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天眼人生 作者：微笑面對世界（已完成）

兩千一百四十九章瞻前顧後

    朱善崇苦笑著搖了搖頭︰「老馬，咱們兩個是多少年的老夥計了，有些話我也不會背著你，你剛才提出的那兩條哪一條都不行啊。 」

    馬處長有些不理解了︰「案子到了這個程度上，你還不想這樣做，難道還有第三條路可走？」

    「現在形勢是*著我們要選擇第三條路了，在上次的常委會上，我支持了穆書記，與李勝斌唱了反調，雖然他當時沒有講什麼，可是，就那個人的肚量來看，他一定會對我產生看法的，這一次我們又把他的妻佷馬然簫從他的別墅裡掏了出來，你說萬一他要是知道了，他會怎麼樣看我們啊？」

    馬處長點了點頭︰「朱書記啊，你分析的很有道理，李勝斌那個人我們都知道，是睚眥必報，這兩件事情加起來，可是夠我們喝一壺的了。」

    「豈止是喝一壺，這個案子是穆書記親手抓的，又是公安部移交給我們的，我們是不辦也得辦，辦好了大家都有功勞，辦不好，後果是什麼，你我都很清楚，現在我們就像是騎在老虎背上一樣。」

    「那你說應該怎麼辦？不準我們對馬然簫上手段，就撬不開他的嘴巴，現在我們又一點證據也沒掌握，所以他的口供就格外重要。案子破不了，穆書記就在柏良雲家人面前無法交代，要是因為這件事情，被穆書記追究下來，也同樣夠我們受的。」

    朱善崇搖了搖頭︰「老馬呀，你以為穆書記只是為了給柏良雲家屬一個交代，才讓我們偵破這個案子嗎？我今天就和你透個實底吧，穆書記是想利用這個案子為突破口，揭開東港市乃至全省房地產市場的蓋子，你也知道，在咱們省搞房地產的都是些什麼人，一著不慎就有可能給咱們帶來滅頂之災啊！」

    馬處長感到事態有些嚴重了，他也沒想到，這麼一件簡單的案子背後竟然會有這麼大的玄機，看來這個案子正像朱善崇說的那樣，是破得了也得破，破不了創造條件也得破！

    朱善崇親自給馬處長斟了一杯茶︰「老馬呀，咱們兩個是二十幾年的交情了，從我在下面一個縣裡當局長的時候，你就一直跟著我，我從來也沒有把你當成外人，現在已經不是破案不破案的問題了，而是在*著我們站隊啊。如果這個隊站錯了，不用我說你也能想到會有什麼結果，當然了，要是站對了，那就是另外一種情況了。兩位大佬的鬥爭把我們夾在中間，稍有不慎，最後倒霉的還是我們自己啊！」

    馬處長想了一下說道︰「老局長，您說的很對，現在是到了重新站隊的時候了，這個時候我們就要破釜沉舟，賭上一把，看看哪一方取勝的把握要大一些，我們就靠向誰。」

    朱善崇笑了笑︰「從目前來看，兩方可以說是半斤八兩，不分伯仲。李勝斌雖然沒有穆書記那麼大的背景，但他身後的那個錢豐新一夥人的勢力也不容小覷啊。我聽我在京城裡的一個老同學講過，現在中央高層的鬥爭非常激烈，鹿死誰手，現在不一定呢。我現在最擔心的就是這件事情了。」

    「老局長，穆書記可是一個太子啊。人家的爺爺不用講了，就是父親和叔叔當中的任何一個人跺跺腳，京城就要抖三抖的人物，難道這麼一個家族還會怕了錢豐新不成？」

    「按理說老穆家不會怕了錢豐新，要是論其實力來，還要比他們強那麼一點。但是，錢豐新這個精英派系經過幾十年的苦心經營，勢力也不小啊，雖然這些人的職務並不是頂尖的，但是在政治局以及國家部委機關當中，還是有一大幫支持者的，如果兩派真的鬧翻了，勢必會引起政壇的動盪，投鼠忌器啊，我估計這就是中央難以最後下決心的根本原因！」

    馬處長說道︰「我倒是認為穆書記提出的那六條新政不錯，我也聽一些人講過，穆書記在省委全會上通過了他那六條新政，實際上就是取得了一次決定性的勝利。又利用那次會議拿下了柏良雲的官帽子，這就是取得了第二個勝利。根據你剛才講過在常委會上的情況，穆書記這次又力主成立了房地產整改委，並讓謝賢生出任主任，這就說明他又一次取得了勝利。放開他們的背景先不說，單就論個人能力和政治智慧，我認為穆書記現在已經佔了上風。」

    朱善崇笑了，他知道自己這個老部下的脾氣性格，只要是認準了的事情就會義無反顧的走下去。朱善崇作為一個副部級的大員，得到的消息和看問題的高度自然要比馬處長高出很多來，他之所以和馬處長談這件事情，就是想讓馬處長自己有一個明確的態度，因為這個案子就是馬處長一個人在抓，廳裡的其他領導幹部都不知道這件事情，只要是他想通了的事情，今後的工作也就好開展了。

    「老馬，你說的很有道理，高層之間的鬥爭咱們也管不到那麼多，他們兩派是麻桿打狼兩頭怕，這就形成了一個相對的平衡局面。現在這個點就落在了江南省，確切的說就是在穆國興和李勝斌的身上，這兩個人誰在江南取得了勝利，他們背後的那一派就會佔了上風。」

    朱善崇喝了一口茶又繼續說道︰「你剛才的分析很對，從目前來看確實是穆國興佔了上風，如果今後他能繼續保持著這種優勢，揭開江南省房產的蓋子也是早一天晚一天的事情，事到如今，我們也只能賭一把了。想做老好人當中間派，看來是不可能的了。」

    馬處長點了點頭︰「老局長，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二十年前我就堅定不移的跟著你，現在我還是這個態度，你指向哪兒，我就打向哪。只不過我聽有人講，周副廳長帶領的那幫人在東港市得偵破工作是毫無進展，他的態度也很曖昧，看起來他並不想把這個案子徹底調查清楚。我還聽人說，周副廳長曾經幾次流露過，要維持原來的結論意思，但又擔心通不過，就採取了一個拖延的戰術。」

    朱善崇笑了笑︰「這是很正常的情況，周副廳長是在明處調查這個案子，而我們則是穆書記埋下的一支奇兵。我估計奇兵並不是僅僅只有我們一支，恐怕還有第三隻，從這一點上看，穆書記的心機之深遠非李勝斌一夥人能比的。」

    「那不就結了，上面的事情我們管不到，他們現在保持的是一種微妙的平衡，那就要看江南的形勢了，既然穆書記的謀略遠勝於李勝斌，我們就靠上他。最壞的結果大不了就是提前退休，用得著這麼瞻前顧後的嗎？」

    朱善崇要的就是馬處長這句話，聽到他表態了，笑著說道︰「老馬，咱們兩個不愧是多年的老夥計了，你又和我想到一起去了。」

    聽到朱善崇的誇獎，馬處長也高興了，嘿嘿的笑了一陣子之後又說道︰「朱書記，那你說現在我們應該怎麼做，還有不到二十個小時，時間可是很緊，以我的想法來看，我們干脆就給馬然簫那小子上手段，我保證十個小時之內撬開他的嘴巴！」

    朱善崇搖了搖頭︰「老馬，我知道上手段是很容易撬開馬然簫的嘴巴的，可是在目前的這種情況下，我們還是要留點後路啊。萬一楚山對我們說了假話，馬然簫不是殺人凶手，你說我們應該怎麼辦呢？」

兩千一百五十章高層的動向

    馬處長有些急了︰「朱書記，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們到底應該怎麼辦呢？馬然簫那小子進出公安局就好像住旅館似的，具有很強的反審訊能力，你可別再告訴我要對他施行政策攻心之類的，那是一點用處也沒有的。」

    朱善崇看了看表，站了起來︰「馬處長，你先回去吧，我也到了要去向穆書記匯報工作的時間了，我現在要告訴你的是，對這個案子一定要嚴加保密，你只對我一個人負責，任何人也不得過問，如果消息洩露了出去，我老朱的日子不好過，你老馬的日子也未必好過。」

    聽到朱善崇改了稱呼，馬處長也明白了，剛才朱善崇叫他是老馬，那是私人之間的談話，現在叫馬處長了，那就是公事公辦了。

    「朱書記，這麼多年了，你還不瞭解我嗎？」

    穆國興正在辦公室裡打電話，聽到敲門聲，對著話筒說道︰「情況我都清楚了，就按照我原來講的辦就行了！」

    鄭偉走了進來︰「穆書記，政法委朱書記來了。」

    穆國興看了看表，笑了︰「朱書記來了，快請！」

    最近幾天，朱善崇是每天都要向穆國興來匯報一下案件的偵破工作，雖然穆國興表面上沒有什麼，但是朱善崇也能看得出來，穆國興心裡是有些著急了，否則的話，穆書記是不可能每天都要聽取這個案子的情況匯報。

    「善崇同志，是不是在審訊工作上遇到困難了？」簡單的握手寒暄，穆國興微笑著請朱善崇坐到他對面的椅子上。

    朱善崇苦笑著搖了搖頭︰「穆書記，馬然簫就是一個滾刀肉，我們的嘴皮子都磨破了，他就是一個字也不肯交代，我們現在也是左右為難。」

    穆國興明白朱善崇說的這個左右為難是什麼意思了，他也知道朱善崇為什麼要講這句話了，笑著說道︰「善崇同志，我們在工作中遇到點困難是經常的事情，只要是出於公心，就不要怕一些人說三道四的，我上次已經講過了，你大膽的開展工作，我就是你的堅強後盾！」

    這是穆國興第二次在朱善崇面前這樣表態了，朱善崇說道︰「穆書記，我經過認真考慮，政法系統的工作今後將毫不打折扣的聽從你的指揮！為了黨和人民的利益，我寧願去趟這個雷。」

    穆國興笑了︰「善崇同志，言重了，政法工作怎麼能只聽我一個人指揮呢？要靠省委的集體領導，即便是出現了什麼問題，責任也應該由我這個省委書記來負，你就大膽的工作，我是相信你的，也相信政法系統的絕大多數幹部都是好同志！」

    兩個人的講話中，雖然沒有提半個靠過來和接納這些字眼，但是雙方的意思都彼此明白了。朱善崇心裡是一種激動，此刻他已經把全部的身家性命都押到了穆國興這一邊上了，也就是說他現在和穆國興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關係了。

    穆國興笑了笑︰「還有二十小時的時間了，我早就預料到會出現這種情況，這樣吧，我請來了一個專家，讓他去協助你們審訊，到了你們那裡，就讓他去對付那個馬然簫吧。」

    穆國興說著按響了召喚鈴，對循聲進來的鄭偉說道︰「鄭秘書，你去請劉明新同志來一下。」

    不到兩分鐘，劉明新走了進來，規規矩矩的站在穆國興的桌前︰「報告穆書記，中警局中校劉明新奉命趕到，請指示！」

    穆國興給兩人做了個介紹，對劉明新說道︰「劉中校，現在有一個犯罪嫌疑人，需要你去公安廳協助審訊一下，情況我都和朱書記講了，去到之後，就按照你的審訊方式辦，務必在十個小時內，撬開這個人的嘴巴。」

    送走了朱善崇和劉明新，穆國興剛拿起筆來，就聽到桌上的電話鈴聲響了起來，看了看號碼，是從發改委打來的，接起來一聽，是他的妹夫黃國強的聲音。

    「國強，今天給我打電話來又有什麼好消息啊？」

    「哥，今天確實要向你報告一個好消息，昨天晚上，召開的政治局會議一直持續到今天凌晨，老頭子回到家裡只說了一句話︰『問題全解決了！』」

    穆國興明白了，別看就這幾個字，代表的意義卻非同一般。前一段時間高旭正在電話裡也曾說過，中央準備調他回京，擔任主管國有資產及中央經濟政策調控工作的副總理。以前這個職務一直是掌握在精英派繫手裡，如果中央讓高旭正擔任這個職務，那就必須要把那個人拿下去。

    黃國強告訴穆國興的這個消息，就是說中央的目的已經實現了，精英派系又受到了一次沉重的打擊，不僅如此，錢豐新也將會得到進一步的處理。這一次的中央政治局會議可是非同小可，這是在中央全會召開前夕，最後一次政治局會議，所研究的全都是重大問題，其中也包括人事調整方面的。只要是政治局會議作出的決議，在即將召開的中央全會上也只是追認一下就可以了。

    「好，我知道了，我這邊最近也會有幾個大動作，具體的情況等過一段時間我回去開會時再談！」

    穆國興很清楚，這一次中央拿掉了精英派系那位大佬的職務，換上了紅色派系的高旭正，這就說明不僅是紅色派系，就是老穆家在這次鬥爭中也取得了巨大的勝利。拿下了那個人之後，中央今後對國有資產的管理，和經濟政策的調控工作必定會按照九號首長制定的那一套方針政策辦，這實際上就是為九號首長在登頂後的工作，創造一個極為有利的條件。

    雖然這次還不至於讓精英派系傷筋動骨，但起碼也是對他們的一次重大打擊。治大國如同烹小鮮，尤其是牽扯到高層的政治鬥爭，更是要小心慎重，做事只能一樣樣的去做。如果搞的動作太大了，再引起政治上的動盪，那可就不好了。

    中央這次之所以能夠拿下那個精英派系的副總理，也是因為穆國興在江南與李勝斌的鬥爭取得了決定性的勝利。江南省委常委會作出的經濟調控決議，就充分證明了錢豐新一幫人在江南搞的那一套是錯誤的，既然有了錯誤就必須有人承擔責任，而那位主管經濟政策調控的副總理，以及前任江南省委書記錢豐新，就要承擔主要的責任了，政治局會議上作出決定，拿下這兩個人也就順理成章了。

    穆國興的心裡現在是一陣輕鬆，只要是高層有了一個明確的態度，今後江南的工作也就更好開展了。高旭正接任了副總理之後，也一定會堅決的按照九號首長的指示去辦的，由此以來，中央的經濟政策必定會進入一個重大的調整期，原先精英派系搞的那一套，將會逐漸的被調整。等到九號首長登頂的那一天，整個國家的準備工作也就全部做好了，必將會迎來一個嶄新的歷史發展時期。

    既然今後的形勢會有這樣的發展，那麼現在廣南的工作，主要就是揭開房地產市場的蓋子，只要是蓋子一揭開，所有見不得人的事情就會暴露在陽關之下，穆國興就會全力以赴的對這些人動手了。

    現在最關鍵的問題就是如何揭開這個蓋子，而馬然簫能否如實招供，則是揭蓋子的重中之重了。穆國興也沒有想到，馬然簫這個黑社會的頭頭，竟然就是攻破敵方堡壘的一個炸藥包，他的口供將會直接影響到江南今後政局的發展。看來有些時候一個小人物或者說一件小事情，也能在歷史的發展中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

兩千一百五十一章鹿死誰手

    孫廷國在東港市的調研報告寫的很詳細，不僅指出了東港市領導班子目前存在的問題，還對東港市房地產市場存在的問題進行了詳細的剖析，特別是對發展實體經濟方面也提出了很好的個人見解。

    根據這份調研報告來看，東港市領導班子存在的問題，主要就是出在原市委書記柏良雲和市長辛陽樂的鬥爭上，而柏良雲則主要是聽從了副書記陳東晨的意見。正是這個錢豐新的御林軍在背後指手畫腳，代替錢豐新遙控指揮東港市的工作，這才出現了這麼嚴重的問題。

    現在陳東晨雖然被集中到了省委黨校學習，但他依然在遙控指揮著手下的一幫人，干涉辛陽樂的正常工作。原因就是陳東晨依然還兼任著東港市房地產項目領導小組長的工作，而他這幾年也在錢豐新的支持下，提拔起來一大批的領導幹部，培植起了一個勢力不容任何人小覷的利益小團夥。

    如果要想使東港市的工作走向正常，那就必須要打掉這個小團夥，在黨內拉幫結派是為黨的紀律所不允許的，任何一個地方的領導都絕對不會允許這種現象的存在。

    東港市房地產存在的問題尤為嚴重，只是從京城跑來東港市進行房地產開發的，就有三家大公司。這三家公司在陳東晨等人的支持下，幾乎霸佔了全市的房地產開發市場，他們手裡的土地資源已經佔東港市可開發土地的百分之八十以上，這其中有百分之五十以上是屬於閒置兩年以上的土地，另外還有百分之三十的土地也閒置了一年以上了。

    不僅如此，這三家公司還向省內的各家銀行貸了巨額的資金，採用一切手段抬高房地產的價格，無視中央對房地產市場調控的政策，明目張膽的把大部分的房產出售給被他們矇騙而來的炒房團。金融風暴襲來之後，銀行採取了收縮銀根的做法，炒房團不能繼續供樓了，就只好把損失轉嫁給了銀行，這就造成了銀行的銀根緊張，也無法支持實體經濟發展的現象。由此而造成的後果就是，實體經濟紛紛破產倒閉，產業工人大批失業，東港市的經濟出現了急劇的下滑。

    自從省委全委會通過了穆國興制定的那六條新政之後，辛陽樂也主持召開了幾次會議，傳達了省委全委會的指示精神，但就是因為陳東晨等一夥小集團的阻撓，東港市對房地產市場整頓的成效不大。現在雙方正處於一種地下博弈狀態，表面上看一些干部答應的很痛快，可就是拖拖拉拉的不肯辦，辛陽樂就是再著急也沒有用。

    一個地方領導班子的好壞是至關重要的，選對了一個人，往往會給當地帶來極大的發展，如果選錯了一個人，那問題可就嚴重了，不僅上級的指示精神傳達不下去，這些人還會用各種各樣的辦法來對抗。在這種上有政策下有對策情況下，這個地方的各項工作就很難開展起來。更重要的是，一些人還會因為一些利益關係聚在一起，他們要是聯合起來，什麼群眾的利益、黨紀國法就會全部拋在腦後，眼中只有他們盲從的那個人。

    拿起筆來剛想在上面做出批示，穆國興想了想又放下了，孫廷國這份調研報告暫時還不能公開出去，他現在在東港市的調研工作還沒有結束，如果這個時候公佈出去，讓那些人看出了苗頭，那對孫廷國下一步的調研是很不利的。

    東港市的官場用風起雲湧這個詞來形容一點也不為過，自從柏良雲被省委拿下了官帽子之後，一些干部就積極的活動了起來。辛陽樂那一派自然是興高采烈，都在盼著自己能夠再進一步，而柏良雲的那一派，也同樣不甘心自己的失敗，在陳東晨的支持下，前方百計的與辛陽樂對著干。而陳東晨本人也曾經在一些場合下公開講過，現在江南鹿死誰手還不一定，借此來給他的那一夥人打氣。

    肩負重任的孫廷國自從來到東港市之後，就一頭紮到了下面，先後對東港市十一個縣市進行了調研，每到一處都和大量的幹部進行談話，苦口婆心的給這些干部們做工作，要求他們把自己的思想轉變到正確的道路上來，服從新一任省委的正確領導。

    幾天下來，孫廷國熬得兩眼佈滿血絲，飯也吃不下，覺也睡不好。作為穆國興的老部下，他可是知道這次下來調研意味著什麼，穆國興能不能盡快的在江南打開工作局面，揭開房地產市場的蓋子，也就看他這次下來能不能掌握到一手的材料了，只有對癥下藥，才能醫治好重病纏身的江南經濟。

    這次孫廷國是帶著省委辦公廳副主任吳成賢下來的，吳成賢的工作主要是分管信訪辦，而信訪辦的工作又是聯繫群眾和省委之間的一個橋樑，正是基於這樣的考量，孫廷國才帶著他下來的。

    這次調研的最後一站江灣市，是吳成賢的老家，市裡的領導自然是要出來迎接的，對於這個安排，是誰也挑不出半點毛病的，因為這是最正常不過的了。

    吳成賢看著孫廷國陰晴不定的臉色，有些忐忑了。這一段時間吳成賢有意無意的在孫廷國面前做出了投誠的表示，只要是得到一個機會，就和孫廷國講他是如何受到錢豐新一夥人打壓的。在吳成賢認為，謊話說一千遍也就成了真理，新來的秘書長雖然也是當地人，但是，他也未必清楚省委內部的情況，現在官場上好多的領導都有先入為主的工作習慣。

    令吳成賢鬱悶的是，不論他怎麼表示，孫廷國就是沒有個明確的態度，這讓吳成賢的心裡就像被貓抓了一樣，癢癢難受。

    所以也就更加堅定了他投誠的念頭，不管孫廷國做出什麼樣的決定，吳成賢都會死心塌地的去辦，他要用事實來證明自己的態度。

    看到市境的邊上聚滿了歡迎的人群，孫廷國下車後，對從後面跑過來的吳成賢冷冷的說道︰「成賢同志，你覺得我們這次下來能看到一個真實的江灣市嗎，能瞭解到一些實際的情況嗎？」

    別看省委秘書長也是一個跑腿的角色，可畢竟在吳成賢面前還是上級領導，吳成賢感到他這次的馬屁又拍到馬蹄子上了。昨天吳成賢就給江灣市的市委書記打了一個電話，要求無論如何也要做好這次的接待安排，決不能給他丟了面子。

    吳成賢雖然在孫廷國面前謹小慎微，但是在這些縣官面前卻又是一個響噹噹的省委領導了，他這次又是跟著省委秘書長來的。尤其是在目前這種形勢下，原來的市委書記被拿掉了官帽子，新的領導班子的調整工作還沒有開始，在這種情況下，誰敢不按照省委領導的話去做呢。

    望著孫廷國那嚴厲的目光，吳成賢的心一下子揪了起來，呼吸都在這種目光的壓迫下變的有些急促了。

    其實孫廷國也並不是要故意難為吳成賢，他這是在故意的考驗吳成賢。通過這一段時間的調研，孫廷國發現吳成賢這個人總的來說還是不錯的，各項事情安排的有板有眼，工作起來極為認真，唯一的一點就是太喜歡揣摩領導的意思。不過像這種情況，在官場中比比皆是，揣摩領導的意思，也是一個下級官員必須要做到的，這是任何一個人都不能改變的事實。

兩千一百五十二章有些意外

    江灣市市委書記尤濤是一個五十多歲的大胖子，一米八幾的大個子，走起路來就像是一直大狗熊，無論他怎麼彎腰，都要比孫廷國高出半個頭來。

    「歡迎秘書長來我市視察工作！」

    俗話說伸手還不打笑臉人呢，儘管孫廷國心裡一百二十個不願意，此時也只能裝出一副笑臉來和尤濤握手寒暄。

    「有勞尤書記及江灣市的同志們了！我這次來是隨便看看的，就不要搞的這麼隆重了。」

    尤濤這個人長的很滑稽，一米八幾的個頭卻天生長了一個娃娃臉，聽了孫廷國的話，翻了翻眼皮，心想，辦公廳副主任親自打電話安排的，我敢不照著辦嗎？誰都知道你這個秘書長這次是衣錦還鄉，年輕人又有幾個不喜歡搞排場的？何苦在我面前裝出這幅高姿態來。

    在尤濤的介紹下，孫廷國一一和江灣市四大班子的頭頭們握手，這一番折騰，足足用去了半個小時，當眾人重新上車來到江灣市委的時候，已經是上午的十點鐘了。早上八點鐘出發，不到一百公里的路程，既然耽誤了兩個小時，這讓孫廷國心裡不禁產生了一絲不快。

    江灣市是一個縣級市，當孫廷國來到會議室的時候，全市正科級以上的幹部全部集中在這裡了，一番官面文章做下來又是半個小時過去了。不過孫廷國倒是在尤濤的匯報中聽出了一個亮點。這個市的工業園區建設的不錯，在這場突如其來的金融風暴中，不僅沒有受到半點損失，而且去年的gdp依然保持著兩位數的增長勢頭，這倒是讓孫廷國有些意外了。

    四大班子匯報完了之後，孫廷國自然要做點指示了，清了清嗓子，孫廷國說道︰「我這次下來，只是帶著耳朵和眼楮來隨便看一看聽一聽的，至於指示嘛，現在就免了吧。這一段時間我想單獨的下去走一走，還想江灣市的同志能給我提供這個方便。

    尤濤也沒有想到，堂堂的省委秘書長說了這麼一句話後，就再也沒有開口了，神情為之一愣，好一會才醒過神來，帶頭鼓起掌來。不管領導講多講少都是指示嘛。領導的講話不管是正確與否都是要表示贊成的。

    回到市委的休息室，尤濤陪著笑臉說道︰「秘書長，您這次來江灣準備要去哪裡看看呀，我們也好提前做出安排！「孫廷國笑了笑︰「我聽說你們的工業園搞的不錯，就先去那裡吧。至於安排嘛，就不必了，我也是從基層幹起來的，也知道這裡面的道理，只要是上面做出了安排，就甭想能看到實際情況了。」

    尤濤心裡微微一驚，他感到這位秘書長不好伺候，一般的情況下，省委領導來了，下面都要做出安排的，這都是一個慣例了，是任何人都要遵守的。

    江灣市市長徐立新在旁邊插話到︰「秘書長想去工業園區看看，這是對我們工作的肯定，我們保證讓領導看到最實際的東西。工業園區的區委書記就是郎簡升同志，他也曾經是您的老部下。」

    提前郎簡升，孫廷國當然是知道了，當年他在東港市擔任市委書記秘書的時候，郎簡升就是秘書科的副科長，雖然孫廷國當時掛了一個正科級的牌子，但兩個人也沒有什麼從屬關係，論私交還是蠻不錯的，徐立新說郎簡升是孫廷國的部下，其實就是在故意的拉近乎。

    尤濤看了一眼徐立新，心裡也在琢磨著這個平時不聲不哈的市長還真是有一套，這種事情竟然都能被他打聽出來，可見背後還是費了一番功夫的，今後要對他小心一點了。不過這樣也好，既然郎簡升是秘書長的老部下，那就一切都好說了，朝裡有人好辦事，即便是秘書長在工業園區能夠看出點什麼事情，也會念在老部下的面子上高抬貴手的。

    孫廷國笑了︰「哦，是小鎯頭在那裡當書記啊，哦，口誤口誤，我不自覺的把我們當年的稱呼就說了出來。」

    聽到孫廷國的話，尤濤和徐立新同時笑了，既然秘書長稱呼郎簡升是小鎯頭，那就說明兩個人的關係還不錯，看來這個寶算是押對了。

    看了看，距離吃午飯時間還有一個小時，孫廷國說道︰「我看中午你們就不要準備了，咱們就去騷擾一下郎簡升吧。」

    尤濤面露難色︰「秘書長，市裡都整備好了，這個時候去工業園區還有二十多公里的路，讓他們準備恐怕也來不及了。」

    「工業園區中午也要吃飯嘛，他們吃什麼，我們就跟著吃什麼，穆書記一再要求我們要反對奢侈浪費，尤書記不會是嚥不下那裡的飯菜吧，呵呵……」

    尤濤嚇壞了，他可是聽出來秘書長話裡的不滿了，雖然秘書長這個職務在省裡也只是一個大管家，但他卻同樣是省委常委，天知道這個省委書記的老部下，會在這次調研結束後向穆書記怎麼匯報呀，他要是把剛才這些話匯報給穆書記，那可就糟了。

    江灣市撤縣建市之後，尤濤的職務水漲船高成為副廳，他現在最盼望的就是能夠在臨退下來之前爬到正廳級的位置上。雖然他輕易見不到省裡的那些大佬們，可是能在秘書長面前表現好一點，讓他在省委書記面前多講幾句好話，爬上正廳也不是沒有希望的。

    「秘書長，您誤會了，我的意思是說，市裡都安排好了，如果你不在這裡用餐，也會造成浪費的。「孫廷國笑了，其實他之所以要去工業園區吃飯，主要還是為了避免中午的這些應酬。天知道江灣市這些人為了討好他，會搞出什麼花花樣來，孫廷國是個本地干部，他當然不能和穆國興那樣，搞出什麼罷宴的事情來，唯有躲避才是上策。

    坐在一邊的徐立新眼楮裡流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被孫廷國撲捉到了，看來江灣市的市委書記和市長之間也並非像辛陽樂介紹的那麼和諧呀。

    通往工業區的瀝青路上，幾輛汽車組成的小型車隊行駛在坑坑窪窪的公路上，儘管奧迪車的減震效果非常好，司機駕駛技術也很高超，可依然會時不時的遇到比較大的顛簸。

    不到半個小時，工業園區出現在眼前了，大門口站著十幾個迎接的人，還有幾個工作人員正在慌裡慌張的張貼著墨跡未乾的歡迎標語。

    當年那個清瘦活潑的小鎯頭，現在變成了沉穩的中年人，挺著一個不大不小的啤酒肚，一看就是缺乏鍛鍊，久坐辦公室的結果。

    「歡迎老領導前來視察工作，……。」

    看到郎簡升還要囉嗦下去，孫書庭握著他的手，還輕輕地在他的肩上打了一拳，笑著說道︰「簡生同志，你就不要在我面前搞這一套了好不好，瞧瞧你，肚子都挺起來了，看來日子過的還是滿舒心的嗎。」

    孫廷國本來就是一個很隨和的人，這一段時間和下面這些官員打交道，為了保持一種上級領導的威嚴，天天板著一張臉，可是把他給憋壞了，此時見到年輕時的朋友，自然就留露出了真相。

    郎簡升苦笑了一下，看了看跟在他身後得尤濤，猶豫了一下說道︰「還好，讓老領導多多掛念了。」

    孫廷國也意識到郎簡升的神態有些不對，但此時還是沒有往壞處想，只是以為他是當著頂頭上司面，不敢過於放肆，也是對自己的尊重而已。

兩千一百五十三章是吹出來的

    江灣市工業園區依山傍水，風景優美，不遠處的小山上有一座千年古剎，取名報恩寺，相傳是古代的一位帝王，為紀念他的生母而修建的，雖歷經千年依然香火旺盛，成為東港市最著名的一個旅遊景點。

    工業園區的南面就是直通東港市港口的柳江，江面上大大小小的船隻承擔著工業園區產品的外運工作，很大的碼頭上人群熙熙攘攘，顯示出一片繁忙的景象。到這個時候，孫廷國有些明白了，為什麼從江灣市通往這裡的公路那麼破敗，原來運輸的重任都被航運承擔了。要知道，水運可是比陸運成本低多了。

    用過午餐之後，在工業園區的招待所裡略事休息，孫廷國在市委書記尤濤、市長徐立新和工業園區書記郎簡升的陪同下，對園區裡的企業進行了視察。整個工業園區分為生物科技，紡織、機械加工，電子設備等幾大塊，令孫廷國感到奇怪的是，園區靠近古剎的小山前面，還建著一百多棟小別墅樓。遠遠望去，這些乳白色小別墅樓猶如繁星點點，掩映在綠樹之中，別有一番意境。

    在座談會上，孫廷國聽取了企業家們的情況介紹，總體來看，這裡的情況還是非常不錯的。根據去年的統計數據顯示，整個工業園區的gdp佔了江灣市的六成還多，上繳利稅佔了百分之七十，也可以說這個工業園區就是江灣市的一個聚寶盆。

    細心的孫廷國發現，郎簡升一直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對於眼前的這一切都是一副漠不關心的態度，孫廷國意識到這裡面一定還有其他的原因。

    座談會後，孫廷國對尤濤和徐立新說道︰「今天的工作已經結束了，總體上我對工業園區還是滿意的，下面是不是給我留點私人時間啊？」

    秘書長既然這樣講了，尤濤和徐立新無論如何也是不敢反對的，兩個人相視了一眼，也只好同意了。

    郎簡升的家也住在這些別墅樓裡，二層的小樓裡只擺著幾樣非常陳舊的家具，這可與小樓的整體是非常不相符的。和郎簡升的父母聊了幾句家常，二人來到了郎簡升的書房，說是叫書房，也只是一張簡單的三抽桌，另外還有兩張不知道是那個年代留下來的舊沙發，說是簡樸好聽一點，其實就是寒酸。

    「小鎯頭，你混的不錯啊，別墅都住上了，可是你小子買得起馬，怎麼配不起鞍啊？這個屋子裡搞的也忒寒酸了點吧？」

    郎簡升嘆了一口氣︰「老領導，在你面前我就實話實說了吧，我目前這種境況全是這棟別墅樓給鬧的。」

    孫廷國有些不明白了︰「不會吧，我看這棟別墅樓建的不錯啊，風景也很優美，你現在是個副處級幹部，按說工資也不低了。」

    「工資是不低了，可我現在還欠著銀行一屁股的債，我算了算，幹到退休能還清就不錯了。」

    孫廷國明白了，郎簡升肯定是按揭買的這棟別墅，俗話說吃飯穿衣量家當，放著城裡三房一廳的公寓樓不住，幹嘛要跑到這裡買別墅樓啊？

    郎簡升又說道︰「這一片別墅區是一家名為南方地產的企業開發的，這一家企業說起來來頭可不小，聽說是哪位大首長的公子哥成立的，三年前也不知道他們怎麼看中了這個地方，就在這裡建起了這些別墅區。」

    「說實話，這片地應該是屬於工業園區的，那位公子哥也不知道通過什麼手段，就把這片地給拿過去了，聽說他們把這片地抵押給了銀行，貸款建起了這些樓。樓房剛建起來沒有銷售，就又抵押給了銀行，貸了一大筆的款也不知道又幹什麼去了，金融風暴來了之後，南方地產無力還款，就把這個包袱甩給了我們工業園區。」

    孫廷國有些不明白了︰「房地產商用土地抵押貸款建樓，然後再把建起的樓房又抵押給銀行再貸款，這是他們融資的老辦法了，即便是還不上貸款，包袱也應該由銀行來背，這和你們工業園區有什麼關係啊？」

    「如果是這樣的話，也就好嘍，在貸這筆款的時候，由於數額巨大，超過了樓房的價值，所以銀行就要求我們政府提供擔保，尤書記為了討好柏良雲，就責令我們工業園進行擔保。現在南方地產不肯還款，銀行就從我們的財政收入裡扣，現在搞的我們是非常狼狽。」

    孫廷國問道︰「中央三令五申，不允許政府為企業擔保貸款，尤濤這樣幹是嚴重違規，可我還是不明白，這和你個人又有什麼關係啊？」

    郎簡升苦笑了一下說道︰「穆書記來到江南之後，尤書記感到這樣搞下去會犯錯誤的，於是就打起了我們這些干部的主意，在市委常委會上強行通過了一項決議，讓全市在職的正科級以上幹部每人必須買一棟樓，讓我們自己和銀行簽訂按揭合同。並規定，要麼買樓，要麼交出官帽子，這實際上就是把損失轉嫁到我們個人的頭上了。」

    孫廷國明白了，如果穆書記沒有來到江南，想必尤濤還不會想出這個辦法來，他這是看到省裡準備整頓房地產市場了，為了不暴露他的這種錯誤做法，這才把損失轉嫁到這些干部的頭上。要知道，作為這一級的幹部，每個人都在市裡有住房，再要讓他們到這裡來買樓，必將會增加他們的額外負擔，這實際上就是在*著這些干部們去貪。

    「這套樓房多少錢一個平米？」

    郎簡升伸出了一隻手翻了一下︰「一萬多塊一個平米，據說這個樓的成本還不到兩千塊一平米，南方地產可是撈了一大筆，就是害苦了我們這些小幹部們了，說實話，有些人還喜歡這樣幹呢。但是我不想隨著一些人去貪，也只好這樣湊合著過吧。」

    這可真是一個新鮮事，還從來沒有聽說過哪一個地方的政府會這樣幹的。一般的情況下，政府讓公務員買的樓價格都很便宜，帶有一點福利性質，江灣市這樣幹，其實也確實是沒有辦法的辦法。想到這裡，孫廷國又突然意識到，恐怕工業園區以及江灣市的財政，也並非像他們對外所說的那麼富裕，如果財政富裕了，他們怎麼也會想辦法補貼一部分的。

    「小鎯頭，我這次下來是奉了穆書記的指示，就是要瞭解東港市的一些實際情況，如果你還是我的朋友的話，就請你和我講實話，工業園區是否真的像你們匯報的那樣。你是一個市委常委，也應該會瞭解到一些全市的總體情況，你們市的財政收入是不是也真的那麼好？」

    郎簡升看了看孫廷國，想了一下用手在沙發上重重的拍了一下，就像是豁出去的似地說道︰「反正我在這裡也待不久了，今天就和你說實話吧。我們江灣市的統計數字全是假的，是吹出來的。現在的實際情況是，市裡的財政收入也就是剛夠發工資。那個尤濤就是一個官迷，整天想著向上爬，每到要開始統計的時候，他都會親自抓這件事，不僅要求下面搞假材料，還要各家企業報假數字，我們算是被他給害慘了。」

    孫廷國大吃一驚，統計數字當中有點水分這並不奇怪，這是哪裡都有的現象。數字當中出政績，數字當眾出幹部，只要是不解決這個問題，統計數字當中造假的情況就杜絕不了。但是，其他的地方都是小打小鬧，像江灣市這樣，明目張膽的造假還是極為少見的。

兩千一百五十四章合適的突破口

    不知不覺，一個多小時過去了，陪同孫廷國下來調研的辦公廳副主任吳成賢打來了電話︰「秘書長，江灣市委書記尤濤同志讓我打電話請示一下，已經快到歡迎晚宴時間了，是否請您現在就回市裡？」

    郎簡升不動聲色的看著孫廷國，雖然沒有表示出什麼來，但他的眼中卻騙不了人，那裡面既有希冀又帶有一些失望的意思。

    「請您轉告尤書記，第一，我這次下來調研不需要江灣市任何人的陪同，也請他們不要干涉我的調研工作。第二，歡迎晚宴我是不會參加的，這幾天我就住在郎書記家裡了。」

    收起了電話，孫廷國發現郎簡升的神情有了變化，再也不是那種漠不關心的樣子了，臉上也充滿了堅定和自信。

    「小鎯頭，這幾天我就住在你這裡了，咱們兩個好好的聊一聊，江灣市的問題必須要徹底解決了。」

    郎簡升說道︰「秘書長，江灣市的問題是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啊，你剛來這裡，還是要小心為上，也犯不上趟這灘渾水！」

    孫廷國知道郎簡升擔心的是什麼，他說的話也不是沒有道理，尤濤在江灣市經營已久，市裡的官員絕大部分都是他一手提拔起來的，這些人已經成了一個具有相同利益的小團夥。更重要的是，如果孫廷國要想解決江灣市的問題，必須要動南方地產的那幫人，而那一幫人的後台又非常大，這無論如何也不是孫廷國能夠抵擋了的。

    「小鎯頭，你當年的血性哪裡去了？我們曾經有過約定，當了官就要為老百姓做實事，你最崇拜的人不是海瑞嗎？為了還江南一個晴朗的天空，維護黨和人民的利益，我孫廷國已經把一切都置之度外了。」

    孫廷國此時敏銳的意識到，要想揭開東港市的蓋子，江灣市無疑是一個最合適的突破口。首先江灣市是一個縣級市，這裡的幹部級別比較低，也沒有什麼大的後台。另外一個原因就是，南方地產已經結束了在這裡的房地產開發，他們施展的那一套空手套白狼，非法套取國家大量資金的犯罪事實已經很清楚了，調查起來也相對容易的多。

    現在的形勢也就是如此，尤濤指示手下在統計數據上造假，本事就是一個極端錯誤的做法，也是嚴重違背國家統計法的，拿著這件事情來壓制尤濤那夥人，也不愁他們不就範。

    「秘書長，你的話雖然很正確，可我還是有點擔心！」

    孫廷國笑了︰「小鎯頭，我也跟你說實話吧，我這次下來調研，是奉了穆書記的指示，就是為省委選擇一個揭開蓋子的突破口。這一次我回省裡參加常委會的時候，穆書記也指示，省裡已經做好了一切的準備，也抽調了一批精幹的力量，隨時準備對選擇突破口的問題進行調查。有了穆書記的支持，我們害怕誰啊？不要說是一個小小的尤濤了，就是李勝斌甚至是更大的人物，又能怎麼樣？」

    郎簡升雙掌一拍︰「既然你已經下了決心了，我就陪你闖一闖了。說實話我對這些人的做法早就看不慣了，你說的對，有了穆書記的支持，我們還會怕誰啊！我現在感到你好像有點手握尚方寶劍的欽差大臣的樣子。」

    孫廷國笑了︰「這才是當年那個不畏權勢的小鎯頭嘛，下面你是不是要和我更具體的談一談江灣市出現的問題啊！」

    聽到吳成賢傳達了孫廷國的指示，尤濤一愣，心想，這次是壞事了，有可能是郎簡升那個傢伙在秘書長面前暴露了江灣市的實際情況，秘書長這是對他們不滿意了。本來想依靠郎簡升和秘書長的朋友關係，讓他對江灣市的問題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卻沒想到會鬧成這個樣子。

    望瞭望站在一邊的市長徐立新，只見他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尤濤心裡一動，感覺到他上了這個傢伙的當了。徐立新哪裡是在給他幫忙啊，實際上是在用這個辦法來拆他的台，想必這個小子也早就預料到會有這種結果了，所以才極力鼓動秘書長去工業園區調研，又讓秘書長到郎簡升家裡去。

    「立新同志，剛才吳主任傳達了秘書長的兩條指示，你看我們現在應該怎麼辦？」

    這可真是新鮮事，尤濤在江灣市被稱為土皇帝，強勢無比，市裡的大小幹部們就沒有一個不怕他的，在常委會上也是他一人說了算，從來不允許別人發表不同的意見，即便是徐立新這個當市長的，也的老老實實的聽他的，這次竟然主動和徐立新商量事情，這可真是太陽從西面出來了。

    「呵呵，您是班長，您指示我執行！」徐立新的話依然是那麼的客套，態度依然是那麼的恭敬。

    尤濤看了一眼徐立新，心裡突然有了一種說不上來的滋味，他知道徐立新說這句話不是真心的，就是想故意看他的笑話。看來自己原來也確實做的過分了一點，否則的話，徐立新也不會用這種態度來對付自己，尤濤現在突然有一種孤家寡人的感覺。

    歡迎宴會自然是舉辦不成了，當江灣市四大班子的頭頭們接到這個通知之後，幾乎所有的幹部都認識到大事不妙了，一些人又蠢蠢欲動了。這一天晚上，究竟有多少人徹夜未眠，又有多少人在私下裡活動著，這倒不知道了，只不過讓江灣市電信局發了個小財，這一晚上的電話費收入突然增加了十幾倍。

    第二天下午，由省紀委、省委督查室、信訪辦聯合組成的工作組來到了江灣市，也沒有在市裡停留，直接就來到了工業園區。不僅把尤濤給晾在了一邊，就是東港市那邊也沒有和他們打個招呼，大有一竿子插到底的意思。

    一般的情況下，省委是不會去調查一個縣級市的問題，即便是要調查，也都是委託地級市組成一個調查組，像這種情況還是極為罕見的，這也說明穆國興對江灣市的問題是極為重視的，也證明了他把江灣市作為一個突破口的決心。

    省委工作組來到了工業園區的消息，迅速在群眾當中傳開了，群眾們自發的組織起來，來到工作組的駐地，工業園區的招待所上訪。而他們上訪的主要目的，就是要求立即兌現市裡拖欠他們三年之久的土地補償金，並把閒置已久的幾百畝土地再還給他們繼續耕種。

    幾輛轎車組成的車隊停在了工業園區的招待所門前，車上下來了一群西裝革履的人，看起來個個都是一幅趾高氣昂不可一世的樣子。

    這幫人來到工作組駐地，指名道姓要見省委秘書長孫廷國。當負責接待的工作人員問他們是哪裡來的，這些人竟然說是從京城帶著首長的指示來的，找秘書長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談。

    聽到這些人是帶著首長的指示，工作人員自然是不敢怠慢，三步並作兩步跑到了孫廷國的房間。

    「秘書長，外面來了一幫人說是帶著中央首長指示來的，指名要見你！」

    這可真是奇怪了，中央首長即便是有指示，也應該傳達到省委那邊，這些人跑來這裡又要傳達什麼首長的指示啊？如果真有首長指示的話，穆書記還能不提前打個電話來說一下？

    「你請他們去會議室吧，我馬上過去！」

    當孫廷國打完了電話走進會議室的時候，裡面已經坐了十幾個人，為首的是一個身穿一身名牌的中年男子，手裡拿著一隻*的雪茄，正在旁若無人的吸著，看到孫廷國走了進來，眼皮都沒有抬一下。

兩千一百五十五章楸住不放

    「我是江南省委秘書長孫廷國，諸位找我有什麼事情？」既然對方連最起碼的禮貌都不講，孫廷國自然也不會客氣了，站在門口淡淡的問了一句，做出了一種隨時要離開的姿態。

    一個打扮的妖裡妖氣的女秘書站了起來，仔仔細細的打量了一下孫廷國，帶著滿口的京片子說道︰「喲，你就是孫秘書長啊？我們是南方地產的，介紹一下，這位就是我們集團的總裁彭新懷彭總。」

    彭新懷終於站了起來，沖孫廷國點了點頭︰「孫秘書長，今天我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找你有點小事商量。」

    孫廷國冷冷的看了一眼這個趾高氣昂的南方地產總裁彭新懷︰「原來是彭總啊，我還以為是哪位中央領導大駕光臨呢。有事情你可以去省裡，我這是省委派來的調查組，這個地方廟小，恐怕會委屈了您這尊大神啊！」

    孫廷國的話把彭新懷給噎的不輕，他也沒想到這個其貌不揚的省委秘書長，嘴頭上的功夫竟然如此厲害。

    「呵呵，省委秘書長，官也不小了，也是副部級吧？雖然比我們家首長還低上那麼兩三級，可在江南這個地方也算是個高幹了，我來見你，也不算是辱沒了你吧？」

    兩個人話裡的火藥味十足，那個女秘書也感到再這樣下去這兩個人非幹起來不可，不管怎麼說，自己這方面還有有求於人家的，自己這面的背景再大，那也是在京城啊，天高皇帝遠在江南這個地方，還是要聽人家的。

    「我看二位就不要站著說話了，大家都是為了工作，還是坐下來好好的談一談嘛。」

    孫廷國也沒有理這個女秘書，沖身後的工作人員說道︰「你去請沈主任來一下，共同見一見這幾位大神！」

    督察室主任沈全瑞是工作組的副組長，來之前穆國興也專門和他交代過了，到了江灣市之後，一切聽從孫秘書長的指揮。

    沈全瑞也是一個聰明人，這年頭在官場裡混的又有幾個是傻瓜，作為一個督察室的主任，他也非常清楚穆國興來到江南所進行的一系列的動作。特別是當他聽到穆國興在常委會上取得的勝利，讓一貫緊跟錢豐新的省長李勝斌受到了重大打擊，就敏銳的是意識到江南的天要變了，他也起了要靠向穆國興的念頭。

    但是省委督查室主任這個官實在是太小了，他上面還有多少人想巴結省委書記而不得，豈能輪得到他呀。當聽到穆國興讓他擔任省委調查組副組長的時候，就感到機會來了，只要是在這次的調查工作中，盡心盡責，省委秘書長也不會看不到的，他如果能在省委書記面前替自己美言幾句，前途還不是一片光明。沈全瑞可是知道，穆國興在廣南擔任省委書記的時候，就把省委督查室升格為省委督察局了，只要是單位升格了，職務肯定是跟著升一級的。

    在這種情況下，即便是不用穆國興指示，沈全瑞也絕對會按照孫廷國的話去做的，這可是關係到官帽子的大問題，任何人在這種情況下也絕對不會掉以輕心的。

    沈全瑞來到會議室，雖然不認識來的是什麼人，但他也看到孫廷國的表情很嚴肅，這個時候他意識到，秘書長可能是踫到什麼難題了。

    彭新懷吸了一口雪茄，旁若無人的噴出了一口濃煙︰「孫秘書長，你們的人到齊了吧？下面我們就開始吧？」

    彭新懷的態度極為惡劣，他一個江南地產的總裁，不論他背後的勢力有多大，但總的來講也只是一個做生意的，在一個堂堂的省委秘書長面前做出這種姿態來，很是惹人反感的。沈全瑞正在擔心孫廷國會不會發作，卻沒想到秘書長的氣量還是蠻大的，不僅沒有流露出半點發怒的意思，還意外的笑了笑，只不過這個笑帶有幾絲嘲弄的意味。

    「彭總有什麼話就直說吧！」

    「那好，我看孫秘書長也是個爽快人，那我就直說了吧。我們南方地產來到江南省之後，為江南省的經濟發展做出了巨大的貢獻，這是大家都有目共睹的，也得到了中央首長的充分肯定。昨天我聽說孫秘書長對我們在江灣市的房地產開發還存有一些看法，我這次過來就是想和你們溝通一下，這裡面是不是有什麼誤會啊？有了誤會解釋清楚了也就可以了嘛，中央首長對這件事情還是非常關心的。」

    沈全瑞在孫廷國的示意下，刷刷刷的做著記錄，堂堂的省委督查室主任充當了秘書的角色，也確實是難為了他。

    「彭總，對於南方地產在江灣市乃至整個江南省從事的房地產開發問題，還要等最後的調查結果，調查結果沒有出來之前我不能予以評論。至於你們給江南的經濟是帶來了發展，還是造成了巨大的損失，我想彭總心裡應該是很清楚的。」

    又是一股濃煙噴了出來，彭新懷說道︰「中央首長都肯定的事情，難道你們江南省委就敢否定嗎？這種錯誤的思想可是要不得的，用你們官場裡的話來講，那就是要不要黨的領導的大問題了，你這個省委秘書長也應該懂得這裡面的利害關係吧？」

    孫廷國怒極而笑︰「彭總口口聲聲不離中央首長，能否請您講一下，究竟是哪位中央首長做出的什麼指示，他是個人意見呢，還是代表了中央？」

    「這有什麼區別嗎？下級服從上級這是一個重要的組織原則，你秘書長不會不懂得這一些吧？」

    看來彭新懷可能在官場裡混過，或者是受了影響，講起話來官味十足，根本就不像一個生意人，現在孫書庭還摸不透他的來歷，也只能和他繼續虛與委蛇下去。

    兩個人你來我往，唇槍舌劍，半個小時過去了，依然沒有進入正題，女秘書有些著急了︰「彭總，你的工作很忙，公司裡還有很多的大事要你去處理，我看就不要在這些細節問題上過多的糾纏了。」

    彭新懷將*的雪茄塞進了嘴裡，隨著一口濃煙，說道︰「秘書長，我們在江灣市的房地產開發是完全符合市場規律的，用房產抵押貸款融資這也是大家都在做的事情，我不知道這樣是犯了那條王法了，你為什麼要揪住這件事情不放？」

    「我剛才已經講過了，省委工作組正在對這方面的問題進行調查，調查結束後，我們自然會向省委提交一個報告，怎麼認定那就是省委常委會的事情。」

    「孫秘書長這是在推卸責任吧？如果不是你向省委建議，不是你在抓住這件事情不放，穆國興能派工作組來江灣嗎？我可告訴你，這件事情已經牽扯到了上面，出了問題你們是負不起這個責任的。」

    孫廷國看了看表，時間也差不多了，微笑著說道︰「呵呵，彭總，這件事情一句話兩句話也講不清楚，至於我是不是在推卸責任，省委能不能負起這個責任來，這些事情還無需你彭總來擔心吧？」

    彭新懷聽出了孫廷國話裡對他的輕視了，想了想人家講的也有些道理，看來這個秘書長還真是一個軟硬不吃的角色，把中央首長抬出來，依然壓不倒他。剛想再開口講話，就聽孫廷國又說道︰「彭總，剛才工作人員講你是帶著中央首長指示來的，現在就請你告訴我，是哪位中央首長下達的指示，指示的內容又是什麼？」

兩千一百五十六章殺雞儆猴

    彭新懷張了張嘴巴，確實是無法回答孫廷國的問話，一開始說是帶著中央首長指示來的，其實就是想扯大旗作虎皮，壓住孫廷國，讓他老老實實的按照自己的意願去做。 這個辦法在江南也是屢試不爽的，到任何一個市裡只要是亮出了中央首長的牌子，是沒有一個人敢不乖乖聽吆喝的，其實這些人就沒有好好想一想，日理萬機的中央首長又怎麼會關心到一個地方的房地產開發呢？

    看到彭新懷無言以對，孫廷國輕蔑的笑了笑，他就知道會有這種結果，現在官場中就是有這麼一些人，不管上級領導有沒有指示，只要是有人說出來，就會有一大批人相信，從來也不用腦子來考慮一下。從表面上看，這是一種對領導的尊重，實際上又何嘗不是一種盲從的心裡，說到底就是在擔心自己的官帽子，尤其是在目前的這種體制下，這種情況尤為嚴重。

    彭新懷也沒有想到，這個其貌不揚的省委秘書長竟然如此的厲害，一下子就把他問了個張口結舌，正在他無言以對的時候，從門外走進來幾個警察，帶頭的正是公安廳負責偵破柏良雲死因案件的馬處長。

    馬處長和孫廷國點了點頭，又四處打量了一下，直奔彭新懷而去︰「你是南方地產的總裁彭新懷嗎？我是江南省公安廳的，你涉嫌與一件謀殺案有關，請跟我們回去協助調查！」

    會議室裡的人都沒有想到，今天的見面會是這種結果，特別是那個女秘書，嚇得臉色蒼白，花容失色，嘴唇哆嗦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心想，江南省的這些人簡直是瘋了，連南方地產的人也敢抓，他們就沒有想一想彭新懷背後的力量？

    彭新懷也確實是有種，少許的慌亂之後，傲慢的說道︰「我是彭新懷，你們是不是搞錯了？像我這樣的人怎麼會與謀殺案有關呢？你們敢抓我，中央首長知道這件事情嗎？我警告你們，抓我容易，嘿嘿，放我可就難了！」

    馬處長不屑的說道︰「彭新懷，你就別在那裡做夢了，你做的事情自己心裡清楚，案子查清楚之後，我們自然會向中央報告的，這個也無需你*心了！」

    彭新懷帶來的人這時才晃過神來，一起站了起來，衝著馬處長大喊大叫起來︰「我告訴你，我們南方地產可是有背景的，你們可不要亂來。抓了我們的彭總，如果被首長知道了，有你們好瞧的！」

    望著這些虛張聲勢的小嘍�　牽　澩Τだ淅淶囊恍Γ骸懊揮兄ぞ菸頤鞘遣換崧依吹模　踝臃阜ㄓ朊褳　錚　慰瞿忝且膊　皇鞘裁賜踝櫻　徊還悄承┤搜募柑豕凸範選！br />
    說話間，跟著馬處長同來的幾個警察，不容分說上去就給彭新懷戴上了一副明晃晃的手銬，馬處長命令道︰「把這些人全部押上囚車帶回省裡，協助調查！」

    彭新懷此時也沒有了剛才那種趾高氣昂的樣子，他心裡很清楚東窗事發了，只是到現在他還不明白，馬然簫不是已經出國了嗎？江南省的警察怎麼這麼有能耐，又從哪裡知道自己買兇殺人的事情呢？

    這一下子可是更熱鬧了，省委工作組剛來到江灣市，就把送上門來的擁有強大背景的南方地產老總給抓起來了，這還了得？看來孫廷國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膽了，連這些人也敢抓！

    其實這些人也確實是誤解孫廷國了，他是絕對沒有這個膽量這樣做的，這些事情其實就是穆國興一手安排的。就在穆國興把他的徒弟劉明新派去公安廳協助審訊馬然簫的時候，過了不到一個小時，馬然簫就乖乖的全部交代了，究竟他用的什麼辦法，參加審訊的幹警誰都沒鬧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但不管怎麼樣，馬然簫只要是撂了就是一件好事，這就沒有什麼時間限制了，轉入到刑事拘留程序，他們就可以放開手再進行其他證據的補充偵查了。

    馬處長又帶著一幫人來到了東港市，也沒有與公安廳副廳長周翔聯繫，就展開了緊張的調查。俗話說要想人不知的除非己莫為，只要是做了壞事了，總歸會留下一點蛛絲馬跡的。馬處長不愧是有一個有著二十多年刑偵工作經驗的老警察，根據這些蛛絲馬跡很快的就差清楚了彭新懷買兇殺人的證據。

    正當他們準備到南方地產去抓人的時候，卻突然接到了省委書記穆國興的電話，說彭新懷現在就在江灣市，正在與省委秘書長孫廷國進行交涉，並命令他們馬上趕往工業園區，立即拘捕彭新懷一夥人。

    馬處長當然明白穆國興的意思，省委書記是要利用這個機會殺雞儆猴，震懾一幫心存幻想的宵小之徒，進一步提高省委調查組的威信，讓一些人看一看，省委調查組連南方地產的老總都敢抓，更何況他們那些小芝麻官呢。

    押著這幫人，馬處長又一次來到了江灣市委，名義上是向江灣市委通報一下情況，實際上就是要給尤濤看看，省委調查組可是不容任何人小覷的。這個時候尤濤已經沒有了往日的從容，雖然在禮貌上表現的很到位，可是一雙眼楮始終躲躲閃閃的，他也在琢磨著馬處長現在來見他的目的。

    「馬處長，這裡面是不是有什麼誤會？南方地產可是不好惹呀，他們可是錢書記介紹來的，還聽說他們與中央某位大首長有關係，抓起他們來後果可是很嚴重的。」

    馬處長笑了︰「看來你老尤是被這些人嚇破了膽子啊，這有什麼可怕的？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天經地義，這幫人在江南是作惡多端，強制拆遷，*死人命，群眾早就對他們恨之入骨了，現在抓起他們來，穆書記還覺得晚了呢！」

    尤濤明白了，這倒不是馬處長的膽子有多麼大，而是省委書記親自安排的，人家那麼大的官，那麼厲害的背景，他會怕誰啊？只不過馬處長押著人犯來，是不是還有點其他的意思啊？

    好容易送走了馬處，尤濤把自己關在辦公室裡，反覆的在琢磨著這件事情，他此刻感到有些不妙了。馬處長實際上就是在利用這件事情來傳遞著一種信息，任何人也不能違背省委的指示，必須在省委調查組面前如實的交代自己的問題。否則的話江南地產的那幫人就是他們的榜樣。

    這些年來尤濤看到自己快要退居二線了，也動了撈一把的心思，利用職權和彭新懷勾結在一起，在工業園別墅區的房地產開發上賺了幾千萬。穆國興來到江南之後，準備下大力氣整頓房地產市場，尤濤就意識到不好了，採取了一切手段來消滅自己的罪證，並把江南地產在江灣市留下來的損失轉嫁到了下面幹部的頭上。

    在他以為一百多萬的別墅樓，根本就算不了什麼錢，下面那些當官的，雖然職務不高，可是在撈錢方面卻個個都是一把好手，這點錢對他們來說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只要是能補上財政擔保這個窟窿，管他的錢是從哪來的呢。

    於是尤濤就暗示紀委書記對一些群眾舉報幹部的貪腐問題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要太較真了，美其名曰是為了維護江灣市幹部隊伍的穩定，也是為了江灣經濟發展的需要，在他的縱容下，江灣市的幹部們能有幾個能夠保持清廉的呢？

兩千一百五十七章首長秘書

    江南省將南方地產的總裁給抓起來了，就像是扔了一顆重磅炸彈一樣，京城的一些人可是慌了手腳，打電話說情的，找人活動的，是什麼辦法都用上了。令人奇怪的是，穆國興此時就像人間蒸發了似的，電話打到省委辦公廳說書記下去調研了，打他的手機始終處於不在服務區狀態，到了這個時候，這些人才明白，穆國興這是故意所為，就是不願意搭理他們。

    無奈之下京城那位首長，只好派他的秘書親自來到了江南，在江南賓館住了一個星期之後，終於聽到消息說省委書記調研回來了。

    這位姓楚的秘書又一次來到了省委辦公廳，要求面見穆書記。這一次省委辦公廳辦事倒是很麻利，一個電話打過去過了不一會，楚秘書就被工作人員帶到了省委大樓的頂層。

    必要的禮貌還是不可少的，穆國興在會客室裡接見了楚秘書，雖然楚秘書對穆國興是早就耳聞，但見面確實第一次，看到穆國興竟然如此的年輕，楚秘書也有些吃驚了。

    「歡迎楚秘書來江南，這幾天我在下面調研，不知道你來了，接待不周多有得罪啊！」穆國興面帶笑容熱情的握著楚秘書的手和他寒暄著。

    「呵呵，穆書記工作忙，我等幾天也沒有什麼關係，只不過首長確實是著急了，一天打一個電話來問我見到你了沒有，如果我再見不到你的話，回去後肯定會挨批評的。」

    穆國興也感到抻了楚秘書這幾天也夠了，彭新懷現在已經徹底交代了，江南地產的問題也基本上查清楚了，下面的工作就是要逐一落實了，只要是檢察院對這個案子一提起公訴，彭新懷雇兇殺人的刑事責任是肯定要負的。再順藤摸瓜讓房改委對南方地產進行整頓，要不了多久，整個江南房地產的蓋子就會被徹底揭開了。

    穆國興也絕對相信，這些地產商儘管各個都擁有比較大的背景，但他們也絕對不是一毛不拔的鐵公雞，肯定也會與下面一些干部們勾結在一起，在自己撈足了的情況下也會扔一兩根骨頭給他們啃啃。在這種情況下，紀委和檢察院的介入也就名正言順了，整頓江南幹部隊伍也是順理成章的事情了。

    「楚秘書，首長的身體還好嗎？三年前過春節的時候，我還去拜訪過他老人家，這幾年工作忙了，我也沒有能夠及時登門，確實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穆國興的話說的很和善，提到那位首長時的態度也很恭敬，不知道的是絕對不會把兩個人是死對頭這幾個字聯繫在一起。

    楚秘書看了看穆國興，心想︰人家這麼年輕輕的就身居高位，確實是有一套的。楚秘書作為那位首長的隨身秘書，自然也瞭解他的首長和老穆家的關係是一種什麼情況。雖然原來一直是井水不犯河水，但是最近一兩年來，雙方的關係卻搞的很僵，原因就是在於兩家所持的施政理念不同。老穆家是堅決擁護九號首長的，並代表著紅色派系，而他的首長則是精英派系的代表人物，兩家因施政理念而不同產生的矛盾，也隨著穆國興去江南整頓房地產市場，而逐漸加深了。

    楚秘書也很清楚，他這次到江南來的後果會是什麼，在來的路上，他就琢磨著會有幾個方面的情況發生，第一，穆國興是不會見他的。第二，即便是接見了他也不會與他談南方地產的事情。第三，談好了，也許不會對江南地產進行嚴厲的整頓，談不好就有可能被人家趕出江南，但不管怎麼說，楚秘書認為他這次來江南是不會有什麼好的結果的。

    作為一個領導身邊的秘書也是人精中的人精，他也知道這次中央政治局會議的結果，雖然他跟的這位首長現在還在台上，但是，他所代表的精英派系的利益卻受到了重創，已經遠不如從前了。作為一個秘書也不必要跟著趟這攤渾水，所以，慎重考慮之後，楚秘書就決定，最好不要得罪穆國興，為自己留一條後路。萬一有一天，他跟的那位首長倒台了，這次要是再得罪了穆國興，那今後的日子可就有他好受的了。

    兩個人扯了半天就是沒有說到正題上，穆國興是抱著一種裝糊塗的態度，而楚秘書也是有一種不想得罪穆國興的想法，兩個人的這場談話會出現一個什麼結果就可想而知了。

    二十分鐘之後，楚秘書終於從穆國興的隻言片語當中悟出來，穆國興是絕對不會放過南方地產的，而南方地產就是他們整頓江南地產的突破口，由此而來的就是徹底的顛覆精英派系在江南施行的那一套經濟發展政策。

    「穆書記，首長對江南的工作很關心，尤其特別重視江南的經濟發展，他讓我向你轉告他的話，請你一定要多方面考慮，全面評價江南以往的經濟政策！最好不要搞的動作太大了。」

    穆國興點了點頭︰「楚秘書轉達首長的指示我已經記下了，江南省委將堅決按照中央的指示辦事，緊跟中央的步伐，早一日使江南的經濟走上持續健康發展的道路。」

    楚秘書失望了，這些話說了等於沒說，穆國興說這些話實際上就是拒絕了那位首長的指示。江南省委是要按照中央的指示辦事，絕對不會聽從哪一個人的。早一日是江南經濟走上持續健康的發展道路，實際上就是在暗指錢豐新原來在江南搞的那一套是錯誤的，而錢豐新代表的是哪一派，就是不用說大家也都很清楚。

    楚秘書點了點頭︰「穆書記，其實我這次也真不想來江南，可是首長的指示又不能不服從，您的話我會如實匯報給首長的。現在還有個問題我不是很清楚，南方地產的老總彭新懷，究竟是因為什麼原因被公安局給控制起來的？」

    穆國興笑了︰「噢，你說的是彭新懷啊，這個人可是與江南的工作沒有絲毫的關係。根據我們目前掌握的情況來看，他是因為私人的原因雇兇殺人。而具體殺人的嫌犯，也被公安部門給抓獲了，公安部門也從彭新懷家裡和辦公室搜出了大量的證據，對於這種窮凶極惡的殺人犯，我想中央首長也是深惡痛絕的，你這次來不會是為彭新懷當說客的吧？」

    楚秘書的手搖的比扇子還要快，嘴裡連連說道︰「不不不，這怎麼可能呢？我怎麼會為一個殺人犯說情呢？首長只是不瞭解情況讓我順便問一問，首長要是知道了彭新懷是個殺人犯，也絕對會同意江南省司法部門對他嚴加處置的。」

    當天晚上穆國興推掉了幾個應酬，私人請楚秘書吃飯，在飯局上，兩個人談的很投機，到了最後楚秘書竟然對穆國興有一種相見恨晚的意思了。他此時意識到，穆國興這個人是一個非常難對付的角色，說話做事是滴水不漏，也難怪人家年紀輕輕的就身居高位。

    中央辦公廳發來了通知，要求穆國興參加於下周召開的中央全會，同時接到通知的還有中央候補委員省長李勝斌，中央候補委員省委副書記吳新廣，以及中央候補委員常務副省長李義修。就從這份名單上也不難看出來，錢豐新所在的精英派系在江南省培植起來一股多麼大的勢力。如果中央沒有果斷的調整錢豐新的工作，派穆國興這個太子來，十年甚至五年以後，又會是一種什麼情況呢？

兩千一百五十八章阻擋不了

    穆從軍很難得的給穆國興打來一個電話，父子倆人在電話裡聊了一會家常，穆從軍才說道︰「你到江南的工作還是卓有成效的，中央也注意到了你在江南準備施行的六條新政，以及針對錢豐新錯誤路線的鬥爭過程。在這一次的中央全會上，將會極大削弱精英派系的力量，這是中央全盤考慮的結果，有些事情是不能*之過急的。」

    穆國興當然明白他父親話裡的意思，幾十年的苦心經營，精英派系現在已經是羽毛漸豐，形成了一股任何人都不可小覷的政治力量。在目前這種情況下，中央也只能逐步削減他們的力量，要想全部清除乾淨這些人，恐怕還要經過長期艱苦的鬥爭。就拿江南一省來講吧，四個中央委員和候補委員當中，就有三個帶有濃郁的精英派系色彩，至於其他省份的情況也就可想而知了。

    在上次全國黨代會的時候，新增補了三名政治局委員，這三個人是清一色的紅色派系，單從這一點來看，中央也是在維持一種表面上平衡，並不像引起大的紛爭。這一次中央全會如果再拿下他們兩個人，精英派系在高層的力量就會進一步削弱，這對九號首長登頂之後的工作，是有極大好處的。

    穆國興正在這裡琢磨著，就聽他的父親又說道︰「三號和九號對你很欣賞，正在醞釀準備在這次全會上增補你進政治局！」雖然穆從軍沒有再繼續講下去，但他的這句話實際上就是在徵求穆國興的意見。

    穆國興對這件事情已經考慮很久了，對自己今後的仕途發展也有了一個明確的目標，不想在進步的問題上太*之過急了。

    穆國興現在認為，自己最大的優勢就是在年齡上，現在距離九號登頂還有三年的時間，也沒有必要這麼著急進入政治局。在下面穩紮穩打做出一番政績來，也為以後進入政治局增加一些籌碼，會更加有說服力。也會避免一些人說三道四，父子二人同時在政治局，再加上穆國興的三叔穆從文，一門三貴，這也並不是一件什麼好事。

    謠言是可以殺人的，如果被人說成老穆家是在搞家天下，那可就糟了。一些人為了阻止老穆家也必然會聯合起來，老穆家的勢力再強，也架不住這些人的聯合打壓，俗話說，猛虎還鬥不過一群狼呢，也就是這個道理。

    「爸爸，我認為，現在進政治局的時機還不成熟，還是過兩年再說吧！」

    電話裡沉默了一會，穆從軍又說道︰「這也是你爺爺的意思，我們也只是徵求一下你的意見。如果你認為在江南以現在的身份，能夠掌控住局面的話，那麼我們就同意你的意見，只不過政治局的大門這次不進來，總要邁進一隻腳吧！」

    穆國興明白了，所謂的邁進一隻腳，就是要他擔任政治局的候補委員了。按照有關規定，政治局委員因故或者是年齡到線不能繼續履行職責的時候，將會從候補委員當中增補一個進來，這可比從中央委員一步成為政治局委員更有說服力，也更順理成章一些。

    穆國興也知道，父親既然這樣講了，就是基本上已成定局了，有三號和九號兩位大首長的支持，穆國興就是擔任政治局委員也並不是什麼難事。現在只同意擔任候補委員，相比較來說難度就小的多了，也會讓三號和九號有一種虧待了穆國興的感覺，一旦時機成熟了，這兩位大佬還會更加不遺餘力的支持，這就是典型的以退為進。

    既然要去參加中央全會，穆國興把幾個候補委員召集到他的辦公室，開了一個小會，主要議題就是要進一步統一思想。在江南大家鬥來鬥去的，那是關起門來一家人的事情，可要是到京城參加中央全會，那就是代表江南的整體形象了，想必誰也不會把家醜向外楊的。

    李勝斌現在的態度可是與從前大不一樣了，不管是真的轉變了思想還是假的轉變過來了，最起碼在表面上他不敢再亂說亂動了。通過這一段時間的觀察，李勝斌也知道，單憑他們幾個人要想阻止穆國興在江南施行的新政，那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情。現在他們所能做的也就是在穆國興對江南房地產業進行整頓的同時，儘量減少那幾個從京城來的房地產公司的損失，也許這樣才不至於把那幾位大人物給徹底的得罪了。

    這幾天李勝斌也不是沒有活動，也和謝賢生談過幾次，但是，談話的效果很不好。謝賢生再也不像從前那樣對李勝斌唯命是從了，而是事事處處都把省委的決議放在嘴上，表現出一種堅決執行省委決議的態度來。

    李勝斌也曾經想過，謝賢生的思想會有一些變化的，卻沒有想到他的變化竟然如此之大，就像徹底變了一個人似的。當李勝斌企圖用錢豐新的提拔來打動謝賢生的時候，謝賢生竟然說，他是黨的幹部，並不屬於哪一個人，他所做的工作是為黨和人民而做的，只要是符合最廣大人民群眾的利益，他就要去做，其他的一概免談。

    在謝賢生這裡得不到什麼，二李又去找了發改委、國土資源廳和建設廳的頭頭們談。誰知道那些頭頭們也像商量好了似的，講的話都是和謝賢生差不多，這讓李勝斌鬱悶不已。以前這些人又有哪一個敢不聽他這個省長的，這些人的態度轉變之快之徹底，是李勝斌根本就沒有預料到的。

    其實這三個單位的頭頭之所以轉變的這麼快，主要的原因還是在於他們的官帽子。三個單位的一把手是原來的省委書記錢豐新的御林軍，現在正被集中在黨校學習，單位裡的工作現在是由副手在主持。誰都知道穆書記把那些人集中起來學習是什麼目的，現在全省各個領導班子的調整還沒有開始，這就意味著一把手的位置正在虛位以待，在這種情況下，又有幾個人會不動心呢？

    一個單位的副手有很多個，既然大家都動心了，那就形成了一種競爭的局面，這時就要開始明裡暗裡的較量了。看看誰執行省委的決議更堅決，誰更聽省委書記的話。要想做到這一點就要用事實來證明，於是這三個單位主持工作的領導，不僅要使自己堅決穆國興的指示，同時還要防著自己的同僚。在官場中人人都把陞官當成最主要的目的，有這些表現也是不足為奇的。

    更為重要的是，在上次的常委會上，穆國興已經把這三個單位從李勝斌手裡硬硬的剝離了出來，歸到整改委管理了，而整改委又是直接對省委負責的，人家不聽李勝斌的，他也沒有任何話可講。手裡掐不住人家的官帽子，工作關係又被剝離了出去，李勝斌憑什麼對人家施加影響啊。

    省委常委、房地產整改委主任謝賢生，親自帶著一班人馬來到了東港市，小小的東港市一下子來了兩位省委常委，這可不是一件小事，全省幹部的目光此時都集中到了東港市。他們也看出來了，穆國興選擇的突破口就在這裡，對房地產市場的整頓是任何人也阻擋不了的。

    江南省的銀行可是高興了，他們也敏銳的意識到，如果省委對房地產市場的整頓能夠進行下去，對他們是非常有利的。不僅可以幫助他們收回大量的資金，而且對他們盤活收回的抵押房產有著極大的幫助，只要是能夠減少損失，這樣的好事又有誰會不讚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