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術超能] 反叛的大魔王 作者：趙青杉 (連載中)

第151章  真心話和大冒險（2）

    恰好這時「叮鈴鈴」的上課鈴在校園裡炸響，走廊里頓時充滿了鼓譟的毫無韻律可言的雜音，成默看著沈老師的背影稍微猶豫了一下，見沈道一完全沒有回頭的意思，也便跟了下去。

    到教學樓一樓的時候沈道一併沒有帶著成默向教學樓外面走，而是站在樓梯口探視了一下發現沒有人，便拐向了辦公室側樓，兩個人小心翼翼的一直到了樂器室，沈道一從上衣的寬鬆西裝口袋裡掏出一枚發卡，左顧右盼了一下，小聲對成默說道：「幫我看著點.....」

    成默有些無語，沈道一膽子也是太大了，這種情況下還敢帶著他偷偷進樂器室，不過想到她的動機和目的，也就不足為奇了，成默沒有勸說，只是屏住呼吸，一邊靜心聆聽著四面八方的動靜，一邊時不時左右看走廊的兩頭有沒有人來。

    即便成默一向心態穩如老狗，這種情況下也有一些小緊張，要被人看見了他和沈老師偷開樂器室的門，那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雖說成默一向不在意別人的看法，可他也不喜歡那種處在輿論漩渦中心的感覺，再說他也不想沈老師落到被人口誅筆伐的地步。

    成默不停的向走廊兩頭望，辦公樓和教學樓雖然連在一起，但結構完全不一樣，走廊裡兩側都沒有窗戶，只有中間和兩頭的進出口有光透進來，也只有在那一小片水磨石地板上才有光靜靜地敷在上面，其他大多數的地方都沉浸在陰暗中，顯得走廊寂靜而幽深。

    於是沈道一開鎖的聲音在走廊裡層層疊疊的累積在一起，十分飄渺，給這氣氛又增添了不少的緊張感。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大概六七分鐘，成默聽到遠處樓梯里傳來腳步聲，心頓時就懸了起來，他望向聲音來的樓梯口，豎起耳朵，判斷聲音是越來越近還是越來越遠，當他發現似乎越來越近的時候，不得不開口提醒道：「南姐，有人來了.....」

    「我知道.....」正彎著腰拿發卡在彈子鎖裡面搗鼓的沈道一低聲回應，她也聽到了腳步聲，不過開鎖這種事情不僅需要技巧，也還是需要一點運氣的，很顯然今天沈道一的運氣不好。

    隨著遙遠而輕盈的腳步聲變的越來越近越來越沉重，成默都能清楚根據腳步的輕重和聲音判斷出這是個男性了，然而沈道一還沒有能將門打開。

    眼見兩個人很有可能馬上就要被抓包，成默猶豫了一下，只能選擇快速的把載體激活在門的那一側，伸手就能夠著門鎖的地方，等螺旋狀的DNA鏈條將手編織出來的時候，成默立刻讓載體伸手扭開了門鎖，然後他選擇了撤銷激活，於是載體瞬間就在那頭消失了.....

    在激活載體的短暫時間內，成默的意識是能夠控制兩具身體的，不過在徹底完成激活之後就只能控制載體，這件事成默是在K20上就發現了的，只是這種發現沒什麼意義，畢竟這種操作要浪費一次當天的激活次數，實在有些奢侈，但眼下成默也沒有更好的辦法。

    站在門口的沈道一有些莫名其妙，她似乎並沒有能把彈子頂到位，門就忽然被打開了，但此刻已經來不及多想，腳步聲就在走廊的盡頭了，沈道一快速的推開門，將成默扯進了房間，扭著門鎖將門輕輕的關上，接著轉身左右看了看房間，對成默小聲說道：「快躲起來！」

    樂器室裡不像走廊那麼陰暗，窗戶裡有陽光撒進來，兩個不速之客的到來攪動了浮在空氣中的灰塵，這些細密的灰塵在明亮的陽光裡流動，窗戶的旁邊是一架雅馬哈的三角鋼琴，架子鼓、古箏、揚琴有些凌亂的擺在房間裡。

    房間三分之一齊著窗戶邊緣的地方有一面幾乎到頂的架子，架子上整齊的擺放著鼓號隊的各種鼓和各種號。

    成默雖然不明白為什麼已經進來了還要躲起來，但也沒有開口詢問為什麼，只是跟著沈幼乙迅速的向著架子另外一邊走去。

    放鼓的架子將整個樂器室分成了兩部分，這邊沒有放樂器，而是一條長長的衣架，衣架上掛著長雅鼓號隊的白色禮服以及一些表演服，有旗袍，也有些一些亮閃閃的裙裝，沈道一拉著成默站到了衣架後面，小聲說道：「不要出聲....」

    成默「嗯」了一聲，兩個人在衣服後面緊貼著牆壁默默等待，片刻之後樂器室響起了開門聲，成默心下奇怪，沈道一是怎麼知道會有人來的？而且對方來的目的似乎並不簡單，但這個時候成默已經沒有辦法詢問了，只能按住心跳和呼吸，等待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成默透過衣服和放著鼓的架子的縫隙向樂器室的那邊望了過去，是一個穿著白襯衣的男性，由於角度實在不算好，成默也不知道對方是誰，只見那人將三角鋼琴的琴蓋輕輕的掀了起來，然後站在鋼琴前面，用手指隨意的敲擊著，樂器室里頓時就響起了清泉流動的聲音。

    對方是個老師，還會彈鋼琴，成默心道。

    又過了一小會，門口傳來三短一長的敲門聲，男子立刻輕手輕腳的走到門口，當第二次三短一長的敲門聲響起來的時候，男子才伸手打開門，閃身進來了一個穿著格子套裙的女性。

    女性的身材很好，前凸後翹曲線玲瓏，一男一女都沒有開口說話，便直接吻在了一起，靜謐的樂器室裡泛起了有些潮濕的聲音，這聲音黏糊糊的。

    成默雖然沒有認出來那個男人是誰，卻知道進來的女性是剛才唐水生有提到過的音樂老師傅老師，成默完全沒想到沈道一居然帶自己來看如此刺激的東西，忍不住吞嚥了一口口水然後低下了頭，不去看那限制級的畫面。

    然而畫面雖然不再映入成默的眼簾，但聲音卻不絕於耳。

    「別急啊！慢慢來，還有四十多分鐘才是下一節課.....」傅老師嬌嗔道。

    「怎麼能不急，我們多久沒親熱了？」

    「不是前天才來過嗎？」

    「難道你不知道什麼叫做一日不見如隔三秋....」說到「日」字的時候男方還加重了語氣。

    「臭流氓.....就知道對我貧嘴.....你實在受不了，不知道找你老婆去啊？」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早和她沒有感情了..... 」

    接著是悉悉索索的脫衣聲，男方將女方抱了起來，不小心碰到架子鼓，於是镲片清脆的聲音在房間裡迴盪起來，接著是粗重的喘息聲和桌子在撞擊下挪動的聲音，組成了一出充滿慾望的交響樂.....

    雖說成默也看過島國A片，但活春宮還是第一次見，就算他平時在淡定也扛不住如此勁爆的情節，更何況沈道一就站在他的身邊，這叫成默有些坐立難安。

    一男一女的聲音越來越大，沈道一這個時候湊近了成默的耳邊，吐氣如蘭的低聲說道：「來....我們繼續真心話大冒險......」

第152章  真心話和大冒險（3）

    沈道一的聲音像沾著水的棉花棒在成默的耳朵裡轉了幾圈，加上一旁的充滿渴望的聲音，讓年僅十七的成默心頭微微顫了一顫，覺得人生實在離譜的要命，自己怎麼可能會在這個時間，這個地點和這樣的人看這樣一齣戲，於是他輕輕的吸了一口氣，轉頭對著沈道一搖頭，並用口型告訴她：「不！」

    沈道一似笑非笑的看著成默，又向他靠近了一點點，雖然衣架很長，但成默卻不敢亂動，萬一他和沈道一被發現，那場面應該就是史詩級別的尷尬，說不定還會造成此時正鞠躬盡瘁奮力拼搏的男老師變成ED，雖然成默並不介意這個男老師會變成什麼樣子，但萬一出 什麼事情，什麼馬上風之類的，那玩笑就開大了。

    自己和沈老師絕對會成為社會新聞的頭版頭條。

    成默扭著頭不去看那對男女，也不去看沈道一，小心翼翼的稍稍挪了下步子，拉開和沈道一的距離，背靠著牆壁，紅著臉頰有些瑟瑟發抖的樣子。

    然而沈道一卻不肯這麼輕易的放過他，輕笑了一聲，抓住了成默的手，再次靠近了他，偏著頭在成默耳邊細聲說道：「成默同學，你含羞什麼？」

    成默被沈道一抓住了手，沈道一的手心全是汗水，她溫熱的鼻息如同潮濕的風吹過他的耳郭和臉頰，周遭響著那些令人想入非非的聲音，這些聲音交彙在一起，讓成默即便不看，也能在腦海裡勾勒出一副令人血脈僨張的圖景。

    不過成默同學是肯定不會承認他含羞的，他不甘示弱的轉頭，立刻就和沈道一面對著面，成默的眼睛瞬間就被她的唇所吸引，兩瓣紅色的嘴唇微微張著，像是一朵盛開的罌粟花。

    實際上沈道一根本就不懂如何勾引男人，但像她這樣的女人也無需懂得，一舉一動一顰一笑都是風情萬種，即便是成默屬於禁慾系的男生，可他也不過是個十七歲的少年，真面對如此強烈的誘惑，也難免口乾舌燥。

    謝旻韞帶給他的感覺是青澀純淨的，而沈道一則是輕熟魅惑的，兩者都令人愉悅，只是前者更多的是精神上的，後者則更多的是源自本能的慾望.....

    成默心中感覺很糟糕，只能認慫，將手舉在了胸前，沈道一輕笑了一聲，再次貼近成默的耳朵，低聲說道：「我還是會出剪刀.....成默記得要讓著姐姐啊！」

    成默此時已經滿頭大汗，畢竟十月份的天氣雖然不熱，可在一個封閉的房間裡，還被一件件衣服包裹著，不熱才是件奇怪的事情。

    沈道一舉起了手，成默下意識便出了布，卻沒料到沈道一卻把手伸到了自己的額頭上，用她的衣袖溫柔的幫成默擦拭掉汗珠，成默有些發楞，舉在半空中的手遲遲沒有放下來，他竟然無法從沈道一的表情上判斷，她這是刻意的還是自然而然的動作。

    不過就在成默遲疑的時候，沈道一已經放下了手，比了一個剪刀，雖然沈道一是在耍無賴，但成默卻沒有絲毫不滿，只是習慣性的保持著面無表情。

    沈道一舉著她的剪刀手，用兩根手指夾住了成默的手掌，不停的咬合著，做了一個剪開的動作，同時小聲的耳語，「怎麼？生氣了？你可是男子漢大丈夫，不能生女孩子的氣哦！」

    成默搖頭，表示沒有生氣。

    沈道一笑了起來，將手放了下來，伸進了成默的褲袋裡，這個動作把成默給嚇了一跳，他深怕沈道一去摸什麼不應該摸的東西，於是立刻按住了沈道一的手，忍不住再次轉頭看著沈道一用口型說：「別.....你要幹什麼！」

    成默不好意思像沈道一那樣耳語，那樣的動作是在太親密，而且那樣會更加難以抵抗沈道一的誘惑，實際上此時此刻如果不是成默的話，要換成另外一個男人，就算是GAY，怕都會無從抵抗如此強烈的魅惑。

    成默作為禁慾系的王者，克制力之強，堪比柳下惠，不過面對此般境況，身邊又是沈老師這樣的美人，也就勉勉強強的遏制住了人類的本能和原始的慾望。可有些地方是不會服從大腦的控制的，它只服從本能和慾望。

    沈道一忽然被成默按住，表情還有些不解，於是她低頭看了一眼，立刻就反應了過來，她也有些面紅耳赤，連忙將手從成默的口袋裡抽了出來，也鬆開了握著成默的手，小聲說道：「手機，你趕快拿手機把這兩個人拍下來。」

    成默此刻也沒有管沈道一究竟要幹什麼，他猜測眼前這個正在埋頭苦幹的男人也許是曾經發生的那件事的男主角，於是成默從另一側沈道一還沒有來得及摸的口袋裡掏出手機，透過縫隙開始拍起了小視屏。

    還沉浸在快樂中的那對男女，根本沒有發現自己被偷拍了，口中還說著粗俗不堪的語句，沈道一看著成默的手機屏幕，再次附耳說道：「你就不好奇我想要做什麼嗎？」

    成默搖頭。

    沈道一有些驚訝，「欸？前些天不是一再追問小西身上發生過什麼嗎？現在沒興趣知道了？」

    成默舉著手機的手沒有動，但卻轉頭，第一次開口在沈道一的耳邊壓低聲音說道：「我已經知道了，所以不需要問。」

    沈道一臉色稍微變了變，「你怎麼知道的？你騙我？」

    成默見情形有些不對，大概已經到了結尾，馬上就會安靜下來，於是輕聲說道：「南姐，這件事等會說，我想我們有必要好好聊一下.....」

    沈道一也注意到了那對男女的異常，很快兩個人就開始大口的喘息了起來，片刻之後，兩人從桌子上起來，用紙巾清理了一下身體，開始穿衣服。

    成默也收起了手機和沈道一躲在衣架的後面大氣也不出，兩個人穿好衣服並沒有馬上離開，而是說起了話。

    「你知道沈幼乙的事情嗎？」女方問。

    「什麼事情？」

    「有人在網上上傳了她和我們學校男生共乘一輛摩托車的照片.....」

    「是嗎？」男方的聲音有些刻意的不以為意。

    「欸！你不是沈幼乙她爸的得意門生嗎？你覺得沈幼乙會做這種事情嗎？」

    「我不太了解她。」男方淡淡的說道，似乎完全不想提這件事一樣，他從褲袋子裡掏出香煙，開始吞雲吐霧起來。

    女方掐了男方一下有些吃醋的說道：「不會吧？我覺得你這態度有點不對！老實交代，你是不是對沈幼乙動過心思？」

    男方勉強笑了一下，「別瞎想了，怎麼可能，我和她話都沒有說過幾句.....這樣的態度純粹是因為已經很久不和她們家來往了....」

    「為什麼？你老婆不都是沈幼乙她媽給介紹的嗎？」

    「因為一些事情鬧的不愉快.....算了，別說這些了，過去的事情就過去，老提它沒什麼意思.....」男方有些不耐煩的回答到。

    「哼！不說算了。」女方也有些生氣。

    男方將還沒有抽完的煙扔在地上，用腳碾熄，拿起放在桌子上的外套，「走吧！馬上就要下課了.....」

第153章  真心話和大冒險（4）

    關門聲響起，和沈道一併肩起站在衣架後面的成默終於鬆了一口氣，說實話他早已經如坐針氈了，大腦原發的慾望之力與後天形成的理智之力，在他的腦海裡形成了漩渦。

    成默第一次感受到了慾望之力在強有力的誘惑刺激之下，是如何的驚心動魄，不管這種力量是正直的還是邪惡的，那些肌膚相親、神經悸動、毛細血管僨張，所帶來的物理和化學的歡樂，都是很難抵抗的。

    成默也再一次感受到了，正如李濟廷所說，從書本、音頻、視頻中獲得的對其他事物的體驗極其有限，想要知道個中滋味還得接觸真實。

    就像他在看各種情色小電影的時候，能夠保持一個學習和研究的心態，那是因為他隔著一道屏幕冷眼旁觀，自然可以做到心如止水，然而在現實中觀看真正的表演，身邊還有一個頂級尤物不停的挑戰你的底線，那種感覺卻完全不一樣。

    這是成默最直觀的一次近距離觀察到「性」，和感知到「性」的誘惑。

    原本成默認為像「性」這種東西，不過是最原始最低等的感官刺激，然而此時此刻他不得不改變看法。當他的內心真正去面對這裡面最原初的那一面，剝離審視的眼光，就會發現，「性」並不僅僅只是單純的本能，它會在各種情況下生成新的，更加細膩，更加複雜，更加危險的刺激。

    這種刺激帶來的興奮感，會讓人成癮......

    成默的腦海裡千迴百轉，忘記了說話，沈道一也似乎也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樂器室陡然之間安靜了下來，陷入了一種微妙的，尷尬的靜默之中。

    見成默的表情和平時的冷靜淡漠完全不一樣，沈道一回憶起剛才握住他手的瞬間，潮紅的臉上帶著一點點不知所錯，一點點故作鎮定，一點點期待渴望. ....

    沈道一居然有些不明所以的竊喜，她也不知道這種情緒從何而來。沈道一猜測應該是源自沈幼乙內心被壓抑的感覺，這樣的結論讓沈道一有些不舒服，隔了半晌，沈道一終於忍不住了，先開了口，她冷笑道：「還在回味剛才那場好戲麼？原來男人不管年紀大小，都不純潔，是色欲熏心之徒.....」

    成默扭頭看了沈道一一眼，沈老師的皮膚是真好，光滑細嫩如剝了殼的白煮蛋，在陽光裡甚至會反光，她的身上還瀰漫著香氣，讓人情不自禁的就會產生一種慾望，大概這就是女性最純粹的魅力。

    這讓成默內心也產生了一種不可說的迷茫，假設說換一個老師對他同樣好的話，他會不會也產生這種渴望對方對他好的傾慕呢？

    成默不知道，他覺得應該不會，於是他輕聲說道：「我剛才想起了一部日夲電影叫做《感官世界》，我最初看，十分驚訝男女之間怎麼可能產生這種最原始的性的吸引和最瘋狂的性的釋放，這種情感在我看來是近乎扭曲與變態的——當然，此'扭曲'與'變態'的參照係是所謂'文明社會'的'正直'與'常態'。我當時覺得愛情的本質也許就是封閉單調的環境中所產生的生殖衝動，天然、簡單，其他一切都只是附麗。」

    「欸？看一場春宮還會產生這麼深沉的思考，你真是一名賢者啊！」沈道一語帶嘲諷，她認為成默是在強行深度，來掩飾他對自己的老師產生慾望的窘迫。

    成默正待說話，卻聽見沈道一又語氣陰冷的補充道：「不過說實話，我還是挺欣賞阿部定的，最後勒死石田吉藏那一幕真是大快人心，讓整部電影的主題完全昇華了，這說明想要真真正正地佔有一個男人，從肉體到精神，乃至整個的生命，只有親手在他最快樂的巔峰殺死他.....唯有死亡.....」

    成默知道沈道一的個性和沈老師完全不一樣，甚至有些極端，但沒有想到沈道一會崇尚毀滅的力量。這句話用二次元的說法來表述就是：他沒有想到沈道一原來是個「病嬌」。

    想到最後石田吉藏還被阿部定割下了海綿體，成默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慶幸此時沈老師還沒有找男朋友，如果找了，成默毫不懷疑沈道一能做出阿部定這種叫人匪夷所思的事情來。為了沈老師的幸福與安全，他無論如何都必須讓沈道一「消失」......

    「南姐，您的看法實在是太自我，也太自私了，我覺得愛情並不是您理解的那樣的。」

    沈道一笑了一下，轉頭看著成默，「難道你認為愛情不是自私的？別跟我鬼扯什麼愛就是奉獻，哪個人又是真心的想做備胎？」

    成默推了一下架在鼻樑上的眼鏡，「我說下我的看法，有人認為愛和性是一體兩面，又或者說不可分割、互為表裡，前者是精神，後者是身體，但我認為'愛'的作用大概就是澄清這些紛亂複雜的刺激，把「性」上升為意識，加以淨化，從而賦予它人性，甚至神性。性是感官生活的成倍增加，而愛則壓制和協調著感官生活，把它引向更高的層次。

    我認為，真正的愛，就是一個克制自身慾望的過程。

    克制自己的食慾，把好吃的留給對方；克制自己的購買慾望，把花銷留給對方 克制自己想要出去玩的慾望，把時間留給對方；克制自己和別的異性交往的衝動，把真誠留給對方......

    這種不計回報的付出，是'愛'無時不刻在與自己本能的戰鬥。

    只不過我們的'愛'有些時候會輸給本能.....」

    頓了一下成默繼續說道：「當然，這種真誠付出從而得到真誠回應的獎勵也是極其豐厚的，這種獎勵，大概就是被稱之為'幸福感'的東西.....」

    成默的話讓沈道一沉默了片刻，她陷入了長考，完全忘記了她和成默還站在衣架的後面，過了一兩分鐘，沈道一才吶吶的說道：「幸福感？」接著她轉頭望向了成默，「那幸福感是什麼東西？」

    成默覺得自己現在也還沒有體驗到「幸福感」是什麼，也許曾經在謝旻韞親吻他的瞬間，他有那麼一點明悟，然而隨著謝旻韞的離開，他的心又荒涼了起來。

    如果讓成默編造一些話來說，他也不是不能說的很漂亮，例如什麼飢餓的時候能夠吃一頓美食；例如風雪交加的夜晚有一個溫暖的小屋；例如身負巨債期間忽然中了能夠把債務還清的大獎......

    可成默沒有這樣去說，他只是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幸福感究竟是一種怎麼樣的感覺。」

    「哈哈！你也不知道，你還跟我說教？成默你實在太搞笑了......」沈道一扶著成默的胳膊笑的花枝亂顫。

    成默並沒有因為沈道一譏諷的笑而露出別樣的表情，他依舊認真的說道：「大概我和你一樣都在追求這種對於普通人來說很容易觸摸的到的幸福感.....」

    成默嘆息了一聲，轉頭看著笑容詭異的沈道一，淡淡的說道：「南姐，我雖然不知道我的幸福感在哪裡，但我猜對於你來說，幸福感就是複仇成功吧！」

    聽到「復仇」兩個字，沈道一的笑戛然而止，「復仇？我複什麼仇。」

    成默拿出手機，搖晃了一下，「你下一步的目的，是不是在贏了我之後，叫我把這個視頻發到網上去？」

    沈道一冷哼了一聲，從衣架的右側走了出去，在走出衣架時候，沈道一停住了腳步，她沒有回頭去看成默，只是冷淡的說道：「是的，就是複仇，你剛才也聽見黃仁安那個王八蛋說過了，我們家和他之間發生過不愉快的事情，我報復他絕對有正當的理由....」

    「南姐，我知道為什麼，我也願意幫你把這個視頻發到網上去，讓黃仁安身敗名裂，我知道你的目的，你不止是想要黃仁安付出代價，你還想讓長雅名譽掃地.....」

    「讓長雅名譽掃地？你怕是想多了吧！」沈道一扶著放鼓的架子冷嘲熱諷。

    沈道一語氣裡的嘲諷讓成默更加篤定自己的判斷，他也跟著走出掛著琳瑯滿目衣服的長衣架，「沈老師我知道你還在為八年前發生的事情耿耿於懷，你的好朋友羅佳怡被你父親的門生黃仁安以戀愛的名義誘騙，發生了關係，事發之後卻說是對方誘惑自己，當時你父親還是長雅的副校長，他為了學校的聲譽選擇了包庇黃仁安，開除了羅佳怡，導致羅佳怡身患抑鬱症，最後跳樓自殺，你父親還寫了一本叫做《秘密隧道》的小說，隱晦的為自己開脫，書裡的校長盛一隻是聽信了王安的一面之詞，才導致這樁慘劇......」

    「但你的心裡很清楚，你父親其實很清楚事情的真相，只是他選擇了相信對他有利的那個.....但是西姐是無辜的，不要傷害她，不要自我懲罰好嗎？當年那件事情你沒有任何錯，你無能為力.....」

    「錯的不是你，錯的是這個社會.....」

第154章  沈道一與沈幼乙

    伴隨著成默語氣清冷的陳述，沈道一的呼吸慢慢的急促起來，她白瓷一樣的臉頰越來越紅，眼角泛著淚光，望著成默的雙眸有些失去了焦距，像是在看著一團虛無縹緲的空氣。

    成默知道沈幼乙該是多悔恨自責，因為按照她父親沈平寫的小說裡的情節，沈平是通過沈幼乙的日記得知了黃仁安在和羅佳怡談戀愛的，所以立刻分別找了黃仁安和羅佳怡談話，然而更糟糕的是羅佳怡已經懷了孕，被嚇的驚慌失措的羅佳怡誰也不敢說。

    原本深愛的老師背叛了她，原本信賴的同學也背叛了她，最後，紙終於包不住火，被家長發現了異樣，於是直接鬧到了學校裡，弄得學校裡好多人都知道了這件事，不過學校自然是選擇保護黃仁安，畢竟黃仁安還有些背景。

    學校則盡力的幫黃仁安撇清關係，拿了羅佳怡曾經寫給黃仁安的情書來證明是羅佳怡首先勾引黃仁安的，百口莫辯的羅佳怡被家長認為丟了一家人的臉，把她當做罪人關在家裡。

    感覺自己被全世界拋棄和背叛的羅佳怡寫了遺書，從家裡的陽台上跳了下去。

    直到最後，羅佳怡的遺書裡都不肯原諒沈幼乙，說最讓她寒心的就是沈幼乙，她把她的喜怒哀樂毫無保留的和沈幼乙分享，然而沈幼乙卻出賣了她。

    這件事情發生的時候社交網絡還沒有很大的影響力，因此並沒有在社會上掀起什麼浪花，黃仁安和長雅還是給了羅家一筆慰問金來息事寧人，至於學校裡的學生們，只知道羅佳怡懷孕自殺，至於是懷的誰的孩子，就不太清楚了。

    很快羅佳怡跳樓自殺的事就煙消雲散，因病休息了一段時間的黃仁安再度回來長雅教書，這個世界就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只有一個人陷入了深深的痛苦，那就是被父親偷看了日記的沈幼乙。

    這種巨大的，無可派遣的痛苦，讓沈幼乙不得不分裂出另外一個人格來承受，對於她來說殘酷的不止是羅佳怡的死亡，黃仁安的自私冷漠，還有原本被她視為偶像的父親，形象的崩塌。

    她原本以為能寫的出感情真摯的好文章的人，一定是好人，然而卻發現文字跟人一樣，也是具有欺騙性的.....

    這件事帶給了沈幼乙太多的傷害，於是她的潛意識把這些事情分解成碎片，然後把這些碎片分別放在了沈幼乙和沈道一的房間裡。

    一個房間裡保存著自己的微笑，另一個房間裡保存著對父親和長雅的憤怒；一個房間裡保存著對生活的熱愛，另一個房間裡保存著深深的孤獨與絕望。

    但即便是沈道一也不可能永無休止的背負著憤怒與絕望生活下去，於是沈道一開始策劃復仇，她復仇的對象就是長雅、父親、黃仁安，還有她自己。

    因此是她找了人拍下了她和成默共乘摩托車的照片，並自己上傳到網絡上去的，她要以一種自我毀滅的方式來完成救贖.....

    兩個人在樂器室里相對而立，沈道一陷入了一種莫名的混亂，直到下課鈴打響的時候，她才恍然大悟般的清醒過來，冷冷的看著成默說道：「我說過你不要多管閒事的. ....你要多管閒事，我會連你一起毀滅.....」

    成默想起了沈幼乙家那麼多的書，其中治愈系的最多，當時他還覺得有些奇怪，現在看來沈老師比他這個曾經掙扎在死亡邊緣的人還需要慰藉。

    而他卻還在不停的從一個最需要慰藉的人手中索取溫暖，這讓成默有些莫名的傷心，他慢慢的走了過去，空氣中還殘留著歡愉過後的腥味，窗戶外面的樹影搖曳，隔著窗紗瞧不清楚具體的形狀，腳步被寂靜的陽光親吻，形成了黑色的倒影。

    成默想起了沈老師騎著那輛黑色的機車在雨幕中疾馳，她的後背是那麼的溫暖，現在他想要給予沈老師一些溫暖，所以他主動伸手抱住了站在兩面架子中間的沈老師，他能清楚的感受到沈老師身體的顫抖，他抬手摸了摸沈幼乙後面的頭髮，就像沈幼乙曾經對他做的那樣。

    「沈老師，我跟你講一個魚和烏龜的故事，一條魚問烏龜：'為什麼你遇事就躲，縮在殼中？'

    烏龜慢悠悠地伸展四肢說：'那不是逃避，只是求一個能夠讓內心平靜的環境而已。'

    魚：'可是，內心平靜真的有用嗎？有些時候被誤解了也不在乎麼？'

    烏龜看了魚一眼，慢慢轉身：'這就是為什麼我活得比你久的原因！生活中做好我們自己最重要，這個世界從來不曾善良，你得放平自己的心態，願你早日領教這世界深深的惡意，然後開啟愛他媽誰誰的快意人生。'」

    「老師，逃避並沒有什麼可恥的，但也必須正視自己的內心.....不要做那種無時不刻都緊抓著痛苦回憶不放的膽小鬼，至少你得誠懇的面對自己... ..」

    「我不是膽小鬼，換一個人會像我這樣有勇氣摧毀一切嗎？」沈道一有些憤怒的想要推開成默，然而成默卻用更大的力量緊緊的抱住了她，讓她不能動彈 。

    「你以這種自我毀滅的方式摧毀一切，有意義嗎？你能獲得什麼？你什麼也獲得不了！你又能改變什麼？你什麼也改變不了！只能徒增談資。這點你應該清楚，這個世界的慣性是如此之大，絕大多數人都圍繞著自己的利益在生活，即便你費勁心力的吶喊也不會有人多看你一會，如果想要這個世界變的更好，如果想你的朋友能夠安息，換一種方式也許更好.....」

    「換一種方式？」

    「對！我很喜歡西姐你的溫柔，你的溫柔曾經是我星光，在黑暗的夜裡溫暖著我，雖然這樣說很狗血，但我想，在羅佳怡的最後時刻，她所期望的一定不是複仇，而是獲得一份溫暖和關懷，這個時刻哪怕只有一個人給予她溫暖和關懷，也許她都不會走上絕路，所以愛的力量比恨的力量要偉大不是嗎？」

    沈道一沉默了，片刻之後她說道：「來不及了，現在已經停不下來了！」

第155章  不需鮮花插滿頭，襯這年少急景（1）

【急景：急馳的日光。亦指急促的時光。參見“急景凋年”、“急景流年”。本章BGM——《first love》吉他獨奏：押尾コータロー】

    辦公樓的樂器室，一個穿著白襯衣的瘦弱且稚嫩的男生擁抱著一個穿著灰色職業裝端莊且極具風情的女人，他們在水一樣的空氣裡擁抱著，一束陽光從窗戶裡投射進來，將兩人籠罩在稀薄的光線裡，周遭是莫可名狀的黑暗，讓他們像是正在緩慢的沉入深深的海底......

    「來不及了，現在已經停不下來了！」

    沈道一決絕的話語並沒有讓成默退縮，對於現在的成默來說，不管沈道一做了什麼，都不過是個小問題。難點在於如何解開沈道一的心結，讓她放棄她自我毀滅的複仇大計。

    起碼現在是個好的開始，沈道一在他的懷抱裡沒有繼續掙扎，而是垂著雙手任由他抱著，成默輕聲的說道：「老師，我知道你很悔恨，悔恨當時沒有能夠勇敢一點，堅定的站在你朋友那邊；你也很悔恨，悔恨自己輕易的相信了父親；你更加悔恨，悔恨事後沒有說出真相。可你不要忘記了，當時你也不過是個孩子，就算你想要為你的朋友做什麼，其實也欠缺這個能力，只是給自己增添了一些心理安慰罷了。你想用把自己釘在'師生戀'的恥辱柱上以完成對學校，對你父親，以及對你自己的複仇.....如果這樣真的能讓你的內心獲得平靜，我不會阻止你.....可你真的能嗎？」

    「為什麼不能？你不會是害怕事情牽連到你所以才盡力的勸阻我吧？放心，我保證你不會有什麼事情.....」沈道一冷冷的說道。

    成默雙手扶著沈道一的胳膊，將她稍稍撐開，他看著沈道一的眼睛輕輕說道：「正好相反，我一點都不害怕事情牽連到我，和老師這樣的人談戀愛一點都不羞恥，這是多少人羨慕都還來不及的事情啊？」

    「對於我來說這是件能夠令我非常自豪的事情好麼？」

    「我知道不少人對師生戀有看法，覺得這違背道德，比如各大高校不斷爆出來的師生醜聞，筆誅口伐，很多高校都出台了師德公約，禁止師生戀.....但這里里面存在的邏輯是師生戀是產生權利尋租的土壤，老師和學生之間的權利是不平等的，老師可以決定學生的分數、保研甚至能否畢業，學生利用老師達成通過考試、保研、畢業的目的，反過來說也成立，這也存在著老師利用權力脅迫學生的可能性。」

    「但，這應該禁止的是老師不正當濫用權力，或者著重改革高校評分機制，而不是阻斷師生間 情的選擇.....師生戀本身是沒有錯的。」

    「其實世界上很多師生戀的例子啊！比如魯迅和許廣平；比如余秋雨和馬蘭；徐悲鴻和廖靜文；沈從文和張兆和；溫庭筠和魚玄機.....國外的我就不舉了，例子多的是，法國總統不就是麼？」

    「放到更低的年紀來看，師生戀的誘因是學生心智不成熟，被老師的光環所吸引，錯把崇拜當愛情。可我所說的師生戀，指的是雙方都是成年人，能夠獨立思考的情況。假設學生未滿14歲，那是侵犯未成年人，屬於違法，那不能稱之為師生戀。在此前提下，因為崇拜和吸引而產生的愛情，就不能叫愛情了嗎？愛慕優秀的異性是自然規律。我就是不喜歡同齡的幼稚的小女生，就是喜歡成熟的博學的典雅端莊的老師，有什麼問題嗎？」

    「更何況，我與老師年齡相差的也不大，愛好相似，三觀相符，因為相愛，就成錯誤了嗎？老師學生不過是兩個身份而已，愛情本就是無關身份的不是嗎？

    「所以說，師生戀沒有錯，錯的是製度，是這個社會.....假設不是我們的這個社會太過扭曲，我想，你的朋友羅佳怡不會是這樣的下場。誠然黃老師有錯！您的父親也有錯！但您又有什麼錯？更何況在這樣的社會環境下，人會本能的選擇自保，而您把這樣的錯誤全部歸結給個人，也不是正確的，. ....您說呢？」

    成默一字一句跟沈道一慢慢的分析，此刻他和沈道一調轉了一下位置，彷彿成默才是老師，沈道一才是學生一般。

    說到放嘴炮，成默絕對是最強王者級別的，一段長篇大論下來，讓沈道一真的有些動搖了，她的表情也傍徨了起來，像是迷了路的孩子，隔了良久，沈道一才吐了一口氣，試著用堅定的語氣說服自己一般的緩緩說道：「我知道我這樣做對這個社會產生不了什麼影響，也許我不過就是投進大海裡的石子，激起一朵小小的浪花就會消失，但我還是希望能幫佳怡討回一個公道，為我自己曾經的怯懦負責.....」

    聽到沈道一不在把她和沈幼乙區分開來，成默心裡稍稍鬆了口氣，這說明沈老師的潛意識在接受現實，他勾起嘴角淡淡的笑著說道：「老師，你以為複仇是勇氣，但其實不是，努力的挑起感化這個世界的重擔，才更需要勇氣.....知道我為什麼喜歡您嗎？」

    「為什麼？」沈道一不由自主的低下了頭，聲音輕的像是朝下墜落的羽毛。

    「我曾經是缺愛的孤獨症患者，我渴望著愛，又懼怕受傷害，是您的無私讓我感受到了人間的溫暖，我喜歡你摸我的頭髮，喜歡你擁抱我，喜歡你看著我的眼光帶著讚賞.....我的記憶裡沒有母親，沒有童年，這原本是件非常遺憾的事情，但我很慶幸遇到你這樣溫暖的老師，在我記憶裡我們相依的時光像是黑色夜空的啟明星，你帶著我去超市買東西，和我分享你的晚餐，跟我傾訴你想成為推理作家的夢想，帶我剪頭髮給我推薦治癒的書籍.....就是這些單純的事情，改變了我，讓我在灰暗的人生中看見了星光.....毀掉您這樣一個老師，等於毀掉了無數個可能因為您的溫暖，而獲得新生的學生，這樣真的值得麼？」

    沈道一沉默了，她閉上了眼睛，眼瞼和睫毛在渾濁的空氣裡微微發顫，片刻之後她嘆了口氣，「可是.....真的來不及了. ....我已經把舉報信寄到了 教委，同時還在微博上發了不少實錘的視頻.....老師，馬上就要身敗名裂了.....不過，沒關係，我不介意，也許我還能去邊遠山區支教. ...你的話讓我收穫了不少，在這以前我一直在磨損著我的人生，磨損著自己本身，其實也想過中止生命行程，但又有些不甘心。我知道報仇並無意義可言，卻不知為什麼沒有能夠中止，也許我能通過損傷自己，來損傷他人，藉此尋找到心理的平衡。對我來說，這一切都是報應，說詛咒也未嘗不可，畢竟不管怎麼樣，我和我爸都有錯。」

    頓了一下沈道一繼續說道：「成默，謝謝你，其實不該把你拖進來，關於黃仁安的視頻不用你發了.....我自己發吧！只是少了一些說服力而已.....」

    「老師，我們在來最後一局'大冒險'，但我們不比石頭剪刀布，我們打個賭，如果我能讓事情完全停下來，讓你絲毫不受影響，你就不要在繼 你的計劃，不要在自我毀滅，保護好你的本來的那份純真與善良好不好？」成默鬆開抓著沈老師的手平靜的說道。

    沈道一抬起頭來看著成默，她的表情有些猶豫，她知道成默不過是個普通的家庭的孩子，並且父親已經不在了，母親也拋下他跑掉了，他憑什麼這麼篤定自己可以做到呢？就算他能叫付遠卓或者謝旻韞幫忙，也不可能把事情完全消弭於無形，如果她的計劃沒有意外的話，現在這件事情已經不可阻擋的傳開了。

    畢竟最美女老師引誘學生，這個爆炸性的新聞還是有話題度的.....

    因此她搖了搖頭，「不可能。」

    「正因為不可能，我才和你賭，我就想知道老師有沒有勇氣面對接下來的人生？」

    「好，我和你賭。」

    「那我們拉鉤。」成默說。

    沈道一微笑著伸出了手，「拉鉤。」

    兩個人的手在迷濛的光線裡勾在了一起，他們的表情像是從深海裡浮出水面抱住了救生圈一般放鬆，只是大概他們都不清楚到底是誰拯救了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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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默和沈道一離開樂器室之後，成默躲在校園的竹林裡，直接給白秀秀打了電話，讓她幫忙處理網絡上關於沈道一師生戀新聞的事情，當然教委那邊的舉報信和清算黃仁安，這兩件事同樣也交給了白秀秀。

    有這樣現成又省事的資源，不用白不用，成默一點都不覺得麻煩了對方，說的相當的理所當然。

    不過白秀秀就有點炸了，聽完成默的要求，白秀秀在電話的那頭冷淡的說道：「就你這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態度，還指使老娘做這做那？成默，你是不是還活在夢裡？」

    「把這件事處理完，我就放下一切，專心的泡你的小姑子.....」隔著電話成默才不害怕白秀秀。

    「是麼？那這件事你打算怎麼處理？」白秀秀冰冷的聲音已經穿透了電話，快要戳破成默的耳膜了。

    成默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沒有隱瞞，這也沒有什麼好隱瞞的，白秀秀遲早會知道，於是他在電話裡說出了自己的計劃。

    白秀秀一言不發的聽完了成默計劃，語氣有所緩和，「看來你還不是一個那麼沒心沒肺的人.....希望你也不虧待小美，小美也是真心對你好的人。」

    「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傷害高校醫.....」說話的時候，成默心裡無奈的嘆息了一聲，一個原來不相信愛的人如今卻要用愛來感化別人，一個自詡為精緻的利己主義者，如今盡幹些損己利人的事情，這還真是天大的笑話。

    成默覺得自己沒能成為三好學生，道德楷模，學**積極份子就要離開學校，真是有些可惜。他掛了電話，抬頭看了眼藍天白雲的教學樓，忽然覺得這棟原本了無生趣的水泥建築充滿了生機。

    成默沿著鵝卵石鋪成的小路向著教學樓走，老師在課堂上大聲的朗誦《荊軻刺秦王》的聲音越來越近，成默沿著教學樓繞了小半圈，最後站在辦公樓的入口處停住了腳步，遠處的操場上哨聲在響，很遺憾他能夠運動了，也還沒來得及去踢一次足球，打一次籃球。

    不遠處那株香樟樹也沒了蟬鳴，雖然陽光依舊，但夏天在樹葉的縫隙裡全部溜走了，花壇裡面的橘梗和米蘭早就換成了菊花，在風中搖曳。

    曾經，學校裡的世界就像日復一日無聊的循環夢境，身處其中的少年們，還覺得未來遙遠的沒有形狀，世界單純的一片美好，離別不過是無足輕重的煩惱。

    成默覺得自己如今居然也會多愁善感起來，他抬頭看了看高二（9）班的教室，隔著窗戶能夠很清楚的看見顏亦童頂著爆炸頭，一隻手撐著下巴正在看書，她後面屬於自己的位置空著的，然後是付遠卓，那小子上課居然沒有開小差，也在認真看書，難怪最近的學習進步這麼明顯。

    成默微笑了一下，轉身走進了辦公樓，他還得去找吳磊校長，去自首。

第156章  語言的殘忍

    唐水生皺著眉頭按掉了手中的電話，從他的辦公桌里站了起來，單手挪了下了下椅子，向著沈幼乙走了過去。

    原本略微有些嘈雜的辦公室頓時安靜了下來，正在竊竊私語的老師們都停止了說話，埋頭在批改作業或者備課的老師也感覺到了異樣，抬起了頭。

    秋天的陽光透過百葉窗簾在作業本和試卷上投下斑斕的光，唐水生的腳步聲在寂靜的空氣裡響著，一直到沈幼乙的身邊戛然而止。他低頭見沈幼乙趴在辦公桌上，頭埋在胳膊裡似乎在休息，唐水生的眉頭鎖的更緊，他用彎曲著手指，用指節敲了敲沈幼乙的辦公桌，語氣嚴厲的喊道：「小沈.....」

    沈幼乙聽見有人喊她，有些茫然的抬起頭，她先是向右看了一下，沒看見人，再轉頭向左，才發現了一旁的背手而立的唐水生，此時沈幼乙才想起自己在辦公室裡，也許是剛才睡了一下，腦子還沒有清醒過來，她此刻還沒有記起自己正處在輿論的風口浪尖。

    沈幼乙打起精神問唐水生道：「唐主任有事情麼？」

    見沈幼乙還優哉游哉若無其事的樣子，唐水生更是氣惱，他語重心長的說道：「沈老師啊沈老師！你是不是還不清楚現在是個什麼狀況？」

    沈幼乙楞了一下，蹙眉開始回憶，這才記起網上像是有人把她和一個穿著長雅校服的學生P在了一起，誣陷她和學生過於親密，剛才她進辦公室之前，還聽見辦公室裡的老師們在議論這個事情，當時她的心情很糟糕，然後成默好像跟他說了些什麼，之後的事情她就不記得了。

    莫非自己剛才又短暫的失憶了？沈幼乙猜測應該是自己進了辦公室，批改作業太累，然後趴在桌子上睡了一會，她無暇多想，連忙解釋道：「那些照片是PS的，我根本不會......騎摩托車.....」

    說後面那句「我根本不會騎摩托車」的時候沈幼乙猶豫了一下，她想起了那輛黑色的摩托車，她似乎有在自己公寓樓的地下停車場見過。

    唐水生一臉嚴肅的說道：「現在已經不是照片的問題的了！剛才我一個教育局的朋友給打電話過來，說你的事情已經鬧的全網皆知了，微博還上熱搜. ....不僅如此，還有人寫了舉報信和照片一起寄到了教育局，這件事引起了教育局的高度重視，決定下午派遣調查組到我們學校裡來.....沈老師，你這下麻煩有點大了......」

    唐水生的話剛落音，整個辦公室一下就陷入了更深的寂靜，接著是各種解鎖手機的聲音，好幾個老師都拿出了手機打開了微博，不過須臾之間，便有個女老師叫道：「好像是欸！最美女教師師生戀的條目上了熱搜.....」

    雖說這語氣盡量的在收斂，卻還是透出了一點幸災樂禍。

    「不會吧？這個傳播速度也太快了吧？是不是有人在針對沈老師啊？」

    「餵！餵！好像還'PS'了沈老師和穿著我們學校校服的學生擁抱的照片... .」第一個發聲的女老師有些大驚小怪的說道，在說「PS」的時候還加重了語氣。

    於是所有老師都停下了手頭的事情，拿出了手機開始翻，女老師們的表情往往都比較精彩，而男老師們都以一種同情和憐憫的目光看著沈幼乙。

    不管這個事情是不是真的，事情鬧的這麼大，教育局一介入，對沈幼乙來說都絕對不是好事，這基本上就是把沈幼乙當嫌疑犯對待，不管最後的結果怎麼樣，對沈幼乙和長雅的聲譽都是不小的打擊和傷害，要是換一個普通的沒有背景的老師，教學生涯肯定就此終結了，但沈老師家在長雅多多少少還是有些能量，所以沈幼乙被開除是肯定不可能的。

    只是沈家成為談資是不可避免的事情，至於沈家的聲譽會受到多大影響，則要看教育局的調查結果....

    沈幼乙完全沒有想到居然鬧的這麼大，甚至還驚動了教育局，有些錯愕的說道：「怎麼會？這完全是子虛烏有的事情啊！」

    作為高二年級的負責人，唐水生多少也有責任，他心裡此時只有被沈幼乙拖累的煩躁，並沒有什麼看笑話的心情，他再次敲了敲了桌子，以一種領導的口氣批評道：「不管事情的真假，你都要想好如何面對教育局的調查組，我覺得你現在當務之急是趕快跟校長去匯報一下，還有找下你爸，看有沒有什麼關係，能把網絡上輿論壓一壓，這樣鬧下去，就算沒事，也會鬧出事情......」

    沈幼乙也緊張了起來，她手忙腳亂的開始找手機，這個時候她居然忘記了自己剛才把手機放哪裡去了。

    唐水生看著沈幼乙一臉的無辜，又覺得自己也不能逼的太緊，畢竟沈家在教育界還是有點地位的，於是轉換了口氣，語重心長的說道：「我說小沈啊！你平時就是太不注意，進學校的時候就提醒過你，要注意和學生保持距離，還是太年輕啊，對待學生千萬不能心軟，尤其是你這樣年輕漂亮的，這方面就更加敏感，你這樣的性格，碰到一些在家庭中缺失了愛的學生，就會有大麻煩，他們會像樹藤緊緊纏繞樹乾一樣緊緊的纏繞著你，讓你根本沒辦法喘息.....有些時候你的本意是好的，但卻給了學生錯誤的信號，這個年紀的男生正是荷爾蒙旺盛的時候，他們就會產生不切實際的想法.......前不久不就是發生了兩個男學生為了一個女老師發生了爭鬥，其中一個把另外一個刺死了嗎？當然我知道小沈你的家教很嚴，不可能出這種事情，但你也的注意啊..... .」

    唐 生的苦口婆心的淳淳教誨像是從遙遠的九天之外傳過來的一般，沈幼乙完全無暇去聽，只覺得心情盪到了谷底，她扭頭看了一眼辦公室一側雪白的牆壁上還掛著她爺爺寫的那副剛勁有力的書法：「師道尊嚴」，忍不住又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真不適合做老師.....

    沈幼乙不知道該如何和唐水生辯駁，只能沉默不語，一旁一些老師的議論也讓她面紅耳赤腦子快要炸開了，她完全能夠想像的到網上會出現一些什麼樣的污言穢語。

    忽然之間有個梳著偏分的男老師站了起來，義正辭嚴的說道：「沈老師，你敢發誓這些照片上的都不是你，全是PS的麼？」

    正垂著頭無限委屈的沈幼乙看向了像是一聲炸雷驚動了整個辦公室的男老師，十分驚訝的問道：「黃老師，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有個博主分析了，照片完全沒有PS痕跡，並且如今網上不僅有照片，還有視頻..........你現在知道為什麼鬧這麼大了吧？因為這些證據都是實錘.....」被沈幼乙稱為黃老師的偏分男，正是剛才在樂器室和另外一個老師偷情的黃仁安。

    「不.....不可能！」沈幼乙語氣急促的說道。

    「還不可能？視頻總不可能作假吧？你現在繼續否認只會讓學校越來越被動......」黃仁安一副怒其不爭哀其不幸的表情，提高嗓音斥責到。

    對於黃仁安來說，他終於抓到了機會可以報仇了，沈幼乙的父親沈平當年保他，對他確實有恩，然而那份恩情對於黃仁安來說，只是屈辱的回憶，他始終忘不了自己跪在沈平的面前痛哭流涕的樣子，那是他最不願意想起的事情之一。

    然而更叫他對沈平恨之入骨的事情則是，後面沈平還要在他的傷口上撒鹽，以他為原型出書寫出了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這對於黃仁安來說簡直就是把他裱在恥辱柱上，他原本可以忘掉自殺的羅佳怡，好好生活下去。

    但那本叫做《秘密隧道》的書卻無時不刻都在提醒著他，他曾經的污點和痛苦，讓他寢食難安，如今他終於可以把這些回報給沈平了。

    辦公室裡瞬間就喧鬧了起來，老師們也有些炸，都用一種不可思議的目光瞧著沈幼乙。

    唐水生雖然說話很臭，剛開始也有帶這樣的節奏，但他並不真的認為沈幼乙是會搞師生戀的老師，他轉向了黃仁安，「黃老師，網上的話不要隨便相信。」

    黃仁安舉著手機說道：「一個人這麼說就算了，好多人在底下留言說肯定不是PS的，再說了，沈老師騎摩托車載學生的視頻怎麼解釋？」

    頓了一下，黃仁安點開了視頻，冷笑著說道：「我覺得不是關係極度親密的男女，是不會用這樣姿勢共同乘坐一輛摩托車吧？」

    沈幼乙虛著眼睛向偏分男舉著的手機望了過去，視頻上一個穿著黑色緊身皮衣的女人跨坐在摩托車上將頭盔拋開了一個穿著長雅校服的男生，男生的面部被打了馬賽克，看不到面容。但那個女人確實和她長的一模一樣，不止是臉，就連身材也一模一樣，沈幼乙震驚了，她不敢相信世界上會有如此相像的兩個人。

    一眾老師紛紛竊竊私語起來。

    「是啊！視頻應該做不了假吧？這個女人和沈老師真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啊！」

    「沈老師不會還有個雙胞胎姐姐或者妹妹吧？」

    「怎麼可能！沈老師是獨生女. ....」

    「真是沈老師啊？怎麼這麼不小心啊！還和學生抱在一起，這樣的話，就有些不好解釋了啊！！」

    「如果視頻和照片是真的的話，就算沒有師生戀，問題也很嚴重啊！這明顯超過了老師和學生的界限了....看上去沈老師不像這樣不謹慎的人啊！」

    「說不定她還真喜歡自己的學生呢？」

    「那不是我.....那不是我....」沈幼乙的心裡雖然如此在吶喊，但她卻沒有開口說她敢發誓，周圍的議論讓她心亂如麻，她臉上浮著強自鎮定的心虛。而之所以心虛的沒有開口，則是因為那個男生的鞋子和褲子她認識，鞋子是成默經常穿的皮質小白鞋，這個並不能說明什麼，但校服褲腳的走線和普通的長雅校服並不一樣，她知道那個褲腳是她縫的.....

    沈幼乙簡直覺得自己要崩潰了，她完全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請，這讓她恨不得現在就去問成默。

    辦公室裡的一眾人見沈幼乙的表情帶著一絲惶恐，覺得事情正在朝著最狗血離奇的深淵滑去，好多人都興奮了起來，覺得有瓜可以吃。雖然沈幼乙真和學生搞師生戀的話，對長雅有些不好影響，但這種影響還是很有限的，相比這有限的影響，大部分人更期待能看一出狗血大戲。

    唐水生對網絡上的事情不那麼了解，但基本的察言觀色還是會的，見沈幼乙表情呆滯，居然完全不反駁，面色也凝重了起來，「沈老師，到底是怎麼回事？這可不是開玩笑的，你這真要好好解釋！如果給不出一個合理的解釋，誰都救不了你。而且你還會害到學校，害到你的家里人，你爺爺和你爸在教育界都是有頭有臉的人.....你搞這麼一出，讓他們的臉往哪裡擱？」

    沈幼乙面色蒼白，她坐在椅子上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黃仁安見沈幼乙不說話，更加篤定這個視頻說不定就是真的，他輕搖著頭假裝萬分心痛的說道：「沈老師啊！你爺爺和爸爸都是教育界的老前輩了，作風一直都很正派嚴謹，你怎麼能夠做出這種有辱家風的事情呢？」

    黃仁安是沈平的門生有些老師知道有些不知道，畢竟沈平離開長雅已經很久了，但唐水生是清楚的，不過唐水生並不知道當年那件事的詳細內情，也不知道黃仁安早就和'恩師'沈平老死不相往來。

    見黃仁安主動跳了出來，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也就信了沈幼乙應該真做出了這種違背師德的事，搖著頭語氣沉重的說道：「沈老師啊！你怎麼對的起老師這兩個字！我現在就跟校長打電話，你做好停職的準備吧！（9）班的課就先交給黃老師代一下......」

    沈幼乙苦笑了一下，事情實在太蹊蹺了，她覺得自己陷入了一個讓她完全無法動彈的陷阱之中，對方的目標似乎就是要讓自己身敗名裂，可如今她有些百口莫辯......

    唐水生從褲子口袋裡掏出手機，撥通了校長吳磊的電話，他覺得吳校長肯定會大發雷霆，於是唐水生按了免提鍵，等電話那頭接通，傳來了吳校長的聲音，唐水生連忙畢恭畢敬小心翼翼的說道：「校長.....現在出了件非常嚴重的事情.....」

    「什麼嚴重的事情？」電話那頭的吳校長像是還不知道沈幼乙的事，十分平靜的問。

    唐水生覺得有些奇怪，教育局的人肯定會通知吳校長才對，但此時不是思考的時候，唐水生吞了口唾沫，說道：「是這樣的，那個沈幼乙，沈老師..... .」

    唐水生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吳校長打斷了，「哦！哦！沈老師的事啊！那個.....網上有人發布不實消息、偽造照片和視頻並在黑板和教學樓牆壁上畫畫映射沈老師的事情吧？那個作案的學生已經自首了......現在一切都水落石出.....我剛才已經跟星浪微博那邊打了電話，要求它們盡快刪帖和闢謠.....」

    「自首了？」唐水生有些狐疑，他立刻又說道：「教育局還說要派調查組過來.....」

    「不會來了，教育局官方網站和微博馬上就會為沈老師發聲，以正視聽.....」

    唐水生張口結舌，這個反轉實在來的太快，太猝不及防的了，呆滯了好一會，他才反應了過來，趕緊對著電話說道：「那.....就太好了.....校長處 理事情真是乾淨利落，毫不拖泥帶水.....」

    「像沈老師這樣優秀的老師，我們學校當然要注意保護，不能讓這些流言蜚語傷害了教育工作者的心啊！我們學校工作的還很不到位，你跟我向沈老師說聲抱歉，學校沒有第一時間做出反應，讓沈老師受委屈了.....我等下也會親自跟沈老師好好道歉的.... .」

    辦公室裡的一群老師聽的有些目瞪口呆，吳校長雖然看上去圓圓胖胖笑容可掬非常好說話的樣子，實際上是個行事非常謹小慎微又左右逢源的人，善於和稀泥，但處理這件事情實在太雷厲風行了，完全就不像吳校長的手筆。

    毫無疑問是有人替沈幼乙站台了，要不然教育局不可能如此迅速的出爾反爾，吳校長也不會還要跟沈老師說「抱歉」，能讓教育局秒慫，讓吳校長還開口認錯，可想而知沈幼乙背後的能量多強大。

    黃仁安知道絕對不可能是老校長或者沈平，沈家的人都是假清高，在教育系統只是薄有名氣，實際上並沒有太大的影響力。像沈幼乙這種在網上都掀起了不小的風浪的公眾事件，絕對不是老校長或者沈平這麼輕而易舉的就能擺平的。

    黃仁安心中一凜，覺得自己是不是有些太迫不及待了，他訕訕的笑了一下，假裝若無其事的坐回了座位，彷彿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唐水生到沒有黃仁安想的這麼明白，只是覺得沈家的影響力還挺大的，自己一直以來在沈幼乙面前太倚老賣老了，以後得注意一些。

    至於其他人，也都有些懵，這雷聲大雨點小的節奏不符合他們的期待不說，剛才他們還對沈幼乙幸災樂禍，這還沒有來得及繼續痛打落水狗，劇情就急轉直下，沈幼乙一下就變無辜了？

    職場裡多多少少都免不了勾心鬥角，能在長雅這所高福利的學校任教，也不只是需要教學水平，誰沒一點小心眼和職場生存技能？

    資歷稍微老一點的老師多多少少都能感覺到沈幼乙背後的能量，看來沈幼乙並不是輕易能夠得罪的主，可剛才說的那些話，怎麼好意思收回去？

    既然收不回去，只能立馬補救，於是眾人七嘴八舌的鼓譟了起來。

    「我就知道一定是有人陷害沈老師的！要不然事情怎麼會集中爆發呢？」

    「對呀！現在網上的人就喜歡帶節奏，聽風就是雨....沈老師一直以來都挺注意這方面的，怎麼可能出這種事情。」

    「小李啊！你可長點心吧！現在視頻也不是不能夠作假.....網上的那些所謂專家都是看熱鬧的不嫌事大.....」

    然而沈幼乙的反應卻和其他人想的完全不一樣，並沒有什麼沉冤得雪的欣喜，反而眼神直愣愣的盯著唐水生的手機，實際上聽到吳校長的話，她反而更加不確信那個是不是她了，見唐水生還沒有掛掉電話，她騰一下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像是無意識的問道：「是誰自首了？」

    電話那邊的吳校長並沒有聽見沈幼乙的詢問，繼續說道：「中午最後一節課結束，先不要放學，把學生們集中到大禮堂開會，我會在會上為沈老師正名，並公佈對作案學生的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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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午的時候，長雅破天荒的沒有 刻放學，而是由各個班級的班主任親自下到各班級，把學生們帶到了學校大禮堂。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學生們怨聲載道，但除了抱怨學校在午飯的時候開大會，大家更多的都在談論關於沈老師的事情。

    雖然沈老師的事情已經下了熱搜，視頻在網上也找不到了，可沈老師穿著連體皮衣騎機車的樣子早就深深的刻入了好多長雅學生的腦海裡，甚至成為了手機壁紙。

    長雅喜歡沈幼乙的學生不在少數，這種喜歡類似喜歡女明星的那種喜歡，和喜歡謝旻韞的喜歡完全不一樣，謝旻韞是可望而不可及，但男生們都渴望著能成為她的男朋友；而沈幼乙因為「老師」這一層身份，就讓男生們不敢褻瀆，這種喜歡就是希望能夠找到一個和沈幼乙差不多的女生.....

    至於女生感覺就比較複雜了，有喜歡的有無感的有討厭的，喜歡的無一例外都是覺得沈幼乙講課講的好，討厭的理由則有些千奇百怪，比如胸大啊！說話的聲音太溫柔了感覺有些裝啊！微笑起來實在太假啊！

    但不管怎麼樣，沈幼乙在長雅絕對是人氣最高的老師，如今沈老師居然傳出了師生戀這種不可思議的緋聞，並且好像證據確鑿，這讓整個學校的男生和女生都爆炸了。

    此刻禮堂裡嘈雜的像是菜市場，喧鬧的聲音裡時不時就會響起「沈老師」這三個字，女生們都覺得不可理喻，女老師和男學生這樣的情節實在太瘋狂了，完全沒辦法接受。

    至於男生們則不像女生們那麼反感，討論起來也污一些。但不論男生還是女生，都在猜測那個能抱住沈老師，並被沈老師抱住的幸運兒是誰.....

    總而言之，不管大家怎麼想，又在討論什麼，沈老師的形像都一落千丈......

第157章  語言的溫度

    在大禮堂的一片喧鬧聲之中，只有高二（9）班的人有些沉默，人還在源源不斷的從禮堂的大門朝里面走，一時半會不會結束，這也意味著他們還要繼續忍受附近一些班級的人的議論。

    對於高二（9）班的人來說，這無異於公開處刑，因為周圍這些學生談論的是他們的班主任，而他們最尊敬和喜歡的沈老師。而高二（9）班的人是絕對不容許別的班級的人說沈幼乙的不是的。

    這絕對不是因為沈幼乙長的漂亮，甚至也不是因為沈老師上課有意思又溫柔。

    而是因為沈老師把他們每個人都當成一個自由的個體，當成朋友，對他們的非常尊重，這一點是很多老師都做不到的。除此之外沈老師真的為她是高二（9）班的人而驕傲，雖然（9）班的學生一向成績都是最差的，但沈老師卻從不批評他們，只是不斷的鼓勵他們，並主動承擔起了原本不該她管的英語教學任務，在課餘的時間，幫他們補習英語。

    在家長微信群裡從不打小報告，更不收家長的禮物紅包，學校舉辦運動會、籃球賽甚麼的，沈老師也會組織女生當啦啦對，她也會犧牲自己的時間來看學生們的比賽，不僅為他們加油打氣，還掏錢給他們買飲料，贏了比賽她也會由衷的為他們高興......

    這樣好的老師他們有什麼理由不喜歡？

    因此旁邊一些班級的討論讓高二（9）班的人格外不是滋味，來的路上就差點和別的班級的人起衝突，說起來高二（9）班在經歷了學生會會長選舉的事件之後，絕對是全校最抱團的班級了。

    此時周遭那些關於沈老師的流言蜚語和肆無忌憚的調侃讓高二（9）班的人心頭都憋著一股火，尤其是男生們，每個人都紅著臉，表情就像是撅著蹄子的公牛，只要有人敢挑釁的拿出紅布，他們就會頂起牛角憤怒的衝過來。

    見別的班的學生時不時就把目光投向他們班，似乎在尋找看沈老師在不在，孫大勇十分不爽的說道：「看，看，看個傑寶，這群閒的沒吊事的王八蛋，一個個學習的時候不認真，討論起八卦比誰都賣力.....艹！」

    「MD，光是照片就算了，沒想到還有視頻。」

    「我覺得騎機車的那個絕對不是沈老師，沈老師怎麼可能穿那麼性感的衣服.....說不定還真是一個和沈老師長的很像的女人！」猴子說。

    「長的像就不容易了，還要胸同樣那麼.....」馬博士的話還沒有落音，就被孫大勇一巴掌拍在了後腦勺上，馬博士有些錯愕的看著孫大勇， 「靠！老大你打我幹嘛？」

    「你站哪邊的？」孫大勇沒好氣的問。

    馬博士愣了一下說：「當然站沈老師啊！這還要問.....」

    「那你還說些騷話？」

    「我.....我不就是具體問題具體分析嗎？ 」馬博士弄了一下被孫大勇打亂的髮型，有些委屈的回答。

    「分析個屁！那絕對不可能是沈老師！」孫大勇衝著馬博士啐了一口，頓了一下孫大勇又道：「沈老師笑起來和那個女人完全不一樣.....」

    「對，對！沈老師笑起來很溫暖很真誠，但那個女的笑，我就覺得很假，皮笑肉不笑的樣子，而且沈老師從來不穿高跟鞋！」猴子斬釘截鐵的說道。

    「還是猴子觀察的仔細！」孫大勇讚賞到。

    「可光我們知道沒用啊！別的班的人分不出來啊！現在全校都認為那個是沈老師了！」馬博士垂頭喪氣的說。

    「我們總得幫沈老師做點什麼啊！」孫大勇說。

    「是啊！」周圍的一些高二（9）班的學生都在附和。

    孫大勇轉頭對站在後面的付遠卓喊道：「餵！老付，成默不在，你出個主意啊！我們總不能任由別的班的人這麼議論沈老師吧？」

    「對！付遠卓出個主意！」

    「要不和這群嘴欠的干起來，打趴一兩個，其他人就不敢BB了！」馬博士叫囂到。

    「有道理，MD，論搞學習我們也許不行，論打架我們怕誰？」好多男生都跟著鼓譟了起來。

    「打架不太好吧？要不示威和靜坐？」有女生說到。

    「非暴力不合作運動！這個也可以！」

    高二（9）班的人七嘴八舌的議論了起來，各種靠譜的不靠譜的方法都在朝著付遠卓匯集，付遠卓也有些頭大，說實話他也萬分的惱火，要換成以前的他，沒有肩負著學生會會長的職責，他早就和那些對沈老師出言不遜的人打起來了。

    但現在的付遠卓成熟了不少，知道打架解決不了問題，說不定只會給沈老師帶來更大的麻煩。

    但他們一群學生在此刻如何叫周圍的人閉嘴，付遠卓也覺得有些無能為力，他忍不住在人群尋找成默的身影，心想要是成默在，他會怎麼辦，也不知道成默在這個關鍵時刻跑哪裡去了，打電話不接，發微信也只是回了兩個字：「有事」。

    見班級裡的同學意見不能統一，大家又擠成一團七嘴八舌的在說話，反而顯得高二（9）班的紀律最差隊伍最亂，付遠卓連忙舉起手道：「大家安靜一點！不要吵.....有想法一個個的說....」

    付遠卓如今在班級裡還是有些威信的，高二（9）班的眾人立刻安靜了下來，付遠卓環顧四周道：「誰先說？」

    這時反而沒有人說話，站在付遠卓身邊的顏亦童看了一眼手機，猶豫了一下，舉起手說道：「要不.....我們唱歌吧！？」

    「唱歌？」周圍的人都驚了，覺得這個時候唱歌是要鬧什麼鬼？

    顏亦童點了點頭，她這個時候表情不在猶豫，反而有些興奮的說道：「對！我剛才跟成默發微信，問他有沒有什麼好主意，他說叫我們一起唱首歌給沈老師聽，這就是對其他人最好的反駁，給沈老師最大的支持了！」

    ————————————————————

    沈幼乙站在後台，按道理來說她現在應該和班上的同學在一起，但此時她正在風口浪尖，在還沒有替她正名之前，她還不太適合出現在學生面前，雖然她所在地方完全聽不見大禮堂裡面的學生們對她的議論，可她能夠想像自己該是如何的被諷刺和調侃，自己如果出現，那些學生又會用什麼樣的眼光看著她.....

    沈幼乙不得不慶幸那個陷害她的人投案自首了，如果他不主動交代，很大概率自己就會身敗名裂，沈幼乙不敢想像那樣她會面對多麼大的非議。

    只是她還是有些不明白那個視頻是怎麼回事，成默又為什麼會在那個視頻裡，她發了微信問成默，成默卻沒有回她，這讓沈幼乙的心裡稍稍有些不安。

    沈幼乙忍不住從舞台的後面走到了一側幕布旁邊，掀開垂在地上的紫色天鵝絨幕布悄悄的在大禮堂裡搜尋起自己的班級，這個時候她離下面的學生就沒有多遠了，隱約能夠聽見一些對話，那些有些刺耳的討論像荊棘一樣束緊了她的心，即便真相馬上就公之於眾，沈幼乙還是覺得這種感覺實在太糟糕了。

    實際上學生們的言語比網絡上的要善良的多，她剛才也有看一些網絡上的評論，那些語言像一根根鋒利的刺，深深的紮進了她的皮膚，刺入了她的皮膚，讓人痛的發抖，更可怕的是你一個人根本沒有辦法和無數的人去辯駁。

    沈幼乙第一次體驗到了什麼叫做「語言暴力」，這種可怕的力量真是對靈魂的刑罰。那些冷漠的語言，是無形利刃，是一種殺人於無形的方式，沒有任何痕跡，但是它就是具有可以摧毀一個人的力量。

    讓人深深的絕望。

    沈幼乙有些黯然，開始認真的考慮自己該不該繼續當老師......

    就在這時，禮堂裡忽然響起了震耳欲聾的歌聲，「頭頂一個天，腳踏一方土，風雨中你昂起頭，冰雪壓不服。

    好大一棵樹，任你狂風呼，綠葉中留下多少故事，有樂也有苦。

    歡樂你不笑，痛苦你不哭，撒給大地多少綠蔭，那是愛的音符......」

    這歌聲遮蔽了所有嘈雜和喧鬧，像是莊嚴的聖歌一般在禮堂裡迴盪著，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沈幼乙望著歌聲發源的地方，眼睛裡飽含著淚水，她感受那種錐心刺骨的絕望時，都沒有覺得委屈，更沒有流淚。

    但此刻她卻忍不住掉眼淚。

    現在她也明白了，語言，不僅可以給予他人暴力，也能成為精神支撐。

    語言，是可以給人溫度的。

第158章  不需鮮花插滿頭，襯這年少急景（2）

    大禮堂的歌聲一浪接著一浪，《好大一棵樹》唱完，接著是《我愛米蘭》，再接著是《隱形的翅膀》......

    而此時此刻整個禮堂的人都在看著引吭高歌的高二（9）班，停止了對沈幼乙喋喋不休的議論，只是圍觀的眾人並沒有太多感動的情緒，只是覺得垃圾班的人挺好笑的，紛紛指指點點，不少人還嬉笑著拿出手機開始拍攝視頻。

    這時全校的師生已經快要到齊了，只有最後一兩個班級還沒有進場，高二（9）班的人在全校師生的圍觀下在唱著獨角戲，雖然他們拼盡了全力，卻似乎並沒有讓周圍的人感同身受，他們只是取代了沈老師成為了一個好笑的笑話。

    當那一束束看戲一般的目光投射過來，聚焦在他們每個人身上，這讓高二（9）班的所有人臉上都有些火辣辣的，甚至唱到最後都產生了沮喪，不知道自己這樣做是不是真的有意義，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把自己對沈老師的支持傳達出去，不知道周遭的人是不是能醒悟過來，不在對他人事實語言暴力......

    看樣子情況並不那麼好。

    唱完了《隱形的翅膀》，高二（9）班的人連聚焦的視線都已經無法收穫了，大家似乎還是對八卦感興趣一些，重新聊起了沈幼乙師生戀的事情，大禮堂重新喧鬧了起來。

    付遠卓回頭看了一眼大禮堂的進口，「再唱一首吧！還有一點點時間！」

    「好像沒什麼用啊！」馬博士垂頭喪氣的說道。

    「是啊！我們連沈老師有沒有聽見都不知道！」

    「說真心話，還唱的話，有點傻.....你看他們不都無動於衷麼？誰叫我們是（9）班呢！要是（1）班的人，可能不會是這樣的待遇吧？」

    「哎！算了，別唱了.....沒意義。」

    聽到大家都說「算了」，不想在繼續，付遠卓也有些猶豫，他也不知道該不該繼續，確實不管他們（9）班做什麼，在其他班級裡的人眼中都是無力的掙扎吧！

    付遠卓表情糾結了一下，嘆了口氣，剛準備說：「那就算了吧......」

    （BGM——《追夢赤子心》張韶涵，原唱GALA）

    這個時候他的身邊卻響起了一個激越的聲音，付遠卓轉頭，卻看見了顏亦童雙手握在胸前，閉著雙眼大聲的在唱：「向前跑

    迎著冷眼和嘲笑

    生命的廣闊不歷經磨難怎能感到

    命運它無法讓我們跪地求饒

    就算鮮血灑滿了懷抱......

    充滿鮮花的世界到底在哪裡

    如果它真的存在那麼我一定會去

    我想在那裡最高的山峰矗立

    不在乎它是不是懸崖峭壁

    用力活著用力愛哪怕肝腦塗地

    不求任何人滿意只要對得起自己

    關於理想我從來沒選擇放棄

    即使在灰頭土臉的日子裡」

    顏亦童的聲音柔美而透亮，在嘈雜的大禮堂裡醒目的就像一隻沖天而起的雲雀，她的聲線高亢嘹亮卻不尖銳，婉轉盤旋的向上，一聲更比一聲嘹亮，讓所有人的心跳開始加速，一波又一波的血液開始衝擊著大腦，讓腎上腺素開始飆升，那種熱血沸騰的灼熱感壓迫著每一個人的神經，鼓舞著每一個人的細胞。

    整個大禮堂都安靜了下來，所有人都在屏住呼吸聆聽顏亦童那能夠擊穿靈魂的歌聲。

    隨著高潮來臨，高二（9）班的人完全被顏亦童的歌聲再次點燃了，這一刻他們就是舉著奧運火炬在那些X獨份子的圍追堵截下盡力保護著聖火的火炬手。

    「也許我沒有天分

    但我有夢的天真

    我將會去證明用我的一生

    也許我手比腳笨

    但我願不停探尋

    付出所有的青春不留遺憾

    向前跑

    迎著冷眼和嘲笑

    生命的廣闊不歷經磨難怎能感到

    命運它無法讓我們跪地求饒

    就算鮮血灑滿了懷抱

    繼續跑

    帶著赤子的驕傲

    生命的閃耀不堅持到底怎能看到

    與其苟延殘喘不如縱情燃燒吧

    有一天會再發芽」

    這如同在燃燒生命的演唱雖然全無樂器做鋪墊，卻直抵人心，尤其是高二（9）班的人胸腔裡飽含著一股鬱結的悲憤，表達出了一種自我犧牲的偉大情操，這種激烈的不加修飾不留餘地的演唱讓整個禮堂的人汗毛倒豎，皮膚發緊，似乎他們在隨著歌聲在無休止的向著高空攀升，隨時都可能墜落......

    此刻全校師生都已經到齊，整個禮堂坐的滿滿噹噹，校長吳磊也拿著話筒笑容可掬的走上了禮堂前面的舞台，舞台上的聚光燈開著，將吳磊的地中海照的有些發亮，加上襯衫西褲黑皮鞋的校領導標配，讓吳磊很有土地公的氣質...

    不過吳磊走上了舞台，卻沒有直接去到舞台的中央，而是站在舞台邊緣，一直等到高二（9）班的人將一首慷慨激昂的《追夢赤子心》全部唱完，才帶頭鼓著掌走向了舞台中間。

    即便（9）班在長雅一向都處在長雅鄙視鏈的最底層，在這一刻，不論是老師還是學生都對高二（9）班的這種行為肅然起敬，他們毫不畏懼周圍看笑話的目光，用歌聲表達著對沈幼乙的力挺，實在有些令人動容。

    於是在吳磊的帶領下，整個禮堂開始響起了掌聲，剛開始還稀稀拉拉，很快就匯集成了洪流，震耳欲聾的掌聲幾乎要掀翻長雅大禮堂的屋頂......

    看到這一幕的沈幼乙站在紫色的天鵝絨幕布的後面抹眼淚，鹹澀的淚水打濕了她灰色的小西裝衣袖，聽到班級裡的人在掌聲中高喊：「沈老師，我們永遠支持你」，沈幼乙又忍不住破涕為笑，她第一次由衷的感覺到：老師真是一個偉大的職業，也不在懷疑自己適不適合做老師。

    雖然沈幼乙完全記不得自己選擇回到星城，回到長雅當老師的初衷；在當老師的過程中她也沒有享受到其中的樂趣，甚至一度懷疑自己的選擇，但在這一刻她覺得自己做了一個對的選擇。

    她為自己的職業感到光榮，也因為成為高二（9）班的老師而驕傲，沈幼乙放下已經完全被打濕了的衣袖，轉過身去自言自語的說道：「沈幼乙，你真丟臉呢.....居然因為這一點點打擊就丟盔棄甲的想要逃跑.....你看，你的學生都比你勇敢....」

    就在沈幼乙轉身的時候，雷鳴般的掌聲也稍稍停歇了下來，吳磊校長拿著話筒說道：「高二（9）班的歌唱的非常好啊！要是國慶文藝匯演的時候能表現出這樣的水準，那絕對是一等獎.. ...」

    這句善意的調侃讓整個禮堂爆發了一陣笑聲，讓剛才那種被《追夢赤子心》渲染的有些悲憤的氣氛一掃而空，也讓大家忽略了吳磊校長這是第一次直接拿著話筒就上台的，在以前，吳磊往往都是在主持人的介紹下：「讓我們歡迎吳校長」才會登場，但今天他居然破天荒的搶了主持人的工作。

    吳磊校長話鋒一轉，繼續說道：「非常抱歉，中午耽誤大家吃飯的時候，把大家聚集到大禮堂開會，因為今天上午有些謠言啊！已經嚴重影響到了我們學校的教學秩序，這些謠言和詆毀不僅傷害了我們長雅可愛的老師，還對我們學校的聲譽造成了極大的損害.....」

    「更讓我覺得十分痛心的是，說自己是吃瓜群眾麻木不仁旁觀的，回復一些看似機智實則噁心的留言，甚至主動在網上發表一些不實言論的.....很多都是我們長雅的學生.....你們不僅僅不制止這些謠言，反而幫助這些謠言擴散. ....這一點尤其讓我失望.....不過剛才高二（9）班的表現，讓我有重拾了一些信心.....這說明我們學校的學生還是有道德感，有榮譽感.....」

    吳磊剛開頭的幽默和當下的嚴肅形成了強烈的對比，讓整個大禮堂的氣氛凝重了起來，一聲又一聲錐心刺骨的批評讓所有人大氣都不 敢出，不少人都慚愧的低下了頭.....

    「大家應該知道我就是說的關於沈老師的事情，現在已經證實是謠言了，星浪微博如今已經開始刪帖，並對傳謠的一些賬號做了封禁，另外我們星城教育局的官博和官網都發了聲明，希望大家以後不要輕信謠言，不要聽風就是雨，要有獨立思考的能力，不隨波逐流明辨是非.....」

    「....上個學年在黑板上留粉筆劃、前幾天在教學樓側面牆壁上塗鴉，並陷害沈老師，製造視頻和照片的同學也已經自首......」

    吳磊並沒有說出這個人的名字，停了下來，這關鍵時刻的斷章，讓整個禮堂頓時騷動了起來，所有人都沒有想到那個一年多來來無影去無踪，並一夜之間在整個側牆留下巨幅塗鴉的人，竟然投案自首了，更沒有想到他就是陷害沈老師的始作俑者。

    高二（9）班的陣營中爆發出了一陣熱烈的掌聲和歡呼，其他班級的人則滿心期待的看著舞台上的吳磊校長，等待著他公佈這個人究竟是誰。

    不論是學生還是老師，都對這個陷害了沈老師的神秘繪畫者，充滿了好奇。

    「下面我讓他上來做公開檢討.....」頓了一下，吳磊轉頭看了一眼舞台左側的幕布，說道：「上來吧......」

    這時沈幼乙站在舞台右側的幕布後面，原本她只是聽聲音，並沒有去看禮堂內的情況，但此刻她也按捺不住自己有些憤怒的心情，再次撥開了有些沉重的幕布，往向了舞台的另一側。

    然而就在沈幼乙抬眼的瞬間，心中的憤怒就變成了錯愕，不敢置信，甚至還有痛心。

    因為她看見了穿著校服的成默，一臉平靜的從攏著兩束幕布中走了出來。

    沈幼乙怎麼都想不到那個自首的人居然是成默.......

    正邁著恆定而孤單的步伐向著舞台中間走的成默也看見了幕布縫隙裡的沈幼乙，那個溫柔的叫人能夠融化的老師，兩隻手正牢牢的抓著厚重的幕布，他能看見她蒼白的指節，用力的似乎都要嵌入自己的手掌一般，她的目光清澈如往昔，但裡面所蘊含的情緒，複雜的讓成默無法辨別清楚。

    也許是因為他身處其中所以看不太清楚，成默心裡嘆息了一聲，把目光從沈幼乙那一對如古井般深邃的瞳孔中移開，不管沈老師會不會誤會他，成默都顧不得那麼多了，這是他唯一能夠快速的打破束縛在沈老師身上枷鎖的方式，讓沈道一把在繼續把沈老師拖入深淵的唯一的路徑.....

    反正他是個不在乎他人目光的人，不在乎被人誤解的人，也不需要其他人理解和喜歡的人。

    反正這所學校他遲早也會離開，不如早點走，給沈老師一個繼續留下的理由，長雅沒了他還是長雅，但沒了沈老師，這所學校也就沒有了那份獨一無二的溫柔.....

    成默轉頭望向了舞台下面那一雙雙不可思議的眼神，他的表情依舊從容，大概視死如歸就應該這樣一副平淡寂靜的表情，而不是那種豎著眉毛，抿著嘴，苦大仇深的就等他人發言挽留的樣子。

    禮堂裡陷入了真空，所有人都驚訝的說不出話來，像是一群口腔裡被漏斗灌滿了食物的呆頭鵝.....

    直到成默淡定的從吳磊手中接過手榴彈一般的話筒時，禮堂裡一片嘩然，像是陡然間開了鍋的沸水，所有人的都在動，有些人面面相覷，有些人不由自主的驚呼，有些人誇張的從椅子上彈了起來... ..

    禮堂裡的人用表情，用肢體，用聲音，表達著自己的驚訝，彷彿此刻舞台上正在上演一幕玄之又玄的離奇戲法。

    這其中以高二（9）班的人，最難以接受。

    只有一個特立獨行的人，在成默快要被釘上恥辱柱的時刻，認為成默實在帥到掉渣了。

    那就是顏亦童，也只有她，不過只短短的錯愕那麼一秒，當然童童大小姐是不會承認自己曾經錯愕了那麼一秒的。顏亦童見付遠卓目瞪口呆，一臉不敢信的表情，忍不住踢了付遠卓一腳，小聲說道：「笨蛋，我告訴你，成默這是引蛇出洞之技.....偵探電影裡不是經常演嗎？為了讓罪犯放鬆警惕，會故意在報紙上登已經把罪犯抓住的消息....」

    付遠卓回過頭來，看了看顏亦童，又看了看成默，錘了一下手，「我說童童你這次怎麼這麼靈泛呢？是不是喝了靈泛得樂？」

    顏亦童「嘿嘿」一笑，「去死吧你！本姑娘向來聰明又機智，星城第一女諸葛，請了解一下.....」實際上顏亦童只是相信成默，比誰都相信成默而已。

    「可成默搞這種大事，怎麼不和我們商量一下，我們不是一個team的嗎？」付遠卓不滿的說道。

    顏亦童眼珠子一轉，立刻就相處了一條理由，「你想這麼機密的事情自然越少知道就好，你付遠卓那麼喜歡說夢話，萬一被竊聽了怎麼辦？要知道對方可是無所不能，飛天遁地，神龍見首不見尾，長雅保安部一生之敵的神秘大畫家！」

    「靠......一個畫情色畫的被你說的這麼牛B.....對方聽到了，怕是要說一句三生有幸咯！」

    「他要不牛B，怎麼顯得成默更牛B.....」

    付遠卓拱了拱手，「莫非台上那位仁兄就是江湖人稱玉面小諸葛，兩億先生的石佛成默.....」

    「正是.....正是.....」顏亦童也拱了供手，一本正經的回答。

    「那麼兄台您是.....」

    顏亦童一巴掌拍在付遠卓的背上，「兄台個屁啦！人家是美少女......宇宙無敵美少女顏亦童。」

    付遠卓搖了搖手，「還宇宙無敵，長雅都有你無法逾越的高峰.....」

    「切！除了謝旻韞，還有誰.....我就問還有誰.....」

    這時成默已經拿起了話筒，喇叭裡響起了一聲尖銳的嘯叫，付遠卓連忙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小聲道：「別說話了，我們聽成默要說什麼.....」

    顏亦童立刻閉上了嘴巴，在一群鄙視的成默的人群中抬著頭，驕傲的用崇拜的目光望著台上的成默，假如她手上有燈牌的話，肯定會毫不猶豫的揮舞起燈牌為成默打CALL，但如今只能在周遭的質疑聲中舉起手，使勁的揮了揮....

    站在舞台上的成默自然也看到了人海中那突兀的一隻手，潔白的像是戰壕了伸出來的白旗。

    成默衝著那個爆炸頭翻了個白眼，在心裡說了聲「傻瓜」，舉起話筒，頂著無數不可理喻的視線，開始了自己的檢討，「尊敬的各位老師，各位同學，我是高二（9）班的成默，今天之所站在這裡，是因為我犯了極大的錯誤，在過去的一個學年，在（9）班的黑板上通過障眼法在黑板上畫了不少對沈老師不尊敬的畫，並在上個星期天在整個教學樓的側面牆壁噴了一幅內容不良的塗鴉，不僅如此，我還上傳了陷害沈老師的視頻，並在網上以多個虛擬賬號發表了不實言論，捏造了詆毀沈老師的謠言.....」

    成默一臉坦然的承認了自己罪行，讓禮堂裡響起了喝倒彩的聲音，噓聲大的像是成默正在有歷史淵源的德比大戰中客場作戰一般。

    但成默依舊若無其事的說道：「這些行為給學校，給沈老師造成了難以挽回的損失和傷害，我在這裡向大家道歉，向沈老師道歉，並作出深刻的檢討.....由於本人長期受不良文化的影響，在長期的生活和學習過程中形成了不正確的世界觀、價值觀、人生觀，作為長雅的學子，整日沈迷於資本主義的腐朽文化，沒有正確把握住時代的航向，是非觀念模糊，良莠不分，輕信了敵對勢力的自由主義，認為師生戀是天賦人權，是釋放天性，是對陳規陋習的反抗，是對教條和壓迫的宣戰.....」

    「錯誤的價值觀讓我認為老師、家長、同學太過的落後和不思進取，誤把腐朽的資本主義文化視為精神上的滿足，把這種錯誤的滿足當作人生追求，從而形成了失敗的人生觀念，錯誤而又失敗的資本主義腐朽人生觀讓我深信世界存在的意義只是讓人獲得快樂，而自由正是 獲得快樂的源泉，人生是拿來享受自由的。這種想法導致了我做出了以上那些追悔莫及的舉動，在校長苦口婆心的一番教導後，我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

    「認識到了自己最要緊的責任莫過於要全力對抗那種墮落的自由主義。這種墮落的自由主義宣揚人的唯一目標就是只要活得開心而不受管教，卻全然忘了人要追求的是品質高貴，出類拔萃，德性完美.....」

    成默的檢討讓禮堂裡的人哄堂大笑，這大概是長雅歷史思想最深刻，內容最形而上的檢討書，好多人都認為成默是不是瘋了，居然說這些不著調的風言風語，這不是自己給自己找麻煩嗎？

    但令人不解的是站在一側的吳校長並沒有阻止成默的表演。

    成默絲毫不在意禮堂裡眾人的嘲笑，像看笑話一樣的看他，他手上也沒有拿稿紙，繼續一本正經的說道：「尤其是吳校長的一席話使我備受感動，那種昂然向上的XXXX作風，使我意識到xxxxx始終代表著先進文化的前進方向。在吳校長的引導下，我終於解開了那外表華麗的腐朽資本主義外衣，讓我看清了自由主義的罪惡本質，讓我突然從師生戀的美夢中驚醒，讓我明白自由主義其理論的荒謬，瞬間提升了自身思想道德修養的提升，並理解了接受了XX主義優秀文化的陶冶，使自我的思想道德境界不斷昇華，現在的我為同學服務的本領不斷提高，已經成為一個脫離低級趣味的人，有益於同學的人，一個真正有知識有文化有修養的人，具有崇高理想和高尚思想道德的人.. ...」

    笑聲響徹整個禮堂，有些學生笑的前仰後合不能自已，有些學生笑的搥胸頓足還伸手抹 眼淚，甚至一些老師都忍不住背過身子捂著嘴在偷笑，暗地裡想：這個科科滿分的成默是不是神經病？肯定是神經病啊！不是神經病怎麼可能說出這麼離譜的話，並作出那麼離譜的事情？

    就連謝旻韞也遭受了魚池之殃，被人覺得瞎了眼，看上這麼一個腦子有毛病的怪物學生。

    台下的光怪陸離並沒有讓成默受到影響，他只是稍作停頓，等禮堂裡的瘋狂的景象平息了一點，才轉頭看向了高三（3）班的方向，冷冷的說道：「在這裡我實名檢具我的精神導師，高三（3）班的班主任黃老師，黃仁安——我就是在他的誘導下產生了師生戀的想法，並付諸於行動.....以上這些行為的具體細節我都以向校長和警察機關交代....並列舉多項證據，證明了我的行為是受到了黃仁安的教唆.....」

    成默語言突然的轉向，讓整個禮堂的笑聲戛然而止，原本也在搖頭輕笑的黃仁安，臉上的輕笑凝固了，張大嘴巴看著成默，想要說什麼卻又說不出來。

    而站在幕布後面的沈幼乙，看著成默的側面，驀然間覺得一股巨大的悲傷像是從天空墜落下來的長矛，洞穿了她的心臟，將她牢牢的釘在了地上。

    無法移動，不能呼吸......

    沈幼乙也不知道為什麼？

    在這一刻。

    她竟然會如此的悲傷。

尾聲(1) 不需鮮花插滿頭，襯這年少急景（3）

     什麼是最高的浪漫？是行為得體，以及對於他人和生活的不完美的體諒，是對自身理性理解的昇華，是毫不利己的自我犧牲。所以，成默骨子裡是個極端浪漫的人。不過他的浪漫被隱藏在了理性和冷漠的外表之下，旁人很難觸及。——白秀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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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突然的轉折，讓台下的眾人莫名驚詫，就像一部都市設定小說在大結局的時候陡然之間轉變了畫風變成了科幻設定小說，絕大多數人的心裡都有些轉不過彎來，完全不明白為什麼事情忽然間牽扯到了高三（3）班的班主任黃仁安身上。

    實際上準確的說成默主導的這場荒誕懸疑喜劇臨到末尾，引爆了一個巨大的炸彈，原本大家期待的是壞人受到懲罰，好人得到圓滿的結局，然而在最終幕的最高潮，台下的觀眾們正睜大眼睛興致勃勃的看著壞人即將受到懲罰，結果壞人卻莫名其妙指著台下一個正在看戲的毫不相干的人說他才是主謀......

    這種行為就好比推理劇的結尾強行反正，讓一個從來沒有在前面出現過的路人成為了兇手那麼不可思議，這樣的劇情，實在太不符合邏輯了。

    但。

    這並不妨礙人們下意識的把目光投射向了站在最禮堂後面的黃仁安。

    就在此時此刻，學生們先是面面相覷，互相詢問著發生了什麼，然後看了看台上面容平靜的成默，接著回頭望向了滿頭大汗的黃仁安.......

    面對著無數目光的黃仁安，深刻的體會到了一句話的意思——他人即地獄。

    若干年前，他曾經站在地獄的邊緣，有人把他拉了回來，然而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就在他把那件事漸漸忘卻，以為那不過是件全然沒有關係的事情之時，有人用指尖輕輕的便把他捅下了地獄。

    如果讓黃仁安形容他當下的感受，只有兩個字，那就是「煎熬」，更加可怕與可悲的是他被所謂的「圍觀群眾」的目光所奴役，根本沒有辦法逃跑，甚至掙扎，只能一遍又一遍的感受著那些視線如同滾油一般一遍又一遍往他的身上淋，讓他皮開肉綻，體無完膚。

    黃仁安完全沒有勇氣去和那些人對視，他站在原地覺得自己的意識已經脫離了身體，只剩下了軀殼還留在原地，世界在他的眼睛裡是一片模糊的，周遭的聲音也忽遠忽近，讓他覺得暈眩。

    黃仁安想要奪路而逃，渾身上下卻沒有力氣，如果他是站在高樓的邊緣，這一秒他會毫不猶豫的縱身跳下去。

    就在這一秒他似乎體會到了當年羅佳怡自殺時的絕望......

    他人就是地獄。

    —————————————————————

    成默站在聚光燈下面，強烈的光線把他的影子濃縮成腳下一小團黑色，在滿佈磨痕的棕色地板上像是一個深不見底的洞，光與暗是不可分割的，光越強，所投射出來的黑暗就越濃。

    如果說光是「道德」，那麼它照射在每一個人身上的時候，都會產生「污點」，除了聖人，誰都不能免俗。因此，用道德審判他人，那麼這個世界上的每個人都有罪。

    尤其是在互聯網時代，天上的衛星、地上的監控、手中的手機，這些東西都是看不見的眼睛，對於世界而言，我們每個人都沒有秘密可言。

    於是當你因為某事被他人注意，被放在聚光燈之下，增加犯過的小錯，那些無心之失，就會被成倍的放大，那些污點就會成倍的變深，一直到成為吞噬你的黑洞。

    互聯網擴大了普通人的發聲渠道，讓每個人都獲得了發聲的權利，每個人都獲得了評判他人的權利，擁有了成為道德法官的資格。尤其是當某一事件上升為公眾事件的時候，那就是全民的狂歡，我們每個人都站在道德製高點，把人性當做罪惡來審判。

    這種審判，甚至會針對受害者。

    如果受害者不是完美受害者，是一個道德上有瑕疵的人，那麼她就會反轉成為大眾嘴裡的人血饅頭。

    我們用「道德」的尺度衡量著每一個被擺在聚光燈下的人，但事實上我們凡人每個人都有影子，站在法官的角度吹毛求疵是件非常有快感的事情，因為我們完全不需要對我們所說的話負責，站在道德的層面傷害他人，讓我們能夠發洩在現實中必須小心翼翼做人的憋屈。

    正因為如此，道德審判能夠激發起民眾更瘋狂的熱情，這是堂而皇之對他人施加暴力而不會被追究的光明時刻，哪怕你站在樓底下面對著一個因為絕望要跳樓的人高喊「別耽誤時間，有本事就快點跳下來」，你都是無罪的。

    而這種「無罪」，讓更多「吃瓜群眾」在無形中成為了地獄。

    道德這種東西自然是抑惡揚善的無形力量，但因為我們每個人的局限性，當我們每個人都能成為審判他人的法官時，視角有限，善惡難辨的我們就成為了惡性的力量。

    所以，必須謹記，道德是用來約束自己，而並不是用來審判他人的。

    成默在心裡對自己這樣說。

    於是，他以一種悲憫的心情垂著眼簾看著黃仁安，他知道黃仁安並沒有犯太大的錯誤，他知道錯的是時代，但他不能審判那個時代，只能給予這其中罪孽最深重的人，與受害者遭遇相似的懲戒。

    他並沒有像沈道一計劃的那樣把黃仁安和音樂老師傅老師偷情的視頻，上傳到網絡，或者交給校長，這對傅老師不公平，對黃仁安也不公平。

    而是選擇了一種自爆的方式強行將黃仁安拖下了水。

    在成默看來，這是最合適的做法。

    他看著大禮堂里人就如沸騰的開水，慢慢的將黃仁安吞沒，轉身向著一旁的吳校長走去，在舞台的邊緣將話筒遞給了吳校長，並輕聲的說道：「吳校長，謝謝。」

    吳磊看著成默的眼神，完全就不像是看著一個犯了錯的學生，相當的和藹可親，臉上還掛著發自內心的微笑，彷彿對剛才成默說的話，做的事情完全不在意一般，他拍了拍成默的肩膀的同時關掉了話筒，「接下來的事情交給我了，什麼時候想回來上課，打聲招呼就是，長雅隨時歡迎你.. ...你可不許像謝旻韞一樣，說一聲就跑了！」

    成默點了點頭，又回頭看了眼沈幼乙的方向，「吳校長，還有.....有些事情就不要告訴沈老師了，另外，把她調整成任課老師吧，別讓她當班主任....」

    「沒問題，這是小事一樁。」吳磊連忙答應，絲毫沒有因為成默一個學生對他發號施令而不滿。

    成默再次說了「謝謝」便走進了後台，吳磊看著成默的身影消失在幕布的陰影中，才收斂了微笑，拿著話筒一臉嚴肅的走向了舞台中央，他清了清嗓子，才打開話筒淡淡的說道：「下面公佈對成默的處罰......無限期停學.....」

    頓了一下，吳磊又義正辭嚴的說道：「請大家不要在傳播任何關於沈老師的謠言......自覺刪除朋友圈和微博上的不實發言.....最後經過校長辦公室研究，將暫停黃仁安老師的教學任務，請黃仁安老師留下來......下面散會。」

    聽到吳磊最終的總結陳詞，黃仁安臉色已經一片灰敗，他沒有想到吳磊這個老狐狸居然一點機會都不給他，當著全校師生的面公佈了對他的處罰，這幾乎就是坐實了他師生戀的罪名，把他釘在了恥辱柱上，讓他將來在教育界不可能再有任何立錐之地，他在眾目睽睽之下萬分痛苦的低下了頭，鼓起最後的一點力氣踉踉蹌蹌的向著禮堂的後門走去，他背後是潮水般的議論。

    聽到吳磊宣布對成默的處罰，站在舞台右側幕布後面的沈幼乙卻有些恍惚，當她聽到吳校長說到「暫停黃仁安的教學任務」，沈幼乙覺得莫名的快意，她看著黃仁安畏縮的背影，覺得自己一定忘記和忽略什麼，可她怎麼回憶都回憶不起來。

    不過沈幼乙瞬間就想起了此刻不是回憶黃仁安的事情的時候，而是弄清楚為什麼她最喜歡的學生居然是侮辱她並陷害她的元兇，沈幼乙知道成默一定有苦衷，她必須弄清楚，然後找校長撤回對成默的處罰。

    沈幼乙放下幕布，心急火燎的向後台走，後台是一長溜化妝間，這裡空無一人，只有豎在鏡子旁邊的昏黃燈光亮著，上面印著一個一個沈幼乙自己的鏡像，她看見了自己有些浮腫的眼睛，稍微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濕潤，快步的朝著左側走去，然而卻只看到吳磊扒了扒所剩無幾的頭髮，將話筒遞給了管大禮堂的工作人員，然後走下了樓梯.....

    沈幼乙猶豫了一下，還是放下了立刻打電話給成默的想法，追上了已經走到了舞台下方的吳校長，有些急切的喊道：「校長，不好意思，耽誤您一點時間，我有點問題想要問一下！」

    吳磊轉頭看著沈幼乙，滿是油光的臉上泛起了真誠的微笑，「沈老師....真是讓你受委屈了，有什麼事情儘管問.....」

    沈幼乙直截了當的問道：「那些事情.....真是成默做的嗎？」

    吳磊點了點頭，「成默向我和警察交代了所有的作案手法，說出了他是如何製造粉筆劃和塗鴉的，並交代了他是在哪裡購買的作案工具，還出示了購買作案工具的微信轉賬.....」

    即便有所準備，沈幼乙的心跳還是快到不行，不知道為什麼她還是不相信這一切都是成默做的，沈幼乙勉強笑了一下，「吳校長......其實我並不在乎是誰在黑板上畫那些映射我的畫，再者成默的表現一直以來都很好，能不能減輕一些對他的處罰，至少不要停他的課.....」

    吳磊搖了搖頭，「處罰是必須的，要不然校紀校規何在？不過學校會本著治病救人的態度，不會一棍子把成默同學打死.....等他反省反 ，就會讓他回來讀書的！」

    「可是.....」

    「沈老師，我為你的大度和善良感到高興，但是這件事不僅是對你的傷害，也是對我們長雅的傷害，成默同學必須接受一定的懲罰，這一點成默同學也是心悅誠服的。」

    ——————————————————————————

    成默站在舞台的下面，低頭看了一下自己正在振動的烏洛波洛斯，表面上彈出了一條綠色光點組成的提示光幕，那是一個豎條的表格圖，七個綠色的柱狀下面是「七罪宗」，在第五個名為「貪婪」的綠色柱狀圖裡浮著紅色的光點，上面顯示著完成度百分之十，而在第七個顯示為「色欲」的綠色柱狀圖裡顯示著完成度百分之三十。

    原本顯示在上方的距離七罪宗任務完成還差6900點罪惡值，數字飛快的減少到了6600點.....

    然後在「**」的柱狀條上跳出了一個任務評價:S+，金色的S+的字母迅速的就消失掉了，成默稍稍楞了一下，他沒有想到自己天天在街上尋找做好人好事的機會，沒能遇到，不過無心之舉卻完成了一部分任務。

    說實話，他從來沒有想過從這件事上獲得好處。

    至於獲得S+的評價，也讓他警醒，看來審判者並不是那麼好當的。

    這時成默聽見了樓梯那邊傳來了沈幼乙叫吳校長的聲音，他放下了手腕，抬頭看著禮堂裡的學生們在喧鬧中向著禮堂的幾個出口走去，各種各樣嘈雜的聲音混在一起，喧鬧的像是被悶在蓋子下滴進了水的油鍋。

    成默並不想在這個時候面對沈幼乙，他稍作猶豫便從舞台的側面走了出去，想悄無聲息的混進人流，然後悄無聲息的離開，不過顯然他的想法過於理想化了一點，此刻的他想要低調都沒有辦法低調。

    就在他即將走進人群的時候，周圍立刻空缺了一大塊，所有人都以一種鄙視的目光瞧著他，大家看著他在交頭接耳，那些目光像利箭一般射向了他。

    對於議論他，這些人似乎毫不顧忌，「沒想到他居然是這種人！」

    「真噁心，據說他畫的那些粉筆劃全是些色情畫！」

    「不會吧？謝旻韞怎麼會喜歡他？」

    成默面無表情的向著側門走去，這群學生立刻讓開了一條通道，成默在不齒的眼神中走過側門，剛轉進禮堂外側的長廊，就從後面衝過來了一個人，他揪住了成默領子問道：「成默！你怎麼能這麼無恥，沈老師對你那麼好！你怎麼能用這種方式侮辱她......」

    成默抬眼看了一下，是丁嘉燁，他淡淡的說道：「這不關你的事情.....」

    丁嘉燁揮起了拳頭，一臉憤怒的說道：「你個王.....」

    這個時候顏亦童也衝了過來，她用力的推開丁嘉燁，大聲的說道：「放開他，成默絕對不會是你們想的那種人.....」

尾聲（2） 不需鮮花插滿頭，襯著年少急景（終）

    寬敞的禮堂過道裡響起了一陣驚叫，原本擠在一起，正在朝外面走的學生們迅速的散開，像是躲避突然飛濺過來的水花一般閃身避讓，頓時走廊裡圍繞著成默和顏亦童空出一大塊。

    猝不及防的丁嘉燁被顏亦童推的後退了幾步，「咚」的一聲靠在了貼著木紋裝飾材料的牆壁上，金色的複古金屬眼鏡都歪到一側。

    然而丁嘉燁就像沒有看見顏亦童一般，他盯著成默，將眼鏡扶正，立刻又調整了姿態向著成默衝了過來，向他揮拳。

    站在成默身側的顏亦童，立刻挪了一步，張開雙手，像在玩老鷹捉小雞一般把成默護在了身後。

    幸好這個時候付遠卓和孫大勇也趕了過來，兩個人身後全都是跟著高二（9）班的人，付遠卓和孫大勇高喊著「讓一下」擠出了人群，一左一右迅速的抓住了情緒有些失控的丁嘉燁，勸說道：「別打架！別打架！」

    「MD，成默你有種別躲在女生的背後！我們兩個單挑.....」被付遠卓和孫大勇兩個比他強壯的多的人夾住的丁嘉燁，根本掙扎不動，只能喘著氣對成默叫到。

    成默拍了拍顏亦童的肩膀，示意她讓開，顏亦童回頭看了眼一臉平靜的成默，彷彿丁嘉燁憤怒的視線，圍觀人群看笑話的表情，以及後面過來的同班同學不解的眼神，這一切完全不存在一般。

    成默如此淡定讓顏亦童心裡的石頭落了地。

    她倒不是懷疑成默，而是害怕成默因為他人的誤解而受到傷害，至始至終顏亦童都不認為成默是陷害沈老師的人。

    顏亦童側過身子，站到了成默的身後，讓成默得以和丁嘉燁面對面。

    這個時候整個過道裡像被人按下了消音鍵，只有各種各樣的色彩在流動，所有人的視線集中到了成默那頗為瘦弱的身上。

    成默並沒有看其他人，只是從容不迫的對丁嘉燁說道：「丁嘉燁，你這樣做只會讓沈老師更為難，如果你真的有腦子，就少給沈老師添麻煩.....」

    成默的話，讓正用鄙視的目光瞧著他的丁嘉燁，稍稍楞了一下，他咬了咬牙，須臾之後，問出了所有人都好奇的問題，「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對於成默來說這是一個他無法迴避的問題，如果要掩蓋住沈道一存在的事實，他必須給自己一個動機，讓別人相信，他確實有充分的理由去做這些事情。

    於是成默輕笑了一聲，淡淡的說道：「我其實很喜歡沈老師，但我更好奇一個善良和美好的靈魂是否能應對人心的醜陋，我和你們不一樣，我不會被道德和規則所奴役，所以我就設計了這個社會實驗.....用它來檢驗你們這些平庸的人是不是會輕易的被操縱。」

    成默的說法，讓不少人覺得莫名其妙，這比剛才他在台上做的檢討還無厘頭，讓不少人都在笑，覺得成默一定是在信口胡言，只有高二（9）班，以及一些了解付遠卓競選真相的人才知道成默所說的並不算奇怪。

    成默攤了一下手，「你們實在無需大驚小怪，這個過程真的很有意思，讓我發現無論是在學校，還是在社會中，高知名度的人物都是大家關注的焦點，即便你們沒有受到委託，也會基於自以為是的道德觀和好奇心，監視著他們，當發現對方有一點點道德上的瑕疵時，你們就會用語言、用微博、用微信、用轉發等等方式給以對方懲罰，這好比日以繼夜地進行史丹佛監獄實驗......大家明明沒有那個義務，卻受到使命感和道德感的驅使，變得更具攻擊性更容易被操縱.....這說明了學校並沒有賦予你們獨立思考的能力，你們完美的證明了這一點....」

    這下成默的話引起了一片嘩然，毫無疑問，這是公開群嘲了！

    人群開始騷動起來，不過沒有人打斷成默的講話。

    成默環顧了一下四周，「這個世界上，有著許多對人性深處充滿好奇之心的人，因此，我對自身所做的實驗，並不感到懊悔和沮喪。如果你們問我：做這些事情是否值得？我的答案只有某種遺憾之情。」

    成默的回答讓丁嘉燁有些震驚，那些了解成默的人則在沉默，其他不太了解成默的吃瓜群眾，則用看神經病的目光看著成默。

    站在孫大勇身邊的馬博士不愧是最佳捧哏，睜大眼睛，萬分驚愕的說道：「所以.....成默你是故意考零分，就是為了到九班來完成你的計劃的咯？」

    成默對馬博士天馬行空的自動腦補能力感到佩服，瞥了馬博士一眼，繼續說道：「很抱歉讓沈老師成為了犧牲品，不過，我已經修正了我的錯誤，並為此付出了代價，而你們這些在一旁把一切當做笑話來談論的庸眾又付出了什麼呢？.....確實我製造了謠言，可擴散這些謠言，把給沈老師的傷害成倍放大，讓她遭受了本不該遭受的傷害的......究竟是我？還是你們這些看客呢？」

    「這些是需要你們去反省的....」說完這些話，成默就在眾目睽睽之下轉身向著大禮堂的出口走去，所到之處，那些已經完全茫然了的學生們自覺的讓開，對成默行注目禮，片刻之後這些人才反應過來，不論成默的所作所為是什麼動機 他們都是被愚弄的對象，這讓絕大多數人更加的憤怒。

    假設說成默坦誠他就是喜歡沈老師，就是想要博得沈老師的關注，因愛生恨，這樣的正常邏輯，眾人反而很容易接受，甚至可能會因為成默的懸崖勒馬對成默產生些許同情。

    但成默如今所說的理由，讓有些人會稍作反省，但卻讓更多自認為是同齡人中的佼佼者的長雅學子們，深深的覺得受到了侮辱。

    「這個成默，還真**過分.....實在是太自以為是了！」

    「說話真惡毒，看他那副吊樣，還真以為自己超凡脫俗的很.....」

    「哇！明明就是對沈老師的侮辱，還說的這麼清新脫俗，實在太不要臉了.....」

    「呵呵，說不定他就是為自己找一個藉口，實際上他就是喜歡沈老師，因愛生恨。」

    「看他這樣子還完全不知道悔改！還責怪我們？」

    「活該被停學吧！這種人不開除就是對他的仁慈了！」

    ........... ..........

    成默在這些紛紛擾擾的議論中走出了大禮堂，秋天的陽光並不算炫目，照在人的身上也沒有什麼暖意，他看了看台階上正在向下走的洶湧人流，不少人正回頭看他，向他投來了鄙薄的目光。

    成默在心想世事真無常，前些天他在這裡被謝旻韞加冕了光環，還是萬人羨慕和憧憬的對象，但還沒有過完一個學期，他就成為了人人喊打的對象。

    不過，無所謂了，反正他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到這所留給他不少美好記憶的學校。

    成默按照恆定的速度向下走，這時顏亦童和付遠卓追了上來，在樓梯上一左一右夾住了他。

    「成默！你的所作所為.......實在是太差勁了！」顏亦童冷著臉說道。

    成默沒有立刻去看顏亦童和付遠卓，他知道剛才那一套說詞未必能讓顏亦童付遠卓相信，他必須想清楚該如何打發顏亦童和付遠卓，有朋友就是這一點讓人覺得麻煩，必須顧及他人的感受。

    成默剛想說句抱歉的話先應付著，就听顏亦童氣呼呼的接著說道：「成默，你到底有沒有把我們當朋友.....下次做什麼能不能和我們商量一下？有什麼事情，我們一起承擔......」

    成默的內心感到了一絲溫暖，他卻依舊只能對顏亦童說「對不起」，關於沈老師的事情，是沈老師的秘密，而不是他的，他沒有權利隨意的拿出來分享，他在心裡嘆了口氣，隨後輕輕說道：「真對不起，在這件事上隱瞞了你們......」

    「你可別對我們也說是你的社會實驗！」付遠卓皺著眉頭問，他到不懷疑成默的實踐能力，只是這其中有些事情不符合邏輯，比如成默在追查誰是神秘粉筆劃的作案人的時候，那種態度是認真的，他不認為成默能演的那麼好。

    成默沒有說話，他也不是不能自圓其說，但有些猶豫該不該說謊。

    顏亦童似乎看透了成默的心思，扶著成默的胳膊，在成默背後踢了付遠卓一下，「就你聰明！」

    付遠卓看到顏亦童去抓成默胳膊的動作，就知道顏亦童要做什麼，立刻假裝受到驚嚇般的慌忙跳開，「你幹嘛踢我？不是說好了形成聯合統一戰線，讓成默認識到自己的錯誤嗎？你怎麼這麼快就背叛了革命！！ ！！」

    顏亦童理都不理付遠卓，望著成默的側臉甜笑，「不好說就不要說了，誰心裡沒個什麼小秘密.....如果什麼事情都需要向朋友解釋，那也活的太累了.....像我就很不想讓別人知道我就是庸顏，也很不想解釋你為什麼要弄成這樣一幅樣子去上學.....我記得你就從來沒有問過我這些問題.....」

    付遠卓看了看顏亦童，又看了看成默，假做無奈的說道：「成老師啊！別說對不起，只要你搞大路之前，提前說一聲，讓我們有點心理準備就好了......這被你一 一乍弄的，跟做過山車一樣，我的小心臟承受不了啊.....」

    成默沒有立刻說話，他第一次覺得顏亦童是有大智慧的人，這樣善解人意的女孩子實在是個不可多得的朋友，他想起那些天他們一起在秘密基地生活的日子。

    鬧的時候顏亦童能夠和他們一起鬧，大家一起玩《英雄聯盟》的時候，她玩輔助從不搶人頭不說，時刻看著地圖提醒眾人，眼從來不斷，操作失誤立刻主動認錯，很多時候不是她的錯都主動跳出來背鍋，逆風不停的鼓勵隊友，順風又不停的誇獎隊友，每個漂亮的擊殺她都是第一個大喊6666的，贏了遊戲她比誰都開心。

    成默又想起自己學習的時候，顏亦童從來不打擾他，即便她不想學習，也只會坐在一旁安靜的玩著switch，或者看漫畫，等他將書合上的時候才會馬上轉過頭，嬉笑的問他累不累，要不要捶個肩膀按個摩什麼的，如果成默不嫌她煩，她就會扯著他問這問那，可憐兮兮的叫他陪她玩一小會，當成放鬆......

    其實成默覺得這樣輕鬆平凡的高中生活，才真的符合他的想像，至於和謝旻韞在歐洲和K20上的經歷，在歐洲的一切他也挺美好的，不過謝大小姐似乎並不明白平淡這個詞的意思，和她在一起完全不像是普通高中生，成默無時不刻都處在謝旻韞的高壓之下，她的身份、美麗和學識，讓成默一點都不能放鬆下來，始終都會給成默一種緊迫感。

    而K20上的經歷，很刺激，但他並不想過那種刺激的生活。

    莫名的成默覺得自己正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選擇休學就是選擇了謝旻韞和高壓生活；而選擇不休學，則是選擇了顏亦童和輕鬆愉快的生活。

    成默並沒有為這道選擇題而糾結，因為，他根本沒有選擇的權利....

    即便他是天選者，他也沒有選擇的權利，只能被時代的大潮裹挾著向前。

    「謝謝。」成默低頭說，之所以低頭，是因為他不想被顏亦童和付遠卓看到他臉上的表情。

    「喲！啥時候變這麼客氣了，這可不像你.....餵！不是被本小姐的知書達理感動到流下了淚水吧？」顏亦童笑著彎腰，去窺探成默的面孔。

    成默強行板著臉，「達理是挺達理的，但知書就差的遠了！」

    「誰說的？」顏亦童叉著腰裝作生氣的樣子道：「漫畫書也是書好不好，本小姐可是B站會員考試能夠得九十五分女人.....成默你敢和我比答B站會員考試題目嗎？」

    「你贏了！」成默輕笑著說。

    顏亦童歡呼雀躍了起來，得意洋洋的說道：「所以說，每個人都有知識盲區，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作用.....我雖然笨笨的，但是我也有我的作用.....我能做你.....們的開心果啊！」

    付遠卓咳嗽了兩聲，本來想說：「你把們字去掉」，但想到顏亦童不准他開她和成默的玩笑，怕破壞朋友關係，便只能作罷，轉而說道：「現在的問題是成默被停學了啊！我們要想辦法幫忙讓成默恢復恢復上課啊.....」

    「對！這個才是頭等大事！」顏亦童連忙點頭。

    「我覺得成默，你應該好好的跟沈老師道個歉，爭取沈老師的原諒，然後我在讓我爸跟校長好好說一下，應該問題不大，我爸這點面子應該還是有.. ...」付遠卓認真的說。

    「我暫時還不想上學，實際上我的身體現在有點小問題，需要做些調養.....」成默說。

    顏亦童立刻就緊張了起來，抓著成默的胳膊問：「不會吧？哪裡有問題，醫生怎麼說的？要不要去湘雅看看，我們陪你一起去.....」

    成默搖了搖頭，「沒什麼事情，稍微休息幾天就好，你們不用擔心。」

    「真沒事麼？這個可千萬不能隱瞞我們哦！」顏亦童攔在了成默的前面，看著他一臉嚴肅的說。

    付遠卓也道：「對！成默身體事情可不是兒戲，你有什麼情況，我們也能幫忙想想辦法，病肯定是越早治療越好，不能拖的.....」

    「嗯！小卓子說的對！」這次顏亦童沒叫付遠卓副作用。

    成默點頭，再次勾著嘴角笑了起來，「真沒事。」

    這天他把這一年的笑容都要用完了。

    顏亦童拍了拍胸脯，「那就好！」

    此時三個人已經快要走出了校園，大門口就在不遠處，這時後面傳來了沈老師有些沉重的聲音，「成默！」

    成默回頭，看見了沈幼乙白皙的臉頰的泛著潮紅，額角還有細密的汗水，顯然她是跑過來的，想到沈老師的身材，跑過來也實在太為難她了。

    成默只能停住腳步。

    「沈老師！」三個人一起叫到。

    沈幼乙壓抑著喘息走了上來，衝著顏亦童和付遠卓笑著說：「你們先走，我和成默有事情單獨聊一下.....」

    顏亦童和付遠卓說了「好的」 ，臨走之前又叮囑成默好好認錯，在商業街那邊吃糖水的李記傳承等他，便向著校門外走去。

    沈幼乙看著顏亦童和付遠卓的背影走遠，才笑著對成默說道：「我們去桃子湖那邊走一走.....」

    成默從笑的方式辨別出眼下她是沈道一，剛才她沒有叫顏亦童和付遠卓的名字，還是稱呼的你們，也說明了這一點，這樣的判斷讓成默稍稍鬆了口氣，他還沒有想好該如何跟沈老師解釋，才是合適的做法，畢竟沈老師是病人。

    成默落後沈道一後面半個身位，跟著她向著學校外面走去，兩個人一前一後的走走過了校門，穿過了馬路，來到了鋪滿陽光的桃子湖棧道上。

    沈道一四下望瞭望，沒有發現人，立刻伸手拉住了成默的胳膊，把他朝著師大校門口拖，哪裡有一面刻著淺米色星城師範大學的高大石牆，石牆後面是好幾排樟樹，屬於一個非常平時無人會去的隱蔽的角落。

    沈道一拖著成默快步朝前面走，冷哼了一聲說道：「說真心話，你這個學生是我見過最糟糕的學生，實在太自以為是了！」

    聽沈道一的口氣，成默有些無法判斷沈道一目前的狀況，只能沉默不語。

    等兩個人走上了青黃不接的山坡到達了高大石牆的背後，站到了幾株還不算高大的樟樹下面，從湘江那邊吹過來的河風在牆壁周圍吹出了兩道氣流，兩側的樟樹在沙沙的搖晃，而正對牆壁背面的樟樹則幾乎沒有動。

    沈道一轉身看著成默，她的深棕色的瞳孔在眼眶里左右徘徊了一下，「你做的實在不能更好了，但我卻沒有辦法稱讚你。」

    成默聳了聳肩膀，低頭避過了沈道一灼熱的視線，看著麻石地板上沈道一的影子，淡淡的說道：「我做這一切又不是為了你，所以也不需要稱讚。」

    「可你做的這一切，也許她一輩子都不會知道。」

    「不知道最好，我希望沈老師能這樣單純的生活下去，不要經歷什麼風浪，不要經歷這樣離奇的故事，說實話，我希望你能保護沈老師的生活，而不是乾擾.....」

    沈道一抬起雙手伸手捧住了成默的臉頰，讓他完全沒有辦法避開她的視線，她眼都不眨的注視著成默的眼睛，「真是一個笨小孩。」

    成默的臉頰上有沈道一手掌的柔軟和指尖的溫度，實際這種觸感並沒有什麼特別可以說的，然而搭配上沈道一情真意切的眼神，心裡的感受的卻 格外的微妙，像是在冬夜的星空下躺在溫泉之中。

    成默很享受這種冷熱交織的溫暖，因此他並沒有掙脫。

    「我並沒有你想的那麼偉大，我只是不在意別人的看法而已，再說，剛好我又有別的事情要處理，於是就藉這機會休學.....」

    「別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不管怎麼說，你都還只是一個孩子，如果小西知道你為她做了這些事情，不僅會心疼還會悔恨的，你叫她該如何面對你呢？」

    成默淡淡的說道：「如果能不讓讓她知道就不讓她知道唄，就算知道了也沒關係....也許我都不會回到長雅了.....」

    「那可不行.....要是你不在，長雅得多無聊，所以你一定得回來，你要不答應我，我只能繼續折磨小西了！」沈道一沖著成默狡黠的笑著說。

    「別威脅我。」成默說。

    沈道一完全沒有被成默的面無表情嚇到，反而一把把成默摟進了懷裡，抱的緊緊的，沈老師今天沒有穿高跟鞋，高度和成默差不多，能夠很方便的把下巴擱在成默的肩膀上。

    「不是威脅，是懇求.....」

    成默聞到了沈老師發間的橙花香氣，以及沈老師身上蒸騰的略帶著濕潤的奶味體香，這一刻他感受到了沈老師對他的一種依賴，成默也不清楚這是好事還是壞事，往往病人就會對醫生產生這種類似戀愛的情愫。

    但不管是怎麼樣，成默在沒把沈老師治好之前不能放手，於是他只能含糊的「嗯」了一聲。

    沈老師扶著成默的肩膀，撐開了他，她瞇著狹長的眼睛，像獵豹看著獵物，「別讓我等久了，等久了我可是會生氣的！」

    成默無奈的點頭，沈老師放開抓著成默肩膀的手，「那好！成默同學，期待下一次的見面.....趕快去你的小伙伴哪裡去吧！」

    成默沒有說再見，轉身向著牆壁的外面走去，雖然看不見，他卻能感到沈老師那灼熱的目光，然而成默並沒有回頭多看沈老師一眼。他步伐穩定的走出了陰影的範圍，像是無所羈絆。

    走出高大的大理石牆壁之外，世界陡然變的不一樣，沿江路的一側車水馬龍，不遠處的操場上有好些學生在奔跑。

    成默覺得自己雖然還沒有離開，便開始懷念了，人們為什麼總在失去的時候才會想起那些曾經不在意的時光呢？想起熱衷的遊戲，不復存在的操場，青梅竹馬的好友.....

    也許是因為不論我們如何的懷念，都沒有辦法重新拾回那些失去的時光吧！

    所以，其實，過去和未來都並不那麼重要，沒有什麼比在乎眼前的片刻更加的重要了。

    成默覺得自己應該好好跟沈老師說個再見。

    於是成默停住了腳步，回頭望向了沈老師的方向，可惜的是，他只能看見沈老師的背影與他背道而馳，走下了青黃色的斜坡。

    也許人生只能不停的懷念，即使近在咫尺的流逝，我們都無法挽回。

    成默凝視了沈老師的背影片刻，轉身繼續向前走，但願錯過的再見還有機會再說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