動的張氏宗族的族老們不但將村邊的這三間房子讓給她獨居,還月月都給馮寡婦一定的供養,逢人就誇她是一個節婦。

    這事兒動靜弄的不小,在當時,就連城裏政府的官老爺也有所耳聞。

    雖然現在是新政府做主了,不能像是舊王朝那般朝廷還給頒個貞節牌坊,但是這種節烈的女子,卻可以作為當地的政績和表率的。

    所以這馮寡婦就算寡居在村邊兒上,那日子過得不差,也沒什麼人敢來欺負。

    邵滿囤抓的就是馮寡婦與張家間的名譽痛腳。

    這張大壯曾與馮寡婦死去的丈夫走的最近,在宗族內的要接濟這個寡婦的時候,家境相對富裕一些的張大壯家總會出個大頭。

    一來二去的,張大壯倒是沒啥,可張大壯的媳婦卻忍不得了。

    若不是她怕被人指指點點,扣個欺負寡婦的名聲,張大壯的媳婦早就在這馮寡婦還三番五次上門打秋風的時候……就將人掃地出門了。

    ‘刷刷刷!’

    邵滿囤跑的不慢,半刻不用,他就將對方的院門給敲了開來。

    “砰砰砰!”

    村裏人宿早,張大壯聽了聲,從被窩裏鑽出來,批了一件襖,將院門打了開來。

    見到來人,張大壯還挺吃驚,他可從不曾與邵家的小子打過交道啊?

    所以他先問:“邵小子?找俺啥事兒?”

    邵滿囤立馬露出了一個焦急的表情:“張叔兒,俺是來報信兒的!”

    “俺剛才路過村東的小樹林……就……就看到有個歹人進了馮嬸子的屋子。”

    “俺趴院門過去瞧著,看那歹人的影子忒是高大,嗯嗯啊啊的……將俺馮嬸子按在炕上,打的嗷嗷做響,聲聲求饒。”

    “俺尋思著自己不是他的對手,就跑到張叔這來報信,求張叔救上馮嬸子一救。”

    聽到這兒,張大壯一驚,趕忙將身上披著的襖子扣好,回屋去尋摸趁手的武器了。

    邊往回走時還邊對邵滿囤叮囑道:“你在門口等著,俺這就叫上家中的幾個小子一起,咱們一道過去瞅瞅。”

    可惜他性子粗,楞是沒聽出邵滿囤話中的含義。

    看的躲在門口聽小話的張大壯的媳婦直著急,因為她聽出了其中的古怪。

    見到自家爺們想都不想的……就要過去幫忙,她心中的醋意可就壓不住了。

    見到張大壯去西側屋去喊兒子了,她就從門後走了出來,朝著邵滿囤招了招手,讓他過來,詢問個詳細:“哎!邵家的小子,你跟嬸子說說,那欺負馮寡婦的人長什麼模樣?”

    被問到的邵滿囤卻搖搖頭:“嬸子,天太黑,俺沒看清臉,但是那人身子很壯,走起路來,橫行霸道,一瞧就不像是個好人。”

    “嬸兒,俺平常也不跟村裏的小子一起耍,大半的人都沒打過招呼。”

    “你要是不放心,俺這就去找村長再說說?”

    “這村裏進了歹人,多找點幫手心裏也踏實不是?”

    張大壯的老婆很是認同。她是將掛在門後的老棉襖套在了身上,將下巴往村中的方向一伸,跟邵滿囤說到:“大侄子說的可對!不過這事兒不用你,你跟你張叔一起過去,遇見事兒不對,你就趕緊逃,嬸子替你去村長家,多帶幾個人來幫你的忙哈。”

    這事兒想的周全,邵滿囤自無不可。

    等到張大壯的婆姨離開,張大壯這邊也得了,他們一行人點上火把,朝著馮寡婦家快速進發。

    因邵滿囤借口身上傷走不快,他就跟在張家的隊伍後壓了幾米。

    等到邵滿囤剛跑到小樹林的時候,那張大壯家中的人已經悄無聲息的翻過了矮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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