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穿越者的明末生活 作者:海水真藍 (連載中)

mk2258 2019-4-8 20:38:4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6 5662
mk2258 發表於 2019-4-13 07:45
20.唉


         


    總之馬戶是得意洋洋了,這次總歸沒讓張五郎那小子搶了先,嘿嘿。

    至于方凱真正說了一半沒說下去的緣由,那倒是簡單的很,他方凱吹不下去了,說了一半就徹底卡殼了,所以這才借口休息夠了,畢竟他方凱不是真的諸葛孔明。

    不過這只鹽隊總而言之還是結束了短暫的休息,推著鹽車一步步的在北直隸里走,距離大明的京師也就剩下三天多的路程。

    大明有兩個直隸,北京附近的北直隸,和南京附近的南直隸,南京曾經做過大明的京師,只是因為成祖皇帝以皇帝之尊為天下守邊的念頭,大明這才將都城遷到了北京,于是這直隸也跟著一分兩半,分為北直隸、南直隸。

    快到北京城外半天的路程,天色已經快要發黑,方凱等人只能臨時駐扎下來,尋找附近可以落腳的客棧,可是直到天徹底黑了都未找到,最後只能作罷。

    “好歹也是大明的京師,怎麼一個人都沒有!”方凱奇怪的自言自語。

    一旁的張五郎粗著脖子道︰“方大哥,這里竟然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

    張五郎自己住在野外倒是無所謂,只是讓方凱也一起落腳在野外則讓他心里愧疚,雖然要說這陣子自從從登州衛出發,他們倒是十天有九天住在野外,只是如今都快到了大明京師了,這竟然還要住在野地。

    只是說這些都是空話,十幾號人在把要送的鹽貨全都用麻布覆蓋好,防止下雨時候來不及,鹽貨可就得毀了。

    至于準備夜宿的地方,則是塊小高坡上的平地,點上一串篝火離得再遠也看得到,而且這個坡度就算身法矯健的狼都很難攀登上來。

    “方大哥,你早點睡,明天還要趕路。”

    今晚輪到馬戶和張五郎守夜,所以他們兩個都不睡,說話的是張五郎,憨憨的臉上滿是對方凱的尊敬。

    至于其他人,推了一天的車的人都累的厲害,于是沒多久二十號人就鼾聲四起。

    方凱走了一天的路也累了,原本打算陪張五郎和馬戶一塊守夜此時只能作罷,不知不覺眯著眯著就睡了過去,直到日曬三竿。

    第二天,鹽隊再次準備出發,只需要再走半天的路程就能到達大明京師北京城,為此鹽隊里的每一個人臉上都洋溢著笑容。

    登州衛所里的人最遠也只去過萊州城外,這還是跟著叛軍去圍城了,遠不如現如今離京師都只有一步之遙。

    “方大哥,方大哥,有人要搭個伙。”剛剛準備出發的鹽隊就出了事情,方凱只得讓人把想搭伙的一塊帶來。

    幾匹高頭大馬出現在方凱的視線里,為首的是一個翩翩佳公子,如果說非要挑出什麼缺點的話,就是這個男人顯得太過陰柔,開口說話的聲音也很怪異。

    “本公子要回曲阜,能送我回去者賞銀兩十兩,回到曲阜後另有重謝。”

    翩翩佳公子微露皓齒,陽光的反射下顯得有些耀眼。

    張五郎、馬戶一眾人面面相覷,最後把頭轉向方凱,只是方凱還來不及拒絕,一個侍衛模樣的人傲然的大聲喝道︰

    “你們可知眼前的是誰,若是敢拒絕,日後少不得被抓了殺頭!”

    這個侍衛的口語比主子來的還要狂妄,可其他人卻是面色如常,像是理所當然一般,只是張五郎和馬戶忍不住就要出言反駁,畢竟剛剛那人的主子說話至少還算中听,而眼前的這人話語就太過難听了。

    “我們要去京師,恐怕無能為力。”方凱無所謂的道。

    “你們敢拒絕……”那侍衛氣勢洶洶的還待再說,另一個聲音打斷了他的話,侍衛听到聲音只得乖乖閉了嘴。

    “怎麼說話的,現如今我們是有求于人,怎可如此?”翩翩佳公子訓斥完手下,這才掉過來,自然看得出眾人中方凱才是首領,微微一笑道︰

    “見過這位兄台,鄙人曲阜孔方,如今急著回去曲阜,帶的人手不夠,還望兄台能相助一臂之力。”

    方凱也學著禮節草草的抱拳,只是在一眾公子爺的侍衛眼里顯得太過做作,難免面漏鄙夷之色,鄉巴佬!好在方凱也不在意,他本意就不想踫上這麼回事。

    “孔方兄,如今又貨物要送到北京城里販賣,恐怕還不會回去,實在對不住。”

    “多少錢,我等照價賠付。”另一個侍衛大聲的叫喚,並且讓其余侍衛都去收攏身上的閑錢。

    “白銀萬兩,你們賠的起嗎?”馬戶大聲嚷嚷道,方凱想制止時已經被說了出來,馬戶說出口也知道自己惹了禍,只能懊悔的拍拍腦袋。

    十幾輛手推車就白銀萬兩?你當運的本身就是白銀不成,這些侍衛只當對方是故意刁難,眾人中的那個公子爺臉色也難看了些,低著聲音道︰“兄台莫不是把我等當傻瓜了,這區區十幾輛手推車就能價值白銀萬兩?”

    一眾侍衛紛紛鼓噪,張五郎和馬戶也不甘心,雙方紛紛用方言對罵起來,結果竟然都是山東土話,誰都听得懂,一通對罵。

    “兄弟魯莽嘴快,,可這些貨車確實是值得上白銀萬兩的。”方凱看馬戶已經說漏了嘴,他苦笑的搖搖頭,只能順著說下去。

    那個翩翩公子卻一點反應都沒有,剛撇撇嘴想繼續說什麼,只是被手下的侍衛神色慌張的給制止住。

    原來這些侍衛雖然各個顯得傲氣的很,可畢竟比自家在院子里長大的主子多了幾分見識,要說能夠一比一兌換白銀的,這世道只有兩樣東西,兵器和鹽貨,兵器不可能,這些東西查得緊,進不了北京城,那剩下只有鹽貨了,而且還必須要是精鹽,若不然進了北京城也賣不到好價格。

    于是這十幾輛手推車上的東西也就呼之欲出了。

    “鹽貨?”

    孔方兩眼一亮,這才想起自家府上好像在出來前半個月就可以吃起了粗鹽,如若是這里有精鹽,帶回去一些也是好的。

    想這就大大咧咧的叫了出來,滿臉的不在乎。

    可這一叫喚,不但是方凱把手往刀柄上一按,張五郎和馬戶都已經嚇得紛紛拔出護身的兵器,各個衛所里分派的戚家刀把身份也暴露個精光,販賣私鹽可是把腦袋綁在了褲腰帶上,怎麼能這麼大聲就給泄露出去。

    這些個護衛又是臉色大變,知道他們不但踫到了私鹽販子,這還是撞到了山東的衛所兵丁出來販賣私鹽,恐怕對方為了隱瞞蹤跡肯定是要下狠手了,少不得要殺人滅口。

    哎喲媽的,怎麼就伺候這麼個小祖宗,這些護衛各個心里叫罵,但一個敢跑的都沒有。

    自己就五號人,就算騎著馬也沒法和幾十個私鹽販子打的旗鼓相當,現如今雙方又這麼近,翻起臉來勒起韁繩都來不及。

    再說就算能跑了,如果不把自家主子也一並帶回去,恐怕這還不如死在這里舒心,至少能博個忠心為主的名頭,家屬兒女不會遭到連累。

    幾個侍衛面露決絕,各自準備拔出腰刀,要說他們幾個人應該早發現這些推著獨輪車的貨商不對勁,沒道理二十來個青壯各個都帶著兵器運貨,即使是亂世這也不和常理。

    “我們這是官鹽,有官府憑據的。”張五郎甕聲甕氣的來了一句,適時打斷了尷尬的氣氛。

    可雙方的局勢已經一觸即發了,只是反倒是兩個主角之間的氣氛逐漸融洽,這些個侍衛此時更是听到一句險些讓他們昏死過去的話。

    “一萬兩就一萬兩吧,這些鹽貨我都買了,不過你們連貨一塊給我送回去。”翩翩公子爺高高興興的指手畫腳,連雙方劍拔弩張都直接給忽略掉,或者壓根就沒看到。

    一道跟來的侍衛頭領是腳沒軟的趴下去,這個小祖宗,到底還讓不讓人活了,這個時候怕是徹底要交代在這了。

    一眾侍衛咬咬牙,就差拔出腰刀你來我往了。

    可神經的緊張也不止這些個侍衛們,張五郎、馬戶等人同樣是握著戚家刀的手心全都是冷汗,也都緊張的要死。

    這些個侍衛各個身高體壯,虎背熊腰,看上去就要駭人幾分,如果是往常,就算張五郎這邊人丁能再加一倍,他們也不敢和騎著高頭大馬的侍衛對峙,只是如今不成也得成了,張五郎和方凱一樣,根本就沒退路。

    除了殺人滅口,好像還真沒什麼別的法子了,好歹也能鍛煉鍛煉最近的訓練成果,張五郎、馬戶等人自己心里安慰道。

    “這些鹽貨不能賣,我們必須要運到城內交貨的,若不然就是殺頭的大罪。”方凱斷然道,理所當然的拒絕。

    本來他帶著鹽貨到北京城只是順帶,如果能賣出去就好,也好順便探查一下北京市場怎麼樣,為日後做下打算,主要目的則是把前登萊巡撫孫元化給救出來接走。

    至于這些人到底信他的話幾成同樣不去管。

    “那我就跟著你們一塊好了!”

    侍衛們的小祖宗又毫不猶豫的說了一句能把人雷死的話,這話不但是一眾侍衛瞠目結舌,就連方凱等人都是目瞪口呆。

    這算個什麼事,大路朝天各走兩邊,大白天都能踫到搭伙的就夠奇怪的了,更詭異的是這些人竟然還打算買光他們手上的精鹽,如今卻是都要一路跟來了。

    “干嘛沒人說話?”佳公子瞪大了眼楮,奇怪的問道。

    只是這幫子侍衛早已嚇的三魂丟了一多半,此時也被自家主子的想法給弄的七上八下的不知道下一步干什麼,自然說不出話勸阻。

    “不說話就代表答應了,正好我沒進過北京城,此次也能游歷一番。”佳公子自說自話,最後得意洋洋的總結道,也不管眾人的神情。

    張五郎、馬戶晃了晃刀身,鋒利的戚家刀也想開鋒一般,雙方的氣氛很不好,但誰都不敢先動手。

    “唉。”方凱嘆了一口氣,此時他怕是此時不同意也不行了,除非他真想殺人滅口,只是這個想法盤桓了一會,還是覺得不妥,所以他只能同意這麼個陰柔的公子跟著,等到進了北京城再想辦法甩開。

    只要路上小心應付就是。

    至于這麼個陰柔公子到底是誰,他方凱倒是管不著,也不想管,這北京城京師重地,有兩三個六根不全的倒也正常,總之到了北京那就是各走各的,連認識都欠奉。

    至于張五郎、馬戶幾個人雖然也覺得自己做這等買賣還讓人跟著實在不妥當,可如今也沒別的法子,他們手上沒踫過血,對那種事也就能避就避。

    如今只得走一步算一步,自此一路上方凱一行人的屁股後面就吊著五匹高頭大馬。

    五個衣著華麗的騎士跟著有著二十來人護衛的普通商隊,看上去倒是有多怪異就多怪異。

    好在此時也沒人管這些了,閑雜的人管不著,只會好奇的多看兩眼,至于置身其中的人,這些個侍衛正在為自己的小祖宗胡鬧而頭疼的很,雖說如今至少是保下了一條小命這就是好事,可哪天丟了那都是說不定的事。

    只有眾人里的侍衛首領覺得不妥當,趁著機會私下找自家主子說了幾句。

    畢竟自家主子從老主子的封地跑出來已經犯禁了,如今還光明正大的要進京師,那要是被當今皇上知道了,恐怕老主子那一支丟了封地還是輕巧的,一不小心還得抄家滅族。

    不管當今皇上多麼‘寬宏大量’,那也不會忍受不了這種事。

    小主子不听,反倒是對那群身份低賤的私鹽販子很感興趣的模樣,可追根究底,恐怕小主子是想借口進了北京城游歷一番。

    北京好歹是大明的京師,天下最繁華的所在,小主子有這心思倒也不意外。

    想想前幾天小主子借口到北直隸看看,沒走多久就直奔北京城,這最後卻不是老主子的快馬加鞭的書信拉了一把,恐怕小主子早就如了願。

    回去的時候多雇佣點人手也是小主子的臨時起意,此時看來,恐怕他們這些人都給耍了才是。

    只是這個時候,怕是老主子就是想拉都來不及了,再過一個時辰,那些個私鹽販子和小主子都得進了北京城,都不知道哪年才會回去。

    侍衛首領心想既然攔不住,那就讓小主子高興一些,玩膩味了自然就回去了,所以小主子要什麼就給什麼,最後一眾人卻被攔在了外城永安門,進不去了!
mk2258 發表於 2019-4-13 07:46
21.十幾車?


         
這些個看門的兵丁原先各個懶洋洋的坐著,躺著,只是眼看有商隊來了,竟然一個個的速度比睡著的時候還要來得快。

  方凱雖然沒在明末出過遠門,不過還帶這點道道他還懂,所以主動往那幾個兵丁手裡塞了銀子,再加上書堞、文書都齊全,為首的城門小卒也答應放行。

  至於這些書堞和文書,都是從登州府裡現成有的,蓋了官府大印,如假包換的真貨。

  可沒想到這些個兵丁剛笑嘻嘻的答應,緊接著一幫人就把門堵得死死的,翻臉要檢查帶來的貨物。

  這臉翻得著實比翻書看。

  連帶著孔方等人都被圍得死死的,最後這位公子爺拉下了臉,侍衛首領趕緊拿著個牌子去那些子準備狠狠敲一筆的兵丁面前在晃了晃,總算通行了。

  若不然也不知得被拖到何時了。

  所以進了城的方凱反倒應該好好謝謝那個傢伙,而不是趁機把對方甩開,可這都進了城,再讓這些人跟著就不像一回事了。

  這一趟方凱要做的是殺頭的大罪,劫獄這種事,不是傳奇小說裡那麼一聲大吼然後就萬事大吉的。

  少不得銀兩是要花的,更別說京師裡的天牢也不比小地方的,那是東廠親自管轄的,東廠是什麼!那可是天子的眼睛,帶刺的眼睛,隨隨便便就把人給弄死了。

  讓人跟著一天就表示事情就要拖上一天,而他們幾個人七月中在登州衛出發,中途走了十幾天,至於孫元化,已經被朝廷下令一個月後處斬。

  在找了家客棧投宿了一夜後,第二天方凱就讓人請來一路緊跟不捨的傢伙,他們也同樣也投宿在這家客棧,幾匹高頭大馬硬生生讓客棧的小廝伺候了大半夜,銀兩卻半分都多給。

  方凱笑了笑,把小廝的抱怨過濾了去,整理整理思緒,打算和這幾個'惡客'說明白,讓他們不要再跟著,太耽誤事情。

  “誰在找本小……公子。”來人進了門就四處張望,捏著嗓子假作大聲叫喚。

  '這是個雌的。'方凱腦袋裡這個想法一閃而逝,不過也再沒多餘的想法,反正那是雌的雄的,和他都沒什麼關係,只是如今這個假冒的兔子爺一路上捏著嗓子粗聲粗氣,倒是有了緣由。

  他又不笨,這一路上雖然只走了半天,話也沒說幾句,可這個'孔方兄'說話扭扭捏捏,面上又有十足胭脂氣,怎麼可能是個雄的。

  “原來是方大哥,請問喚小弟所來何事。”孔方'兄'客客氣氣的道。

  只是這番模樣被方凱看在眼裡就顯得幾分滑稽,畢竟眼前這個稱兄道弟的卻是個貨真價實的花木蘭。

  好在一會就要說拜拜了,方凱鬆了口氣,他可不想和個雌的一塊稱兄道弟,特別是都知道對方真實性別了。

  所以方凱就直說了,他一向認為自己如此直爽。

  於是兔子爺一臉'震驚',一臉'悲戚',順帶還有點臉紅,從脖子那一直紅到方凱看不到的耳背那種。

  “你……”兔子爺面色很難看,指著對方說不出話來,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你、你、太過分了。”

  瀟灑的轉身,兔子爺臨跑的時候沒忘四處張望幾下,然後撒腿就跑。

  “小心門檻。”方凱不忘提醒一聲,心裡嘀咕,他也就說了實話,不至於有那麼大反應。

  方凱可不知道,這個時代女人在外拋頭露面是什麼概念,那是禮儀大防,華夏千百年來的規矩,所以說,兔子爺才會在被識破後還得四處看看有沒有別的人聽到。

  不過,好在把這麼個累贅扔了,方凱擦擦汗,他寧願再去從義州來次大逃亡,也不想應付女人,更別說這個女人還假扮成兔子爺。

  “呼、”

  世界安靜了,方凱也可以著手開始準備了,這些個軍戶的思想工作都不用做了,要說張五郎、馬戶等人都是膽大心細的人,要不然就不會冒險為了口飯就去參加孔有德叛軍。

  如今雖然說劫天牢看似比從賊還要嚴重上幾分,可方大哥都說了,他不會直接去劫獄,那是送死,不是劫獄,用銀兩開道也是正理,所以這幫子窮軍戶的首要任務是把手上的鹽貨給賣了。

  至於賣給哪家店鋪,這要在城裡溜達一圈才知道。

  北京是大明的京師,鹽貨店鋪不計其數,總能找到賣家。

  於是眾人在客棧裡休息了一個上午,未時分眾人兵分多路,在京師裡打探消息,臨出門前,方凱瞅了瞅本來擱在馬厩吃草的那五匹高頭大馬,此時也無影無踪,倒也落個省心。

  約定好到了晚上再回客棧會和,緊接著方凱就帶著馬戶直奔北京的東城區。

  要說從大明開始就有北京城里東富西貴的說法,至於南貧北賤則是後來的那個韃子朝廷才弄出來的說法。

  這四個字的來歷不是太好聽,東富是說北京東城本是大明庫房所在地,那些富人都是靠監守自盜的發的家,而西貴,則是因為西邊靠近皇宮,大臣們為了奉承皇上才都住在西城。

  不過這東城商業氣氛濃厚,商賈走卒眾多,北京城出了名的各大胡同也在這兒,自然達官貴人也不少,亂七八糟的唯一好處就是拿來隱瞞踪跡再好不過,所以方凱才選這里當做首站。

  功夫不負有心人,晚上所有人聚在在客棧裡一合計,事情還真有了眉目,東城區有幾個大點的鹽鋪子,最近連賣的鹽都少的可憐,價格也出的奇高,就是老天爺都要幫上忙,其中的一個見問話的人臉色不對,一口就說破了來意,還讓領頭的過來第二天細談。

  “那個店鋪叫什麼名字?”

  這倒真是意外之喜了,本沒想到這麼快就能有了法子把帶來的精鹽脫手了。

  “方、大哥,那店鋪牌匾上有個大字,別的不認識了。”被問話的軍戶有點緊張,趕緊接著說了一句:“那家店鋪我還摸得著。”

  “這就好。”方凱點點頭,突然又問了一句:“你叫什麼名字來著?”

  “小的,小的叫孫三。”

  “恩,孫三是吧,明早你就帶我去那家店鋪,現在去張五郎那領二兩銀子好好歇息吧。”方凱揮揮手讓來人離開。

  沒一會天色漸漸黑了下來,方凱這才打算出門,一個人不帶,悄悄的那種。

  “方大哥,真是巧了。”

  方凱跟前突然冒出一個人影,跟早上方凱見到的那個唯一區別就在於,鼻子多貼了兩貼黑鬍子。

  至於這個人,自然就是今早被一句話就刺激的像個紅眼兔子撒腿就跑的'兔子爺',此時正一臉笑意,就像是今早的事什麼都沒發生過,兩撇小鬍子甚是滑稽。

  “哈哈,真巧啊,早上碰到了晚上又碰到。”方凱打了個哈哈,轉身就打算甩開眼前的人,可這個妞就像是塊江南糕點,立馬又'粘'了上來。

  “方大哥可是要出去,小弟對京城不是太熟悉,還望方大哥能幫襯一二。”

  '兔子爺',哦不,現在是孔方兄了,笑瞇瞇的鞠躬道。

  “額、你知道我要去哪麼?”方凱瞇著眼睛,雖然一開始很意外,但他還是收斂了自己的情緒,轉而苦笑道:“難道去逛妓院你要跟著。”

  “自然要去……”孔方'兄'自然而然的回應對方的話,只是下半句就變了腔調,大聲叱道:“放肆!你、、你竟然要帶我去那種污穢之地。”

  方凱拍拍腦袋,一臉苦惱,這到底是誰要跟著一塊去,還是他帶著去的,怎麼話在對方的口中就倒了過來。

  但偏偏方凱無法解釋,他又不能真的帶這位假兔子去妓院,於是這個主意只能泡了湯,方凱也縮回了客棧。

  今天晚上可能是他最後可以放鬆的一晚,因為到了明天就要著手來到大明京師的目的了,同樣的,他不是每次都有閒情逸致偷上一懶。

  方凱打了個哈欠,但他現在困了,從萊蕪冶鐵所逃出來開始,他就再沒閒過,總是在一件又一件事情裡忙的頭暈目眩。

  可是人都會疲倦,忙裡偷閒去做點別的也不錯,不過機會不是經常有,唉,這次顯然已經被破壞了。

  第二天一大清早,方凱早早的把所有人都叫醒,在不驚動大多數人後離開了這家客棧,他不想讓自己的打算因為一個女扮男裝的偽'兔子'的不甘心而搞得亂七八糟。

  如果不能救了孫元化,那麼這個後果將不堪設想,至少慶尚港的孫家三兄弟再也不可能用的順手。

  他有正事要做,雖然說有些異想天開。

  畢竟,東廠的天牢不是說能打開就能打開的,銀錢開道興許有用,但那買通的只會是最底層的小牢頭,想要看到等候處斬的孫元化都會很難,更別說從大獄中把他救出來。

  搬到東城新的客棧方凱至少能安安靜靜的開始著手準備,這家客棧的名字很有創意性。

  東城的客棧。

  這個名字讓方凱忍不住笑了笑,想起上一世在某論壇胡吹海吹的日子,那時候無厘頭的話每天都能看到,而不像現在,自己已經像個機器人般的停不下來。

  好在這所客棧環境不算差,這樣不太挑剔的方凱和一眾軍戶都住的心安理得,在客棧安定下來後,方凱帶著那個叫孫三的軍戶以及張五郎、馬戶去了那個孫三口中的鹽鋪。

  這家鹽舖位置在東城的鬧市區,來來往往熙熙攘攘,人很多,鹽舖的門面看上去有些破解,但依舊很氣派,牌匾的那個字也不讀大,而是一個太字。

  太昌鹽鋪。

  “四位客官,你們要買粗鹽還是精鹽?本店貨源不足,目前只接受預定,而且只限於粗鹽。”招呼客人的小廝雖然知道沒有生意上門,可還是將皺緊的臉放鬆一些。

  只是,恐怕就算這幾個客人預定都沒用,畢竟他們鹽舖一個月能到的那點鹽都被賣給了京城的達官貴人,根本拿不出來散賣。

  “把你們掌櫃的叫出來,有生意商量。”方凱輕聲說道。

  小廝看了看來人身上的穿著,都是粗糙麻衣,看上去並沒有什麼地位,可掌櫃們教訓的道理他都聽過,不能以貌取人,所以他還是試探的問道:“諸位客官有什麼事麼?不是太大的生意掌櫃是不會出來接待的。”

  “囉嗦什麼,讓他出來就出來,昨天我們就來過了。”馬戶粗聲粗氣的道,他是個莽夫,也就不在乎什麼掌櫃不掌櫃的,總之方大哥要談的是大生意,那些精鹽都值白銀萬兩,耽誤了方大哥的事,他馬戶就會不客氣。

  “那好。”小廝不再猶豫,這才想起大掌櫃昨天確實有說過,如果有人要談生意,這才直接將眾人請進內廳。

  “鄙人太昌掌櫃許一成,請問諸位是?不知打哪來?”太昌掌櫃瞇著眼睛笑瞇瞇的說道,這種態度就是是馬戶都不由升起好感,更別說方凱等人了。

  “本人方凱,從山東一路過來。”

  “山東?聽說那得叛賊現在還在鬧。”老掌櫃喋喋不休的說著廢話,好像忘了他這是鹽鋪,至於能進太昌鹽鋪內廳的人只有兩個可能,一個是這是個大客戶,另一個就只能是私鹽販子。

  不是老掌櫃不知道這些鹽貨對鋪子的重要性,可他想壓價,雖然現下因為官道被堵,鹽價也漲得厲害,粗鹽都快趕上往年精鹽的價了,不過即使那樣,也不能任由鹽販子宰割了。

  方凱應付了兩聲,直到太昌鹽舖的大掌櫃許一成自己都尷尬的泯了一口茶,這方才道:“人老了,難免有些喋喋不休的,尊客還請見諒,只是不知道方先生你帶了多少貨物,我太昌鹽鋪照價全收。”

  “十幾車的鹽貨吧,不是很多,掌櫃的能給什麼價?”方凱學著許掌櫃泯了一口茶,好在還算得體,他上輩子就喜好喝茶葉,如今到了明末這麼個只有茶可以喝的年代,反倒喝的少了,原因也在於空不下來。

  “十幾車?”許一成心裡微微有些失望,不過聊勝於無,畢竟十幾車雖然在平日里算不上大數量,可在現如今,有多少算多少。 本帖最後由 mk2258 於 2019-4-13 19:23 編輯

mk2258 發表於 2019-4-13 07:46
22.按時赴宴


         


    “按上個月的市價……”

    許一成的話被打斷,這個後輩的行為讓他很不高興,只是面前的年輕人緊接著說了兩個字,險些讓許一成如此老成都把持不住。

    “精鹽、比尋常青鹽都不差。”方凱淡淡的補充了一句,仿佛沒意識到自己說的是什麼。

    “你、你再說一遍。”老掌櫃站起身子,激動的大聲叫道。

    如果眼前的年輕人真有十幾車的精鹽,那最近一段時間內缺鹽得罪的人也就理所當然的能彌補上,雖然這些分量還有些不夠,但是這足夠老掌櫃激動了。

    這一次鹽道被反賊給斷了都有大半年,從新打通還是遙遙無期,雖然粗鹽還供應的上,只是從青海湖的精鹽已經連兩三車都運不過來。

    如果真有怎麼一筆十幾車能以次充好的精鹽,那麼東家這半年受的苦自然能消,恐怕他太昌鹽鋪也能風風光光一回。

    “精鹽,雖然不同于那些個青鹽,可賣相足夠好,拿來充做青鹽都足夠了。”方凱給了肯定的答復,順帶還解釋了一通。

    因為他改主意了,如果說本身方凱只打算把這些精鹽直接給賣了,然後拿這筆錢營救孫元化,但此時,方凱卻打算和本地的鹽鋪合作做長期買賣,這比只賣一次來得好。

    興許目前為止他的勢力短時間內還伸不到這個大明的都城,不過在本地找一個長期的合作者或許不錯,即使這種合作只限于商業方面。

    也就是說,他看中了這家太昌店鋪,原因不僅僅是這家店鋪給他的印象很好。

    方凱等人離開後,老掌櫃來回在鹽鋪里挪了一個多時辰,最後直到其中的一車精鹽如約運到了太昌鹽鋪。

    這些精鹽確實賣相很好,雖然看上去比青鹽還要差上一些,只是拿上好的罐子裝好,再憑借太昌鹽鋪上百年的聲譽,當做青鹽賣出去絕無問題。

    可偏偏這個時候,老掌櫃反而猶豫了,如果真將這些精鹽當青鹽賣出去自然是無問題,所謂無奸不商,這種事即使是在京城里聲譽良好的太昌鹽鋪也干過幾次,可就那幾次,老掌櫃反而猶豫了,不敢貿然這麼干。

    此時眼前的尊客笑了笑,捧出一把精鹽在陽光底下撒了一把,老掌櫃心里一抽,這可至少值一兩銀子。

    這點錢興許不值一提,但那也不許浪費了去。

    鹽貨撒在地上,銀光閃閃的,木板上的顆粒更是看的一清二楚,竟然沒一顆大點的,幾乎每一粒似乎都是一樣的,這可是尋常青鹽都不能做到。

    老掌櫃幾乎都快答應了,可這事事關重大,即使老掌櫃有這權限,他也不敢私自做主,如今只要先私下把這批精鹽買下了事。

    “我出精鹽,最近一個月至少能送來十幾船,你當青鹽來賣,賣出去的利潤五五分成,要是被查出來,往這邊推就行了。”尊客慢騰騰的說出了個主意。

    並且這個主意讓太昌鹽鋪連風險都不用擔,幾乎完美無缺,即使被查了出來,他們太昌鹽鋪雖然要受一定壓力,只是這壓力往山東那邊一推,他太昌鹽鋪也是受害者,更別說,只要鹽道通了,這些精鹽也就無用了。

    這個主意最終讓老掌櫃點下頭,不再猶豫,至于東家那里,這些事本身就都听他的,自然也不成問題。

    “不知、、、老掌櫃能做主麼?”方凱猶豫的道。

    老掌櫃微微哼了哼,哪能不明白方凱的心思,傲然道︰“太昌鹽鋪在北京城中好歹也有百八十年,從這一代一直是老夫做主。”

    老掌櫃心里還有句話沒說,東家平日忙的很,畢竟位高權重,哪有空管鹽鋪這點閑事,這些山東的鄉巴佬著實看輕了自己。

    “這就好!”方凱假作松了口氣,然後再次端起茶杯泯了一口,臉上的笑意忍不住扯開,只是從新抬起,一點痕跡卻都摸不著。

    “尊客,不知,您是否真能在一個月送來十幾船如此品質的精鹽?”老掌櫃微微想了想,最後還是覺得問一下保險些,畢竟,如果真把布告打出去,他太昌店鋪沒那麼鹽賣,那可就徹底砸了招牌。

    “只要途中沒人攔著,一個月內十幾船精鹽到天津衛還是可以的。”方凱眯著眼楮,微微有些為自己的主意得逞而得意。

    天津衛離北京城近的很,那里有港口,因為這一點,同樣商貿發達,販夫走卒眾多,遠不是普通衛所能比。

    至于一個月運送十幾船精鹽,方凱返回登州衛就會讓登州囤積的部分精鹽北上,然後在返回濟州島主持大局後,再陸續送過來,時間應當不成問題。

    “可知尊客能有何為憑證!”老掌櫃小聲的問道,畢竟這事情不小,如果沒有抵押,即使老掌櫃想合作,恐怕東家都未必同意,這事風險太大,在桿秤上秤著那可是太昌鹽鋪百年聲譽以及背後的東家。

    此事的東家可還在被火上烤著,下面的人自然也不能亂來。

    “沒有。”方凱直接的道,老掌櫃臉色一暗,但隨即方凱微微笑道︰“這批帶來的精鹽您老只要先按粗鹽的價給,等到第一艘船到的,自然就見分曉。”

    老掌櫃合計合計,答應了方凱的主意,畢竟,他需要的僅僅是等幾天,如果約定好的精鹽能如期到,那再打算也不遲,而這批精鹽拿來當粗鹽價格收,雖然不合適,可也足見對方的誠意。

    少說這十幾車精鹽拿到京城里的哪家鹽鋪,那都值的上白銀一萬七、八千兩,就算是定金,份兩也算重的,他太昌鹽鋪怎能如此小氣。

    “尊客既然如此打算,那我太昌鹽鋪先出五千兩白銀,其余分成,後期結算。”

    方凱點頭同意,旋即老掌櫃寫完了字據,然後恭恭敬敬的拿到方凱面前,這是規矩,畢竟,他太昌店鋪有用得著對方的地方。

    這要字據真成了,日後恐怕雙方也都有把柄在手上,哪方反悔,那都是能讓對方後悔莫及的事。

    “簽個字吧。”老掌櫃顫顫巍巍,這個字一簽事就定下來,太昌店鋪的百年聲譽算是賭在眼前的尊客這了,老掌櫃心中瞬間竟然有些猶豫,只是這字據又不得不簽。

    方凱拿過字據,雖然都是繁體字,但大概的意思還是能理解,這份字據看上去的合理的很,甚至連違法犯禁都一點沒有,甚至都沒這些鹽貨的來源,也只是寫著‘山東方氏名生,以鹽貨十余艘賣于太昌鹽鋪,財貨兩清,互不相欠,月內妥當。’

    最後還補了一句,‘鹽引齊全,為登州府所簽字據。’

    于是這批私鹽不言而喻便成了能登堂入室,並且多是賣于非富即貴之人府邸之物,要說方凱出具的鹽引,以及登州府開出的文書自然都是真的,畢竟有毛文祿在,這些東西也都好弄的很。

    只是如今登州府陷落已久,即使方凱帶來的鹽引上的日期是一年多前批復的,可信度又有幾成恐怕老掌櫃心里都是有底的。

    太昌鹽鋪冒著風險和方凱做這筆生意,追根究底是因為鹽道斷了太久了,上好的青鹽供應不上,即使是大明都城都是斷斷續續的才有,可那些達官貴人又吃不慣粗鹽,所以太昌鹽鋪自從斷了青鹽後,接二連三的得罪了不少人。

    最後只能在方凱的三言兩語下鋌而走險。

    歪歪扭扭的兩個小楷,好歹能把這兩個字給認出來。

    老掌櫃心中免不了有些鄙視,鄉下土包子,只是念想到如今自己卻有依靠對方的地方,只得把這番心思埋了起來,重新打量起眼前的這個年紀不大的私鹽販子。

    最後也不得不哀嘆一聲得出個結論,英氣勃勃,濃眉大眼,雙眼有神,身高八尺有余,熊腰虎背一般,端的是生了一副好皮囊。

    要說方凱的賣相確實不錯,不管從哪個時代來說都是那種能讓人一眼就覺得異于他人,身高臉龐,搭配的氣質,確實是生的好模樣。

    言語之間雖然粗鄙,不太像個讀書人,可言談有理,自己都被輕易地勸服,只是這做的,著實是殺頭的營生。

    老掌櫃心中有些不忍心,東家是個惜才得人,也難怪乎自己了。

    第二天方凱就讓人送來了剩下的十四車手推車,都是上好的精鹽,至于日後太昌鹽鋪怎麼去賣它,那就是太昌鹽鋪的事,和方凱關系不大。

    不過方凱還是讓張五郎去負責和太昌鹽鋪之間的聯絡,名義上是負責精鹽的販賣,可實際上說是監視還差不多,畢竟,雙方的信任都需要時間去累計。

    而在缺少信任的同時,那需要就是監督了,留下張五郎的緣由倒是簡單,人機靈,會看臉色,又為人實誠,如果這麼一個人都不拿來鍛煉一番,也總不能放手上廢了。

    再說了,這條商路跑不了多久,恐怕就算太昌鹽鋪想賺一筆暴利,可這也要保證沒人看的出來,但時日久了夜長夢多,等到鹽道一有所緩和,怕是這筆生意就會泡了湯。

    “好好干,北京和直隸,暫時都由你負責。”方凱淡淡的叮囑了一句,一個月前還是吃不飽飯的軍戶的張五郎此時一躍而起,赫然成了一地主管,前途不可限量。

    只要和私鹽搭上邊的,還是‘青鹽’,那都是前途不可限量。

    至于另一個念想,倒是也有人想過,畢竟,掌握著大明都城這麼個地方,貨量肯定不小,從中余下一點那銀兩都是驚人的。

    可這些人想完就沒差去甩自己的嘴巴,畢竟若不是方大哥,自己這些人恐怕十個有一多半都得餓死在登州衛莊子對面的那座小山包里。

    張五郎不笨,立刻看出來方凱對他的重視,好在這些人平日窮慣了,吃飽便是萬事大吉,錢財反倒成了數字,更別說方凱對他有大恩,自然是要表了忠心,感激流涕。

    “方大哥,不知我干什麼?”馬戶一臉眼紅,不過心里還是為自家兄弟,可擺明面上,他馬戶不能說了好話了,若不然,那個張五郎豈不是又要得意上天,所以干脆就問起方凱來。

    方凱微微一笑,然後才說道︰“你帶著三個人回登州,然後去找城里的李焦,讓他多送點鹽過來,至于人手,登州衛里的都上船用著。”

    馬戶趕緊領命,雖然這事和張五郎那個比就要差上一截,但相比起來,那也是上好的差事,而且還能能回衛所里給眾位兄弟帶個好消息,比張五郎那廝可討好多了。

    至于讓登州衛里的眾人提前出來做事那也是方凱不得已而為之,畢竟他們這些人好歹經過短暫的訓練,要比臨時招募的自然要好用的多。

    而且目前來說,濟州島上壯丁數目還算充足,再多了他也養不起,這些個軍戶還個個都是青壯,不能浪費了勞力,于是拿來運送鹽貨是再適合不過。

    馬戶當天下午就往登州回趕,方凱既然要在北京城里布置,那就自然需要可以常住的地方,再住在客棧也就不適合。

    于是方凱便托太昌鹽鋪的老掌櫃尋一處適合的居所,這地方的環境隱蔽,可也不能太過冷清。

    許一成雖然奇怪對方的舉動,不過想想方凱的身份也就釋然,心里一陣盤算,到了第二天就讓人送來房屋的地契,還分文未取。

    “許掌櫃客氣了。”

    方凱客氣的對送來地契的鹽鋪小廝道,讓人拿了些銀兩打賞,小廝自然千恩萬謝。

    “方掌櫃,掌櫃的請您今晚到西城太白樓一聚,到時候東家會派人恭候。”小廝謝恩完又說了一句,這才等著方凱答復。

    ‘東家?’

    方凱雖然心里有底,畢竟許掌櫃的氣度在那,本身就不似無良奸商,東家也應當不簡單,可這如此大的生意,東家竟然只派個代表,那就只能是這個東家不只是不簡單而已了。

    “你家東家是?”方凱問道。

    “客官到了自然會知道。”小廝恭恭敬敬的道,至于他怎麼會叫方凱先生,這也是因為方凱平時說話得體,不像是無知莽夫。

    “那好,我定然會按時赴宴。”方凱笑著接過請柬。

    既然這個東家來頭如此大,連身份都要隱瞞那也沒什麼辦法,只是到了晚上就會知道,那方凱也不用有太多的好奇心。

    小廝得到滿意的回復,這才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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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8 發表於 2019-4-13 07:46
23.有人看你


         


    到了晚上,又有人過來接方凱,準備的是四抬大轎,可他方凱不想坐,所以要最後還是改乘了馬車過後。

    畢竟轎子是要人伺候的,人人平等的概念雖然方凱也沒多少,但那至少從小听到大,真讓人抬著他走可辦不到,所以還不如花些錢財雇輛馬車。

    到了太白樓前一停下,八抬大轎和馬車的區別就出來了。

    這就好比現代的勞斯萊斯和吉利,根本不在一個檔次,轎子那是身份的象征。

    太白樓門前停的十听有九听也都是轎子,四人抬的,兩人抬得應有盡有,方凱這麼一個馬車出現在這里倒是顯眼的很。

    東富西貴,太白樓能在西區佔有一席之地自然有獨到之處,光是這個名字就費勁了主家的心思,‘太白’二字,既和大明的重文搭上邊,連起來讀又不拗口。

    再加上這座酒樓的東家名義上又是當朝的次輔溫體仁溫大人的家僕,這次輔家的財產,總不該有人感打主意,生意興隆也在情理之中。

    “客官要些什麼?”方凱穿著粗麻布衣,理所當然沒人殷勤的招呼,過了半晌這才有人走過來懶洋洋的問了一句。

    “地字三號間在哪?”

    小廝趕緊打了打精神,這才知道眼前那也是貴客,地字三號房里招待客人的可是新近當紅的朝中新貴,那也是不能貿然得罪的人物。

    “諸位客官跟著小的就好。”太白樓的小廝諂媚的應承道,隨即說道︰“諸位可是來找曹大東家,那可是北京城里難得一見的好人。”

    “這話怎麼講?”方凱好奇的問,要說這個小廝曲意奉承倒在情理之中,雖然方凱也不知道這家太昌鹽鋪的來歷,可能請到太白樓赴宴已經可見一斑的,指不定,他方凱還是綁上棵大樹,方凱想到這里笑了一笑。

    “還不是那些個該死的叛賊鬧的。”小廝憤憤的道,雖然說鬧事和他一樣都是平頭百姓,可這些個叛賊卻險些耽誤了太白樓的生意,耽誤的了自己。

    “前年斷了糧道後,城里諸位的大人還好,自有渠道吃鹽,可苦了我們這些個商家,若不是一日前曹大東家不知從哪送來的青鹽,太白樓恐怕再過幾日就要關門大吉了。”

    方凱笑了笑,追根究底,這還是他惹出來的事,再繼續打听也再沒什麼新意的消息,便帶著張五郎走進了地字三號間。

    至于這個曹大東家究竟是誰,哪天就能知道,也不急于一時。

    里面坐著三個人,上首的是個神色冷漠的中年人,左右坐著的一個是老掌櫃許一成,至于另一個方凱顯然沒見過,一臉的精明。

    “這是我們東家派來的劉大管事。”許一成看得出來東家派來的人態度並不好,心里雖然著急東家怎麼派出這麼個人來,可他許一成位卑言輕,此時還得恭恭敬敬的介紹給方凱這方。

    “來人可是山東方凱!”那劉大管事可不管許一成是什麼想法,看到方凱,直接就大聲喝道。

    要說若不是許一成堅持,恐怕就根本不會有請方凱赴宴一說,畢竟如今自家主家如今剛剛官升一級,這些生意上的瑣事能不踫就不踫,這才派出了自己這個二管事過來負責談妥。

    只是個私鹽販子而已,即使辦的再妥當怎能比得過在主家面前大獻殷勤,劉大管事雖然只是二管事,可他也想再進一步,對方凱自然就不滿意了。

    方凱笑笑沒什麼表態,孫三縱然不滿只可悶聲不說話,至于方凱沒表態的緣由倒是簡單,他不必要發火,畢竟,眼前這人也只是狐假虎威而已,說到底還是個下人。

    “你莫要發怒,忍忍就好。”

    方凱剛要說話,靠近的許一成小聲的叮囑道。

    許一成一听到劉管事那句話就知要壞,只是這筆生意關乎的不僅僅是對方,也關乎東家的名聲,二管事實乃自斷後路,可老掌櫃只是個被派在外面的管事,在東家那縱然有地位也比不過府里的管事去。

    “鄙人登州方凱。”方凱握拳道,態度擺的實足。

    好在劉管事只是心中抑郁,這才借題發揮,方凱姿態擺夠了,也就臉色緩和的多,不再咄咄相逼,只是高傲的把頭調往他處,默不吭聲。

    好在還有許老掌櫃應和,另一個中年人也顯得很健談,自稱是東家新任的賬房先生,負責和山東這邊的鹽貨銀錢清算,卻始終不肯透露自己的朱家,方凱問及只是笑笑了事。

    話語間雖然顯得嫻熟,可那份生分怎麼都散不開,雖不如那劉管事來的高傲,也自有尺寸來疏遠。

    宴無好宴,自然也吃的索然無味,一桌上好的佳肴徒然浪費,許掌櫃頗有些心疼,這些可足足花了自己上百兩銀子,劉管事本意連見上方凱一面的心思都沒有,更別說請來赴宴了,所以這一頓是他許掌櫃掏私人的腰包。

    劉管事吃到一半連借口都懶得找,扔下筷子帶著那個賬房先生就先一步離開,只剩方凱和許一成許掌櫃好不尷尬,兩人扯了兩句生意上的閑話,自然也沒話說了。

    “許掌櫃,不知我叫人過來一道吃如何?”方凱吃的無味,這才想起什麼,開口問道。

    方凱帶張五郎的本意是一塊赴宴,可張五郎不肯進,也就只能把他放在門外等著,張五郎認為人家請的是方大哥,又不是他,他當然不肯進。

    “這個……自然可以。”許一成自以為方凱是嫌人太少,雖然吃到一半再叫人顯得不妥,吶吶的到。

    “五郎,進來吃飯。”方凱招手去讓送菜的小廝叫來門外的孫三。

    張五郎只是搖頭,見方凱態度堅決,這才勉強苦著臉道︰“方大哥,我這坐下像個什麼回事。”

    方凱笑了笑,不以為意,他要是在意,就不會把張五郎帶來,接著道︰“我讓你吃的,再說了,人家主人也同意了,怎麼就不能吃了。”

    方凱把話說到頭了,張五郎也沒辦法,老掌櫃許一成雖然覺得不妥,那也得賣方凱的面子,只得強笑了笑,算是默許了這麼一個粗人和自己同桌就食。

    張五郎雖然只是個登州衛的破落軍戶,那也畢竟听過說書先生的傳記,尊卑觀念心里有底,如果不是平日里方凱待他們甚好,也不會跟著他做劫獄這種殺頭的買賣,自然心里對方凱是感激的很。

    如今方凱這種舉動雖然失措,可張五郎心里暖暖的,怕是眾多兄弟里自己也最受看重,視為知己者死的道理張五郎不懂,只是傳記小說里那種‘忠’張五郎雖然似懂非懂,但大致還是明白的。

    張五郎吃的慢慢騰騰,盡管滿桌都是珍饈美饌,可三個人心思各異,吃的也不安穩,早早的便散了。

    方凱終究沒打听出來太昌鹽鋪的東家是誰,看得出來應當是朝廷新貴,可這究竟是誰,方凱不是明朝通,所以他想不出來,最後只能作罷。

    該是他的就是他的,不管太昌鹽鋪真正的大東家是誰,可目前來說跟方凱的關系都不大,他方凱的身份目前正如那個劉管事鄙夷的,一個從登州來的鹽販子而已,根本進不了主家的眼。

    即使這個鹽販子雪里送炭讓太昌鹽鋪在眾多同行中獨樹一幟,為此還大賺一筆,可這不代表能夠拿來平等相處了。

    要說太昌鹽鋪的主家能派出府里的二管事已經算得上給足面子了。

    至于這個二管事管不管事,那就和方凱沒什麼關系了,有許老掌櫃會打理好就行。

    ………

    太昌鹽鋪送來的地契是在北京城的東城,離這家客棧不遠,走上半盞茶的時間就能到,方凱干脆就退掉了客棧的房子。

    這次也再沒什麼東西需要帶走,十幾輛手推車的精鹽已經送到了太昌鹽鋪,五千兩銀子兌換成帶來的二十幾個人已經派了兩個和馬戶一道回去登州衛,又給張五郎留下了五個,不過目前來說所有人都聚在太昌鹽鋪送的院子里。

    院子三進三出,房間不多,僅僅七八間,二十多人住的有些擁擠,張五郎想給方凱單獨擠出來一間,自然被方凱拒絕,他干脆讓人拿錢買下了附近兩棟小院子,然後將三個院子打通,這容納的人也就多了。

    手上的五千兩銀子也斷斷續續花了七百多兩,這些銀錢若是在登州,怕是十棟院子都買來了,北京城的地價貴的可見一斑。

    剩下的自然就不能用了,過了兩天方凱派出去打听消息的人總算有了眉目。

    天牢里雖然看管嚴厲,但那也不是進不去,只要給足了當值的牢頭錢財,進出還算自由,只要你隔著牢房外面,不要和犯人接觸的太多外,牢頭都不會管。

    畢竟受人錢財,與人消災,這些牢頭的職業道德還是有的。

    至于牢房里孫元化想不想跑,那就不是方凱需要考慮的了,他只要把孫元化帶會濟州島就行,孫元化他想做大明的忠臣,可這個忠臣兩個字要的是他的命!這就是方凱不允許的了。

    ……

    “孫元化?有人看你。”

    深夜,牢頭不耐煩的敲著牢門問里面坐著的人,披頭散發,听到牢頭的問話,卻不回答,而是一臉的苦笑。

    他孫元化想當初也是登萊巡撫,一方大員,如今虎落平陽,竟然要被小小的牢頭喝罵。

    要說這些牢頭都是些機靈的人物,以前待剛剛進了天牢的孫元化還算不錯,畢竟這孫元化下獄前可是個地方大員,這些牢頭也怕崇禎反反復復,指不定今天還是階下之囚,明天就被從新啟用了,位列朝廷。

    牢頭們自然是小心的伺候著,可如今,朝廷里已經傳來九月處斬原登萊巡撫孫元化的消息,既然都出不去了,那之前是再大的官又有什麼用。

    更別說這麼個巡撫被關進來如此久,竟然連個探望的人都沒有,自然也沒油水可抽,時日久了,這些牢頭也就懶得去伺候了。

    這不,听說有人來探望孫元化,當值的牢頭還大驚小怪了一番,在確認那二十兩銀兩是實打實的後,這才高高興興領著來人去前任登萊巡撫孫元化的牢房。

    說是牢房,還不如稱得上一個單獨的小房間,沒有草堆,也沒有刑具,有的只有一張木板床和簡單的日常用品。

    只要掃一眼過去,什麼都不缺。

    這也是因為東廠天牢里關的都是隨時可能起覆的朝廷大員,這些個獄差既然不敢得罪里面的太緊,那就只能小心伺候著。

    畢竟即使這些個人沒被官復原職,可人脈總是有的,若是哪個個性死心眼了點,他們這幫獄差都會吃不了兜著走。

    久而久之,天牢的環境不差反好,即使孫元化不受人待見,那也是順著慣例來,自然不會有什麼特例。

    “可是登萊巡撫孫大人。”來人顯得很年輕,身子很高,聲音也顯得很清朗,臉上的表情稍帶有點敬意。

    坐在牢房的老者眯著眼楮看了看外面的探望者,眼前這個人並不認識,只是蒼老的聲音問道︰“你是誰?”

    此時的孫元化已經知道自己會在九月的處斬的消息,臉色灰敗,顯得蒼老上很多。

    “孫老大人,鄙人張五郎,此次只是受人之邀,只望老大人這幾日安穩吃飯就行。”來人低聲叮囑道,隨即放下一籃子食物。

    孫元化還待再問,那人卻掉頭就走,也不說話,孫元化雖然奇怪,此時那牢頭過來拿遞進牢房里來的一籃子食物,並且小聲嘀咕道︰

    “這些東西都白送,這老頭可是好一陣子沒吃過東西了,放這也是浪費。”

    說完牢頭就準備提了出去,放這里浪費還不如自己招呼兄弟們吃得好,不至于浪費了。

    “慢著。”孫元化終于睜開眼楮,他能當上大明的一方巡撫,自然有些急智,來人花了大力氣賄賂了牢頭,又說了那麼一句話,定然是有所意圖。

    這意圖就該處在下一句話里,這句話是告訴他什麼?孫元化听出了點眉目,所以孫元化才會要回那一籃的食物。

    牢頭罵罵咧咧的最後還是將手中的籃子給了孫元化,他還不敢得罪一個前地方巡撫,即使這個人就快死了,可指不定家里還有些當官的,就算是五六品小吏,捏死他也勝過捏死一只螞蟻。
mk2258 發表於 2019-4-13 07:46
24.妥當了


         


    孫元化並未說話,只當充耳未聞,牢頭罵了一回覺得自己甚是無趣,這才轉身離開。

    菜式是很好,可這吃的要有心情,孫元化苦笑的向著桌子上的東西看了兩眼,這些菜式倒是眼熟的很,每一道都是自己愛吃的,但現如今他被當今陛下關在牢里,哪里還有吃飯的心思。

    送飯菜的人卻是煞費苦心,不知從哪打听來的消息,按理說,自己吃的菜式怎麼都不該會被外人知道,除非是自家人,如今自己就快被處斬嗎,只算是白費苦心了。

    孫元化想到一半後面色一變,這才想起自己的三個兒子。

    孫和京,孫和斗,孫和鼎三人!

    “五郎,東西送進去了麼?”方凱就在院子里等著消息,張五郎及時回來,也把消息一並帶回來,握個拳對方凱尊敬的道︰“方大哥,臨出去的時候孫大人已經要回了那份飯盒。”

    “這就好。”方凱呼了口氣,要的就是里面那位孫大人的配合,如果里面那位都不配合的話,自己再是諸多努力恐怕都會白費。

    東西送進去了雖然不代表對方會听,但也至少心里落個安穩,把該做的都給做了。

    至于送進去的那份飯菜有什麼蹊蹺,此時只有方凱,和里面的孫元化才知道,順帶還有個送東西進去的張五郎,只不過張五郎僅僅知道那些飯菜的樣式,里面的乾坤就不清楚了。

    方凱讓張五郎回去休息,把能听到的消息寫成字排成一片,皺著眉頭思索。

    時間過得迅速,半個月的時候眨眼就過去了,登州來的鹽貨也運到了兩船,都是足量的大船,鹽貨的質地也過硬,太昌鹽鋪的許掌櫃眉開眼笑,少不得招待了兩次方凱,畢竟這一船鹽貨那至少就是好幾萬兩的銀子。

    若不是把精鹽當青鹽賣太過風險,許一成怕是還要拖延幾個月,一直將精鹽當青鹽來賣,這樣不用多久,那財富就能堆積到恐怖的地步,東家向上爬就顯得簡單些。

    但他許一成不敢,自己的東家也不敢,不但不敢,連想都不是太敢想,北京城可不是小地方,這地方權貴太多,把精鹽當青鹽賣又是風險實足的事,把腦袋懸起來都不能干。

    不過這並不妨礙私鹽的生意大好,半個月以來朝廷依舊沒打通鹽道,整個大明能吃的就只有淮、魯兩地的鹽,可這兩個地方都是曬的海鹽,‘粗糙不能食’,這是大實話,達官貴人吃慣了精細的青鹽,哪里還吃得慣粗的。

    隨著兩艘船來的除了鹽貨外還有一個人,李焦,李焦來的目的是告訴方凱一個消息,孔有德在七月初被從關外調進來的吳三桂的關寧鐵騎打的一觸即潰,被關寧鐵騎趕了幾十里,足足死了上萬人,這才收攏起敗兵。

    在得知這些消息的具體情況後,方凱又讓李焦先行回去布置,省的到時候出了差錯難以彌補,並且早些準備總比太遲準備來得好。

    至于孔有德則已經被吳三桂給打怕了,連停都不敢停,直接帶著殘兵敗將退回了登州,此時吳三桂的關寧鐵騎正在打擊孔有德派出在山東各地私掠的部隊,暫時沒空理會孔有德的敗兵,也讓孔有德能安安穩穩的退回登州。

    方凱想想,此時的吳三桂恐怕連二十都不到,不愧是歷史上能稱王的漢奸,能耐還是有的,打打孔有德這種匪類顯得不成問題。

    理所當然的孔有德發現自己無路可走,也就想起了當初跑來毛遂自薦的方凱,可此時雙方的身份又顛倒過來。

    雖然說方凱的實力沒太大發展,僅僅擴大了十倍左右,還不夠大明和後金兩個中任何一個塞牙縫,甚至連朝鮮都能輕輕松松滅了他方某人。

    可當初橫行一時的孔有德了,雖然手上還有將近三萬的大軍,這些都是青壯,比起大明的普通兵丁也算能打,但他踫到的是這個時代的變態,大明剩下不多的騎兵之一、關寧鐵騎。

    而孔有德、李九成對關寧鐵騎的害怕恐怕還在所有人之上,畢竟,當初東江鎮的毛帥就是被袁崇煥帶著百來多的關寧鐵騎給殺了,雖然其中袁崇煥手上的尚方寶劍起了一定作用,但真正威懾東江鎮諸將也就百來個關寧鐵騎。

    他們這幫礦奴出生的家伙,對朝廷雖然有忠心,但為了些糧草就說反就反,這點忠心也就可想而知了。

    關鍵就是方凱有路可走,濟州島雖然只是個懸居海外的海島,甚至都不產糧食,但那目前來說也是安全的,朝鮮忙于後金的刁難,一時間無暇東顧,即便朝鮮回過頭來了,那時候方凱翅膀也硬了。

    但孔有德、李九成、毛承祿則不然,登州雖然被前任登萊巡撫孫元化加蓋的異常堅固,孫元化那是干什麼的?火炮專家!理所當然的,登州就如銅牆鐵壁般易守難攻。

    可這也困住了孔有德等人,要說這幫人打打野戰,搞搞偷襲都是能手,也難勉強打起明軍也算順手,可惟獨不會守城。

    當初東江鎮是在海上,女真人沒有水師,只能隔海相望,如今大明的關寧鐵騎想來就來,雖然有層城牆擋著,但在孔有德這幫人看來,有和沒有壓根沒什麼區別。

    方凱等人在謀劃,孔有德等人也謀劃,列席的有張文煥、張覺、李九成父子、毛承祿等人。

    “孔叔父,率軍殺出去吧,區區數千關寧軍而已。”李九成的兒子李應元狂妄的叫囂道。

    閉目養神的孔有德微微睜開了眼楮,沒有搭理李應元,但也沒多說什麼,諸將不由沉默,此時真真切切是個困局,可不像李九成那個傻子兒子,能殺的出去的。

    “放肆!”李九成大聲呵斥李應元道︰“都元帥自有辦法,你插什麼嘴。”

    李應元扁扁嘴,被老爹一頓呵斥,也知道這里不是他說話的地方,頓時不敢放肆了,閉著嘴巴顯得有點不甘心。

    “別罵了,罵了也無用。”孔有德淡淡的說道︰“應元畢竟也是為我們著想,只是未想周全而已。”

    這算是為李應元解釋了,要說當初孔有德拉著眾將也有李應元的份,若不是李應元一心鼓動,這吳橋兵變也鬧不起來,反就更不用造了。

    “死小子,就知道亂說話。”李九成罵嚷了兩句,見到孔有德出言制止,這才不罵了,臉上的表情卻被說得有些異動,微微說道︰“有德,我們困在這里也不是辦法,還不如出去拼上一拼。”

    “打了又怎麼樣,還不是困在這里。”毛承祿不屑的道。

    李九成臉色一變,方要反駁,直到看到孔有德的臉色難看,這才吶吶閉了嘴,畢竟自己雖然平日和孔有德親近,但此時哪還論及平日的交情。

    “不知耿兄弟在濟州島可好。”孔有德像是自言自語,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問的是毛承祿,而不是李九成,這讓李九成臉色又是一變。

    “承祿,不知濟州島那邊提了哪些條件,諸如此類的。”孔有德猶豫了一番,這才問出了這句話。

    要說孔有德一開始是傾向于投靠後金的,畢竟這女真人在遼東就把他們打的好不淒慘,女真八旗的實力擺在那,絕對有稱霸天下的本錢,可不是偏安一隅的方凱可以比的。

    只是現如今,女真人沒有水師來救援自己這些人,那就只能另尋出路了。

    ‘雞蛋不放在同一個籃子里’這不僅僅是現代人的做法,古代人同樣精于此道,這才能讓一個家族傳承千年。

    他孔有德雖然後面沒什麼家族,但至少家業還是有了,以及為自己的家小性命著想,聯系有船有兵有地盤的濟州島也就迫在眉睫。

    孔有德不想死,要是想死那在皮島就被總兵黃龍給殺了頭,吳橋兵變那會之所以被李九成父子輕而易舉的勸服起事,那也是因為孔有德知道,帶兵去打女真八旗那可是真的會死,還是死的很慘的那種。

    所以孔有德舉事了,把山東折騰了半年多,大明上上下下前前後後死了幾十萬人,眼前這才有了點消停的眉目。

    孔有德的日子不好過,把他圍得死死了的崇禎皇帝同樣日子也不好過,雖然年前大明看上去有了點中興的端倪,可這剛過了沒多久,崇禎皇帝的眉頭又鎖起來了。

    關外祖大壽被圍在大凌河那是去年的事,而且也順順當當逃回來了,雖然丟了一萬多兵卒,但這無關緊要,大明惟獨不缺人力。

    只是崇禎頭疼的是遼東那邊上奏祖大壽與後金密探的來往密切,怕是有叛國之心。

    崇禎表面上將奏章棄之不看,可心中疙瘩總歸是有的,畢竟祖大壽是袁崇煥帶出來的將領,關外威名也同樣赫赫,即使所作所為無一不表明是忠臣良將。

    但崇禎還是懷疑,畢竟,崇禎的天性如此,如果不是他的用人多疑,也不會讓這個天下變得如此不可收拾。

    可崇禎這個人有時候還用人不疑,不管是以前的袁崇煥還是日後的楊嗣昌,崇禎皇帝都能做到言必听之,用人不疑。

    他用袁崇煥用了四年,最後袁崇煥平遼無望,崇禎這才下了殺手,至于楊嗣昌,最後也是圍剿農民軍把自己給圍剿進去了。

    要說崇禎死前的那幾句‘皆諸臣誤我’那也自有一番道理。

    明末的臣子確實是一個不比一個,除了孫傳庭,盧象升,被稱之為良將的左良玉禍害平民百姓是把好手,兵過其境比匪類入境還要過分幾分,驍勇善戰四個字一點都不搭邊。

    只不過此時崇禎除了頭疼祖大壽外,關外的祖大壽只能說是癬疥之疾,祖大壽一封封自白信的往京城里送,來安穩崇禎的心,這關內的高迎祥就有些不識抬舉。

    那小小的叛賊反逆竟然自稱闖王,他高迎祥是個什麼東西,竟然敢妄自稱王。

    要說崇禎見多了起事沒多久就稱王稱霸的,崇禎一向不會不會放在心上,反賊就是反賊,可這次不一樣,他高迎祥不僅僅是禍害大明了,如今都危害到大明的都城了。

    崇禎五年,高迎祥是棄澤州、壽陽,率部南逾太行,攻濟源、清化、修武,圍懷慶,潛入西山,直搗順德、真定,進逼京畿。

    雖然沒多久就退了回去,可這把刺在崇禎的脖頸扎了一下,然後就施施然的要縮回去。

    崇禎暴跳如雷,勒令諸將追擊高迎祥,官軍氣勢洶洶的追了一陣,直到把義軍送出了京畿,崇禎的怒氣才消停了一些。

    天下的格局氣象依舊是向著大明的,一些‘有識之士’雖然紛紛投靠關外的後金,關內的義軍,可總體來說,大明依舊是正統,士林正道也都站在大明這一方,對後金和義軍筆伐口誅,好不熱鬧。

    方凱依舊待在京城里,李焦帶來的消息固然重要,但這並不能中斷方凱進行到一半的事情,畢竟救下孫元化不比回登州來的緩。

    更別說登州暫時也是無礙,用不著方凱去心急。

    “方大哥,五郎都安排妥當了。”馬戶小跑到方凱跟前,小聲稟告道。

    至于他讓張五郎去安排什麼,這不用想也知道。

    並且馬戶這一趟多多少少帶了不少人手,光跟著來的登州衛青年就有二十多人,更別說李焦擔心方凱的安慰,也帶來了十幾個人。

    方凱手上能用的人手達到了將近六十人,人手足了,方凱干脆把他們全都散了出去,除了打听消息,花錢收買人手之外,也用來安置能用的人手。

    隔幾日,太昌鹽鋪的許掌櫃又來過一次,是來安排和方凱之間的生意的事,登州的船只陸陸續續到了,雙方之間的鹽貨也清算了一半,該給的給,該拿的拿。

    短短十幾天的空子,方凱手上就握有了十萬兩的真金白銀,不過這來得快去的也快,京城畢竟不比登州和濟州島,濟州島上雖然四處要錢,但那自己花銷的畢竟不多,至于在登州,那物價和京城又是兩個極端,根本無法比的。

    仔細說來,方凱過手的錢財也有十幾萬兩之多了,可真說起來大明的物價他都不知道,京城里的開銷可不比尋常地方。

    六十余人十幾天的花費足足有上千兩,這還不算拿去買通天牢的牢頭,以及四下活動的花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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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不行


         


    如果加上這些,花銷早早就破了近萬兩,即使這些錢來的再快,可也禁不住這等花費!

    要說大明平常的百姓家,一年到頭也就積累上十幾兩銀子,再算上年末的花費,也不足以彌補方凱這幫人這陣子花去的一個零頭。

    好在一切已經安排的差不多了,能安排的人手都安排了,如今張五郎帶回的消息也正是表明最後一步都辦妥了,只等著把人給救出來。

    至于救人的步驟說難也難,說容易看上去倒是一帆風順,成功就在覆手之間,可至于能不能成,這就得看最後的結果了。

    …………

    凌晨,東廠天牢外。

    “咦,你是誰,怎麼這個月劉六沒來。”看守著門口的獄卒奇怪的看了一眼送菜的年輕人,心下不由問道。

    “大爺,劉哥昨日拉了肚子,來不了了,只能讓我給他頂上一天。”年輕人一邊諂媚的道,一邊將手上的銀兩盡數塞進了兩個小卒手中。

    獄卒掂量掂量的手心的分量,不多不少,一兩碎銀子的月供,算是例行了工事,銀兩也和往月的一樣,滲不得假,獄卒這才滿意的笑著點點頭。

    隨即假作嚴聲的道︰

    “進去吧,下次讓劉六過來給我解釋解釋,這次為何送的有些遲了。”

    “一定,一定。”那年輕人低著腦袋小心的應付著,看守的獄卒點點頭,其他幾個送貨的年輕人這才被允許進入。

    獄卒心里感覺有些不對勁了,可說到底又說不清哪里不對勁,只是好像今日除了送菜的換了人外,就連老天都有幾分打盹,興許是天冷了的緣故。

    年輕的獄卒低聲的罵了罵,裹緊了單薄的衣服,驅除了這股寒意,依舊懶洋洋的依靠在門口的柱子上,忘了自己剛剛的警惕心。

    而年輕的獄卒也沒有發現,今天送菜的人不僅僅是和往常不同了,而是清一色的全都換了人,這些人個個都是身強體壯的大漢,並且在進入天牢之前也是大多神色緊張,雖然都沒有兵刃,可這些卻把手環在腰間,像是要拿什麼兵刃似的,姿勢十分怪異。

    過了沒半晌,這些送菜工們紛紛出了來,時間也不早不晚,一刻鐘而已,正好是進去搬運的空子,也和往常沒什麼區別。

    獄卒松了口氣,說了兩句可有可無的話,菜販子的頭領自然又是一陣感激流涕,答應下次會增長些月供,獄卒這才放了行,心中不免有些得意洋洋,往日在劉六那里,雖然月供總是給的充足,可每次想多索要些,總會被恭恭敬敬的拒絕,哪像這次這般輕巧。

    等到眾人離東廠的天牢遠了點,才有人開口說話。

    “方大哥,那孫老頭已經昏過去多時了,不知會不會有事。”張五郎小心翼翼的靠近站在最前面的方凱,然後小聲的道。

    他們這一路剛剛找了個地方進行了下改裝,使得打扮從菜販子變成要出城的商販,正直接往北京城的崇文門那趕,一眾人是打算提前出城,至于城門什麼時候打開,也自有守著城門的守城小兵負責。

    崇文門十幾個守城的小卒十幾天來不多不少拿了方凱的銀兩至少有上千兩,如今雖然私開城門是了不得的大事,上千兩銀子足夠這些小卒買上幾百畝良田順帶取上一個媳婦,所以這開城門這種事也就不算大事了。

    畢竟,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崇文門的大門理所當然的就能為方凱等一眾人提前打開。

    “不會有事,前幾次我讓你送去的又不是毒藥,只是里面摻著瀉藥而已,而昨日的,只不過是迷藥,不過分量有些重,讓他睡到登州也好。”方凱低聲回答張五郎,也解釋了這幾天讓他們送進去的都是些什麼東西。

    要說這個計劃從方凱在京城里甩開那個假兔子後安頓下來就開始謀劃了,第一天給孫老頭送去的一頓美食也不僅僅是慰勞他,那里面摻了些從藥店買來的瀉藥,這些瀉藥分量不大,畢竟孫元化的年紀大了,未必經受得住折騰。

    可這也讓年紀已大的孫元化漸漸身體日衰,每日都要拉上很久,並且搭配著臉色灰白,顯露出一副頻死老者的模樣。

    獄卒們都知道,雖然下個月就會處斬,但犯人都未必能熬到那個時候,干脆就對孫元化半管不管。

    ‘吃下’‘瀉藥’‘擇日方知’

    孫元化一共拿到三張字條,寫的也正是這三件事,孫元化雖然一頭霧水,可他還是照著吩咐做了,追根究底也是因為那幾道菜式,畢竟除了家里人,按道理,沒人會知道他孫元化的喜好。

    至于會不會遭到陷害,自己如今這般田地,怕是也用不著對方大動干戈如此陷害自己了。

    于是孫元化便信了這一回,最後老老實實的吃了那陌生的年輕人送來的三頓‘要命飯’,險些沒要了他的老命。

    最後一次送的時候是在前天,孫元化依舊老老實實吃了,之後便不僅僅是肚疼,更是眼前一陣昏沉,最後稀里糊涂的混了過去。

    只是獄卒們只以為他是睡著了,也就沒人太過在意。

    等到發現犯人竟然睡了三天,獄卒們終究發現不對勁,摸摸鼻息,微弱的幾乎沒有,那幾個當值的獄卒頓時慌了,過幾日刑部就要過來提人,此時人卻在天牢里死了,刑部那怕是不好交代,倒霉肯定是他們這幫小卒。

    那個牢頭靈機一動,干脆就讓另幾個獄卒出去請大夫,他一個人看著快死了的孫元化,只是等到眾人回來,那孫元化竟然真的死了,不但人死了,臉上更是一塊青一塊紫,死的不能再死了。

    死就死吧,偏偏死在東廠的大牢里,幾個小卒沒辦法,只得把這事上報到東廠的大檔頭那,最後又傳到了東廠大都督王之心耳朵里,王之心倒是無所謂,畢竟死的也就一個犯官而已,最後報給了刑部那邊一趟,這事便不了了之,還省了處斬的麻煩。

    至于真正的孫元化在哪,這個自然就不會被朝廷所知道了,方凱這邊也只有張五郎、馬戶知道要在天牢里救一個人,可到底救什麼人他們就不知道了,其余的人大多是懵懂的一心跟著方大哥干就是了,管他三七二十一的。

    事隔沒幾天,東廠的天牢里失蹤了個牢頭,有人說是被仇家給殺了,那些個獄卒膽子就更小了,連單獨出門都不敢,畢竟,當天牢的獄卒那是最得罪人的活,天牢里關著的最小的那也是四、五品的官,不小心得罪哪個了,偏偏那人又記了仇,那就是死無全尸的死法,東廠的地牢雖然聲名赫赫,可他們這些獄卒並不算在東廠的編制里,沾不上那光!

    “方大哥,到底、到底我們救的是什麼人啊。”孫三微微張開口,最後還是沒把話給憋回去。

    “方大哥自有打算,你問個屁。”馬戶沖孫三挖了一眼,惡聲惡氣道。

    他早就看孫三這廝不順眼,以前在衛里還好,大家稱兄道弟的,可如今剛到北京城,不就第一個發現了收私鹽的鹽鋪,不就幫方大哥找著了賺十幾萬銀兩的門路,至于順桿子往上爬,拼了命的往方大哥這湊近乎,在自己和張五郎中間插上一腳。

    馬戶罵歸罵,那也只是罵著玩玩,孫三倒也沒忘心里去,可馬戶說的也是實話,他這有什麼好問的,方大哥自有打算,要他問個什麼事。

    張五郎再是穩重也覺得孫三問的不對,這時候也瞪了孫三一眼,孫三縮縮身子,縱然知道多嘴,可話已經問出去了。

    “呵呵,沒事,救出來那位雖然身份不能告訴你們,不過想來朝廷也不會追查的太深,至于被買通的那個牢頭,這幾日就會回鄉下去,這事張五郎也知道,他還得幫著隱瞞。”方凱沒在乎眾人的矛盾。

    要說這個時候幾個人像是恨不得打起來,可畢竟都是玩了十幾年的兄弟了,哪能那麼容易翻臉,要說這番表態,還不如說是做給方凱看的。

    張五郎點點頭,算是承認了方凱的說法,他不和方凱等人一道回登州衛,而是負責北京這邊的生意,畢竟太昌鹽鋪還有一半的鹽貨未交付,張五郎被方凱留下來主持大局,一切辦妥後才能回去。

    豎著耳朵在听的窮軍戶們都松了一口氣,不是說他們害怕,畢竟狠下心和方大哥干劫獄這種事,干都已經干了,後果再嚴重也就那麼回事。

    只是打听的清清楚楚,總比不明不白來的很。

    “那我們,干脆把那個牢頭給……”馬戶臉上猶豫了猶,最後牙一咬,狠狠心做了個下切的動作。

    眾人臉上紛紛露出幾許贊同的臉色,畢竟,若是觸及不到他們,那最安全的莫過于快刀斬亂麻。

    “不行。”方凱皺皺眉頭,但他也沒多說什麼,只是淡淡的留下一句︰“那牢頭只是個平頭百姓,又幫過我們,怎麼能說殺就殺。”

    窮軍戶們紛紛低下了頭,他們都听懂了方凱的意思,方凱是拿訓斥馬戶的機會告訴所有人,雖然目前他們成了送鹽的鹽丁,方大哥給的銀子伙食都算不錯的,以後的路子恐怕就更廣了。

    可要說一個月前,大家都是平頭百姓,甚至自己這幫子軍戶連那平頭百姓都不如的人物,豈不是也要說被殺也就死了。

    路上發生的小插曲不算什麼,表面上誰都沒放在心上,只是這心里怎麼想的就是另一回事了,眾多軍戶也知道自己的念頭太過分,雖說這年頭,那是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可為己也得有個度,方大哥今天那句話說的就是那個度。

    這度沒過,那就是好事,萬事大吉,死後那也是可以安安分分的投胎;可若是過了那個度,今日馬戶和張五郎一狠心下手殺了那個牢頭,以後少不得這種事越來越多,豈不是也要殺的更多,死了怕是連十八層地獄都不夠放。

    隊伍里這句話傳了沒幾天便消聲匿跡,也不知誰傳的,可誰都把這話給記著,記得心里,永遠不會忘的那種。

    方凱不想讓手下的一幫人成了殺人的屠夫,他什麼都缺,人才更缺,可要是殺光成千上萬人再弄個屠夫出來,那還不如養著一群綿羊來的安穩,至少能少禍害點大明的百姓。

    這個時代的屠夫夠多了,不管是所謂的義軍,還是大明朝廷,那都是殺人不眨眼的主,義軍還好點,為了這麼個‘義’字,能收斂些就收斂些,這可還要爭天下來著,至于那些個官軍,有時候卻連義軍還不如,堪堪比得上入關的女真韃子,燒殺搶掠什麼都干,就是不干好事。

    方凱雖然不是什麼聖人,可他也不想當個屠夫頭子,所以這才借機會敲打一棒子窮軍戶。

    說起聖人,山東歷代都是產聖人的地方,不管是聖人孔子,亞聖孟子,近些的北宋的柳下惠,名將戚繼光。

    這趟既然救出了孫元化,走的路線也不用那麼急,最後敲定了走曲阜回登州路線,這條路比來的那條雖然要繞一些,已經到了山東省的西南邊,可如今山東吳三桂的關寧鐵騎和孔有德叛軍你來我往打得熱鬧,曲阜這個聖人之鄉倒是沒什麼人招惹,反而是最安穩的一條路線。

    想來迷藥也是放多了,孫元化連續睡了四五天都沒醒來的痕跡,方凱只能讓馬戶每日弄些稀飯喂著,好歹餓不死他,孫元化睡的也安穩,眾人只能等到先到曲阜再做打算。

    途中讓孫三回去報信,眾人到了曲阜再等消息。

    入了山東境內沒幾天就到了魯中,也就離曲阜沒多遠了,曲阜靠近濟寧,離萊州遠了些,方凱打算從這條路線去登州,也是為了安穩著想。

    “到曲阜了,方大哥。”馬戶高興的手腳並用,前幾日的一點隔閡早消失的無影無蹤,畢竟方大哥說的有道理,他們自然要听著,方大哥給了他們吃的喝的,給了他們活命的機會,足以算得上再生父母了。

    “到就到了吧,不至于大驚小怪的,北京城都見過了,曲阜又有什麼。”方凱笑著回應了馬戶,然後讓人去車里抬出昏迷的孫元化。

    他們這些人早不復一開始的裝扮,一幫子菜販子不可能把菜運的太遠,所以出了北京城到了天津衛眾人就換了裝扮,十幾個人從新換作販貨的商販。

    這次連貨物都沒了,干脆就在天津衛隨便買了些糧食,反正山東鬧的糧荒也不是一天兩天,有一兩個商販不怕死的運糧食去山東販賣倒也平常的很,這來回可就是四五倍的利潤,每天都有這類不怕死的,見怪不怪也就沒人懷疑。
mk2258 發表於 2019-4-13 07:46
26.不要錢


         


    進了曲阜城的方凱等人也沒急著找客棧,門口一點沒少的給了兵卒銀兩,那兵卒干脆給方凱等人指了個地方等著,沒一會就有個年紀不大的少年人一路小跑的過來,經過那兩個兵卒前還沒忘從口袋里掏出幾文錢塞了過去。

    “幾位大爺,不知道你們要去哪里,小的是本地跑腿的,曲阜城比自家還熟。”少年人穿著破布麻衣,身體有些躬著,臉上面黃肌瘦的,此時正一臉的諂媚,恭恭敬敬的向著方凱行禮。

    “恩,你怎麼知道我是領頭的。”方凱微微一笑,起了幾分興趣,奇怪問這個看上去都沒幾十斤的少年。

    “小的是曲阜城里的向導,這幾分眼色還是有的。”趙小力面有得色的道,忍不住有些自得。

    雖然眼前這些人衣著打扮都是再平常不過的商販子,運送的貨物看上去分量也不多,一點都不像大‘客戶’,可趙小力依舊得老實伺候著,即使這些個商販子平日里也是最摳門的那類人,只是為了這幾天的肚子著想,多少趙小力也該接活了。

    “可我們不準備去哪?”方凱悠悠的道,听在趙小力的耳朵里自然能有多沮喪就有多沮喪,他可是把最後的三文錢都塞給了那個守門的兵卒了。

    “要不?小的帶你們去客棧,什麼價格的都有。”趙小力眼前一亮,頓時想出這麼個法子來,帶到客棧也行,如果恩客心情好,總歸還是能賺點本錢回來。

    “找個大點的,最好能有大院子的那種。”方凱想了想道。

    “好勒,諸位大爺,請跟小的來。”少年人走到最前方吆喝道,路上的行人看到了少年,能讓路的便讓路,一路上順順當當到了客棧。

    客棧不大,但挺干淨,看得出來是經過打掃的,地方也讓方凱很滿意,干脆進了客棧四處看了看。

    “這些窮商販子。”趙小力小聲的嘀咕了兩聲,看到今日得白貼了三文錢,恩客別說給些錢財,甚至帶到了連話都不說了就進了客棧,除了不想給賞錢那還有什麼,沒錢的商販果然最是小氣。

    “咦,你怎麼還在。”方凱讓客棧的掌櫃的準備了十幾間房間,瞬間原本空空蕩蕩的客棧就人滿為患,那掌櫃的千恩萬謝,收了押金就領著馬戶等人去房間。

    至于方凱,無所事事之下,打算出去逛一逛,什麼人都不帶,畢竟老讓人跟著也不妥當,所以出門就看到了還在那站著的趙小力。

    “小的一直未走。”少年人又露出諂媚的奉承,問道︰“大爺你是不是要四處走動走動,曲阜的名勝多不勝數,那可比天上的繁心還要多。”

    少年人搓著手,天剛剛入球,單薄的破布麻衣根本遮不住什麼,可它依舊在遮擋不多的地方,少年凍得只能搓手取暖。

    方凱這才想起自己好像忘記什麼,從口袋里掏出二兩碎銀子遞了過去。

    “謝謝大爺,謝謝大爺。”少年人袖子一伸,二兩碎銀子就神不知鬼不覺入了趙大力的手上,這一摸可不得了,那至少有二兩重,哪還是什麼小氣的小商販,這根本就是出手最闊綽的大爺也比不上的豪爽,立馬趙小力的臉上又諂媚上幾分,整個人都圍著恩客打轉。

    方凱被少年人反應弄得一怔,可這才想起此時自己已經不再大明的都城北京城了,曲阜雖然是孔聖人之鄉,卻依舊是個窮地方,一個窮的連布都買不起的跑腿少年,哪能隨時隨地都有二兩銀子可以拿。

    實在是恩客給的太多了,二兩銀子可就是二百文錢,這生意可不是天天都能接的到的。

    “大爺您要去哪,小的肯定把您給帶過去,刀山火海都行。”趙小力拍著胸脯信誓旦旦的保證。

    二兩銀子足夠他趙小力一個多月不開工,這幾日都給眼前的恩客跑腿也都是小事,他若是知道,這二兩銀子只是方凱隨手給他帶來客棧帶路錢,不知道會怎麼想,只是這個少年終究不知道,此時正皺著眉頭沮喪。

    因為很大方的恩客竟然哪里都不想去,只是想到來往商販多的地方去看看,那少年人再賺一次機會也就渺茫了,二兩銀子足夠他一個月花銷了,這麼點小事也就在情理之中。

    趙小力一想通,這動作立馬就利索起來,勤快的幫方凱帶著路,途中滔滔不絕嘴上不停的開始介紹曲阜的名勝。

    諸如孔林,孔廟之類的儒家聖地,除此之外,曲阜城里還有大明魯王的府邸,這個大明魯王還算名聲不錯,也是因為曲阜的魯王血液與當今皇上相差太遠的緣由,魯王不得不安分些,畢竟崇禎的脾氣並不是那般好伺候,即使是藩王,那也不能出了紕漏。

    少年人一路上喋喋不休,方凱也就一路跟著閑逛,也沒什麼要買的東西,只是可有可無的逛著。

    “竟然是你。”

    一個騎著馬的女騎士停在了方凱眼前,一身銀燦燦的女甲晃得耀眼。

    方凱一時間認不出人來,等看清楚了,覺得眼熟但卻不認識。

    女騎士不耐煩的甩了下青絲,峨眉黛眼,搭配著一張風味十足的瓜子臉,表情也是似嗔似怒,好不惹人憐惜。

    方凱只覺得,回了明末一年有余,第一次見到真正的女人。

    這並不是說方凱這一年多看到的都是男人,畢竟,濟州島上就有不少女性,可這些大多是干農活的女子,看上去怕是比男子都不遑幾分,方凱有哪能有何興趣。

    至于在萊蕪和朝鮮,那都是自顧不暇,這些女子就算再美麗幾分,方凱也無神去看。

    眼前的女子不同于往昔,就算是和後世的女子相比都不差,方凱比劃了一番身高,即使坐在馬上顯得只有半個身子,那副修長的腿以及上半身都能有一米七上下……

    “喂,你是死人啊。”女騎士惡聲惡氣的嚷嚷道,看到眼前的‘惡人’一句話都不說,這才想起這個人可能已經把自己給忘了,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只是小女兒家的心思又有誰能懂,畢竟,那次在北京城是她先女扮男裝被人揭穿,雖然事後遭了戲弄,那也是咎由自取。

    女騎士想到這里,不由面上泛紅,顯得嬌羞不已。

    真真切切的如了那句話,小女孩家的心思,誰又能都懂得。

    方凱看的又是一呆,好幾分鐘都回不過神來,要說方凱上輩子雖然談過戀愛,但那也是上一世了,隨著穿越到明末自然是一去不復返,如今能遇到對上眼的,哪能不把握機會。

    只是他剛準備開口說話,眼前的女騎士反而勒著韁繩急匆匆就走了,方凱望著這副背影眼熟的很,好像只是多了那一縷青絲,卻也怎麼都想不出來是誰。

    方凱搖搖頭苦笑,自己這究竟是在想什麼,如今還有空子想這種兒女情長的事,他收斂一些心思,這時候才發現那個帶路的少年人已經跑得無影無蹤。

    應當是被嚇的,方凱看人還算不錯,這個少年雙目純潔,怎麼著都不會是偷盜欺瞞之輩,所以他干脆在原地轉了一圈,果然,沒過多久,那個帶路的小子自己找了回來。

    “大爺,你剛剛嚇死我了。”趙小力拍著胸口氣喘呼呼。

    這倒不是他想跑,而是腿根本控制不住,畢竟,那個女騎士不僅僅是一個人騎著馬,身後跟著的還有十幾個身強體壯的護衛,那時候不跑,難不成還留下來為了二兩銀子被打死。

    不過這小子還算有點良心,所以跑了沒多久就又跑了回來,雖然沒也沒抱什麼好心思,可總歸還是回來了,正好踫見了正在原地打轉的方凱。

    “你小子還知道回來。”方凱裝作惡聲惡氣的來了一句,可得來的反應連方凱自己都嚇了一跳。

    “大爺,小的可不是故意的啊,小的只是跑去給大爺找找該去的地方。”少年人膝蓋往下一跪,磕頭就道,臉上的神情也是慌慌張張的。

    “大爺你可千萬不能報官,小的下次肯定寸步不離。”趙小力嚇得直哆嗦。

    求饒也是沒辦法的事,畢竟這事是他有錯在先,畢竟恩客既然給了報酬,那他趙小力也就該把該做的事情都做完,恩客讓干什麼就干什麼,讓帶到哪去就帶到哪去,可如今也是他趙小力先一步給跑了,雖然幾匹高頭大馬的理由十足,可曲阜縣的縣官可不會听。

    大明的律例也不會听,那燒火棍就更不會听了,要說趙小力在曲阜城里呆了那麼多年,多多少少死在燒火棍下的人記得記不清。

    “沒事了,你要帶我去哪來著?”方凱只能淡淡的說了一句話,此時若是他認真的說,反倒不美,假作不在意要也更好一些。

    那趙小力眼見恩客說的不似假的,這才千恩萬謝的站起身來,動都不敢動,乖乖的听恩客的吩咐。

    恩客捏捏嗓子,趙小力心頭又是一縮,直到方凱這才問出話︰“大明的律例很嚴麼,怎的你如此害怕?”

    “不算嚴,可真要犯了罪,就一定會判刑。”少年張張嘴,最後給出了這麼個答案︰“這些年即使是曲阜城里不安分的人也多了,所有縣官大老爺那里的事也更多。”

    方凱此時才想起以前在某論壇上看到的雜文,這篇文章講的是在大明,你可以背地下絆子,捅刀子,下黑手,即使是殺人只要殺的沒人知道那就沒罪,可如果你是在大明官吏的眼皮底下犯了罪,這罪即使再小,那也是該判的判,該打的打,連商量的余地都沒有。

    以前方凱不信,畢竟那篇雜文把大明吹捧成一個類似于法治進化到現在的社會,可現如今,雖然現實沒文章里說的那般完美,但至少只要為官清廉,不收受賄賂的大明官員,大明律確實做得出言必行,行必果的效果。

    自然也不能排除大明社會的漏洞,至少他給了犯人機會下絆子,捅刀子,下黑手,如果當官的收受賄賂,那就是即使證據佐證,怕是也能黑白顛倒。

    方凱一路又逛了逛,直到天色晚了,馬戶、孫三等人都跑出來尋找方凱,這才回到了客棧住了一宿,第二日打理干淨,眾人出門買了點干糧等到上路時候吃,那個破布麻衣的少年人又恭恭敬敬侯在那。

    方凱這次知道分寸,並沒多給,讓馬戶翻了三、四十文錢碎的一並塞給了這個少年,這些分量還是有些多了,不過至少沒昨天那麼過分。

    “大爺,錢我不要。”那個少年眼楮里面分明猶豫了猶,最後這才下定決心給拒絕了,緊接著說道︰“昨天大爺饒我一次,又被打岔沒有逛成,小的今日就帶著大爺在曲阜城里好好看一圈。”

    方凱仔細想想,自己昨日還真沒去過什麼地方,也就是買賣東西的街道買了些東西,至于曲阜真正的名勝,怕是一個都沒看到,可他也沒什麼心思看,所以理所當然的拒絕了。

    “大爺。”少年人哀求的目光,又有點膽顫心驚,想來是因為方凱的拒絕,害怕被這個雇主告進了官府。

    這事畢竟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但趙小力偏偏不敢冒這個險,逃過大明律的法子只有一個,但就是落草,他可沒那個膽子。

    “你帶我們去買些干糧吧,順帶雇幾艘船,買些糧食。”方凱道。

    好在雖然這趟出去要做的事情不多,只是方凱還是打算買些糧草回去,既然要買糧草,那就要雇船,不然根本沒法回去。

    現如今手上不是太缺錢了,離開北京城的時候方凱能握有的銀兩足足有十四萬兩,這些是刨除營救孫元化,以及留給張五郎的花銷之後剩下,一路上雖然用了些閑錢,到了曲阜城里也沒少了半分,還是實打實的十幾萬兩雪花銀。

    這些銀兩放在手里也白放,一時間又回不去登州衛和濟州島,既然用不著,那就只能買一些能帶回去用的東西。

    方凱最後敲定了買糧草,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濟州島什麼都缺這是事實,缺人,缺兵,缺甲械,缺藥草,缺日常用品,可這些都無關緊要,畢竟,人和兵甲都不是能用錢買來的,日常用品對于濟州島上來說更是可有可無,至于藥草,這即使是缺那也沒什麼法子,畢竟不可能能一下子從哪買進太多的藥草,只能徐徐圖之。

    糧草是最容易買到的,也是最難買的,除此之外,反倒是哪里打的熱火朝天,哪里糧食越貴,能買到的也就越多,總會有不怕死的行商把一批批糧草從價格低的地方買來,然後再運過來高價賣掉,賺個缽滿盆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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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姓孔


         


    至于作戰的官軍有沒有的吃,那是皇帝和當今朝廷考慮的事,可不是他們‘無知’商販能了解的。

    “有多少糧草就來多少,價格好說。”

    方凱大手一揮,讓門清的趙小力四處把消息散播出去,效果實在比他一家一家買容易得多,不過三個時辰,曲阜城里四家糧鋪的人客客氣氣的來請這麼個大客戶。

    不是說這四家糧鋪听了消息就信了這麼個傳言,畢竟,四家糧鋪的後面不管是哪家都不是泛泛之輩,隨便抽出一個在這曲阜城里都是首屈一指的,畢竟蒙誰誰都不敢蒙一個大明的藩王,一個大明的國公,其他兩家看上去就要弱上一些。

    少不得那也是巡撫,總兵之類的角色,尋常人招惹不得,所以這小小曲阜城,就顯得臥虎藏龍了。

    趙小力小心翼翼的解釋哪幾家的時候,方凱反而一怔,曲阜城里竟然有個國公倒是大出了他的意料,要說大明開國以來封過的國公也就那寥寥幾個,太祖時候封的在那時候就殺的七七八八,成祖時候的,更是十有**被羈絆在北京城里,根本出不來。

    所以這曲阜城里無緣無故多了個國公才讓方凱微微一愣,好在趙小力人機靈,趕緊解釋了一下,方凱才恍然大悟。

    要說這曲阜城里確實有個國公,並且這個國公也不僅僅是在大明一朝,前宋先為侯後加封為公,大明便照著沿襲下來,衍聖公便是一代代傳了下來,如今已經傳到第65世。

    于是這曲阜城里國公便是先聖孔子的後人,自己一路上光想著曲阜是聖人之鄉,反而忘了這些聖人後代可不是各個都是聖人,那都要吃飯睡覺的。

    至于曲阜城里的藩王,那也是大明僅剩不多的一字王之一,從太祖時期就傳下來的魯王,和當今皇上的血緣關系是遠了,可那好歹還是朱家子孫,皇親貴戚,在這曲阜城里那也是了不得的人物,只是終生被禁錮在城中,不得外出而已。

    最後方凱還是推掉了其他三家的邀請,留下了魯王府派來的小廝,是個年級和趙小力一般大的年輕人,客客氣氣的請方凱眾人前往糧鋪里和掌櫃的親自商量。

    要說方凱最後留下魯王府的倒是簡單的很,畢竟魯王與衍聖公兩家都只是虛職,那是無權無勢,只是名頭好看而已,即使察覺到有人一次性買這麼多的糧草不妥,可手拿可伸不出曲阜去,更夠不著遠在登州衛的自己這些人。

    剔除衍聖公門下的緣由就更簡單了,他方凱想起那個騎著馬的女騎士,如果所料不差,那個背景如此熟悉也是因為前幾日在北京城里剛剛見過而已。

    那個貼著兩撇假胡子的兔子爺,也就是昨日看到的那個讓方凱心里一顫的女騎士了,怪不得覺得眼熟。

    兒女情長固然重要,只是現如今,方凱這些事能避就避,也就理所當然的遠離那個‘孔’的姓氏。

    “請坐。”出了客棧沒走多遠就到了魯王府的糧鋪,牌匾掛著的是四個大字。

    ‘曲阜糧鋪。’

    倒是名如其店,方凱笑了笑,听從掌櫃的吩咐,坐了下來。

    掌櫃的是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人,笑呵呵的眯著眼楮,方凱做下的空子,讓小廝出門去準備上茶。

    “鄙人李慢,添為本鋪大掌櫃。”那中年人拱拱手招呼道。

    “山東方凱。”方凱也拱拱手笑了笑,生意雙方算是打了招呼。

    “不知道客人您要多少糧食,本店數量不多,一萬石的上好粟米還能供應的上。”掌櫃和方凱打岔了兩聲,然後才輕聲問道。

    “不夠,我足額給銀子。”方凱淡淡的,一萬石即使在天津衛來買,只需要花七八千兩銀子就能搞定,這還是因為近些年糧價漲得厲害的緣故,如果在萬歷年間,怕是價格還要往下壓一壓。

    所以說,區區一萬石根本就不夠,自己帶來的銀兩一路上都是用糧食才遮掩,銀票更是分毫都未帶。

    “這些是本店所有的庫存,若是再多,恐怕就要等到下個月了。”那中年掌櫃臉色有些為難,隨即小聲的提醒道︰“一萬石的糧草那可足夠上萬人吃上好幾個月,銀兩都得花費上近兩萬兩,客人您是否確認還要?”

    “那好吧。”方凱低著頭微微想了想,最後點點頭,隨即道︰“城里是不是只有這麼多的糧草,其余三家了。”

    要說在一個生意人面前說起同行的競爭對手自然顯得不妥,可現如今,是他店里根本沒那麼多糧草,眼前這個大客戶那般風輕雲淡的樣子,恐怕也真要那麼多的糧,得罪了就萬萬不好了。

    畢竟,曲阜糧鋪寄存的上萬石糧草打得就是如今的主意,其他三家想來也是如此,可那三家不管是哪家都要看朝廷的臉色,手上就算有,那也不會太多,不比自家魯王,貴為藩王,朝廷也是指揮不動,才能大發戰爭財。

    李掌櫃老老實實說了實話,也不怕那三家搶了生意,畢竟,孔家雖然是聖人世家,看似超脫世外,只是孔家的家主歷代也兼著曲阜的縣令,朝廷來的指令自然不得不听。

    曲阜城里能大批囤積上萬石糧草而不受到朝廷呵斥的,那也只有魯王府了。

    “不知可不可以以物易物。”方凱靈光一閃,這才想起自己手上也有一個整個大明都急缺的東西,鹽貨,而且還是上佳的精鹽!

    “這……”李掌櫃張張口,剛想拒絕,畢竟眼前此人穿著打扮實在普通的很,若是能拿出現銀那自然可以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可若是以物換物,那也風險太大了些。

    “你就不想知道這些拿來換的東西是什麼。”方凱戲謔的眼神問道。

    李掌櫃最後還是把話吞了回去,他猶豫了猶,反而再次拱拱手道︰“還請客官您說,鄙人豎耳傾听。”

    要說眼前此人衣著破舊只是表面的話,那也不算的什麼,畢竟私下購買份額巨大的糧草本身就是禁忌,豈能不稍加掩飾身份,所以對方一上來就要大批糧草,李掌櫃這才沒太過懷疑。

    只是所謂的以物換物,他李掌櫃怕也沒這權限,畢竟這曲阜糧鋪並不是他李某人的,而是魯王府的。

    “鹽貨,上好的精鹽。”方凱這次沒如上次在北京城中那般拖泥帶水,反而是一鼓作氣說了出來。

    “鹽?我魯王府卻是不缺。”那李掌櫃隨即回答道,只是說道一半才發現不妥,緣由在于對方顯然說的是精鹽,而不是自己口中的粗鹽。

    “精鹽?”李掌櫃兩眼一翻,站起身來,神色有些異樣。

    方凱點點頭,地頭泯了口茶,表情沒什麼太大的波動。

    “若是真有精鹽,我王府願出大價錢購買。”那李掌櫃一臉激動,要說方凱初說出口他壓根不信,畢竟這精鹽那可不是普通人能有的,無數粗鹽里都未必能出足額的精鹽,更別說上好的精鹽,那可是千金難求。

    “上好的精鹽!”方凱重復了一遍,並且語氣給予肯定。

    “要多少有多少,份額足夠。”

    “真有那麼多精鹽麼?”李掌櫃剛要說話,被一個嬌柔些的聲音打斷。

    “郡……”李掌櫃微微一鞠躬,想說的話也被打斷。

    “李慢,這里的生意我來談,你回王府稟告一聲吧。”那女子輕聲道,聲音在方凱的耳中也逐漸變大,也越發熟悉。

    方凱無奈的搖搖頭,沒想到想躲還是踫上了,至于這個女子是誰,那就好理解的多,整個曲阜他能認識的就那個自稱姓‘孔’的兔子爺,如今看來,卻是貨真價實的女兒身。

    “小的、小的這就回去。”那李姓掌櫃遲遲不肯動,女子眼楮一瞪,這才慢騰騰的離開,臨行前甚至還奇怪的望了一眼坐著的方凱。

    李掌櫃最後還是松了一口氣,畢竟這等身份之人也不可能和自家小姐太搭邊,怕是有些誤會而已,想到這里,李掌櫃便不再亂想,這可不是他這種身份可以去想的。

    “孔方兄,也不知到底該叫你什麼了。”方凱搖搖頭苦笑道,這不想踫還偏偏要踫到,豈不是太鬧劇了些。

    他至今不知道這個兔子爺的身份,要說他們的關系也沒那般融洽,北京城外里那次巧遇,還是他方凱不客氣的拆穿了眼前這個女孩的裝扮,那時候可一點都沒憐香惜玉,有的只是蠻橫和不耐煩。

    理所當然的,這個‘孔’大小姐也應當對自己沒什麼好態度,而昨日騎著馬在自己面前露出一副嬌羞面容那就不對了,先前惡聲惡氣才是理所應當的。

    “本、郡、、、我本來就姓孔。”孔茉露道,見對方那個可恨的家伙竟然光喝茶而不搭理她,心里赫然泛起一絲漣漪,臉色微紅。

    好似昨天的情景歷歷在目,那個男子卻是目瞪口呆,也不知看的是否是她了。

    想到這里,孔茉露又是一陣嬌羞,暗罵自己不知廉恥,這才見過幾面就如此這般了。

    要說她畢竟自幼出生在大富之家,說來甚至都沒有出過幾次曲阜城,上次能到北京城那也是因為自己頂替了另一個姓氏而已,如今還要頂著,若不然根本不能出了魯王府。

    自然的是眼界奇高,只是因為家庭原因,這才很少見到過男子,方凱反而是不多中的一個,只是這個又顯得不同尋常。

    “孔姑娘。”方凱拱拱手,算是打了招呼,緊接著就仔仔細細的說起了鹽貨的事情,只是這听的人無心,說的再有心那也無用。

    “我不想听,照你說的那般做就好。”孔茉露搖搖頭茫然道,雖然說的輕巧,可眼里那幾分不在意卻是貨真價實。

    方凱搖搖頭,這生意談不下去了,拍拍腦門,方凱實在覺得有夠晦氣,兩次踫到面前的女子都沒有一件好事,這女子怎的不怕他故意坑上一坑魯王府。

    “我相信公子的。”孔茉露像是看出了方凱的心思,微微低下頭,臉頰稍紅,竟然和剛剛判若兩人,聲若蚊蟻,與前日在北京城里所見也大相徑庭。

    咳,咳,方凱嗆著嗓子,顯然,他被嚇到了,這是個什麼事,難不成眼前的大明郡主真能這麼快喜歡上不成,太過無厘頭,卻也太過故事性了。

    毫無根據的事,要說這根本就是yy小說,劇本也不是早就被安排好的。

    方凱不笨,相反大多時候他還很聰明,孔茉露的身份本身就一點既透,這里既然是魯王府的產業,尋常人等自然是進不來的,更別說對那李掌櫃發號施令了,這個女子的身份也就好推理多了。

    只是方凱的這番的反應讓孔茉露臉色越發蒼白,女子的心思靈巧的很,瓷娃娃一般的易碎,根本經不起推敲。

    孔茉露此時只能勉強張開口,聲音有著她自己都沒發現的沙啞。

    “公子何必如此反應。”

    孔茉露不知不覺間改了稱呼,要說孔茉露有多喜歡方凱倒是不至于,畢竟,他們相識並未有太久,其中要說和和睦睦的時間怕是更不多了。

    方凱給孔茉露的印象要有多好那也未必,只是孔茉露在北京城外偶遇的一個路人,若不是後來這個男子看破了她的身份,還有出言不遜,孔茉露最多也只是記得這個人而已。

    只是這個男子都已經看破她的身份了,竟然還說出妓院那等污穢之地,膽子真是大的出奇,為此反而讓這個自幼未曾見過多少男子的大小姐心生好奇,昨日無意中踫到,她才那般驚喜,只是在方凱眼里看來,卻是惡狠狠的了。

    女人若對哪個男人有了好奇,這好奇就似那魔鬼擾癢般,再也抑制不住的。

    更別說他們二人在北京城中分別,這個男子一直躲著自己,最後卻在曲阜城里又見了面,著實也太巧合了些,這也促使從未對誰說過這類話的孔茉露一反常態。

    姻緣巧合這東西,女孩子向來比男子來的在意。

    要說男兒氣概,光是方凱那副身板,高高壯壯,臉上有種難以喻明的不怒自威,絲毫不欠缺什麼。

    此時方凱的惡言惡語卻是讓這個嬌生慣養的郡主心中倒是更重的,或許是得不到才是最好的緣故,又興許是孔茉露心中那一絲小女兒的好勝心。

    孔茉露咬咬唇,她自小在府里長大,也一直是個乖乖女,此次駁了父王的話偷偷跑出了曲阜城,最後還只能借用孔家的名義,甚至還犯禁進了紫禁城,這幾乎讓魯王府上下嚇了個半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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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正事


         


    畢竟,就算是魯王的血脈和當今皇上離得太遠,那也是皇親,當初成祖定下規矩不讓藩王出了屬地,也是為了皇位著想,才把藩王們給禁錮住。

    “公子,我只是隨便說說。”孔茉露的表情神色一暗,她也知道自己身份特殊,卻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怎麼的,說話那麼不知羞恥。

    “一起出去走走吧。”方凱這個時候也發現有所不對,雖然覺得荒謬,只是又不能不管,畢竟眼前的郡主偷偷喜歡的不是別人,而是他自己。

    “恩。”孔茉露低著頭輕輕點了點,踩著蓮花的碎步子緊緊跟著方凱的步子。

    方凱用余光看過去,無意中想起了那般‘步步生蓮’,一腳踩著一朵蓮花般的美態,興許是孔茉露男裝的時候為了掩飾,走路的姿勢都和此時不一樣。

    “你應當是魯王府的郡主吧,不該姓孔,而是姓朱。”方凱一句道破了孔茉露的身份,這個並不難猜,只要注意觀察就夠了。

    “恩。”孔茉露,或許是朱茉露輕輕點點頭,再次以‘恩’回應了方凱。

    “郡主的身份可不是一般的嬌貴。”方凱笑了笑,毫不在意道。

    只是听在孔茉露耳中卻是另一般滋味了,喜的是對方這語氣顯然是並不在意自己的身份,只是這不在意又怎麼了,眼前這人,好似根本沒把她放在心上。

    點出她的身份就像是要告訴她,兩個人根本不般配似的,孔茉露幽怨的望著,心頭不知有幾多環繞。

    “要這名頭有何用。”孔茉露微微皺著眉頭,輕輕嘆了口氣,展現出幾許女兒家的柔態。

    方凱這才想起大明的藩王,怕是歷朝最窩囊的藩王之一了。

    大明的開國太祖自作聰明的封了一堆子孫兄弟作為藩王,只是到了成祖,藩王的權利幾乎被消減一空,畢竟明成祖朱棣就是靠著推翻自己的佷子才能登上皇位,他也自然不許別人染指。

    于是這大明的歷代藩王便是可有良田千頃,終其一生只能在封地內不可外出,只能被囚禁其中。

    大明的藩王確實要之何用,方凱不得不搖搖頭,不自由毋寧死,更別說這些個自小就嬌生慣養的藩王,郡主了,即使再是衣飾華麗,玉盤珍羞,出不了區區一個封地,豈不就如大點的囚徒一般了。

    不過,眼前的郡主千金,可不僅僅是只出過魯王府的人物,甚至還到過大明的都城,只是這一生,怕都僅有那一次而已。

    畢竟,大明的錦衣衛不是拿來看的,平日里對藩王的監督雖然尚可,只是若藩王過了界限,怕即使是皇親貴戚那也得吃不了兜著走。

    方凱微微嘆氣,如果這般想下去,那就更是一發不可收拾了,畢竟這大明,不管是誰,看似都活在水深火熱之中了,大明的崇禎皇帝是如此,藩王更是如此,平民百姓哪個不是無路可走才會揭竿而起的。

    要說真正活的舒服些的,只會是那些世家大族,權貴豪族,牆頭草般的人物反倒是活的最滋潤的那一類,這些人是在不停壓榨著平民的吸血鬼,以及讓天下動亂不堪的罪魁禍首。

    只是這些人在朝廷眼里看來,卻是大明的梁柱,寧可丟了天下的民心,那也不願得罪這些個禍國殃民之輩。

    徒然可笑,豈能不笑,方凱笑了笑,很想笑,可他把自己的胡思亂想驅散到一邊,想這些東西,時間跟地點都壓根不對,這里也不會有人和他產生共鳴,想了也沒什麼用處。

    “貴為皇室,不得已而為之。”心思靈巧的女子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絲毫沒有發現對面的那人已經走了神,反而為自己的身份辯解,只是這番辯解,听在她自己耳中都覺得甚是蒼白無力的很。

    “既然不想當皇親國戚,那就不當又如何。”方凱鬼使神差的說出了這句,說完自己卻搖頭笑了笑。

    這血緣在那里,又豈是說不當就能不當的,即使能剪開,那也是剪不斷理還亂了,除非眼前的孔茉露能舍得。

    孔茉露眼前一亮,隨之又暗了下去,只覺得自己今日確實說的太多了,從在王府出生到如今,怕是說的不如今日說出去的多。

    “談何容易。”孔茉露扔下了最後一句,轉身就離開了曲阜糧鋪,只惹得方凱大眼瞪小眼,自己莫不是說錯了什麼。

    可他最後還是苦笑了笑,將茶杯里的茶水一飲而盡。

    這究竟是什麼事,說到底,他方凱沒招誰也沒惹誰的,怎麼的就憑空有了人不聲不響的看上他了,而且這還是郡主級別的,擺現代那至少是個胡潤百富榜前十位的千金大小姐的級別了。

    好在縱然方凱被弄得有些頭昏,但這也只是插曲,第二天曲阜糧鋪的李掌櫃就找上門來,將剛定的生意照定,雙方都規規矩矩的寫下了字據,一萬石的粟米,順帶還附送了一些可種的種子,這些都要在七天內才能付清,畢竟不能老向外買糧食,至于方凱,拿出的是給予曲阜糧鋪整個曲阜出售鹽貨的代理權,由方凱提供鹽貨,魯王府負責出售。

    這麼個字據看似魯王府賺了大便宜,畢竟方凱得提供鹽貨,而且還得原價購買糧食,只是這一折算,魯王府自然希望能多賣些鹽貨,這樣一來,他方凱只需要坐著等收錢就可以,再劃算不錯了。

    登州衛的李焦無法把消息傳過來,方凱便打算在曲阜城多盤桓幾日,適時的方凱想起濟州島上鐵器嚴重不足,這才想起自己貌似漏算了一個重要的地方。

    萊蕪冶鐵所,大明的官方冶鐵所,方凱剛剛穿越時的所在,他竟然忘記這麼一個重要的地方。

    既然想到了,那也沒什麼道理不去做,方凱隨即讓馬戶帶著一部分錢財先趕去登州,然後在那听從李焦的吩咐,李焦在登州衛不僅僅是拉攏孔有德等人,其余重要的事還在于將私鹽網逐漸散布出去,這件事交給李焦來做再適合不過。

    並且馬戶的性子急躁,拿來磨練磨練性子也再好不過,總不能一直放在身邊。

    這幾日倒也風平浪靜,魯王府的糧草一船一船的運出去,這些被雇佣的船只都是魯王府的私產,根本就不管到底會在哪停下,糧草運到何處,即使是登州那也無所謂。

    畢竟,如今這整個山東著急用得上糧草,手上又不缺金銀的,那就只有登州的叛軍了,魯王府並不笨,但猜到那又如何,大筆銀兩就在眼前,即使是大明的藩王,也沒道理有生意不做,如若是半年前賊軍勢大怕是魯王還有所猶豫,畢竟這可是資敵。

    若是叛軍鬧的大了,打到曲阜那就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可如今誰都看得出來,登州的叛軍只是苟延殘喘,如今就算是賣了再多糧草又如何。

    于是這方凱在曲阜城里就越發沒人敢惹了,花了大價錢買了大批糧草的人,腦子不笨那都知道只有那幾類人,可這幾類人里,倒是沒一個和大明關系良好的。

    有造大明反的,有給大明腹地添亂的,還有就是關外的韃子,可唯獨沒有大明的朋友。

    這世道啊,也就那樣,有人安安分分的當順民,但偏偏大多數的都不那麼安分。

    不知是誰把消息散播出去的,總之,是徹底沒人敢招惹方凱這伙人了,畢竟,不是人人都如魯王這種達官貴人的,能昧著良心到連自己的姓氏都不顧了,叛賊對普通人來說,那種恐懼還是天生的。

    方凱樂的所有人的誤解,這些糧草雖然會運到登州港,但那是背著孔有德一幫人的,方凱沒那麼傻,要說自己的濟州島尚缺著糧食和種子。

    “孫三,我們去一趟曲阜糧鋪,這幾日要準備回去了。”

    這一日,方凱出了門,讓人去叫上孫三,一路到曲阜鹽鋪那里知會一聲。

    “方大哥,這就要走啊。”孫三左右望了望,然後嘟囔了一句。

    “別樂不思蜀了,我們還有正事要辦了。”方凱從容道。

    “回去也好。”孫三臉上雖然有幾分茫然,渾然不知方凱口中的正事是什麼,只是既然方大哥說要回去,那就自然要回去了。

    雖然這曲阜的花花世界不如京城般美好,可那到了京城那般繁華的場所,孫三只覺得怎麼樣都不適應,反倒不如曲阜來的舒服,心下頓時有些不舍,臉上也就表現出來。

    “莫不是花花世界真迷了你的眼楮?混小子。”方凱笑呵呵了罵了一聲,臉上也沒唬著,倒是輕輕松松的。

    他是真沒當回事,貪圖享樂本來就是人的天性,若是孫三連這點誘惑都抵擋不了,那即使強留下來也就沒什麼用了。

    可這句罵嚷也總算把孫三給罵醒了,心里頭也一陣的懊悔,自己這瞎想什麼,要說即使過得再舒服,那也是方大哥給帶來的,更別說曲阜這種地方,那本來就不是什麼久留之地。

    “方大哥,是我犯傻,這就收拾東西跟您回去。”孫三假模假樣的抽了自己一下,笑嘻嘻的道,也知道方凱沒發火,這才掉過頭去收拾東西,準備晚上一塊走。

    “別收拾了,先和我去趟魯王的糧鋪去。”方凱催促著道,方凱已經說得第二次了,可孫三剛剛只顧著要回去,一時間也沒往心里去,這才知道是自己犯渾,趕緊跟著方凱就往不遠的曲阜糧鋪走。

    要說曲阜糧鋪離方凱他們暫居的客棧實在不遠,也就幾百步的距離,沒一盞茶就能到了地方。

    “喲,方掌櫃,您來了啊。”那個守門的小廝臉上的表情熱情的很,半迎半客氣的把方凱給請進了糧鋪的內廳,上次的老地方,里面那人,也好似面孔熟悉一些,可也有些生疏。

    白撲撲的臉蛋,一身青色書生長袍,頭上梳著的也是朝天髻,臉上的申請有些靦腆,見到方凱進來,還微微笑了笑。

    方凱心下有些後悔自己來這趟曲阜糧鋪了,這還不如不來的好,如今糧食已經運出去七七八八,來與不來本來就在兩可之間。

    “方老弟,好久不見。”那郡主兔子爺嬌滴滴的鞠躬行禮,正正經經就像個尋常的讀書人一般,區別只在于,這個讀書人顯得太嫩了些。

    “孔兄!”方凱干脆抱拳回了一禮,既然這妞要玩,那就玩到底算了,說到底他方凱也不是個沒娛樂細胞的人,反正這幾日就要回登州衛了,就當走之前散散心也好。

    “方老弟!”

    “孔兄!”

    “方老弟!”

    “孔兄!”

    方凱翻翻白眼,此女看來是真的對上眼了一般,他又有什麼好,不就還是兩只眼楮兩條腿,莫不是還能多出幾條腿來,那不是成了八爪魚了。

    “不知郡主如此打扮所謂何事?”方凱干脆來個單刀直入,直接問出口總比被玩文字游戲來得強。

    “方老弟說的哪里話。”孔茉露臉色微紅,說到底,她就算再是大膽,那也是如花年紀的少女,更別說還是個郡主身份,平日里哪容得她如此胡作非為。

    “方老弟說的哪里話,小弟這只是為了方便行走罷了。”孔茉露小聲的解釋道,只是這話說的有些違心。

    若說她只是為了方便行走,這曲阜城里早被她走了個遍,誰不認識他魯王府的郡主,只是女扮男裝,為的只是和眼前這人一塊罷了。

    “怎的就不怕魯王他老人家發現。”方凱唯有點點頭悶聲道,他這才發覺,不是什麼女子都能牽扯一二,不僅僅是因為郡主的身份。

    日後,萬萬不能惹就包括郡主這等身份的,煩都能把人煩死,但他又說不出多絕情的話來,畢竟,前日在曲阜城里一見驚艷也是事實,他方凱對眼前的郡主大小姐還是有幾分好感的。

    只是這前後夾雜起來,那這好感究竟有幾分,又如何去處置也就能了難題了。

    總不能讓他拐帶著這號郡主跑去濟州島吧,即使他方凱願意,這孔‘兄’怕也不會扔了魯王府的富貴不待,跑去跟著一個未必能吃飽飯的家伙。

    “父王最近忙于應付那總兵劉澤清的索求無度,自然無暇關注于我。”孔茉露語氣中有幾分委屈。

    父王平日里甚是悠閑,如今朝廷剛剛調來一個總兵來攻打登州的叛軍,那總兵卻是賴在曲阜不肯走,沒刺挑刺的模樣,即使貴如魯王那也得小心應付著,哪有空太關注家中的事情。
mk2258 發表於 2019-4-13 07:47
29.不像壞人


         


    “魯王爺想來只是一時偏頗。”方凱此時反倒寬慰起孔茉露,是朱茉露才對。

    他與這個兔子爺仇倒沒多少,雖然也談不上多有交情,可至少還算認識,若是眼前的人換成女裝,甚至他方凱覺得還有幾分驚艷之美,小家碧玉一般,愛美之心,人皆有之。

    “興許吧。”朱茉露顯得對這個話題並不是太感興趣,只是方凱縱然想說話,卻也不知道說什麼,屋子里赫然陷入沉默。

    朱茉露也把腦袋越埋越深,駱駝一般的把半個前額低到了胸口,惹得方凱一陣余光肆虐,郡主千金也把頭越坑越低。

    “呼。”方凱吐了一口氣。

    “方老弟怎麼了?”惹得朱茉露抬起頭來,臉上依舊是粉撲撲的,反倒讓方凱的話提到嗓子里又吞了回去,只曉得看了,目瞪口呆的。

    朱茉露本只是臉上羞紅,如今卻被看得從脖頸到繡花鞋里都紅了個便,若是扒開一看,定然如一只煮熟的螃蟹般,這是這等舉動,方凱連想都不敢想。

    這倒不是他有多遵守大明的律法,反倒是道德意義上,這種事干不得,想都不該去想。

    可他方凱卻真真切切的去想了,好在還未想到一半,就被他自己給掐斷了。

    “恩咳。”

    方凱假裝咳嗽了兩聲,朱茉露有如一只驚醒的兔子般抬起小腦袋,臉上雖然還是白里透紅,只是這也是一陣茫然。

    “郡主,我這幾日就要回去了。”方凱不冷不熱的冒出了這句話。

    只是朱茉露听的依舊茫然,臉上的表情顯得一怔,隨即問道︰“方老弟回去哪里?可告知小弟,小弟興許可以一路同行。”

    “你可同行不了。”方凱搖搖頭,怎麼可能讓她同行,真要綁一個郡主上濟州島?這不是方凱不敢,而是不想節外生枝,畢竟這朱茉露就算再美麗幾分,他方凱也不會色急到如此地步,更別說還有個一個藩王、一個郡主擺在那,端端正正是個麻煩。

    朱茉露在剛剛說完自己的話,臉色就蒼白上幾分,她哪能不明白方凱說的是什麼,這回去,自然是回家了,他家又不在曲阜,回也是回自己的家才對,自此,自己這個連曲阜城都出不去的郡主,也就再也見不到了。

    “方老弟是否能過幾日再走。”朱茉露好歹也是個郡主,雖然沒見過大世面,只是此時尚還控制的住自己的情緒,吶吶的問的問,顯得有些著急。

    “隔幾日走,今日正是來找李掌櫃道別的。”方凱淡淡的道,裝過身子又丟下了一句話︰“此次走了,日後也就不會來了。”然後就施施然退出了曲阜糧鋪。

    只是剛走沒幾步,那內廳里就一聲重重的重物倒地聲,想來,是那個郡主想的太多,接受不住打擊。

    方凱出了門蒙著太陽,余光偷偷射進來,說不出的味道在其中,甚至連一路跟來的孫三都覺得此時的方大哥太有範了。

    只是他哪知道,此時的方凱,心里頭也有個傷口,正被鹽腌著疼,可這鹽偏偏是他自己撒上去的,怪不得別人!

    到了第二日,白天方凱讓所有人都收拾好東西,把要用全部買齊全了,省的日後還要再買,此時登州府恐怕已經被吳三桂的關寧鐵騎圍的死死的,這能走的大概只有登州的水城了,如果方凱沒記錯,日後孔有德等人也是從那里突的圍,才能跑去給滿清當奴才。

    至于誰是負責水城守將,方凱倒是不記得了,只依稀記得個印象,不過這些也可以到了登州再說也不遲。

    第二日的晚上通知所有人帶好東西,至于那孫元化,臨到晚上反倒是醒了,這時候雖然他沒被捆著,可為了防止他醒了跑掉,方凱還是讓孫三帶著兩個人時刻看著他,只是孫元化剛醒,顯得不太明了情形,自然就要叫嚷,聲音難免有些大了。

    “閉嘴。”孫三唬著臉,一點都沒對這個老頭客氣,惡聲惡氣的道,順帶還擺弄了一下腰上的戚家刀,用布帛把這個孫老頭的嘴給封的死死的。

    那孫元化看了一眼孫三手上的刀,這才安靜了下來,頓時也不鬧騰了,還示意自己不會亂說話,孫三這才將孫元化口中的布帛拿了下來,只是三個人全都虎視眈眈的望著他。

    他們三人本來是要將孫元化抬出去的,像老法子一樣運上船,這樣就能萬事大吉,可如今孫元化竟然醒了,看樣子,還是被自己這些推推搡搡時不小心的弄醒的,孫三只好去稟告方凱。

    “弄暈他。”方凱狠狠心道。

    他現在沒心思去勸降一個大明的忠臣‘良’將,至于為什麼要說孫元化是大明的忠臣,這從他被孔有德俘虜後放了出去,不但沒借機隱姓埋名逃過罪責,反而把自己送到京城去被崇禎砍頭這就能看出一般了。

    這麼一個人想要三言兩語去勸降,他方凱不是武侯,更別說就算武侯在世,怕也沒這本是使得自己的三寸不爛之舌說動。

    孫三理所當然的欣然受命,好在他下手尚知道分寸,孫元化孫老頭雖然一臉驚懼,可這好歹還是被一棍子拍暈了過去。

    這倒不是他孫元化有多害怕挨一悶棍,他可是連死都不怕的人物,只是因為孫元化剛剛醒,這思緒里還沒理清,剛剛看清楚了這些人攜帶的戚家刀安分下來的緣由倒也簡單,畢竟戚家刀只有衛所兵卒才能用,想來就不可能是歹人了。

    可這突然要挨一棍子,擺誰誰都會感覺莫名的驚懼,不是他孫元化一家而已。

    于是這樣,一行人才能繼續出發,一直走到碼頭倒也是一路順風,等到眾人上了船,拋錨準備離開之際,船艙里反倒發出一聲大叫,緊接著就听到有人叫道︰“孫大人。”

    孫三怔了,船上所有的軍戶子弟們全都目瞪口呆,齊齊的看向了方凱,畢竟方大哥才是他們的領頭人。

    至于孫元化,剛剛上床時孫三把他放在了船艙,這樣也方便看著,還不用特別安排人看守,只是此番一時間偷懶,好似並不妥當,只因為船艙里的那一聲吼叫。

    “方大哥。”孫三吶吶的張張嘴,喊了一聲,這個聲音他也不算陌生,畢竟前幾日,曲阜糧鋪可也听了好幾句纏纏綿綿的‘情話’,臉上的表情也有幾分的曖昧不清。

    方凱只感覺這幾日自己摸腦門次數比什麼都來得多,話說,應該是自從在北京城外踫到了這麼個魯王府的小郡主後就再沒平坦過。

    “把她給我帶上來吧。”偏偏方凱還不能表現的太過了,畢竟,這魯王府的郡主可是奔著他來的,而且,看樣子還認識船艙里的那位前登萊巡撫孫元化,孫大人。

    “方大哥,這。”孫三臉色有些為難,按理說方大哥的吩咐他通通都該听,都去做,可唯獨這一次,他要猶豫了。

    下面那位可是個郡主,大明的郡主,不是他們這等窮軍戶招惹的起的,更別說去帶她上來,畢竟這帶只是客套話,用拉的還差不多,這就少不了身體上的觸踫。

    “喚她上來,客氣些。”方凱的神情要有多郁悶就多的郁悶,這雖說是魯王府的船,只是唯獨這艘船上一個魯王府的人都沒有,因為方凱帶來的這幾十號人各個都會些駛船,為了隱秘著想,干脆就把魯王府的人都驅趕了回去,可這還讓這個郡主千金給溜了上來,還早早的躲進了船艙。

    朱茉露倒是很乖巧,听話得從船艙里出來,一步三挪的才站在方凱跟前,只是這臉上除了被海風吹著的羞意,還有一絲的警惕。

    至于那絲警惕是從哪來的,方凱哪能猜不透,這個郡主大小姐的那聲孫伯父都足夠出賣一切了,他方凱貌似成了個人販子般的人物,雖然他確實在干拐賣人口的事。

    “你怎麼上的船。”方凱此時連笑的心情都沒有了,可他還是問道眼前的魯王府郡主千金,究竟是怎的上的船,一點察覺都沒有。

    “今日早些時候上來的。”朱茉露微微有些小得意,可冷風依舊吹的她打了個哆嗦。

    只是這番卻著實有些苦了這麼個魯王府的郡主千金了,看樣子,這個郡主為了躲進船艙里,怕是一天都沒吃什麼東西,衣服還單薄的很,被風一吹,凍得哆嗦打個不停。

    方凱的心里一顫,這心里頭就有些抑制不住的情緒波動。

    如此佳人,夫復何求?

    “莫要有所疑問,船艙里正是前登萊巡撫孫元化孫大人。”方凱看得出來眼前的郡主面色有異,顯然是有所疑問,干脆先她一步說了出來,隨即又道︰

    “事情遠遠沒你想的那麼簡單,我們前幾日去京城,本身就是為了救他,這才會故意躲著你。”

    方凱說的是當時在大明都城北京城時,在第一家客棧,他方凱不告而別的原因,這下不僅僅是解釋了孫元化在此的緣由,又適時讓朱茉露心里不去深想。

    “尚在京城時,听聞孫大人要被處斬,也是一時心急,只奈何幫不上忙。”朱茉露警惕心頓時散去,眼前這人,看上去確實不像是壞人。

    朱茉露更好像看出了方凱的想法,這就解釋道︰“孫大人舊日為登萊巡撫,與父王同在山東,相互間有些來往,只是交情不深,我曾見過一二次而已。”

    交情自然不深,若是一個地方大員和當地的藩王交往過密,怕是謀反這項罪名就要提到崇禎皇帝的御筆下了,不過這也是事實,孫元化和魯王畢竟同在山東,有些來往倒也稀疏平常。

    只是如今,這點稀疏平常的時卻惹得方凱有的頭疼了,除非,此時除非真的把這個郡主千金給帶在船上才會妥當,若不然讓掉頭讓她回去,怕是不用三五日,滿天下都是登萊巡撫孫大人被人從天牢里給救了出去,這是對方凱來說自然是沒什麼。

    可這對孫家的名譽可就不是一般的打擊了,單單只是孫元化一人,怕是寧死上幾次都不會听從方凱的吩咐,更不用說給方凱出謀劃策。

    可若是不放回這麼個魯王郡主,難不成真把她帶回濟州島不成?

    只是現如今好似也沒了法子,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先回登州衛再說。

    “你還真能給我添麻煩。”方凱苦笑了笑,丟下了這一句,然後就干脆讓孫*把孫元化也一並抬上來,在船上給他準備間房屋,安排人照顧下。

    孫三小心翼翼的從方凱面前走過,方凱瞪了瞪孫三,這事雖怪不著他,畢竟誰都沒想過,船艙里會躲著一個魯王府的郡主,而且這個郡主偏偏還認識階下囚孫元化,看似合理,可這一切也太過巧合了些,若是孫三沒草草的把孫元化放置在船艙里,也不會這麼多事了。

    “方老弟……”

    方凱苦笑,他這是無理怪別人了,被這個魯王府的小郡主弄得暈頭轉向。

    “隨著他們一起叫方大哥吧,我听著順耳些。”方凱也讓人去安排朱茉露住的地方,只是船上東西太多,隨船的還有最後一批的糧草,今日早晨王府來人送來的,想來這郡主也是那個時候進船艙的了。

    “方、方大哥。”朱茉露臉色微紅,這個稱呼在她听來實在太過敏感了些,可她還是順從的叫喚道。

    “方大哥,能不能不把我趕下船,我想和你一起離開曲阜。”朱茉露此時心結已開,不復剛剛對方凱的警惕,心下有話要說,此時也鼓起勇氣,鼓著腮幫子大聲的道。

    也是此時四周已經沒什麼人了,一眾人都被方凱驅散了七七八八,視線之內再也看不到一個人影,所以郡主千金才會說的那麼大聲。

    “理由,原因!”方凱眯著眼楮,但不是在笑,他不想帶個累贅,雖然剛剛朱茉露的反應讓他生出‘有女如此,夫復何求’的感慨,可這不代表這個女子不是麻煩。

    “因為……因為……”女子有些期期艾艾,有些話不能說出口。

    直到看到方凱微微皺起了眉頭,這才斷斷續續的說道︰“方、、、方大哥,我若今日不與你走,日後自會後悔死的。”

    女子說完這一句,復把自己的小腦瓜埋進了胸口,脖頸那的羞紅,清晰可見,只是等了半天,卻未等到心上人的回應,臉色略微有些蒼白,透著幾許還未散去的羞紅,著急的為自己解釋道︰“方大哥、我只是一時胡說,方大哥你莫要當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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