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實百態】民國草根 作者:二寶天使 (連載中)

mk2258 2019-2-19 21:46:14 發表於 其它小說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6 4925
mk2258 發表於 2019-3-8 20:53
第十章 添把火

  隻是這張大壯連著兩個兒子,在聽了屋內的動靜之後,那原本高高舉起的棍子,卻是接二連三的放了下來。

    一個個羞臊的,都將臉埋進了前胸襖子裏。

    瞧著那個模樣,竟是想就此偃旗息鼓,隻等裏邊的人完事兒了之後,再悄悄將那對奸夫**抓住,放在私下裏處置。

    可是這事兒,邵滿囤能讓張家順了的心嗎?

    邵滿囤可是太清楚村裏人對於男人和女人的要求是有多麼的不同了。

    這馮寡婦若是被私下裏扣住,極有可能是沉塘的命,但這張燈官……頂天了就是被族人打上一頓,待到風聲過去,依然是好漢一條。

    他們都姓張,下不得死手。

    所以這個時候,邵滿囤就要推上一把了。

    他放慢了腳步,腳下一拐,紮進了一旁算不得疏鬆的小樹林之中,循著林間小路……找到了自己報信兒前就預先湊做一堆的枯枝前。

    邵滿囤從懷中掏出兩張粗的剌腚的草紙,塞進這堆枯枝中,將手中的火折子外殼一拔,對著那拇指粗的點火口奮力的吹了兩下。

    憋在套封裏邊的信撚就著這兩口風……燃了起來。

    就像是猛吸一口的香煙頭兒,在黑暗之中燒成了一個紅點。

    邵滿囤將這紅點兒照著草紙捅去,粗疏的秸稈黃紙呼啦一下燃了起來。

    猛然吞吐出來的小火苗,劈啪兩下將枯枝引著。

    因夜裏的風竟不算太猛,這微風助著火勢,小火乘著風助,不過瞬間,這一堆枯枝就被燒了個旺盛。

    在確定這堆枯枝輕滅不掉後,邵滿囤又伸出腳來推著這堆枯枝往林間最幹燥的那一截枯樹身上貼去。

    ‘劈啪!劈啪!’

    雖有周圍的雪窩子增加了燃著的難度,但架不住這樹枝子內裏卻是蘊含這一層樹脂,那火堆貼上去片刻,呼啦,一下就躥到了樹幹之上。

    “得了!”

    見到此,邵滿囤趕忙用手往地上一攏,將他開始助燃的黃紙給用土埋了起來。

    “噗呲……”

    經這一澆一搓,黑紙灰被搓進了土裏,人為的痕跡也被抹了個幹淨。

    做完這一切,邵滿囤才開始往馮寡婦家的方向跑去,路過林子裏兩三棵同樣失了養分的斷木時,他還朝著上麵踢上幾腳,好讓它們朝著燃著的小樹方向倒去,做完了這一切後他才故作驚慌的朝著馮寡婦家的方向大喊:“叔兒!!”

    “叔兒!你們是不是把火把垂著過小樹林了?”

    “叔!樹林子讓你們給點著了啊!”

    “救火啊,快來人啊!”

    這聲叫的……一下比一下大!

    驚的張大壯趕忙瞧了瞧手裏拿的賊低的火把,後又想起這時不能嚷的眾人皆知,為了阻止邵滿囤再嚷嚷,他一著急,也顧不得屋裏的賊人了,那是趕忙就朝著邵滿囤所在跑去:“邵家侄子啊,可喊不得啊!!”

    “別把村裏人都驚起來啊!”

    這一來一往的,屋裏的人又不是死的,怎可能聽不見動靜。

    驚的那馮寡婦當場坐了起來,連身上的褂子都忘了套了,隻一把把光著腚的張燈官推出被窩,抓起那半新不舊的綠緞麵的被子……全數的裹在了身上,縮在牆角上奮力的套著衣裳。

    隻是這一推不要緊,它充分的應證了一句話,那就是,這人倒黴的時候,喝涼水也塞牙縫。

    馮寡婦慌不擇路的一推時,用心耕耘的張燈官哪有半點防備?

    咕咚!一下,他就被掀翻到了床下,摔了一個四腳朝天。

    原本剮蹭出來的淤青,砰!一撞,又添了一層。

    疼的張燈官哪哪都跟著抽抽,一時間,是手腳酸軟,半天都爬不起來。

    “好……你個臭娘們!好!”

    可這個時候,張燈官就算是氣得炸了肺泡,也不敢再多耽擱。

    他勉力翻了個身,往炕邊的小凳上抓了一把,將衣服攏在懷中,隻單拎出褲子往腿上胡亂套去。

    一邊套著還一邊往將馮寡婦家後窗蹦,兩三下就把後麵的窗給打了開來。

    那扇窗戶正是當初邵滿囤偷窺的所在,可張燈官剛將窗戶開了一道縫子,就對上了張大壯大兒子長的那雙牛眼睛。

    大兒子的眼中冒著一股子奇怪的火苗。

    當中有憤怒,震驚,以及一股子獨屬於童男子的沒羞沒臊。

    ‘砰!’

    張燈官迅速的將窗……又給合上了,不猶豫,轉過身就往大門口跑。

    可他這兩三步剛邁,房門口張大壯那聲:不要聲張……傳了過來。

    糟!

    這是前後封堵,沒了退路了!

    就在張燈官驚慌失策之時,屋外的邵滿囤卻讓他那帶著點少年尖銳的公鴨嗓,傳出去了三裏地。

    “啥!?張叔你說啥??聽不見啊,趕緊過來救火吧!”

    “快來人啊!著火了啊!”

    又一嗓子,讓周邊三四戶人家的狗就跟著叫喚了起來。

    ‘汪汪汪汪汪!!’

    這幾戶人家跟著就把燈點了起來。

    這些家戶中的壯勞力,往外探頭一瞧,就謔!!呦!!!哇!!!!驚叫一聲,拎著自家的盆子,桶子啥的就往小樹林這跑來。

    雪天救火就這點好處,都不用去破開院落中蓄水大缸裏凍的結實的冰塊。

    他們隻需要舀起路旁堆著的雪,趁著這時候火苗不大,不過三兩下也就滅掉了。

    可這幾個人這跑著跑著……就覺出不對來了。

    他們咋還聽見了張大壯的聲音呢?

    他可不住這呢!

    再瞅瞅這音兒傳過來的地界?

    哎呦喂!!那可是他寡居的小嫂子的院落。

    這幾個原本奔著樹林子去的人家,腳底下具都轉了一個彎兒,仿佛不當意一般,就往那馮寡婦院門處繞了一下。

    每個人在經過大門時,都會探頭探腦的瞅上兩眼,然後再露出一個恍然的表情,嘖嘖嘖的搖著頭……往小樹林的方向衝去。

    厲害了,厲害了。

    這一表現可讓張大壯慌了神!

    你們搖頭啥意思啊!不是俺啊!真不是!

    這個時候,張大壯哪裏還敢為屋裏的人掩著了?

    馮寡婦和死去的堂哥的名聲,哪有自家的名聲重要?

    宗族的族老知曉了現在這個情況,想來也不會埋怨自己不掩蓋的吧?

    琢磨過味兒的張大壯,趕忙跑到院外邊的二兒處大吼了一句:“驢子!快過來,把門踹開!!”

    “等抓住了屋裏臭不要臉的奸夫,壓著他們去林子裏滅火!”

    向來聽話的張驢子應了聲:“哎!!”一個助跑衝刺……

    砰!

    一腳就將馮寡婦內插的房門給踹開來了。
mk2258 發表於 2019-3-8 20:54
第十一章 擒獲

“謔!!哎呦喂!!”

    那些已經趕到了林子裏,搓著雪往火堆裏蓋的村人們,可算是找到了本年度最大的樂事兒了。

    他們賣了死力氣去撲那火苗子,就是為了能早點過去瞅瞅,藏在馮寡婦家的到底是哪個膽大包天的小子。

    “喝!那奸夫不是張大壯啊,可嚇了俺一跳,俺還想著明天是不是就裝作不認識他這個人了呢!”

    “咋可能是大壯哥,你沒看他家裏倆個最能幹的兒子還在堵著前後門的嗎?”

    “你若是整個醜事兒還能讓兒子幫忙守門的啊,就算是到了這不要臉的地步了,還能一次喊上倆個一起過來嗎?這不像話啊!”

    “對哈,就是!”

    眾人將猜疑之心從張大壯這一家人的身上收回,就開始好……被堵在屋內的到底是誰。

    這黑燈瞎火的,離著院口還有一定距離,他們是真的看不清啊。

    這火不大,幾個人兩三下撲滅,就站作一堆開始猶豫,是上前還是不上前呢?

    在這個時候,就需要站在路中間的邵滿囤幫他們一把了……

    邵滿囤伸出手,朝著馮寡婦的門口一指,大吼到:“不好!俺張叔怕是擒不住那個歹人,就要讓人跑了啊!”

    眾人神情一變,順著邵滿囤手指一瞧,你猜怎麼著?

    那張驢子剛應了他爹的令將那大門給踹開,已經穿好了衣服趴在門邊兒伺機逃跑的張燈官……就一個拱頭,猛躥出去,將人給撞了一個跟頭。

    在撞出一個空隙之後,張燈官毫無停歇,徑直往荒地那頭躥去。

    若不是邵滿囤吼的這一嗓子,張家那三個老爺們兒……還真就不能逮得住人。

    見到於此,在小樹林裏圍作一團的鄰居們,莫名亢奮。

    他們連手裏的盆子都顧不得拿回家,一個個拔起地上的火把,朝著張燈官逃竄的方向追去。

    也是這張燈官運氣不好。

    馮寡婦家門口的張家人與小樹林內的村民竟形成了雙麵夾擊之勢,將他逃跑的範圍整縮小了一半。

    張燈官隻能選擇荒地作為逃跑路線,然後……更大的危機就降臨在了他的頭上。

    因為在另一邊……

    張大壯的媳婦運用自己的三寸不爛之舌,成功的將村長連帶他的幾個兒子給忽悠了出來。

    這初家村村長歲數不小,不能跟兒子們一樣抄近路,他讓張家的帶著人先去,自己則選擇了更為平坦的村中小路,慢慢往馮寡婦的家中行來。

    最趕巧的是,村長家那幾個腿腳靈便的小輩,所抄的近路就是張燈官逃竄的荒野。

    於是,在這片荒原之上,張燈官與後趕到的馳援者……狹路相逢。

    兩方人先是一愣……後又嚐試性的踱步了幾步,最後大家一起發力,就開始了老鷹捉小雞的撲圈子遊戲。

    村長家的幾兄弟,人多勢眾,配合默契,最終一個合圍,讓他們的大哥將油火把終於杵到了黑夜來人的麵前。

    火光中映出了一個人臉……

    “是你!!張燈官?!”

    “哎呀媽呀!咋個是張賴子!!!”

    幾個人都呆住了,卻是在張燈官又想著逃跑的時候趕忙上前,一個虎撲,就將人給按在了地上。

    “張燈官,你還想跑?”

    “媽呀,這勁兒還不老小啊!”

    就在幾人糾纏之際,後邊的追兵也趕了上來。

    村裏的人圍成了一個圈,手中的火把將這漆黑的夜給照的亮亮堂堂的。

    “咋,你看見沒?”

    “看見了,看見了,是村裏的混子,張燈官!”

    “咋是他啊……”

    驚歎的聲音有些低落。

    因為這個人大家都認識並了解過他的人品。

    作為混子,張燈官做出什麼……大家都不會感到驚訝了。

    現在的問題是,人贓俱獲後,這個事兒應該怎麼處理。

    按照規矩來,他們要等一個人過來。

    “村長呢?”

    “讓村長說說咋辦?”

    “來了!來了!村長來了!”

    在村民們吵吵嚷嚷的時候,小路盡頭晃過來了一個孤孤單單的火把。

    老村長趕來了。

    見來了主心骨,大家趕忙把老村長讓了進來。

    人進了圈內,老村長也隻盯著張燈官的臉瞅了一眼,背起手,吩咐了一句:“將人給帶到土地廟去!再把張家的族老給叫到那裏!”

    “你們還嫌不嫌丟人啊!!都杵在這裏幹啥?”

    就不怕有個外村的人經過,給人看了村裏的熱鬧去啊。

    這般丟大人的事兒,當然是要窩在村裏悄悄的解決啊。

    一群蠢憨子!

    氣哼哼的老村長走的不快,其餘的人也不敢超過他,隻慢上一步墜在後邊。

    而在這行的隊尾,則由張家的二兒子張驢子負責壓著張燈官。

    他剛被張燈官拱了一個屁墩兒,心裏有氣兒,趁著沒人瞧見,已經拿腳卷了張賴子好幾腳了。

    至於另外一個當事人馮寡婦,則被張大壯的媳婦從被窩之中拖了出來。

    趁著旁人將注意力都放在張燈官身上的時候,抄起門邊的掃帚,劈頭蓋臉的就將馮寡婦給抽了一頓。

    要說這老娘們吧,就是記仇。

    那幾掃帚全是照著馮寡婦的臉……抽過去的。

    不過抽上兩三下,馮寡婦那鳳眼桃腮的臉蛋就變成了滿臉花。

    傷口處幾近滑稽可笑,橫豎交錯,還滲出來點點的血珠,讓好好的一張楚楚可憐的變成了莫名可笑。

    在完成了這個傑作之後,張家的媳婦才收了手,她抄起炕上一條不知道屬於誰的紅色的褲腰帶,將馮寡婦的雙手往背後一剪,把人給捆了個嚴實。

    小浪蹄子!不是沒事兒就喜歡拋媚眼兒嗎?

    不是仗著是死去的小叔子的媳婦,沒少上門勾引大伯嗎?

    這會看你還怎麼勾引人!

    要不是自家的那口子天生的缺根筋,收不到馮寡婦的媚眼,現如今鑽了寡婦門的人,哪裏還輪的上張燈官這個囊貨。

    隻可惜,這無恥的娘們讓她的漢子幫著做了不少的活計!

    占了張家的便宜,還敢給死去的小叔子戴綠帽子!

    哪有這樣的好事兒!

    想到這裏,又將人給捆緊了幾分的張家的媳婦,一把,就將人從炕上薅了下來,壓著馮寡婦的頭,就往土地廟的方向趕去。

    等到她們這兩個走的最慢的人來到了廟門口時,那原本不算大的小廣場上,已經站滿了人了。

    這不是一件小事兒,收到了消息的村民們,每家每戶都派出了一個代表。

    這些認識的或是不認識的,打過交道的或是從不曾有過來往的人們,自打看到了馮寡婦這一對人後,用一種十分古怪的眼神盯著這個披頭散發的女人,直至看著她被壓進了廣場中央了,這才將眼神陰晦的收了回來。

    廣場中央,另外一個五花大綁的男人,被張家的二兒子壓在地上,等著接下來的審判。

    站在廟內的村長,在見到人都到齊了之後,就清清嗓子,開始了村裏的公審。

    不過在此之前他要多問一句。

    “張家的族老也來了吧,說說咋處置這兩個人吧。”

    這個村子的村長可不是個一言堂。
mk2258 發表於 2019-3-8 20:54
第十二章 審判


在丘村裏,可是三個宗族混居在一起的,若想決定點啥事兒,一個人說了可不算。

    老村長這話剛落,那憋了許久的張家族老,就拄著拐杖邁到了場子中央。

    此時的張族老青筋直爆,很是氣極。

    他在這對狗男女的麵前站定,將拐杖敲得咚咚作響。

    “這樣賤淫的男女,就應該依照古法浸上豬籠!!”

    “這馮氏家的婦人,也真是好沒道理!你若是不願意給張家的守著,隻管與我們說罷了!我們可曾攔著你不許改嫁!?”

    “想著受著我張氏氏族的好處,又不忘了自己私底下痛快!”

    “這世間哪有這般的好事兒!”

    “你當初既說了要替張黑子守著,就還是我張家的人,是張家人那就要受我張家的刑罰!”

    “浸豬籠!”

    “沒旁的選!!”

    “至於張燈官……”

    “哼!”

    張家族老那淩厲的眼神刷的一下又掃到了這個張氏之恥的身上。

    他們老張家怎麼就出了這麼一顆老鼠屎。

    可轉念再一想,張老三那一支兒……可就剩了這麼一根獨苗苗,若真要將張燈官一起沉了塘,等到他下了地底下,可就沒臉去見他的兄弟了。

    要麼,就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吧。

    趁著這個機會,將這個攪屎棍子給逐出宗族,流放村外,也不失為一個好的懲罰。

    想到這裏,張氏族老立馬將臉扭到了身後,與廟內的村長做了一番眼神交流,就故作沉痛狀,對著廣場的村民們說到:“看在張燈官是我那死去的三弟家中唯一的血脈,能輕饒他一次。”

    “隻是他張燈官道德敗壞,與族內的寡婦通奸,雖可活得命,卻也要逐出張氏宗族,趕出初家村的地界!”

    “並一生不得踏得村中。”

    “等將人趕出去後,我會在張氏族內開祠堂,將他的名字從族譜之中劃去,在先人的牌位前燒上三炷香,告知祖宗以求先祖的諒解。”

    說完這番話,張家族老就掩麵而退,回到了場邊的村民之中的,那樣子有些可憐,讓幾個平素與他走的近的雖不同姓卻德高望重的老人家……忙不迭的附和了起來。

    “對!對於這種事情,咱們決不能姑息。”

    “這可是關係著我初家村名聲的大事。”

    “這事兒還要做的隱蔽,得派上幾個得用的人壓著張燈官,遠遠的流放出去。”

    “是啊!是啊!”

    “不若今晚咱們就將其秘密押解了?”

    這張燈官是多不受待見啊,一村子的人都想著把他送出去。

    見於此,邵滿囤嘴角不由的上挑,卻讓那個聽了判決,猛的抬起頭來的張燈官……給看了個正著。

    是這小子陰的我?

    被壓到這廣場之後,張燈官那發昏的腦袋也冷靜了下來。

    他將整件事兒給捋了一遍,竟發現這其中有一個關鍵的人物,在不停的推動事情的發展。

    從一開始的喊人堵門,到後來的全村滅火,直至隨後的逃跑圍堵,以及最終的全村審判,事件的起因,結束,全都有這個人的參與。

    可能嗎?

    這小子……他隻是吃了一點皮肉上的小虧,竟立馬開始反擊了?

    隻因一次未遂的搶劫,就要被他坑出村外了?

    這他娘的……也太狠了吧!

    尋思到這裏,張燈官怒氣上湧,血衝頭頂,倆眼珠子通紅,一時未忍,吼叫出聲:

    “邵滿囤!你敢陰我!你個小兔崽子!你給我等著!

    把我趕出村又咋樣!別讓我找著機會!你若是落在了我的手裏,我要將你的皮給扒下來。”

    吼得邵滿囤瑟縮了一下,朝著村長的身後退了退,眼圈跟著就紅了:“爺,俺,俺真不知道那人就是張燈官啊……”

    “若俺知道是他,俺,俺都不敢給張叔報信啊……”

    “村長爺,俺怕……俺今兒個晌午就差點被張燈官打死,若不是初老爺救了俺,俺這條小命早就沒了。”

    說到這,邵滿囤聲音都有些哽了。

    他半真半假的哭著,對著張燈官喊道:“你憑啥要打死俺呢!又不是俺逼著你去鑽寡婦門的。”

    “是誰攛掇著你去寡婦家的,你去找誰啊!”

    “這黑燈瞎火的,俺哪裏知道往馮寡婦家跑的人是誰啊!”

    “俺還以為,是這村裏招了賊呢!”

    “俺若是不叫人,出了更大的事兒咋辦?嗚嗚嗚……俺可冤枉死了……”

    這幾句哭得讓在場的老少爺們心裏跟著一酸,這不是欺負小孩兒嗎。

    再說了,邵家的小子說的在理兒啊,大黑天的誰認得你是誰啊。

    若是尋仇,也不應該去找那邵家的小子吧。

    於是,有那看不過眼又不怕張燈官的人就開了口。

    開口的是村中姓初的鐵牛,他家裏跟鎮上的初老爺家還有點遠親。

    初鐵牛長得又高又大,以往從不曾將張燈官看在眼裏。

    這不,氣不過的他開口吼了回去:“你這個人,真算不上個男人!”

    “這扒寡婦門還是旁人按著你的腦袋做的不成?”

    “你若尋仇就去找那給你出這主意的人啊!”

    “欺負一個孩子算什麼本事!”

    若沒那個心思,旁人想坑也坑不到吧?

    被初鐵牛這麼一吼,張燈官還真就想起了一個人。

    這人呢,倒黴的時候都希望有人陪著。

    張燈官就很沒義氣的大叫到:“對!這事不賴俺!都是王栓子攛掇的!”

    得嘞!

    因這一句話……

    在張燈官家的熱炕上睡得無知無覺的王栓子,就被人從被窩裏扒拉了出來。

    連拖帶拽的給拉到了廣場。

    看著烏泱泱的人頭,王栓子懵了。

    隻瞧見了自己的大哥在場中央,王栓子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般,大聲的呼救:“大哥,救命啊,這些人都瘋了!”

    “他們,他們憑啥抓俺們啊?”

    可是等到王栓子被壓到張燈官身邊的時候,他才發現,一旁大哥……境遇竟比他更慘。

    他隻是被捆住了手腕,而他的大哥,則被捆的如同一頭待宰的豬。

    王栓子察覺到其中的不妙。

    可他還沒弄明白,自己犯了啥錯呢,急於脫身的張燈官,就將所有的鍋扣在了他身旁的這對男女身上。
mk2258 發表於 2019-3-8 20:54
第十三章 認罪

“是他!就是他王栓子,鼓動我去的馮寡婦家!”

    “若不是他三番五次的在耳朵邊上提那個馮寡婦,我哪裏會惦念本家兄弟的老婆!”

    說到這兒,連張燈官都被自己的謊言給說服了,他將腰杆挺起,越說越篤定:“對!還有那個馮寡婦,若不是我每次經過她家門口,這小浪蹄子總是推開門朝著我拋媚眼,我怎麼可能犯這種……所有男人都會犯的錯誤?”

    “族老爺爺!大壯哥!這真不能賴我啊!!我也姓張,是自家的人啊!”

    “若不是旁人勾引著我不學好,我可不敢做這麼多的壞事兒啊!”

    此時,張燈官聲淚俱下,仿佛早起時……那村中一霸不是他一般。

    聽完這番話,王栓子弄明白了,這場內到底發生了啥,卻也刷的一下,嚇出了一身冷汗。

    自家的大哥這是在說啥?

    這不是把自己往死裏邊兒坑嗎?

    最初時,大哥偷摸到馮寡婦家外的時候,自己可是勸阻過的。

    若不是馮寡婦那小娘們沒怎麼反抗就從了,他是打死也不敢攛掇著張燈官幹這事兒的啊。

    現在,若是真被張燈官把這個罪名給坐實了,自己會有什麼的下場?

    想到這,這王栓子驚的接連打了兩三個哆嗦。

    不行!不能坐以待斃!

    必須自救!

    這當大哥先不仁,那就別怪我這個當小弟的也不義了。

    想到這,王栓子鼓起勇氣拋卻了對張燈官所有的敬畏,張著大嘴,扭頭就朝著王家族人們的所在……喊起了冤:“舅爺,救俺!俺要被張燈官給陷害了!”

    “這事兒不是俺挑唆的!不信你盡管問!

    他們兩個咋個勾搭的,又是哪一日認識的,啥時候成事兒的,俺都知道!!”

    “俺王栓子再怎麼不成器,也沒欺負過村裏的小媳婦啊!

    若說俺欺男,俺承認了!

    一個老爺們打不過俺,就要老實的受欺負。

    可是俺從來不霸女啊,欺負女人,算什麼好漢!”

    這句話說得倒是真的。

    王栓子雖說總跟在張燈官的身後惹事兒,可是張燈官平日裏做的十件壞事兒裏,王栓子也隻選擇性的參與了五六件。

    這麼一想,眾人的目光又轉回到了張燈官的身上。

    在張燈官被駁的有些詞窮,想著用什麼法兒將罪名轉移的時候,那位從一開始就目光呆滯一言不發的馮寡婦……卻爆發了!

    “你這個騙子!”

    馮寡婦聲音不大,眼中卻充滿了失望與憤恨。

    她仿佛有些難以置信,又仿佛有些了然,顫抖著嘴唇,將質問的話擠了出來:“你說,是俺勾引你的?

    好啊,好,張燈官,你可真有良心啊!”

    “當初俺男人死的時候,俺都想著卷包袱卷兒回家的。”

    “是不是你欄在了俺家的門前,跟俺說,你舍不得俺,早就相中了俺,若不是娶兄弟媳婦的名聲說出去不好聽,你早就跟族老們說要跟俺一起過了?”

    “行,自當俺這人傻,你說的那些話俺信了!”

    “可是就算俺被人抓住了,俺也沒說過你的一句不是啊!”

    “誰讓俺真的就水性楊花了呢?誰讓俺就喜歡你張燈官呢?”

    “可是,俺卻從沒主動勾引過你,這樣的過錯,俺按絕對不認!!”

    “俺馮翠花還知道一些廉恥,做不來那半掩門子們的活計。

    族老們!張燈官說的那些話,都是騙人的,俺死都不認!”

    “若是因為偷了男人,族老們要將俺沉了塘,俺不會叫喚!那是俺活該!”

    “可是張燈官若想給俺扣屎盆子脫罪?那麼俺就是死,也不依!”

    說完這話,馮寡婦將自己的臉揚了起來。

    她的臉上帶著分錯交叉的血道子,可是她的表情卻是那般的認真。

    那張灰敗的臉上,仿佛在說……與即將失去的生命相比,錯付了一顆的真心,才讓她痛入骨髓。

    見到這樣的馮寡婦,連村裏對她懷有最大的惡意的張大壯媳婦,都有些不落忍。

    村民們因為馮寡婦這一番自辯沉默時,才恍然想起,這個小寡婦,平素在村中也不曾犯過什麼錯事。

    反倒是那個引誘了馮寡婦的罪魁禍首,更加的令人不齒。

    既賣了兄弟,又拋了女人,惡臭的如同溝裏的爛泥。

    在扒寡婦門的這件事裏,張寡婦會因此喪性命,而張燈官卻隻是被逐出宗祠。

    兩廂一對比,對張燈官的懲罰未免輕了些。

    眾人的沉默,仿佛給自救的王栓子打了一針強心劑,此時的他哪裏還顧忌什麼兄弟間的情誼,連他都想將這個背叛自己的大哥給趕出村去!

    為了一勞永逸,王栓子就開口將自己在張燈官的帶領下……做過的所有壞事兒,一件件兒的與大家分說了起來。

    要說這王栓子為啥喜歡跟在張燈官的身後呢?

    那是因為幹啥壞事兒都不用他多動腦子。

    因為不用他出大主意,所以王栓子就把腦子全用來記事兒了。

    他跟張燈官幹的每一件事兒,他都仔細的記下來。

    清楚到他講述給大家聽的時候,某些曾經經受過他們毒手的人或事兒,還需要王栓子來提醒。

    “三年前,我跟張燈官剛混在一起,那時候,我們手中缺錢,就將心思打在了村西頭的王阿婆的家裏。”

    “她家是村裏養雞最多的一戶人家,雞棚還按在院牆的外邊。”

    “俺們當時就偷走了那棚子裏的大公雞,順帶手的還掏了一窩要孵的雞蛋。”

    “這是你們幹的??”

    聽得王家的阿婆,拍著大腿的就嚎了一嗓子!

    那隻大公雞可是她們家的配種的種雞,發冠通紅,羽毛油亮,是村裏叫聲最亮的一隻公雞。

    當初她還以為是被山上的黃鼠狼子給拖走了呢,讓她這個老婆子傷心了好久。

    原來,是被這兩個混小子給偷走了啊!

    “還有……串子家的瓜田,那田裏的西瓜是我們推走的……”

    “村口總是汪汪叫的狗,是我們吃的……”

    “來咱們村裏的行商,為啥賣的貨比鄰村的要貴一個銅子兒?因為俺們跟他收了點兒過路費……”

    “還有……”

    一樁樁,一件件……

    聽得村裏的人是目瞪口呆,那些曾對不上號的事兒,現在全明白了。
mk2258 發表於 2019-3-8 20:55
第十四章 關東行

眾人聽得是越來越怒,一些曾經碰到過無頭公案的村民們就開始琢磨了,自家發生過的事兒跟這兩個人有沒有關係啊?

    幾個膽大的人先了開口,問了幾句。

    破罐子破摔的王栓子……回答的也十分的坦誠。

    是,就認下來。

    不是,就否決。

    比如像這樣的……

    “說!今年夏天是不是你們在河邊偷看我洗澡!!”

    驚的王栓子趕忙反駁到:“不是的,大娘!俺們偷看的地方跟著村裏的大姑娘小媳婦們洗澡的地方一起轉移了,她們為了躲人都去山上的深潭那邊了嗎……”

    說的眾人……咦~了一下,將這個話題默默轉移。

    一番你問我答之後,王栓子已經無話可說,大家再翻過來瞧瞧麵前這樁所謂的寡婦偷情,也就沒那麼在意了。

    可是要沉塘的狠話已經放出去了,再收回來有些不合適啊。

    於是,村民們就目光轉向了張家族老,讓有了些許悔意卻沒人給他遞梯子的老頭……倍感壓力。

    村裏的人既然對馮寡婦沉塘的事兒失去了興趣,他也不能自己上手,硬把人往河溝裏按吧。

    那這事兒該咋辦呢?

    就在這張家的族老就此沉默的時候,案發現場第一目擊證人邵滿囤,又往村長的所在湊了一分,貼在老村長與眾位老人的耳邊,說出了自己的一點小小的建議。

    “村長爺爺,俺跟著俺爹打濟城經過的時候,曾被那些做的義務普及的學生們拉著去聽過普法課呢。”

    “聽城裏的先生們說……咱們不能……不能濫用私刑……”

    “先生還說,以往那些規矩大多都是陋習,若是把人給弄死了,就是殺人犯。”

    “若被城裏的捕快們……哦,不對,現在應該叫警察老爺們知道了,那咱們一村的人豈不是都要去吃牢飯?”

    “俺還聽那些先生們講,村裏若是有人犯了錯,盡可將人送到警察局裏頭的。”

    “村長爺爺,你說,咱們將他們三個人送到警察局咋樣?”

    這話說的天真,張氏族老卻抓了機會,趕忙將話茬接了過來。

    “你這個娃子,還是見得少。”

    “可不是啥罪名都能往警察局塞的。”

    “你把這仨人給弄到城裏的警局,那咱們丘村的臉麵……可就全丟光了。”

    “你說我也是老糊塗了,現如今都是新政府了,可不是不能動用私刑了。”

    “我看不如這樣吧。”

    “既然不能按照舊規矩那般弄死他們,那咱們就按新規矩來。”

    “現如今,不是流行拿錢抵罪的規矩嗎?”

    “不要這馮寡婦的命,讓她淨身出戶,再讓她娘家拿出一筆錢來,將她給贖回自家的村子。”

    “以後是死是活,就跟俺們張家一點關係都沒有了!”

    “至於這張燈官……作為主犯……也不能姑息。”

    “到底該怎麼判,就大家夥一起商量一下吧?!!”

    說到這裏,張氏族老就將眼神轉到了老村長的身上。

    這事兒若不能辦利索了,那就要上升成事關整村榮譽的大事兒了。

    可是平日間總是裝聾作啞的老村長,卻不想這般簡單的如了張家族老的意。

    他也不承話茬兒,反倒將身子轉向了王家族人的所在。

    隻開口說了幾句話,就將全村人的注意力給轉到了這邊。

    “聽說,你王家有兩個小子,在初老爺的商隊裏接到了一個活?”

    被問及的人是王家現如今的族長,也是丘村三大姓中……最年輕的一位。

    這位壯碩的漢子,在回村接任族長之前,曾在濟城的謝家鏢局當過鏢師,身上有一把子力氣,在道上也認識幾個朋友。

    在回村之後,他就為王氏宗族調教出來了幾個不錯的小夥子,送到鏢局中,也算是接了他的班了。

    之所以老村長會知曉他們與初家的這樁買賣,那是因為……將謝家鏢局推薦給初老爺的,正是他這個與初家有些親戚關係的村長。

    聽到村長在這個時候問話,王猛也不瞞著。

    他主動往場上一站,就將他族下的小子接到的這個活……給眾人大概的說了一下。

    待到村民們將這件事兒聽完,眼睛都亮了。

    真是一個好趟子。

    初家在年前要走的這一趟鏢,是往關東去的。

    之所以走的急,那是因為在東三省內,有初老爺買的黑土良田。

    地上種的是上好的大米。

    每年秋收的時候,初家的糧商行都會將莊子上的產出,運出一部分來,直供給京津城內的大戶,剩下的少許,則會運回到魯東地區,以供應這裏的糧食鋪子。

    隻是,現在這個世道不太平。

    初老爺花錢雇過去墾荒的農夫們,還沒進到初家農莊的所在,就遇了好幾次的劫。

    胡子,響馬,再加上不知道是哪股匪類的衝擊,竟將原本征召的百來十個人,衝的是一幹二淨。

    等到了莊子後,能幹活的人十不存一。

    隻能幹瞪著眼瞧著大片的良田,無法開墾。

    眼瞧著第二天的春種又要開始,就必須招更多的人過去啊!

    在東三省那旮遝的地界,田邊十裏不見一人,從本地自招怕是沒戲了。

    這還是要從山東拉人過去。

    經了上一次的教訓,初家負責這事兒的人就謹慎許多。

    他將這第二次征過來的農戶人家,跟商隊中去東三省收藥材皮毛的商隊給並在了一處。

    管事的也不敢省那幾個護鏢的錢,除了請平日慣用的興盛鏢局的師傅之外,還托人問了一下濟城內另一家稍有名氣,謝家鏢局的行情。

    因著老村長與王家人的關係,初家的商行管事就尋到了王猛。

    在一番交談之後,就定下了謝家鏢局在初家商行中保的首鏢。

    所以,聽完內裏,村民們的第一反應就是……可算是能把將張燈官這個禍事頭子,給塞到東北那荒無人煙的地方去。

    畢竟,能應下了去關外墾荒的農戶,皆是走投無路身無長物的窮人。

    隻有到了那邊,才能搏出一條活路,

    他們隻需要埋頭墾地,為東家白幹上五年,再之後,那些地就成了他們自家所有,也算是有了自己的歸宿。

    總比在這個無地可種的山東省內……餓死的強。

    再加上,被初老爺糾集在一處,往東北進發,這可比那些獨身闖關東的人強多了。

    他們拖家帶口,能有豪紳商隊的保護,這一路上不但安全……還能避免不少麻煩。

    他們自是走的甘心踏實。
mk2258 發表於 2019-3-8 20:55
第十五章 議畢

   當然了,初家的商隊也沒那麼單純。這群往關東而去人當中……有那心甘情願跟隨而去的,自然就有那不甘願卻不得不去的人。

    這一小部分人,是犯了大錯的苦役,與簽了死契的勞工。

    他們要去的地兒……也與那些墾荒的農人們不同。

    鏢局的人會護送著商行先到錦城,放下那些墾荒的農人去吉遼農莊,之後,再將這最後一批人押送到荒無人煙的黑龍江老林場。

    在那裏,有一家屬於初家的木材行,在那個老林子裏的伐木的人,就如同黑煤窯的礦工一樣,都是往死裏驅使死了也不心疼的那種。

    所以,他們若是往這類人裏添上一個,初家的管事不但不會怪罪,反倒會喜笑顏開,誇獎兩句。

    畢竟,這一路上危險重重,但凡出點意外,就會折損人手。

    隊伍中多上一人,就相當於少一個損耗,管事怎會嫌棄。

    商討到這裏,眾人是紛紛點頭,予以認可。

    可聽到處理結果的張燈官……就慌了。

    他原想著自己最差也就是是被逐出宗族罷了。

    誰成想……到了最後,自己竟然成為了三人裏最淒慘的一個。

    他這個在村中稱王稱霸了多年的男人,怎麼會甘心束手就擒?

    張燈官悄悄的活動了一下因為長期跪著而有些酸楚的腿腳,趁著壓著他的頭張驢子側耳聽那邊動靜的時候,一蹬腿,朝著村人相對疏鬆的方向衝了過去。

    “不好!”

    張驢子虛晃著抓了一把,卻是晚了一步,抓了個空。

    這張燈官真是拚了命,不過一瞬……就衝出去了兩三米。

    眼瞧逃跑有望,他還恨恨的想到:等我逃出生天,你們這一村的人,誰都別想跑……

    睡成想,下一步落下時,他的腳底下竟冒出來了一雙破的補丁摞補丁的鞋子……

    照著他的左右腳間……一插……

    ‘噗通!’

    張燈官就摔了一個狗啃泥。

    “嗷!!”

    雙手被捆無法支撐的張燈官,在臉平摔在地上的那一瞬間,扭頭看向了那個絆倒他的人。

    “啊!!”

    “邵滿囤!又是你小子!”

    “你給我等著!等著,看我不弄死你!!”

    聽著張燈官的咆哮,邵滿囤卻不再躲藏,被村人們決定好了命運的他,已經無法對自己構成任何威脅。

    邵滿囤反倒是跟著趕過來的張驢子說到:“哥,這個張燈官咋那麼凶呢?”

    “你說,今天晚上他會不會跑出來,直接跑到俺家,把俺給殺了呢?”

    “俺爹俺娘都不在了,俺可怕啊……”

    聽得張驢子正義感倍增,錘錘胸脯保證道:“別怕啊,邵滿囤,今晚上俺會將他拴死在柴房裏!”

    “俺給他身上捆上三道,把門口再上個鏈條,除非從外麵把房子給點著,否則,他張燈官他一輩子也跑不出。”

    聽到這個應承,邵滿囤麵上全是欣喜,朝著張驢子道謝,臉上都掛上了幾滴淚花:“謝謝哥,真的謝謝你。”

    “你跟村長他們都是好人,是給俺們的村除了一害啊!!”

    “哪怕不能跟張燈官要回他夏日裏從俺家‘借走’的二十斤苞穀,秋日裏從俺家院子中順去的幾味中藥,前幾日搶走的三十幾個大子兒……俺都沒有怨言了。”

    “隻要他能離村裏人遠遠的,俺就權當是……破財免災了。”

    聽邵滿囤這麼一說,將張燈官的腳都捆起來的張驢子,就楞了一下。

    是啊,張燈官的人是送走了,可他曾經偷過的,搶過的財務,可咋處理呢?

    想到這裏的村民們,特自覺的……將眼神又轉向了族老的所在。

    這讓老村長,不得不再一次的站了出來,開口說到:

    “咳咳,邵家的小子說的挺好,也算是給我們提了一個醒……”

    “這個賠償應該怎麼算呢?我跟大家簡單說說哈。

    咱們把張燈官送到初家勞工隊裏,就能跟初家林場的人要上一筆‘務工費’。”

    “再加上張燈官自家還有的兩間屋,屋內總剩些餘財……”

    “待到明日,將他送走了之後,我就帶著幾個人去他家裏清點一下財物。”

    “盡量將大家的損失給補齊了。”

    “若是算到最後,他家實在是沒多少錢,那就先從村裏最困難也是受災最嚴重的幾戶人家開始補起。”

    聽到這裏,大家夥是一陣騷動,老村長咳嗽了一聲,將眾人有異議的聲音壓下,冷笑著將視線轉向了騷動的最厲害的張家氏族的所在,嗬斥到:“咋了?不滿?”

    “張燈官在咱們村子裏招貓逗狗的已經不是一年兩年了吧?”

    “俺帶著村裏人商議他犯的那些事情的時候,你們張家的人是怎麼說的?”

    “你們說……那是娃娃還小,他做的又不是殺人放火的大事兒,都是鄉裏鄉親的,讓我不要上綱上線。”

    “是啊,他張燈官一個二十啷當歲的漢子,可真是小呢。”

    “你們要包庇著他,還不是因為你們張家人在某些事上……還要攛掇著這個混子衝鋒陷陣呢。”

    “等到真要清算他的時候,你們又想起來公平不公平的問題了?”

    “這些被張燈官欺負的最慘的幾戶人,哪一家不是老弱病殘,哪一家不是獨門單姓?

    張家人摸著良心尋思一下,你們哪來的臉去跟這些人去搶那點好處!”

    這番話說的狠,將許多沒法敞亮出來的事兒撕擄了開來,讓張家那些想要從中分一杯羹的人,又訕訕的退了回去。

    一時間,廣場上,靜悄悄一片。

    卻被一道清脆少年音,打破了愈發尷尬的氛圍。

    “嗚嗚嗚……村長,你對俺們真好,你是丘村最好的村長了!”

    “村長!俺代表趙婆婆和錢婆婆幾人謝謝您了!”

    “謝謝您替俺們這些孤寡戶說話。”

    “難怪當年俺爹娘選了丘村來安家呢。是他們的眼光好,知道這裏有個好村長。”

    說完,邵滿囤朝著村長連連鞠躬,連帶著那些被他提及了姓名的獨門頭子們,也是一臉的感激。

    聽得老村長的麵皮一陣抽搐……

    他覺得吧,他也許從沒真正的認清過這位……見了他就低著頭裝靦腆的……邱家‘老實’孩子。

    難道是,逆境讓人迅速成長?

    可這成長的速度有些過快了啊。
mk2258 發表於 2019-3-8 20:55
第十六章 翌日

就在老村長為這邵家的小子感慨的時候,那已經被決定好了命運的一男一女……就被王家的人給麻溜的扯了下去。

    廣場內空曠下來,無人在意的王栓子更顯了眼。

    大概是瞧到了張燈官最後的結局,他是真的怕了。

    這位也曾是村中一霸的人物,十分無助,帶著些許懇求,看向了自己本家的所在。

    與張燈官不同,王栓子從不霍霍同一個姓氏的‘自家人’。

    王氏族中的人戶,若是有個啥事兒,能幫上忙的,他王栓子也就幫上一把。

    再加上他永遠是跟在張燈官身後的行事,在明麵上也不曾主動挑過事端。

    與更壞的張燈官對比,大家對王栓子的感官就沒那麼的差。

    所以,在看到了王栓子露出這幅可憐巴巴的表情之後,王家的族長覺得應該替他求上一句:“老村長,能不能看在俺的麵子上,饒了王栓子這一回。”

    “俺承認,俺們對於他疏於管教了,這小子自小就沒了娘,家中的後娘又不是個省心的。”

    “他若不再蠻點,怕是骨頭渣子都不剩了。”

    “俺也不是為他開脫,錯了就是錯了,你看這樣成不,讓王栓子將村裏的損失也補上一部分。”

    “俺再給他在村外找個活計,前半年的工錢,俺替他領出來,平攤給那些受過欺負的人家。”

    “大家夥瞅著這樣辦成不?”

    這王家的族長說的實在,雖是護了人,卻不算偏袒。

    站在廣場上的人有了前麵的教訓,隻是互相瞅瞅之後,也就點頭稱是了。

    既然是定了,又有人作保。

    那王栓子今晚上就不用跟張燈官馮寡婦一起,捆進柴房去受那份兒罪了。

    隻不過,為防止他作妖,他也不能在外邊單住了。

    他要回他自己家,後娘對他再不好,也要回去住著。

    若是他敢中途逃跑,王氏族長說了,就拿這王栓子他家人是問。

    這可算是捏住了王栓子的命門。

    因為自家幾個成員,對他可沒多少情意。

    為了不讓家裏跟著遭殃,一定會將他看得死死的。

    三人的事兒就算定完,村民們手中的火把也有熄的趨勢,再瞅瞅這天,竟已經到了深夜。

    老村長揮揮手,趕緊讓眾人散了開來,各自回家,明日裏還有的忙呢。

    散開前還不忘讓村裏人將嘴巴閉緊,畢竟這種有傷風化的事兒,說出去就是整個村子的恥辱。

    為了今後村裏娃娃們的婚嫁,也不能讓外人看了笑話。

    在涉及到共同利益的時候,大家的心都比較齊。

    若這當中誰是最高興的,就非邵滿囤莫屬了。

    他在人前故意僵著一張臉,可順著小路摸進了自家院子後,將屋門從裏邊一插,鬆開捂著嘴的手,哈哈哈……大笑了起來。

    “痛快!敢欺負俺邵家的人……就該被趕出村去。”

    隻是笑著笑著……他再轉身看到身後那冷冰冰的屋子,整個人就喪了下來。

    “爹……娘……”

    “你們瞧,俺長大了,俺連張燈官都能打敗了,所以,你們不用再擔心俺了呢。”

    “俺會好好的活著,活出一個人樣,完成爹娘生前曾有的願望。

    給老邵家開枝散葉,買上好大的一片地,頓頓都能吃得上肉。過一個富家老爺的生活。”

    “等俺發達了,俺就將爹娘的墳遷回祖墳,也讓他們知道,邵丁莊就算是不行船了,也能養活一家子的人。”

    說完,邵滿囤就在黑暗之中擦了一把糊住了眼睛的淚水。

    摸索著,將炕頭的土爐子給點了起來。

    冰涼的土炕燒了許久,終於有了些熱乎氣。

    邵滿囤將自己脫了個精光,蜷在烤的微熱的被窩之中,就這麼對付了一晚。

    直到村中的頭遍雞叫了三遍,才從已經涼了下來的炕中鑽出,從院中抱了一捆稻草,紮進了好幾日不見煙火氣的灶台間內。

    依然是昨日間放火用的那個火折子,被邵滿囤呼呼兩下,吹了個通紅,引燃了灶台間的稻草,將土台子上的鍋給燃熱了起來。

    就著鍋底還沒沾上油腥的功夫……邵滿囤抄起手邊的葫蘆瓢,將灶台邊的大缸蓋給打了開來。

    經了一晚上的低溫,他昨日清晨剛汲滿的一缸水,已凍上了厚厚一層灰白的冰碴。

    唉,邵滿囤輕歎了一口氣,抬起手中的厚瓢,朝著冰麵上砸去。

    “噹!噹噹……哢嚓……”

    雪白的冰碴被瓢沿兒砸了個漫天飛舞,兩三下,就那藏在冰殼中為數不多的冰水給砸了出來。

    ‘嘩啦啦……’

    兩三瓢帶著冰片兒的井水被澆進大鍋裏,一股子冷熱交替後所激發出來的白霧,在邵滿囤的眼前彌漫了開來。

    看著灶台口中的稻草已經燒到了最旺,邵滿囤就將自己撿回來的枯枝,夾雜上劈砍的整整齊齊的幹柴火塞進了火苗之中。

    趁著鍋中的水還不曾熱到冒泡,他站起身來,朝著灶台間角落處堆放的兩隻麻口袋的方向走去。

    那是家中剩下的為數不多的細糧。

    自打爹娘雙雙病倒了之後,邵滿囤就再也不曾沾過一點。

    本著讓爹娘吃口好的說不定這病會奇跡般的轉好的心思,邵滿囤小小的年紀愣是將那個饞勁兒給忍了下來。

    可到了現在,家中隻剩下他一個人了,就算他節省了,也不知道應該給誰吃了。

    咽了口唾沫,邵滿囤將小口袋上紮著的麻繩解了下來,露出了其中金燦燦的苞穀麵兒。

    他將袋子中扣著的小木碗拿起,舀了小半碗,在碗口即將被全部的擎起來的時候,再一抖手,又將其中的大半給抖落回了……原本的口袋中。

    看著隻鋪滿了一個碗底兒的苞米麵,邵滿囤猶豫了一會,又將另外一個更小的口袋給打了開來。

    當中是一捧比苞穀麵更金燦的粟米麵,就著同樣的一個碗,邵滿囤又舀上來了一個碗底兒。

    到了這個時候,邵滿囤才滿足收手,端著碗放在灶台邊兒上,這個時候,鍋中的水正好開始冒了點白氣兒了。

    哎呦,手底下要麻利點,可不能浪費柴火啊。
mk2258 發表於 2019-3-8 20:55
第十七章 妥當

邵滿囤趕忙將一早就拎進灶台間的木盆端了過來,兩瓢的水舀進盆子裏,剩下一瓢的水……則是悶了灶口,在鍋中慢慢的熱著,等到開了鍋備用。

    等待的這個時間差裏,邵滿囤就可以好好的拾掇一下自己了。

    因著昨日剛上了藥,他連身上沾染的泥巴都不敢清洗。

    這對於很愛幹淨的邵滿囤來說,別提多難受了。

    等他用手巾沾著熱水將自己身上簡單擦拭了一遍,那鍋中剩下的並不算太多的水,就開始咕嘟嘟的冒起了泡泡。

    邵滿囤將棉衣仔細的裹好,用手指將那一小碗兒用冷水泡過的混合麵糊糊攪拌了一下,將裏邊多餘的水分給避了出去,碗底一掀,將糊糊扣到了鍋中。

    他把一把足有碗口大小的長柄勺子探了進去,照著順時針的方向,攪拌了開來。

    一時間,燦燦如秋日油菜花般的粟米粒加苞穀粒,像夏日的花兒一樣在水中散了開來。

    把無色無味的白水,變成了又香又黃的麵粥。

    ‘嚓啦,嚓啦……’

    隨著攪拌,高溫激發出來的水澱粉,增加了粥水的粘度,在長柄勺子上帶上了好看的拉粘。

    一股穀物獨有的香……在這個不算大的灶台間內彌漫了開來。

    惹得幾天都不曾好好吃飯的邵滿囤,肚子咕嚕嚕的叫了起來。

    再等等……還不是起鍋的時候。

    等到原本暢通無阻的水狀的混合物,就變成了厚墩墩,黏糊糊的狀態時。

    邵滿囤才將灶台的火口給扣了起來。

    “嘶……真香啊!”

    這是真心的感慨。

    這一滿碗的麵糊,對於邵滿囤來說是難得的美味了。

    他將鍋底刮幹淨,把大海碗放在了灶間居中的那張小圓桌上,從房梁吊著的籃子中掏出來一個瓷罐子,一個黑硬的窩窩,挨樣擺好後,就雙手合十,拜了拜貼在小桌對麵牆上的灶台爺,隨後,就將這黑硬的窩窩,掰成幾塊,逐一的泡進了滾燙的粥水之中。

    這就是邵滿囤近日裏吃過的最好的一頓早飯了。

    家中的細糧他何曾舍得如此的吃法?

    若不是因為他昨天取得的那場勝利,徹底的解決了一個大麻煩,節儉的邵滿囤,是決計不會糟踐家中僅存的糧食的。

    這一頓飯,他吃的緩慢而滿足。

    當邵滿囤吃飽喝足再將廚房中收拾幹淨了,這天也大亮了。

    “是時候了啊!”

    出了灶間,邵滿囤跺了跺腳,適應了下屋外的溫差,一縮脖子,朝著村長家的方向滑去。

    為啥是滑呢?

    因著昨日的事兒,這不算寬的鄉間小路就被村人們來來回回的踩了幾遍,原本能沒到腳脖子的雪……也成了坑坑窪窪的冰層子。

    要真踏實著走,不過邁上兩三步,前去的方向就不受腳底板控製了。

    滑不怕,這可難不倒邵滿囤。

    他玩心驟起,一個單腳後蹬,掌握平衡,出溜……滑了出去。

    待到他趕到老村長家門口的時候,就成了這幾家追討財務的孤寡戶中……來的最早的一家。

    村長加那開了半人寬縫子的院落中,養了條大黃狗,見到邵滿囤這個陌生人站在門前,就汪汪汪的叫了起來。

    引得村長家的媳婦,將院門打開來,探頭瞧道:

    “這是邵家的小子?”

    “嗯,嬸子好,俺來找村長爺爺的。”邵滿囤規矩回禮。

    一句話,這媳婦就知道邵滿囤來幹嘛了。

    她將半扇門打開,把將人往裏邊讓:“邵家的,早起吃沒?若是沒吃,進來就和點?”

    邵滿囤哪裏愛占這種便宜,他拍拍自己的肚子,甕聲甕氣的將嬸子的好意給拒了。

    “嬸兒,別忙活,俺吃飽了才過來的。家裏是困難,可俺都這麽大的人了,尋點吃的能力還是有的。”

    “俺不進去了,就在外邊溜達下,等著人都來齊了再進去。”

    說完,邵滿囤反倒是退後了幾步,將村長家的院門給讓了開來。

    看得那村長家的大媳婦,一陣的心疼。

    這孩子咋那麼懂事兒呢,哪像村裏旁的傻小子一般,有點好事兒就要沾上來的。

    越是這樣,這媳婦越要讓邵滿囤進來喝口水。

    這兩廂僵持著的時候,這院裏內邊和院外頭就都有了動靜。

    老村長套了一件毛皮外翻的夾夾,從屋裏走了出來……

    其他兩家的孤寡戶也到了院外。

    兩方人一碰頭,寒暄幾句,由著村長引著頭,朝著張燈官那兩間土坯房走去。

    路上氣氛不錯,仗著年齡小,邵滿囤還主動的走到老村長身側,湊過去低聲詢了一句:“村長爺,那人押走了沒?”

    引得老村長深看了一眼,將雙手往身後一背,給出了一個肯定的回答:“你王叔一早就帶著幾個小子出發了,算著時候,現在應該已經到了商行那頭了。”

    “邵家的娃子,莫要擔心,這張燈官怕是一輩子都不敢回來了。”

    得到了準信兒,邵滿囤是徹底的放下心來,他慢上一步,心滿意足的跟在老村長後麵,朝著目的地走去。

    ……

    與此同時,初家商行的門口,一派熱火朝天。

    腳夫行的苦力們,將一袋袋的濟城土產往平板大車上抗去。

    被聘來的兩家鏢局,一家在隊伍前頭與此行的大管事商談行程細節,另外一家則是在一車一車的盤著需要他們押送的貨物。

    畢竟,他們碰到的押鏢合同談的是一個樣,真走起來的時候,壓的貨又是另外一個樣子的事情……實在是太多。

    他們這些做保鏢行當的人,也就練就了事後追加和部分免責的本事。

    到底是初家的商行,做生意的口碑就是好。

    苦力們都忙活完了,雇農們也集合在一處,鏢局清點完了人和貨,跟合同上訂的不差上一二。

    就衝這份兒省心,這兩家走趟活的鏢頭都很的滿意。

    他們細細的查了自己的行頭與裝備,將代表著各家臉麵的鏢旗……依次的插在了商隊的貨車之側。

    這個時候,隻等著雇主一聲令下,他們就能啟程,直奔目的地而去。
mk2258 發表於 2019-3-8 20:56
第十八章 彙報

  “等,等會兒!”

    隊伍的尾巴處傳來了一聲吆喝,,隨後就被七八個人追了過來。

    瞧著這一行人捆著一個,壓著一個的架勢,那商隊中打頭的管事與謝家鏢局的鏢頭趕忙趕了過去。

    ……

    “這就是你昨晚兒特意過來說的要加的倆人?”

    那管事的眯起眼睛,上下的打量了一番,很是滿意的笑了起來:“真是結實的‘牲口’。”

    “這體格,去了林場也能撐上一年半載的呢。”

    “咋就不是兩個人都送去呢?”管事相當遺憾:“要知道,今年的北平城可是有不少的商號,都跟咱們商行定了五十年以上的水曲柳。

    這林場的活太苦,熬死的人又多,現如今正是缺人的時候呢。”

    說這話的時候,管事的眼神就像是見了雞的黃鼠狼,讓那個處罰相對輕一些的王栓子……嚇得打了一個冷顫,如同一個鵪鶉一般,縮成了一團。

    “嘖……這小膽子……”

    管事的搖搖頭,朝著王家的兩個小子招了招手,指了下商隊之中看起來最為糟糕的那一群人之後,就不再關注這兩個插隊的人員了。

    他隻需要派個身邊人過來登記,再將這兩個人頭的賬目報到總賬的上麵,就無旁事兒了。

    算起來,這也算是他的業績,隻不過這業績有些忒小,看不得他的眼中罷了。

    得了準信,王家的兩個實習的鏢師就將張燈官拉到了那群精氣神都帶著喪的苦力隊伍中,待到他們站定,就從隊伍排頭,走過來一個工頭模樣的人。

    幫著王家鏢師解開了張燈官腿上捆著的粗疏麻繩,換上了一根舊時衙門裏慣用的鏈鎖。

    鎖鏈不算粗,兩腿間的距離卻卡的正好。

    讓犯人能正常的邁步,卻無法大跨步的奔跑。

    待到上了這個枷鎖之後,對方就對張燈官手上或是嘴巴上堵著的東西不在意了。

    在這重重的看管之下,苦力隊中沒幾個人能夠成功的逃跑的。

    更何況,這其中還有不少是因為活不下去衝著初家給的高工錢而自賣自身的工人。

    他們就是這位工頭的天然眼線,隊伍裏有個風吹草動……都能夠報到他的耳中。

    這邊的交接就算完畢了。做好了萬全準備的商行,帶著這洋洋灑灑百十多人的務工,勞工的隊伍,在鏢行啟鏢的號子聲中,緩緩的移動了起來。

    “承啟!初家商行大趟一行,陸行八百,水行四百。”

    “四麵會友,八方平安!”

    “合~~~~吾!”

    前麵的合拖的是又長又飄,後邊的吾驟然就拔高了三度。

    號子喊完,沒有報兩家鏢局的江湖名號。

    懂行的人就明白了,因著這趟陸運與水運混合著走,又是橫跨了三個省份,兩個大城的長時大趟子,故而此趟走的是安全為上的仁義鏢。

    混的就是兩家鏢局的牌麵,以及道上朋友們的幫襯。

    至於真碰到那不講道理,敢來下手碰碰的綠林,那他們這些人手也不是吃素的。

    等到隊伍走出城門,兩家鏢行才將鏢號吼了出來,由騎在馬上的興盛鏢局開了頭,四個人騎棗紅色的高頭大馬,率先踏上平坦的官道,也是他們陸運的第一段……濟城往聊城的這百多裏路程。

    至於後邊的騾馬車行,則是行的緩一些,就著步行的農人以及勞工,走走停停。

    待到這多口子的人都出得城門,得了大管事吩咐的小店員,就跟商行中的駐守的店長說了一聲,扣上帶著遮耳的狗皮帽子,往初家大院的所在跑了過去。

    進得外院,稟明了負商事物的官家,引到了賬房,才將這兩人給補到了此趟商貿的人頭添利之中。

    因著院落中快到年節的緣故,偌大的賬房屋子中,隻有這一大樁,又急又寸的生意沒有結算清楚。

    故而幾個閑的無事的管事們就著這件事兒就問了幾句。

    結果,就聽到了初家別院旁邊不遠處的丘村的這麼一件……閑事。

    這人吧,甭管做多大的買賣。

    對於男女之事都有著莫名的八卦之情。

    更何況這是明晃晃的豔事兒,雖被當事兒的人給遮掩了三分,但是這些人精們,誰還沒幾個在附近村的親戚呢。

    就算是丘村的村長下了死命令,總有那一兩耳朵的會傳出來。

    “張燈官?”

    這件事兒的關鍵人是張燈官,這個熟悉的名字……就引起了一個管事的注意。

    這管事是昨日裏領著邵滿囤過來平賬的管事之一。他曾得了大管事多關照邵滿囤的提點,覺得有必要把這事跟大管事的彙報一下。

    雖說這是件無足輕重的事兒,但趁著這個機會,也能拉近一下……他與大管家的關係不是。

    於是,這管事的將此事兒的來由從頭細細的捋了一遍,出得門外,尋了一個家就在丘村的短工陰晦的問了幾句,轉過頭,抿著嘴,就入了內院。

    往前進得兩道門,是管事們常居的議事廳。

    依照初家慣例,每日晌午,是各路管事們前來跟初家老爺彙報的時段。

    隻不過年節前夕,管事們都放了假,隻留大管事的留守,與家中的老爺少爺碰碰。

    所以,大管事的瞧見還有人過來,就有些奇怪,他朝著這位小輩招了招手,詢問起他此行何事。

    這前來彙報管事的是個口齒伶俐的,兩三句,就將這一件小事兒給複述了個清楚,引得那大管家沉吟了片刻,揮揮手讓他暫且退下了。

    大廳再次恢複到空蕩蕩的模樣。

    老管事瞧了一下側角處的落地掛鍾,就朝著廳外的方向拍了幾下巴掌。

    幾個早就等在側麵小門後的丫鬟們,拎著黃澄澄的大茶壺就邁進了廳內。

    先走向廳正中央的主桌,掀開期間的蓋碗,就將早就備好的大棗茶沏了開來。

    水至七分滿,之後就收手。

    那丫鬟退到左側後錯一個位置的方桌,又掀開了另外一盞茶碗的茶蓋。

    與此同時,跟在她身後,手中隻拿一棉布方巾的小丫鬟,則跟了上去。

    將主桌上濺射出來的幾個小水點兒,給幹淨利落的給抹平了。
mk2258 發表於 2019-3-8 20:56
第十九章 談及

待到這一係列的工作做完,兩名茶水房的丫鬟剛剛退出廳內,那正廳後門通向內院的簾子就被人給打了開來。

    排頭的是初家的老爺。

    初開鵬,他穿了一套綢緞馬褂三件套,內裏是靛藍的長袍,印元寶福字兒,繡雲紋纏邊兒,外罩一寶銀色的對襟馬家,全素的底色,隻滾了金絲繡線所走的紋路。

    下著一深黑色的長袍,帶著點兩麵絲線的內織,將原本內塞了棉花略顯厚重的袍子平添了三分的貴氣。

    這身打扮,對於現如今的人來說,略現隆重,就算是出門辦事兒,或是去一場重要的宴席也是說的過去的。

    但是對於注重規矩,極為律己的初家老爺來說,這也隻不過是家居的常服罷了。

    這不,他對襟的扣子上還夾了自己最喜歡的表鏈子,在與廳內的大座鍾對上了點數之後,這才施施然的坐在了自己的正座之上。

    直到初家老爺坐定,他剛進來的那道門的簾子也沒給放下來。

    按說仆役這般遲鈍的反應,在初家的內院是絕對不會發生的事情。

    可是在這個屋子內,無論是說了算的初老爺還是忠心的大管家,竟是沒人對此置喙,隻是平靜的各做各的事情,仿佛在等待著什麼。

    待到這初家的老爺,掀開了泡的剛剛好的茶碗蓋,吹開上邊附著的一兩根茶葉小片,輕咗了一口的時候,一個與初老爺差不多身量的身影,這才急匆匆的跨過門檻,邁進了廳內。

    “哎!今年真是碰上了寒冬了!這天氣,讓生意難做啊!”

    話音落下,這人也在那左側下手的位置坐了下來。

    至於那個遲遲不見得放下的簾子,卻是在這個時候悄然的垂了下來。

    安安靜靜的,別提多麼的利索了。

    這人坐定了,老管家隻是輕抬眼皮瞧了一下,就依然保持著默然的狀態,沒有主家發話,他是決計不會先說一句的。

    隻是這來人,實在是與老爺太過於相像了。

    也難怪老爺會對這位稍微偏愛一些。

    又是初家的長子嫡孫,就連他瞧著,也仿佛是見到了二十年前的老爺一般,讓人懷念。

    這來人正是初家的大少爺,初邵軍。

    雙十有二的年紀,已經將初家在東鎮的藥鋪生意給接了過來,經營的也算是有些聲色。

    他雖然與初老爺的模樣像了七成,卻著實要比他的父親鬆快一些。

    現如今在家中的緣故,他也隻穿了一米灰色的斜襟長袍,袖口處留了純白的絹麵留白,一頭略有些長的頭發朝著腦後梳起,上麵抹了無色無味的上海牌的頭油膏子,熨帖的不見一根碎發翹起。

    看著不像是南來北往的生意人,倒像在學堂中授課的先生。

    隻不過這人一開口,那股子銅錢的味道卻是怎麼都掩不住了。

    “父親,我跟您說,這群濟城的大戶們也太不講究了。”

    “年關將至,這才開口到鋪子上要膠。”

    “一開口,就是三方,四方的量。”

    “若是旁的藥材,再珍貴這存貨也能從旁的藥鋪上尋摸個七八。”

    “可是誰不知道,這東城的驢膠,隻有咱們初家這獨一份兒呢。”

    “這要想熬出好膠,非現殺的新鮮驢皮不可。”

    “驢子太小不成,驢子太老也不成。”

    “就算正好能碰上幾頭好的,那也需要三日活水的浸泡,工坊中的師父一時都不得閑著,全天盯著,才放泡出好皮。”

    “至於剩下的熬,您還不清楚?將一整張的皮子熬幹淨了,每個十五六天是做不到的。”

    “至於後邊的工藝,那是一道比一道繁瑣,他們倒是好,上嘴皮子一碰下嘴皮子,就想著拿最新鮮的頭鍋阿膠?”

    “那是做夢!”

    “就算是藥王爺爺來了,也伺候不了這些老少爺們。”

    “牽扯的我蹲在鋪麵上,跟那些家中的大管事們打了多少的機鋒,這才將大頭的貨給補了個七八,剩下個小尾巴,就讓鋪子上的人盯著吧。”

    “我說爹,咱們初家藥鋪鋪的也夠多了,是不是應該定個規矩,別搞得像是賣藥的欠了買藥人的一般。”

    這段話著實不短,被初邵軍如同爆豆一般的一口氣給說了出來。

    得到的回應卻是屋內兩位中老年男子的一致的沉默。

    初家的老爺壓根不搭理自家兒子這半是訴苦,半是炫耀的埋怨,反倒是轉向了管家的所在,淡淡的來了一句:“初忠,依著原樣,一件件的說來。”

    而這位穿著灰色棉袍的大管家則是微微的躬了下身子,開了嗓,將需要彙報的瑣事兒,緩緩的說了出來。

    一時間,廳內全是老管家敘述的分明的瑣事兒,竟是沒人再去搭理那個急需要人肯定的大少爺的茬兒了。

    略顯尷尬的初邵軍,請咳了一下,轉頭就將注意力放在了自己手邊的茶碗上,想著怎麼能用最短的時間將最後一點兒活給對付過去,也好讓藥鋪工坊上的工人們封火放假。

    這涼水河旁邊的藥材鋪子中,用的都是下苦力的勞工。

    一年到頭回不得一趟家,全工坊的人就等著年時的這十幾日的假期呢。

    他也不願意拖著,多一日就要多給一份工錢。

    與賺那幾塊膠的錢相比,開著火的工坊才更費錢一些。

    初邵軍正琢磨著方案呢,卻被身前自家老爹突如其來的一陣笑給打斷了。

    驚的他連那幾塊大洋的生意都顧不得摳搜了,轉臉就朝著那很少失態的老爹所在看了過去。

    此時他那親爹,竟是帶了三分的暢快,向大管家詢問著什麼。

    “這麼說,還沒輪得著咱們的人出手,那小少年就自己想辦法解決了?”

    老管家答的也認真:“是的,這事兒尋了他們村中自己的人。”

    “雖說除了一開始提了一下發現這事兒的人是邵家的小子到後來再沒多說這人在當中的作用。”

    “可是但看這個結果,從中得利最多的,也就他一人罷了。”

    “若說這事兒不是他做的,著實是說不通了。”

    “從昨個老爺與他閑談的那一刻時,我就覺得這個小子,著實有一些能耐。”

    “看得清形勢,放得下身段,拋得下財務,也懂得借勢。”

    “辦事兒時還有些粗疏,隻單看他的年齡話,卻也不錯了。”

    對於老管家的話,初家的老爺也是認同的。

    這二人自顧自的感歎著,卻把初家的大少爺勾的好奇不已。

    他將含在口中的茶水一口吞下,趁著話中的間隔就插了進去。

    “什麼小子?發生了什麼趣事兒?也跟我講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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