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門世家】舊愛晚成,寶貝別鬧了! 作者:殷千城 (已完成)

 
li60830 2019-4-20 17:40:51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48 34672
li60830 發表於 2019-4-20 17:47
409 吃藥
    他忽轉的態度,讓氣氛不由一凝。

    喬桑榆還未反應過來,尹梟便猛然出手,按住她的胳膊大力將她手裡的刀拉離,同時反扣住她的肩膀,試圖將她反拽過去……他的動作又准又狠,喬桑榆想要用刀抵他的脖子威脅已來不及。

    而且這個反向的“過肩摔”,她眼看著也躲不過去……

    喬桑榆咬牙,在某個瞬間把心一橫,索性想——大不了拼了楮!

    於是,身體被他拽離地面的同時,喬桑榆沒有掙扎,反而借力掄起水果刀重重地往下紮下去……正好紮在他的腿上!她沒手軟,能感覺刀片沒入他的腿中,鼻翼間也迅速聞到濃郁的血腥味。

    “嘶……”

    她聽到尹梟發出一聲痛呼。

    與此同時,她的身體也被翻轉扔了出去……

    尹梟原本沒想這麼狠絕一擊,他只是想扭轉一下局勢,先制住喬桑榆再說,卻沒想到她竟然下手這麼快,直接把刀插在了他的腿上……於是他便也沒再手下留情,揚手一丟,狠狠地把她砸了出去。

    “碰!”

    喬桑榆的身體重重撞上地面,又在地板上翻滾了兩圈倒向角落,連帶著帶碎了休息室的一些飾品,發出不小的動靜。

    疼!

    她被砸得全身都疼!身上的骨頭像是散了架,胸口火辣辣地一陣翻湧,臟腑都跟著在疼。

    “怎麼了?”原本抽了煙正在睡覺的黑商,也被這不小的動靜驚醒,連忙翻坐起來查看,卻發現一室的狼藉,再看到尹梟的腿上插著一把刀,更是倒抽了口涼氣,“你怎麼樣了?”

    “叫醫生。”他咬著牙,面色有些青白,冷冷地和那個黑商說完,然後才轉向角落裡的喬桑榆——她的情況似乎更糟糕。

    身強力壯的男人都經不住這麼一扔,更何況是個身形纖瘦的女人?

    “好,我馬上就去!”黑商遲鈍,聽尹梟這麼一說,立馬跑出去叫人安排,根本都沒發現休息室裡還多著一個人。

    “有兩下子。”尹梟淡淡地開口,從喬桑榆的目光中便能辨別出來,嗓音肯定,“你不是他派來的手下,你是他的女人。”要不然,她不會有這樣的目光,也不會用這麼不要命的打法。

    喬桑榆支撐著坐起身子,想站卻已站不起來,她的眼前一陣陣發黑,踉蹌了一下便又栽倒下去,在失去意識之前,只執拗地低喃出一句話:“把藥劑給我……”

    “碰!”

    說完,她便重新摔回地面。

    尹梟輕嗤出聲,他忍著疼痛站起來,腿上插著的水果刀著實礙眼,他拿布繩子綁了綁,猛地一下將它拔了出來。然後,他按住冒血的傷口,一步一步地走向她——她暈了過去,完全感覺不到他的靠近……

    尹梟拿著那把帶血的刀,拽起她的頭髮,打算直接給她的脖子來一刀,一下子就能“解決完事”!

    刀片都已抵上了她的脖子,尹梟的動作卻猶豫了一下。想了想,他終究還是放下了刀……

    再醒來,她依舊在地面上。

    不過這裡不是球場休息室內的木板地面,而是冰涼的瓷磚地面。喬桑榆身上的疼痛消退了一些,才能勉強支撐著自己爬起來,只是剛一抬頭,她的鼻翼間便聞到濃烈的碘酒味道……

    與此同時,她看到了坐在對面椅子上的尹梟,正放下褲腿,和正在收拾東西的醫生說著什麼。

    她沒聽。

    tang

    她趁這個機會,打量這個“詭異”的房間:看這裡的陳設,應該是醫院的病房,白牆白床,牆壁上還有早日康復的圖樣,只是這個病房的窗戶是被“封住”的,正常的窗戶外,裝著一個密集的鐵絲網……

    這是哪裡?

    “她呢?”醫生在房間裡說話,不放心地湊到喬桑榆旁邊,“您的感覺怎麼樣?”

    “她不是都醒了麼?”尹梟打斷,不甚在乎,沒等醫生檢查詢問,便揮了揮手趕人,“既然醒了就不用管她了。”

    “這……呃……”醫生猶豫了一下,終究還是端著無菌盤走了出去。

    醫學的使命,完全被尹梟的氣場震懾住。

    *******

    尹梟起身,朝她走了幾步。

    因為右腿有傷的關係,他走起路來不是很平穩,身形有些明顯的踉蹌,走到她身邊停住的時候,單手不自覺地撐住了旁邊的牆:“喬桑榆?一個被封殺的小明星?”他已調查過她的資料。

    關於喬家的背景,這些資料做得比較“深”,一般人第一次都查不到。尹梟也一樣。

    喬桑榆抿著唇不說話,心中已思慮萬千:她栽在了尹梟手上,顯而易見!

    她握了握拳頭,很清楚自己現在的身體情況,反而冷靜下來,淡淡地開了口:“我現在打不過你。你是可以殺我的。”

    他心狠手辣,在非洲倒騰的時候,殺的人肯定不會少。

    尹梟卻是笑了。

    他笑得很誇張,持續了幾秒後,聲音猛然一收:“你是備用計畫,沒必要殺你。”

    “什麼?”她沒聽明白。

    尹梟居高臨下,繼續給她雪上加霜:“祁漠活不長,我正在等他死;如果他死不了,我還能利用你引他出來,幫他死一次。懂?”他懶洋洋地科普完,低下頭來,“你也算是……紅顏禍水了。”

    “你!”喬桑榆被他氣得臉色發黑。

    可尹梟卻已轉身往外走去,對於她的“送上門來”很是開心。但是走到門口的時候,他的腳步卻是突然一停:“對了!我差點忘了,你來不是為了尋找什麼拮抗劑的嗎?我倒是可以成全你。”

    說完,他從口袋裡掏出一把槍來,直指喬桑榆的眉心。

    喬桑榆冷著臉沒說話,心中隱隱有些慌。

    他是打算殺她?還是不殺?

    她真的要連累祁漠了……

    “呵。”槍口就這樣停留了五秒,尹梟笑著收起,手上利索地一個動作,便卸了顆子彈下來,在手裡把玩了一會兒,默默地放在旁邊那張小桌子上,“我這裡沒有拮抗劑,不過如果有個人願意當試驗品,倒是可以研究出個拮抗劑也說不定。”

    別有深意地說完,這回他是真的走了……

    病房裡恢復一片安靜,喬桑榆隔了半晌,才站起來去看那顆“子彈”。

    剛剛隔著一點距離,尹梟拿出來的時候,她只覺得那個光影一閃,根本沒看清具體是什麼樣子。而現在看那顆“子彈”,不知道是用什麼東西做成外殼,堅硬又透明,前端有一根刺,裡面裝著海藍色的澄澈液體……

    這像是一個放下好多倍的注射器。

    剛剛他拿的那把槍,應該算是“麻槍”的一種……

    喬桑榆小心翼翼地把那個“藥劑”拿在手裡,關於尹梟的威脅,她當

    然也聽得明白:有個人當犧牲品,就能研究出個拮抗劑……他是在讓她自己注入足夠的藥量,死亡後供研究,製造拮抗劑。

    他在慫恿她為祁漠犧牲!

    可就算是她犧牲了,他會去救祁漠嗎?顯然不會!當她是三歲小孩騙呢!

    想到這裡,喬桑榆隱隱來氣,索性把那個藥劑收起來,打算從這裡逃出去,然後交給研究所的人……她比較相信這條路!

    不過,她要怎麼從這裡出去?

    這裡又究竟是個什麼地方?

    **********

    她以為這裡會有尹梟的人看守。

    其實不然——

    她小心翼翼地趴在“病房”的門上往外看,卻發現外面空無一人,走廊上空蕩蕩的,沒有半個把手的下屬;她常識著把門往外推了推,卻發現門都沒鎖,她能輕而易舉地走出去……

    怎麼會這樣?

    喬桑榆試探著開門出去,但十米開外護士站上掛著的大牌子,卻讓她的身形一僵,腳下的步子也同時停住——精神科。

    他把她關在了精神病的病房

    外面又開始下雨,厚重的雨簾讓人無法分辨十米開外的東西。

    此時的高爾夫球場——

    一片狼藉。

    大雨天沒有客人,基本上工作的員工都放了假,就只剩下幾個值班的守著,無聊地打發雨中時光。大門被踹的時候,他們的人正圍在一起打撲克,猛地一下大動靜,嚇得都掉了手上的幾張牌。

    “誰啊?”沒人顧得上撿牌,紛紛忌憚地看向聲源,但看清來人時,所有人都識相地閉了嘴。

    為首的是個清俊的男子,嘴唇微微有些紫,臉色相當難看,周身都縈繞著洶湧的殺意;他的身後跟著一群人,各個都是帶著“真傢伙”,最近的一個帶著墨鏡,直接扛著一把長桿的AK。

    “尹梟在哪裡?”祁漠開門見山。

    他剛剛看到喬桑榆的車還停在這邊的停車場,但是車上已是空無一人,想到她此時可能落在尹梟手上,他便心急如焚。

    “什麼……什麼尹梟?”工作人員面面相覷,裝傻充愣。

    畢竟是高級消遣的地方,會員都出了大價錢,他們也不能隨隨便便洩露資料。

    祁漠的眉頭皺了皺。

    身旁的鬼頭直接沉不住氣了,嘴裡低咒著罵了句髒話,扛起那把AK往天花板上一頓掃射,直接把那個水晶燈都射了下來,重重地砸在地上……而那些員工,早已是抱住腦袋,發出一聲聲地尖叫。

    “尹梟呢?”鬼頭低喝,推了推鼻樑上戴著不怎麼習慣的墨鏡。

    他是被祁漠拉來“幫忙”的!臨時有事,而且都要帶著真傢伙,他倒是不介意幫祁漠的忙,但是一想到要招惹“尹先生”,他就覺得有些劃不來,所以臨行前即使下雨也戴了墨鏡,寧願裝作祁漠的手下。

    “尹先生……剛走了。”經過議論掃射的嚇唬,這些人明顯識相多了,聲音雖然磕巴著,但該招的已經都招了,“他受了傷……流了很多血……應該……去醫院了吧?”

    一句話,很勉強地說完,大部分時間都在害怕地嚥口水。

    “受傷?”鬼頭好奇。

    可祁漠卻已轉身走了出去,在鬼頭跟上的時候,他淡淡出聲:“找所有的醫院!”

    醫院。

    “都慢慢走回來,每個人都站到自己的房間門口,然後我從一床開始發藥。”休息區的門打開,一個個目光呆滯的精神病人走回來,茫然地尋找自己的房間,而護士就像幼兒園老師那樣囑咐交代,“沒發到藥的不准動,發到藥的馬上吃掉,不能藏在舌頭下面……”

    喬桑榆的臉色一變。

    這種情景包括新聞她都看到過:把人囚禁在精神病院,強迫吃那些精神病的藥物,最後正常人也會變得不正常了……尹梟真的好陰損!

    她想著躲開這輪“發藥”,但是又不知道往哪裡躲,正焦躁間,她看到一抹身影由遠及近——她的目光有些混沌,手上推著一輛練習走路的車子,正慢慢經過她的旁邊,要走向裡面的房間……

    “阿姨!”喬桑榆興奮地叫出來。

    她不會認錯。

    在A市,那個躺在床上的植物人,祁漠的母親……就是她!她是有精神疾病還是被關在這裡的?喬桑榆直覺她是後者,而且覺得她應該不是尹梟那一邊的人!

    可是她沒給喬桑榆任何回應。

    “阿姨!”喬桑榆又不死心地往前追了幾步,拽過她的肩膀,“阿姨,您可能不認識我,但是您在A市昏迷期間,我見過您!您是祁漠的媽媽,對不對?”

    聽到“祁漠”兩個字,她一怔,混沌的眸中迅速恢復幾分清明。

    但很快又轉為哀傷:“我兒子死了。”

    “沒有!他……”喬桑榆試圖解釋,卻被身後的聲音叫住——

    “喬桑榆,來吃藥!”
li60830 發表於 2019-4-20 17:47
410瘋狂
    喬桑榆的身形一僵。

    而那位護士等不到人接藥,已仰著脖子在走廊上尋找:“喬桑榆呢?”

    喬桑榆側身避了避,正想不動聲色地躲過,卻沒想到手腕上一緊,被李敏芝大力抓住。她丟開了那輛習步車,拽著喬桑榆臉上儘是不敢置信:“你說什麼?祁漠還沒有死?!是不是?快告訴我!鯽”

    不鏽鋼的推車失去了人力的扶持,一路滑出去,正好撞上走廊的水泥牆,發出不小的聲響峻。

    護士的目光隨之看過來,喬桑榆避無可避,只能心中暗暗叫苦:完了!這回被盯上了,要怎麼脫身閃開?如果真的把護士送來的藥丸吞下去,恐怕她永遠都恢復不了清醒了……

    拳頭不自覺地收緊,她把心一橫,正想著直接用武力拚出去,成敗索性聽天由命。可是腳下剛有所動作,卻被祁漠的母親拉住。

    “我的藥呢?”李敏芝踉蹌了幾步向前,失去了習步車的扶持,她便撐在喬桑榆的身上,橫衝直撞地跑向護士,“為什麼先給她的?我的呢!我才是優先的!”她氣惱地低喊,吵鬧著打亂了發藥的順序。

    “好好好,先找您的。”護士賠著笑臉忙低頭尋找。

    旁邊有病人懶洋洋地看著,看著李敏芝搶藥的模樣,得意洋洋地低哼:“精神病。”

    “給我!”李敏芝聽在耳朵裡,沒有任何反應。她依舊盯著藥箱,在護士找出自己的藥時,便一把搶了過來,順勢把喬桑榆那一份也奪在手裡,然後神色不善地遞給喬桑榆:“新來的要往後排知道嗎?”

    喬桑榆一愣,她清楚地看到李敏芝說話的同時,朝她使了個眼色。

    於是她配合地伸手,看到李敏芝動作利索地把“藥”往她掌心一倒,然後用力一推,示意她一口吞掉;而她自己也迅速把藥倒在自己掌心,仰頭直接吞了下去……她的動作很快,在外人看來,像是幼兒園孩子那般幼稚。

    但只有喬桑榆清楚:剛剛那個瞬間,她什麼都沒往她手裡倒!祁漠媽媽把她的那份,一起吞了下去。

    “來,張嘴我看看嚥下去了沒?”護士剛低頭記錄,沒看出其中的端倪,然後又挨個檢查口腔,滿意地點點頭,推著發藥的小車繼續往裡走,“吃完的人可以回房間睡覺,其他人都站著等我……”

    喬桑榆還未有所反應,便被李敏芝推入旁邊的病房……

    “小漠他沒有死?”帶上房門,李敏芝開門見山,聲音很急切,“他在哪兒?他還好嗎?為什麼尹梟說他死了?你又是誰?你怎麼會知道?”

    很多事情都發生在她昏迷期間,李敏芝一無所知。見到喬桑榆,問題便紛至沓來。

    “他還活著,可是……不太好。”喬桑榆也很急,她趕著要把藥劑帶回去,“尹梟給他注射了某種藥劑,影響了他的心臟,我正要把藥劑送回去。阿姨,您知道這種藥的拮抗劑嗎?或者您知道這是哪裡,怎麼出去嗎?”

    “活著?活著就好啊!”李敏芝點頭,激動得熱淚盈眶。

    “整個16樓都是他的眼線,出不去的!他用精神科關人,誰都走不了。”可是喬桑榆的問題,卻讓她頹然搖頭。她靜了半晌,又突然抓住了喬桑榆的肩膀,力道很大,“你要是能離開,告訴小漠,趕緊跑!離尹梟遠點,再也不要回來……我的時間不多了……”

    她急促的嗓音,很快變得斷斷續續。精神科藥物的藥效很強,都有嗜睡鎮定的作用,更何況她剛剛吃了雙份的量,此刻說著話,就疲憊得想要睡過去……她知道思維又會陷入一片混沌,再次清醒不知道會是什麼時候?

    眼前的喬桑榆,是她唯一的希望。

    “告訴小漠快跑……這個藥……藥在非洲有解……那裡有秘方……”她的身形有些搖晃,喬桑榆扶著她在病床上坐下,她用力抓著鐵質的棱角,用掌心的痛楚勉強保持著清醒,“不要再回來……”

    “好!可是……”她要怎麼出去?

    喬桑榆著急地在室內搜尋,卻找不到任何出去,正想問解藥具體在非洲什麼地方?李敏芝卻已聳拉著腦袋開始瞌睡。她現在的狀況,什麼都回答不了。

    整個病房就一扇門和一扇窗,門外連通著精神科的走廊,李敏芝剛才說整個16樓都是尹梟的眼線。那就只剩下了那扇……被鐵絲攔住的窗!如果16樓沒辦法逃出去,那15樓呢?

    喬桑榆如是大膽設想。

    “阿姨,15樓安全嗎?”她推了推床上的人,李敏芝迷迷糊糊地“嗚”了兩聲,沒給她任何回答。

    算了!

    她現在還有得選擇嗎?

    *******

    她找來了所有能用的東西——

    浴室可拆卸的蓮蓬頭、不鏽鋼水管、馬桶水箱裡的金屬橫桿、床底下調節桿……反正病房裡能拆的東西,她都拆了個遍,總算是能當臨時的鐵鉗用,可以撬開固定在窗戶上的鐵絲網。

    然後,她才開了窗……

    撬鐵絲網的工程並不難,畢竟這是精神科病房,像她這樣有思維有邏輯的“正常人”並不存在,所以也沒有人如此有條理地策劃一場逃亡,更沒有人大膽地從16樓的窗戶逃亡……

    在別人眼裡,那個出口是僅供自殺的!

    喬桑榆撬下那層鐵網,往下看時,也不由倒吸了口涼氣——外面已近黃昏,天色逐漸暗沉,天空中一直在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雨水浸潤著醫院外側的瓷磚牆壁,很滑很滑……而且從這個方向望下去,底下的車已縮小成一個小小的黑影,這麼高的距離萬一摔下去……

    喬桑榆縮回頭,調整著自己紊亂的呼吸,儘量平復情緒。

    她已別無選擇。

    她只能大步走回床畔,抽出李敏芝身下的床單,三兩下撕開結成數米的長繩,一端固定在床角,一端固定在自己腰上……這是最原始的方法!順著床單蕩到15樓去,然後逃離!

    像是電影中的危險動作,卻沒有拍攝電影那樣的保障,她很清楚自己冒的是什麼險。

    “阿姨,要不要一起走?”她推了推床上的人,這回李敏芝徹底昏睡,再也沒有任何回應。

    “都躺到床上!我要來檢查了啊!”走廊上遠遠傳來護士的聲音,隱約還有病房門被開關的動靜。時間緊迫,已是耽誤不得。喬桑榆爬上窗檯,看著底下遙遠的地面,又確定了一下床單的牢固度,然後——

    她咬了咬牙,爬了下去!

    牆壁一片濕滑,雨水撲打過來,瞬間沾濕了她的發,也阻擋了她的視線。

    她試圖去踩外水管的固定節,腳下卻不小心一滑,身體筆直地往下墜了一米。腰間的力道緊了緊,阻止了她繼續下墜的速度,她憑空吊在那裡,瞬間脊背上便滲出了一層冷汗……

    喬桑榆怕得想哭!

    她從來沒做過這樣危險的事情。小時候家裡的訓練沒有過,長大以後拍的電視電影也沒有過,她想要叫救命,想要叫哥哥、叫祁漠過來幫她,甚至想認命地順著床單爬回去……

    可

    是摸到口袋中的“子彈”,她又忍了下來。

    這是藥劑!

    是救祁漠的希望!

    現在的情況刻不容緩,絕對不是害怕的時候,如果祁漠死了,她能獨活嗎?

    大不了就是一死!

    咬了咬牙,她順著床單又往下滑了一截,終於困難地踩上底下窗檯的上緣,然後判斷好了位置,解開腰際的床單,往下一躍……

    *********

    “外面正在下雨呢……我窗戶開著透氣,病房裡都是底下的人送來的鮮花,我得養著它們到出院,多有面子……”樓下是骨科病房,單腿打著石膏的某領導正在講電話,得意洋洋地炫耀自己一室的花籃。

    “碰!”

    可猛地一下聲響,窗外竟突然跳進一個黑色的人影,直接踩爛了他的一個花籃。這位“沉穩大氣”的領導,也嚇得驚叫一聲,手裡的電話當場掉下,正好落在來人的腳邊。而他再一看,跳進來的是個女人……

    她穿著一身的黑色,頭髮被淋濕了,濕髮就披散在肩膀上,遮住了她的大半容顏……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這裡是十五樓啊!!

    她是誰?竟然能從窗外跳進來!

    特工?超人?蜘蛛俠?無數個稀奇古怪的詞躍入他的腦海,他嚇得一句話都不敢多說,只能呆呆地看著。

    喬桑榆已忍著痛從地上爬了起來。

    她成功了!

    而且地板上的花籃正好減輕了她下墜的重力,讓她不至於摔得太慘,她踉蹌著起身,望了眼被她壓扁的花,又望了眼掉在腳邊的手機,直接彎腰撿起來:“抱歉,我會賠給你的。”

    她沒辦法久留,說完以後,便快步逃了出去。

    只留下那個目瞪口呆的骨折病人……

    好在十五樓已屬於“普通病房”。

    她一身狼狽地從走廊上跑出去,雖然引起醫護人員的詫異和圍觀,卻已沒有人出聲攔她。她沒敢走電梯,懷揣著那顆藥劑子彈,迅速閃身進了樓梯間,一路往下狂奔,邊走邊用那台手機撥出號碼——

    “拿到藥劑了?”研究員很高興,接到電話連忙安排,“我通知所有人回來加班!有足量的原始藥液研究,應該不成問題。你現在在哪兒?”

    喬桑榆報了自己的位置,又補充一句:“我送過去。”

    掛斷電話,她又轉撥了祁漠的電話,想要分享這個喜訊,而且,她已“失蹤”了大半天,想必祁漠會擔心,可是電話打出去,祁漠的手機卻處在“無法接通”的狀態……

    喬桑榆蹙了蹙眉。

    管不了這麼多了,她要先把藥劑送去研究室!

    ********

    她終於跑下一樓,氣喘吁吁。

    原本,喬桑榆想從大堂出去,可剛探出半個身子,她便警覺地縮了回來。不對勁!大堂裡有好幾個醫護人員,都是剛從電梯下來,一路尋找著往外走,行色匆匆……其中的一個她認識,那是十六樓的護士!

    這些人都是從十六樓下來的!他們是來抓她的!

    喬桑榆的臉色一變,她不想功虧一簣,索性連忙轉回樓梯間,繼續往下奔跑。既然他們都認為她會從大堂逃走,那她直接衝到地下停車場,然後“搭車”離開,應該就沒事了吧?

    可地下室的情況更糟。

    晚間的地下室往來人員很少,整個停車場都是空曠且安靜的。這裡零星著停了幾輛私家車,看樣子就是打算過夜不走的,而且這裡太過安靜,她的喘息和腳步便不由被放大,更難藏身……

    她已無路可去。

    跑了這麼久的樓梯,她的雙腳早已痠軟到了極致,根本沒辦法反覆逃竄。她只能躲在柱子後面,努力先平穩自己紊亂的呼吸,很快,她便聽到由遠及近,有汽車駛入停車場的聲音……

    喬桑榆面色一喜,反射性地想要揮手攔車,卻在探出腦袋的一瞬間,倒吸了口涼氣。

    要不要這麼巧?!

    那輛車裡的人,竟然是尹梟!

    想必他也是剛剛得到她逃跑的消息,所以才趕回來看。

    四目相對,她清晰地看到他的唇角微微上揚,而喬桑榆慘白了臉色,此時調動了全身所有的爆發力,猛地朝著他的反方向奪路而逃……她專門挑小路,專門挑拐彎,所以即使尹梟開著車,也佔不到什麼好處。

    可喬桑榆的體力消耗太快!

    這像是一場貓抓老鼠的追捕,結果毫無懸念,她跑到絕望,眼淚崩潰地從眼角滑下來……她決絕地想:如果是要被抓回去吃那些讓人神志不清的藥,她寧願今天晚上就死在這裡!

    ********

    她跑出停車場,找到一條小徑拐了進去,根本沒有看身後。

    尹梟的車拐不進去,不禁蹙了蹙眉,索性停車掏出了槍,對準了她逃離的背影。不玩了。

    可是在扣下扳機的那一剎那,她卻又順勢一拐,消失在了他的視線之內……

    喬桑榆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

    身後已沒有車再跟著,可是她的腳下卻已麻木得停不下來,她無法釋放那滿心的惶恐,狼狽地亂竄逃跑。直到一輛車開到他的旁邊,對方說了什麼她沒有聽見,然後車上的人直接下車追上來,擋住了她的去路……

    “碰!”

    她撞上一個溫熱的懷抱,鼻翼間儘是熟悉清冽的氣息。

    “桑榆?”她聽到祁漠出聲叫她的聲音,一抬頭,果然看到祁漠滿臉擔憂的模樣。

    她的時間頓時停住,在那一瞬間,她彷彿重新能聽到全世界的聲音,剛剛被她隔離在外,屬於這個世界的聲音。

    “祁漠……”她困難地低喃出他的名字,自己的嗓音在奔跑中已經全部啞了,“我……”激動地憋了半天,一時之間卻難以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他已用力把她摟在懷裡。

    看她狼狽的模樣,他便心疼到了極致。不管她遭遇過什麼,他心裡只剩下一個想法:人沒事就好。

    不管她有沒有從尹梟那裡拿回什麼,只要她安然無恙,就行了。

    “祁漠,”喬桑榆卻稍稍推離了他,從口袋中掏出那枚“子彈”來,眼淚混雜著雨水從她臉頰滑落,可她的眼底卻滿是開心,“我拿到了!”

    ********

    研究室燈火通明。

    喬桑榆這回拿到的藥劑已是足量,所以研究進展很快。兩個小時後,他們便研究出了“延遲劑”,簡

    單解釋便是:“延遲劑”能暫時增強心臟功能,避免心臟衰竭,但要具體根治,需要“拮抗劑”。

    “延遲劑沒有問題,拮抗劑的話我們需要動物實驗,保證安全無害才能給您使用。”研究員都很慎重,反覆思量後和祁漠商量,“明天一早再給您結果,要不您先回去休息,怎麼樣?”

    祁漠點了點頭同意。

    喬桑榆早已體力透支,此時已靠在他的肩膀上睡了過去,不過他稍稍一動,她便立刻驚醒過來。

    “研究出來了嗎?”她連忙問。

    “剛打完‘延遲劑’,明天早上才有結果。”祁漠安撫地笑笑,和研究員打了個招呼後,拉著他起身向外,“我們明天一早再來。”

    “太好了!”有了這層希望,喬桑榆長吁了口氣,“這樣就不用再去一趟非洲了……”說到這裡,她想起來今天的事,於是跳過自己脫困那一段,避重就輕地和祁漠提:“我今天見到你媽媽了。”

    祁漠的身形一僵,但他什麼都沒有說。

    “她跟我提過,藥劑在非洲有解,那邊有偏方。”觀察著他的臉色,見他沒有太大的情緒起伏,喬桑榆才繼續往下說,“她被關在中心醫院的精神科,她讓你逃走……我覺得她不是尹梟那一類的人。”

    “我該救她出來嗎?”祁漠沉默了半響,突然轉頭過來,似笑非笑地問她。

    他的聲音裡,有著明顯嗤諷的意味,讓喬桑榆一下子無言以對。

    好壞如何判斷?他的母親也曾拋棄過他!

    “不說她了。”他的目光移開,只是抓住喬桑榆的手,“她和我沒有關係。”

    真正對他好的,捨命想要救他的,只有眼前這個女人。

    他珍惜她就夠了!

    “祁漠?”

    “走了,回家。”

    夜色漸深。

    今晚的平靜,讓喬桑榆有些莫名的不自在。祁漠剛睡,他的臉色明顯好了許多,唇上也再沒有發紺發紫的症狀,明天他就能徹底康復;喬桑榆的身體累到了極致,可卻始終無法入眠。

    她希望事情如自己想像的那般順利,但是一閉上眼睛,便是尹梟那帶著殺意的笑容……

    未來還會怎樣交鋒?

    她完全不能想像。

    就像今天她坐祁漠的車回來,看到橫陳在後座上的好多資料,她才知道今天祁漠為了找她,鬧出了多大的動靜。他幾乎把尹梟在非洲的老窩都查了!地點、規模……清清楚楚。

    他們不可能再井水不犯河水了……

    *****

    同一時間。

    整個十六樓也是燈火通明,當日當班的醫生和護士,全部站在同一個病房裡,個個都是噤若寒蟬。病床上躺著李敏芝,她睡得正香,身底下卻沒有床單,屋內唯一的一條床單,此時正掛在窗戶上,還沒有收下來……

    尹梟踱過去摸了摸,雨水浸潤下來,整條床單都是濕答答的。

    “從這裡逃走的?”他收回手指,在乾淨的窗簾上蹭了蹭,不動聲色地繼續,“能有這麼好的身手下去,肯定是沒有吃藥吧?你們現在連開藥發藥都不

    會了?”

    眾人齊刷刷地往後退了退,把那個發藥的護士“讓”了出來。

    她很驚慌,左右張望了一眼,又沒辦法退回去,只能對著尹梟道歉:“尹先生,對不起!我真的發了藥的,也是看著她吃進去的!”

    “那就是藥失靈了?”他嗤笑,根本聽不進任何解釋,朝旁邊的醫生示意了一眼,“把同樣的藥讓她試試,吃完以後再從窗戶爬下去。她要是能順利跑到15樓,我就原諒她。”

    “尹先生?!”她臉色大變。

    正常人都哪有這麼好的身手?更何況那種藥是會嗜睡並且影響神經和肌肉的!

    她後悔自己貪圖錢財,昧著良心留在十六樓,幹過這麼多傷天害理的事了……替尹梟辦事實在太危險了!

    尹梟一揮手,便有人摀住了她的嘴巴。

    他走回病床旁坐下,眉頭蹙了蹙:“既然她逃走了,那我姨媽住在這裡也不安全,叫幾個人過來,今晚就給我姨媽換個地方。”

    “是。”下屬點頭,連人帶床推了出去。

    病房裡一下子空曠起來,尹梟站在中央踱著步,大腦一直在高速思考,根本沒理會旁邊的那些動靜——

    醫生開了藥很快折返回來,手裡拿著給喬桑榆的一模一樣的藥片,逼著那個護士吞下去,然後示意她去爬窗戶。那個護士又哭又求,當場就朝尹梟跪下了,可是他卻置若罔聞,她沒碰到他的褲腳,就被其他人拉了回去,強壓著送上窗戶……

    她自然是沒有喬桑榆那種身手的。

    “啊——”

    一聲驚恐的慘叫,很快劃破夜幕,由近及遠,消失在瑟瑟的雨聲中……

    現場沒有人敢說話,沒人都是慘白著面孔,生怕會成為下一個犧牲品。有幾個膽小的,都憋紅了眼眶,只能趁著尹梟不注意的時候,才敢偷偷抹眼淚。

    “我想到了!”尹梟卻是面色一喜,剛剛那聲尖叫,給了他靈感。

    他知道下一步該怎麼做了。

    “尹先生?”下屬疑惑。

    尹梟笑笑:“你說她拿了藥劑,又想救祁漠,會找哪裡幫忙?”

    翌日。

    喬桑榆醒來時,腦袋便隱隱發沉發疼。她昨天淋了雨,又消耗了那麼多體力,最後又沒睡好……身體情況自然也就差了。外面剛剛日出,她伸手摸了摸旁邊,卻發現床上空著,祁漠沒在。

    “祁漠?”她猛地翻身而起。

    陽台上傳來他打電話的聲音,動靜很小,卻讓喬桑榆稍稍安了心。而祁漠應該也是聽到了她的喊聲,很快便掛斷電話,走回了房間,淡然一笑:“早。”

    “是不是要去研究室?”喬桑榆連忙掀開被子起來,急急忙忙地想去洗漱換衣服,“他們有結果了吧?你等我一下,我跟你一起去。”

    祁漠沒回答。

    喬桑榆刷牙的時候,他才跟過來,身體半倚在門框上,欲言又止地停頓了幾秒,開了口:“你昨天說……非洲那邊有偏方?”

    “恩。”她口齒不清地點點頭。

    “那我們得去趟非洲了。”他無奈,撥出了電話當下安排飛機。

    喬桑榆懵了。

    她連忙漱掉了口中的泡沫,急急詢問:“研究室那邊沒研究出來嗎?”

    祁漠點點頭:“他們都死了。昨晚。”——
li60830 發表於 2019-4-20 17:47
411 逆轉
    “什麼?!”

    喬桑榆難掩震驚。

    她手中的漱口杯“乒”地一聲掉下去,四濺的水花當場砸濕了她的腳背,也在她的睡裙上潑上一層冰涼。喬桑榆還來不及擦掉唇角的泡沫,只是喃喃地出聲:“他們……怎麼會……饅”

    “昨天后半夜,尹梟的人帶著槍進去掃了一通,事後放了火。”祁漠淡淡回答,概括著給瞭解釋,“官方報的是火災意外。蓉”

    這種傷亡巨大的惡性`案件,如實報導必然會引起社會的恐慌,所以官方也默認用意外之類的名義遮掩,只能暗中慢慢查。但是能犯這種大案的人,一般都有強大的權勢背景,到最後也往往不了了之……

    這些,祁漠沒有明說,喬桑榆已是心知肚明。

    “他們……都是無辜的……”喬桑榆不由蹙眉,臉色繃得很難看,她的腦中還浮現出研究員的模樣,想起研究組長昨天接她電話時的興奮嗓音……他們個個都鮮活形象,怎麼突然說沒就沒了呢?

    憋了半天,喬桑榆才勉強找回自己的聲音,針對的是尹梟:“他到底還有沒有人性?”說話的時候,她的語音都因為哽咽而發顫。

    祁漠深吸了口氣。

    他想安慰她,但知道眼前的情境已是徒勞,伸到一半的手又頹然垂下,祁漠悻悻地把手插回口袋,苦笑一聲:“他已經不適合談‘人性’了。”

    非洲中部。

    祁漠之前查到了尹梟在這裡的“窩點”,其實就是固定的供貨地,在當地只能算不大的村莊。他們這回直搗黃龍,直奔那個供貨的村莊。畢竟尹梟過去的活動痕跡在那裡,那麼“解藥”也應該在那裡。

    喬桑榆從下了飛機便開始不舒服。

    因為研究室的事,她又氣又急,在飛機上便覺得胸口堵得慌,再經過十幾個小時的飛行,她的身體越發難受;機艙的門打開,這裡悶熱的熱帶雨林氣候又折騰得人夠嗆,喬桑榆水土不服,坐上吉普車以後,便有感覺自己似乎發起了低燒。

    當地的交通不便,條件苛苦,他們又臨時過來,機場那邊只租到了一輛吉普車,沒有車罩沒有空調,很像喬天擎部隊裡的那種敞篷吉普,而且才只有兩個座位。下屬和當地的嚮導嘰歪了一陣,最後決定——

    祁漠和喬桑榆先去找那個村子!畢竟路途遙遠,誰都不知道抑制劑的效果到什麼時候?祁漠這邊耽擱不了。而剩下的人則在機場等著,有任何交通工具出現,便馬上租下來趕過去。

    至於那個村子,不必擔心。

    一來,尹梟那邊,沒有人知道他們來了非洲,不會在這邊設下埋伏;二來,那個村莊和尹梟算是“合作”關係,並不是和尹梟同進退那種,不會幫著尹梟來害人。

    “好!”祁漠答應得很爽快,他看喬桑榆不舒服,於是問下屬拿了個大水瓶,讓喬桑榆坐上副駕駛,“我來開車,你睡一會兒。”

    說話的同時,他把瓶子塞到她手裡,涼涼的瓶身將喬桑榆腦中的混沌驅散了不少。她聽到他的囑咐:“這裡比較悶,多喝點水,暈的話就用水洗洗臉。抱歉……把你一個人留在機場我不放心。”

    雖然這裡她能得到最好的照顧,但這裡只有她一個人。

    “我沒事!”喬桑榆連忙坐直了身體示意,她的心中不由懊惱著自己:這種時候,竟然是她拖累了祁漠!明明祁漠才是需要照顧的那一個,若不是有抑制劑拖著,他的身體還不知道會怎麼樣……她實在太沒用!

    祁漠微笑,碰了碰她病態的臉頰:“別逞強。”

    tang

    喬桑榆試圖反駁,可稍一仰頭,大腦中便不由一陣眩暈。眼下確實不是逞能的時候,於是她點點頭:“好!那我先睡一會兒,等等換我來開車。”

    她只能乞求自己快點“好起來”,這樣才能幫得上他。

    *********

    這一覺睡得極不舒服。

    這裡氣候悶熱,就連風吹在臉上,也感覺是燙的。睡在車裡,就像睡在酷暑天沒開空調的房間裡……喬桑榆被熱醒時,身上已明顯滲出了一層汗。但低燒卻沒有退下去,她摸了一下額頭,只覺得身體更燙了,腦袋更沉了。

    她仰頭,喝了口礦泉水後開口:“我睡了多久?”

    “兩個小時。”祁漠看了眼腕錶答她。

    喬桑榆掬了點水抹了把臉,強撐著精神,掙紮著坐起來想替換他:“我來開吧,你休……”

    話還未說完,她便突然噤了聲。

    從她的角度,能清晰地看到祁漠的臉色微微有些白,額頭上滲著一層汗,薄唇又開始泛起淡淡的紫色……抑制劑的效果過了?!他的心臟又要受不了了?!喬桑榆的心中駭然,幾乎驚叫出聲:“祁漠,讓我來開車!”

    “沒事。”他的目光依舊平視著前方,回答得很平靜,顯然已經感覺到了自己身體的變化。他的雙手緊握著方向盤,面色沒有任何的異樣,只是說話開始有些吃力,“按照之前查的,我們快到了。”

    “祁漠……”她的腦袋又沉又疼,視線卻始終無法從他身上移開

    往前再開十分鐘,便到了有村落的地方。這短暫的十分鐘,對喬桑榆來說像是數年那樣煎熬。

    “你撐著!”所以在車子停下的後一秒,喬桑榆直接翻下車門,匆匆地一句後,便加速朝著村裡的房子奔,“有人嗎?hello?”她想要找人來幫忙,祁漠的身體已經撐不下去了……

    可好幾種語言都試了一遍,卻沒有得到任何人的應答。

    村落還在、房子也在,可人卻沒有。整個村莊也沒有一個人!

    怎麼會這樣?

    喬桑榆連續推開幾家的門,得到的都是同樣的結果,她的腦袋也越發疼了!於是,她只能扶著額頭向前,儘量忍耐住自己的眩暈,可偶然間往祁漠的方向一看,臉色陡然大變——

    他已閉上了眼睛,仰面靠在了椅背上,一動不動。

    “祁漠?”喬桑榆也顧不上敲門找人了,想也沒想地奔過去,她原本就頭暈眼花,又不小心絆到腳下的石頭,當即重心不穩地栽下去,身上摔得生疼,腦子裡越發一片混亂……

    可是她沒空檢查自己!

    手上磨破了皮,她連擦都沒擦,踉蹌著快速跑回吉普車邊上,用力推了推主駕駛上的人:“祁漠?祁漠?”

    他沒有回應,嘴唇越發變得紫。

    喬桑榆打開車門,生拉硬拽地把他扯下來,不想讓他在車上被熱壞曬壞。他的身體已經是虛軟,脫離了安全帶的束縛,她一拽,他便直接倒下來,仰面躺在了地面上……喬桑榆連忙拿了水平過來,幫他擦臉,又喂他喝水,聽他心跳……

    她真的急哭了,手忙腳亂的,把能做的都做了。

    太快了!

    怎麼會那麼快!

    剛剛在機場的時候,他明明還好好的,怎麼一下子就要……

    喬桑榆在心裡拚命否認,但是在潛意識裡,她又不得不承認:若不是又抑制劑幫忙拖著,祁漠現在恐怕早就……能撐到現在,已是不易。

    “桑榆?”祁漠在這時才幽幽轉醒,看到她滿臉是淚的模樣,心裡當下已經瞭然,“……別哭。”他想著盡快趕到這裡,想要盡快找到救治的方法,卻沒有想到,這座村莊竟然是空的。

    “你不要有事!你不要丟下我!”走到了最後一步,喬桑榆的情緒終於崩潰,直接哭出聲來,但是對著祁漠,她無論如何,都不忍心說出一個“死”字。

    “祁漠!我們好不容易來了這裡!就差一點點了!你給我撐下去!”

    “祁漠,你不能這樣,求了婚又扔下我!”

    “……”

    她的腦袋漲疼得厲害,自己說了什麼也不記得,只覺得自己絕望到死。

    “桑榆……”心臟一陣陣緊縮,逐漸減少的血液供應讓祁漠的意識變得朦朧,他有好多話想說,但是開口只有那無力的一句,“……我好困……”

    “不要!別睡過去!”喬桑榆恐慌了。

    兔子也是這樣的。

    家裡那隻實驗的兔子,也是在精神萎靡中睡過去,然後便再也沒有醒來……她不要祁漠有一樣的結果!

    “祁漠!祁漠!!”她用力推搡著他的身體,哽嚥著難以喊出聲音,可祁漠卻任憑她推搡,再也沒有任何回應。

    喬桑榆想要去叫人,但是剛想起身,腦袋一痛便又頹然栽下。往前,是空無一人的村落;往後,是還未趕上來的下屬……沒有任何人,可見的視野裡只有他們孤零零的兩個。

    喬桑榆哭著爬回祁漠身旁。

    她想過最壞的打算,卻沒想到這比她的想像更壞,竟然是在非洲這種異國他鄉,還是在某個空村前的路上……這個人生的句號,慘白又無力。

    “祁漠……”她頹然地低喃,找不到任何幫手,終於體力不支地躺倒在他身側的地上。腦袋中的眩暈正在將她拉入無邊的黑暗,她強忍著,努力去抓祁漠的手,緊緊握住,然後才放任自己閉上眼睛……

    又釋然,又難過。

    他如果死了,她也不想再醒來了……

    喬桑榆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具體的夢境是什麼?她忘了。她只記得她在不停掙扎、逃跑,只記得無邊的黑暗,消耗了她大量的體力,然後有人要奪走與她十指交握的手,力道很大,她阻止不了,只能眼看著被一點點抽離……

    她猛地一揮手想去夠,便驚醒過來。

    她躺在一個陌生的小竹樓裡,四壁都是清脆的竹子做成,房間裡沒有任何的擺設。只有牆角橫著一塊屏風,還有墊在她身子下面的草墊,不過即使墊了,“地板竹子”依舊擱得她的後背微微發疼。

    喬桑榆愣了一秒,猛地翻身坐起:祁漠呢?

    額頭上的一包東西隨之而落。

    喬桑榆這才注意到,剛剛頭上一直敷著一個沙袋樣的東西,裡面的東西很輕,像是茶葉之類的東西,但是卻帶著濃郁的藥味。應該是裡面裹著藥物的藥囊,讓她得以退了燒。

    可是她現在沒工夫注意這些!

    喬桑榆掙著爬起來,找到屋子內唯一的門,直接一把推開,可外面的景象,卻讓她微微有些發怔——

    正是清晨,外面的空氣清爽涼快,少了很多雨林氣候的悶熱。顯然,她已經睡了一天。而此時,她正是在昨天的那個“空村”裡,從她這個位置,還能看到那輛停在村口的吉普車。不過昨天所謂的“空村”,今天卻是一點都不“空”。

    很多戶人家都飄著炊煙,她能明顯聞到米香。

    這是在做夢?

    喬桑榆掐了自己一下,疼得抽了口涼氣,當即否決。

    還是她已經死了?

    這個想法更荒謬,不用驗證便已否決。

    對於這個“空村”的好奇,遠比不上尋找祁漠來得重要。喬桑榆在就近的位置尋找了一圈沒看到,目光倉惶地望向樓下,正好看到小路上有兩個中年婦女,正在配合著把一個麻袋搬上推車,而那個麻袋上,赫然是人形的模樣……

    她的眼睛一酸,當即不管不顧地衝過去:“你們不能帶走他!”

    即使他……死了,他也是她的!誰也不能帶走!

    那兩個婦女一愣,眼看著喬桑榆快步跑來,當她要搶那個麻袋時,那兩個才反應過來,嘰嘰咕咕地講著當地話,大概的意思就是讓她放開。她們的力氣很大,喬桑榆根本搶不來麻袋,只能揪住袋口,一個勁地懇求:“你們把他留給我,好不好?多少錢都可以!”

    那兩個婦女依舊擺著手,也聽不懂她的話,只是讓喬桑榆放手。

    “桑榆!”她都要絕望崩潰了,身後卻傳來戲謔且慵懶的嗓音,“你一大早搶人家牛幹什麼?”

    這聲音……是祁漠?!

    喬桑榆怔然鬆手,呆呆地回過頭去,四目相對的那一刻,她的眼淚瞬間便流下來了。他倚在一個草屋門口,好好地站著,他還活著,他安然無恙。

    她高興得想大哭一場。

    而身後也傳來動靜,剛剛被她抓住的袋口鬆開,裡面露出一個睡得正迷糊的小牛的腦袋。兩個婦女嘰嘰喳喳地說了兩句,而另一個婦女從祁漠那邊衝過來,朝她們嚷嚷了幾句,又轉向喬桑榆:“這是兩家送牛呢!怕它認識路跑回來,才弄睡了裹袋子裡,幸虧它還睡著沒看見路,要不就白忙活了!”

    她一口流利的中文,忙活著幫忙扎袋口,然後朝她揮揮手:“你既然醒了,就去跟你的情郎說話吧!”

    原來她們是在“送牛”。

    喬桑榆連忙點頭致歉,然後,朝著祁漠的方向奔了過去……

    她以為,他同樣會朝著她的方向跑過來;

    她以為,他至少會擁抱她;

    可是都沒有。在兩人的距離只差三步時,祁漠卻突然伸手止住了她的動作:“別過來,都是藥!”

    喬桑榆一愣,這才發現:他在的草屋裡,點著很多熏香一類的東西,都瀰散著藥味,混雜在一起……那味道簡直難以形容!而他就站在那“濃煙滾滾”的門口,既不進去,也不出來。

    不過,他的臉色卻已比昨天好很多,唇色也不再是發紺發紫。

    “這藥……是解藥?”喬桑榆的目光一亮,但是對於眼前的變化,依舊有些適應不過來,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她睡了一覺,竟然什麼都變了。

    “我們昨天來的時候,村裡的人都進山了,後來發現我們倒在村口,就帶我們回來了。我讓底下的人都回去了,不要伸張。”祁漠快速概括完,朝著喬桑榆的身後示意了一眼,低聲告知,“她叫吉瓦亞(音譯),中文很流利。”

    言下之意:他們說話得注意。

    喬桑榆回頭,看到那名中年婦女已走了過來,她的皮膚黝黑,卻不是黑種人,她的身形很“厚實”,說話的嗓門也大,和一般的非洲女人不一樣。她很開朗,更像是國內“當家的”類型。

    “別站門口,門口不管用!站裡面去!”她一推,直接把祁漠推入一片藥霧繚繞,自己隨處一坐,上下打量著喬桑榆,“你們也是什麼登山團看大象的吧?這年頭好多你們這種不知好歹的!那塊林子裡,埋了不少麻大象的藥,你們貿然過去,你情郎踩了吧?”

    喬桑榆還未反應過來,便聽到她繼續說:“我們既然看到了,肯定會負責治!我們是藥大象的,不會和人過不去。他再熏個十來天,也就痊癒了,以後別跑林子裡,那藥踩多了是會死人的!”

    喬桑榆木然地點點頭。她終於有些反應過來了:原來吉瓦亞誤會他們是登山看大象的,無意中猜到了藥物陷阱,所以才對他們沒有產生防備。也好,省去了他們的“開口之難”。

    沒想到歪打正著,事情解決得這麼順利!

    不過……要十來天?

    “你們只管在這裡吃著住著,不問你們要錢。”吉瓦亞笑嘻嘻的,還以為喬桑榆在顧慮這個,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們村都有錢,放心,這裡都是有錢人,不在乎你們一丁半點。”

    說完,她便去忙別的了。

    喬桑榆抿著唇站在原地沒說話,祁漠已從草屋中走出來,依舊站在門框邊上,似笑非笑:“幫尹梟走`私,的確是‘有錢’。”

    草屋裡的藥氣很濃。

    都說是熱帶雨林附近很多蚊子,可這裡熏了藥,濃郁的氣息弄得半隻蚊子都不來。晚風習習,這裡反而別有一番風景。

    喬桑榆睡不著,索性找了張凳子,在祁漠住的那個草屋前面坐下。她不嬌氣,對於這些陳設之類的都不挑,隨便找到一張木頭敦子做的凳子,隨意地一坐,然後身體靠在那牆上……

    “咳咳!”藥味很濃,喬桑榆咳了兩下。

    祁漠走出來,站在門框旁邊。

    “你什麼時候能出來?”喬桑榆仰面問他。

    祁漠苦笑著勾了勾唇角:“等我和你一樣,聞著這藥覺得嗆的時候。”只有覺得嗆,他身體裡的活性毒素才算是全清了。頓了頓,祁漠復又開口:“……讓你陪我一起在這裡……”

    他是男人,受苦受累都是應該的;可是把她帶到這麼簡樸的地方……

    祁漠很愧疚!

    “這裡很好啊!”他的話還沒有說完,便被喬桑榆打斷,她的手伸過來,隔著煙霧,緊緊地抓著他的,“這裡的月亮很大,我們在家的時候,都沒看到這樣的好夜景,就當是出來度假的。而且……這裡沒有尹梟啊!”

    所以,他們不必防備,不必提心吊膽。

    “恩。”祁漠微微一笑,反握住她的手。

   
    >

    “桑榆!桑榆!”吉瓦亞在另一個屋子叫喚,身為富豪,關心一下這兩個可憐巴巴的年輕人,“我做了湯,你趕緊過來嘗嘗!”

    *******

    “從來沒吃過吧?”吉瓦亞熱情地幫她盛了一大碗肉湯,“這可是山裡獵來的野味,營養特別好,一會兒給你情郎也弄一碗去。”

    喬桑榆沒什麼胃口,看著她牆壁上的獵槍,不免好奇:“你也會打獵?”

    “會一點點。”吉瓦亞實話實說,“我們村都是六年前現學的打獵,女的隨便摸摸槍,男的那才叫厲害,這會兒村子裡的男的都進山了,很快就會弄好東西回來。”她一說上癮,便停不了嘴,“幸虧有個尹先生,要不我們哪能發展那麼快?都帶著黑紗在家生孩子呢!”

    古老非洲的封建文化,已被她們嗤之以鼻。

    喬桑榆的腦袋“嗡”了一下,自從聽到那句“尹先生”後,便再無聊天的心情。她的話,變成了打探:“那那個尹先生,也常常來嗎?”

    “他現在幾乎不來了,以前他還會過來幾次,偶爾拿了獵槍出去,跟他幾個親戚去狩獵。不過尹先生每次進山都會出事,估計他也怕了,所以不來了。”吉瓦亞搖著頭,回答得很肯定。

    “出了什麼事?”喬桑榆卻不免好奇。

    “就是五年前啊,尹先生的舅舅一家進山都死了,一年前他和他姨父進山,結果他姨父就死了……”說到一半,吉瓦亞神神秘秘地湊過來,故意壓低了嗓音,“你猜他們都是怎麼死的?”

    端著一碗野味肉湯去祁漠那裡時,喬桑榆的心情有些複雜。

    她剛剛聽來了一些事情,但是目前只能算是“聽說”,她目前沒有證據,也不敢肯定,所以不知道是不是應該告訴祁漠?隨即想到,如果告訴了祁漠,他能相信嗎?他能接受嗎?

    算了,讓他先喝完肉湯再說。

    可是祁漠對這些東西也沒多少食慾,反倒是看出她心事重重的模樣,不停地追問她:“怎麼了?”

    喬桑榆拗不過他,咬了咬牙,只能委婉地先開了個頭:“你舅舅一家和尹梟在五年前從這裡進了山,沒能回得來。”

    祁漠眉頭皺了皺,很快便反應過來:“他們死了?”他的思維很快,甚至下一句便是:“尹梟殺的?”

    喬桑榆沒敢直言。

    “吉瓦亞說,他們是不小心踩到了迷大象的藥,結果藥物過量……在林子裡沒人搶救……”在外人看來,這完全是一樁意外,看不出什麼破綻。

    可祁漠卻笑了。

    “他們自己設計捕大象,還會自己踩到陷阱?”他搖了搖頭,指了指自己心口的位置,深有感觸,“可能尹梟也給他們的這裡喂了幾槍。”他淺淡地想像著昔日家族內部的廝殺,俊臉上並無太大的表情。

    反正,他們已和他無關。

    喬桑榆抿著唇,腦中不由回憶起吉瓦亞說的那句:生意做大了唄!一山不容二虎,尹先生也不想要有兩個老闆吧?

    很簡單的原因,說起來再貼切不過。

    “祁漠,”喬桑榆轉向他,欲言又止,這才說出重點,“同樣的事情,一年前……發生在了你父親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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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2 復仇
    “一年前,你父親和尹梟出去捕獵,再也沒有回來。”

    同樣的一件事,由吉瓦亞這個外人來說,肯定是輕描淡寫一帶而過,不甚在意;由喬桑榆說出來,便不禁多了幾分沉重。此話一出,兩人同時陷入沉默。

    後面的話不用說,便已心知肚明—罩—

    他父親的死因,與尹梟有關拘。

    隔了許久,喬桑榆才轉臉看向祁漠的方向,逆著光,他的俊臉隱匿在一片明滅的光影裡,讓人看不清他此時的表情。喬桑榆想靠近安慰他,但卻被屋子裡濃郁的藥味嗆得咳了兩聲,不由止了步。

    “他也死了?”祁漠這才開口,似從震驚中回神。

    他的嗓音很淺很淡,有些頹然,有些干啞,也有種似笑非笑的……無力。

    “恩。”喬桑榆點點頭。關於吉瓦亞對屍體的那些細節描述,她沒有忍心和祁漠說,只是藉著昏暗的光線,目光始終停留在祁漠的身上,不放心地確定:“你還好吧?”畢竟,是他的親生父親。

    一個拋棄自己孩子的父親,最後被人所害,慘死在異國他鄉……這種情感,很複雜。

    突然就很難判定他父親是好人,還是壞人?

    “沒事。”祁漠停頓了數秒才開口,他抬起頭來,已把所有的情緒都壓制下去,清朗的面容讓人分辨不出他的心情。他的話鋒一轉,反而改了話題,“明天元朗他們應該會來接應,別讓這裡的人懷疑。”

    喬桑榆點點頭。

    她正要開口,祁漠卻再度搶了先:“夜深了,你早點上去睡吧。”

    說話的同時,他已作勢轉身走進屋內。

    “祁漠?”喬桑榆不放心地叫住了他。他越是什麼都不說,什麼都沒有表現出來,她越是覺得不安。他現在的反應,哪像是突然得到自己親生父親死訊的模樣?

    “晚安。”

    *******

    夜晚,竹樓裡很涼爽,從竹片的縫隙中,還能看到稀疏的星光。

    喬桑榆輾轉難眠。

    她現在倒是不用擔心祁漠的身體了,有這邊的“偏方”,他的氣色已經明顯好了許多。只是仔細一想,總覺得不可思議:他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沒能從尹梟手上拿到“抑制劑”,幾近走投無路,沒想到現在伸入尹梟國外走`私的腹地,輕而易舉地解了藥劑的影響……

    這點,恐怕尹梟也沒有想到吧?

    這個進展值得得意,但是她卻高興不起來,因為他們在這裡瞭解了更殘忍的真相。

    就像祁漠之前在G市所說的:尹梟這個人,已經不適合談“人性”了!

    那樣一個喪心病狂的人,以後……

    還會和他有什麼樣的牽扯?

    喬桑榆睡得很淺,整夜都在醒睡間反覆。

    翌日清晨。

    叢林那邊遠遠的似傳來吆喝聲,喬桑榆便醒了。她連忙扒拉開窗戶往外看,發現吉瓦亞也早就醒了,她和村裡的女人一樣,都望著通往叢林的那條小道,雙頰紅撲撲的,臉上難掩欣喜。

    她們在等誰?

    喬桑榆順著她們的目光望過去,很快就有了答案。

    遙遠處,從熱帶雨林裡走出來一群男人,他們兩個一組,用扁擔挑著什麼東西,還有人背上扛著點東西,也朝村子的方向頻頻揮手……喬桑榆

    tang想起來了,這是村裡外出捕獵的男人們。

    “喬桑榆!”吉瓦亞一抬頭,便看到喬桑榆扒在窗戶上看,索性招呼她下來,“過來一起幫忙啊!”

    幫忙?

    她的頭皮一麻,卻只能哂哂而笑:“好。”

    *******

    她快步跑下竹樓,目光卻朝祁漠住的那處草屋頻頻張望,那邊的門依舊掩著,沒有任何動靜。也許是因為太早,祁漠還沒有醒?喬桑榆只能暫且把擔心按捺下去,先走向吉瓦亞所在的地方。

    正好,狩獵的隊伍也近了。

    “他們都進山十多天了!”吉瓦亞看起來很高興,朝著喬桑榆解釋,“每次回來,都有很多好東西。”

    正說話間,有個膚色黝黑的男人朝她揮手,用當地的話喊了幾句“吉瓦亞”,吉瓦亞面色一喜,丟下一句“那是我男人”,然後便立馬跑了過去。村裡的其他女人也差不多,紛紛和自家男人團聚。

    人都三五成群,留下喬桑榆一個,正好走過去看他們帶回來的“貨”。一看,便是倒吸了口涼氣!

    好血腥!

    地上有好幾張獸皮,顯然都是剝下來沒多久的,毛皮上還帶著暗紅的血液;扁擔扛的鐵籠子裡有好多猴子,幾個鐵籠子加起來,怕是有小半個猴群,都擠在裡面吱吱呀呀地叫;還有鮮血淋漓的“野味”,也掛在繩子上……

    村裡人也圍了過來,看到著一地的“戰利品”,面色卻不怎麼高興。

    “這都不值什麼錢!”吉瓦亞說著中文和當地話,喬桑榆只能勉強聽懂她的意思,“猴子賣不了錢……才幾張皮毛……”

    她男人不知道和她說了一句什麼,她才笑嘻嘻地點了頭,招呼著喬桑榆:“幫忙一起拖,這是我們家的份!”

    她們做這種事很熟練,幾下就分完的東西。

    吉瓦亞家分到了四隻猴子、一張皮、幾隻叢林鳥野味,喬桑榆幫著她一起抬東西,她男人則是累壞了,回家便進房間去睡。吉瓦亞張羅著說中午要吃頓好的,把猴子牽在門口的柱子上時,忍不住問了一句:“你們那兒猴腦賣多少錢?”

    “什麼?”喬桑榆的神色頓時一僵。

    “我男人講,把猴子運過去也能賣,尹先生本事大,一個猴子能賣好幾千。”吉瓦亞說著,踢了踢那瑟瑟發抖的猴子,“聽說那邊最貴的,是猴腦子。我們小時候也殺了吃,卻沒那麼好吃……”

    喬桑榆的臉色青一陣白一陣,等她說完,差點當場吐出來。

    “你們要把它們運給尹先生?”她蹙眉多問了一句。

    “是啊!放在自家歇歇腳,喂點水,然後下午直接送出去,再去分錢就行了。”

    原來,他們還要分一次。

    “行了,我要去給我男人做飯。”吉瓦亞說了一陣,估摸著時間又匆忙走開,“你也去瞧瞧你男人,要是薰藥不夠了,就來找我拿。”

    草屋的門已經開了,祁漠站在門口,想必也把剛才的情景看得一清二楚。

    他的神色如常,只是眼眶有些明顯的紅。不知是被那藥物熏的?還是因為她昨晚告訴他的事?

    “你沒睡好?”

    “你醒了?”

    幾乎是同時開口,然後同時怔住,相視一笑。

    “尹梟的貨?”祁漠轉而朝那幾隻猴子努了努唇,淡淡詢問。

    喬桑榆“恩”了一聲,目光跟著看過去,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該說什麼——這裡是尹梟走`私的“發貨地”之一,這種情景很平常,但是對動物本身而言……真的太可憐!她很想阻止這場“交易”的進行。

    畢竟,即使在國外,偷獵和私運也都是違法的!

    “我們讓元朗通知這邊的海關吧?”

    祁漠卻不同意。

    “讓他們運到G市去。”他開口,微紅的眼眶,卻並不影響他眼底的決絕,“這些到G市大概要十來天,我們差不多也到時候回去,索性都留到G市解決。”

    “到那邊解決?”喬桑榆有些不明白。

    她本來說的是想幫助這些動物,祁漠的意思是……?

    心中若隱若明,她疑惑地看著祁漠,在自己想通的前一刻,聽到祁漠的嗓音:“尹梟那邊,不能就這麼算了。”

    說是惡戰也好、復仇也罷,總之,他想了一夜——

    決定出手……除掉尹梟!

    一晃,時間過了十天。

    G市最近出了幾件事,幾度上了社會熱門話題——地痞開豪車撞人,家中搜出大量不明來源現金;司機酒醉大鬧商店,揚言“老子一車違禁品比你命還值錢”;城郊某大型工業製造廠著火,具體損失還在清查……

    這些放在網上,人們也只是指點議論,罵幾句,再唏噓幾句。

    但是警方方面,這兩天卻人心惶惶。作為內部人員,他們得到的消息更多,更明白這幾件事中的關聯——地痞和司機的財產都大到讓人懷疑的程度,經過審查,他們都參與了非法走`私,而且他們都說最近“還有活”;至於那個工業製造廠,在火災之前便已失竊了一批危險品,都是能製造火藥槍彈的東西……

    顯然,G市存在一個非法貿易組織,最近打算“幹一票大的”。

    而且對方可是有武裝力量的,怠慢不得。

    上頭下了死命令:嚴查!

    所以最近的G市眼看著風平浪靜,其實都在緊繃著。

    而尹梟,也是焦頭爛額。

    種種跡象都在指向他,而且“最近有活”也確實符合,非洲有一批貨,正好也是這兩天要到……但這都不是重點!重點是那什麼地痞、司機都不是他手下的人!那個製造廠的事情也和他沒有關係!

    一堆破事,怎麼都好巧不巧地引到他身上?

    “尹先生,最近風聲緊啊!”就連長久的合作對象,也忍不住親自打電話過來,“手底下的人還是低調點,不要隨便僱人啊!”

    尹梟的眉頭蹙了蹙。

    他的人向來低調!這回的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

    “我看要不最近生意歇一歇?”合作對象提議,“要不然查到我們身上,和警方硬拚沒好處。”

    “不會查過來。”尹梟的聲音很篤定,“那些人都不是我的手下,應該只是巧合,不會影響我們的生意。”

    “那……”

    “今晚的貨,會照常進G市。”

    *********

    話雖如此,但這次的事情來得玄乎,他也不敢拿自己的安危冒險。

    原本,非洲的東西過來,他都是會親自過去看看的。但是這回……他想了想,還是拿出了自己常開那輛車的車鑰

    匙,丟給了最得力的下屬,淡淡命令:“今天晚上,你替我去一趟。”

    療養院。

    李敏芝坐在輪椅上,呆愣愣地看著前方,目光木訥且空洞。那些影響神經的藥物,她這幾天吃吃停停的,所以意識也很迷糊,有時候是清楚的,有時候……則是像現在這個樣子。

    李勤芝站在她身後,正在幫她梳頭。

    “我想下個禮拜去美國,那邊早就買好了房子,但是一直空著。”她一邊梳頭,一邊低喃著似在閒聊,“瀟兒長大了,也有出息,我就該安心去享享清福了……敏芝,你跟我一起去吧?”

    她低下頭來,附耳提議。

    李敏芝依舊呆呆地望著前方,沒有任何反應。

    “我知道你恨我,恨瀟兒,但是都這麼多天了,沒祁漠的消息,肯定已經死了。敏芝你聽姐姐一句,當年他能活下來是奇蹟,但現在‘尹先生’已經重新開始了,祁漠會讓過去影響到我們的……我們犧牲一個,過一輩子的好日子,難道不好嗎?”她盤好一個髮髻,把梳子放在旁邊,雙手扶住李敏芝的肩膀,“以後啊,我的兒子,就是你的兒子,不要再難過了。”

    但是她依舊沒得到任何回應。

    李勤芝輕嘆了口氣。

    看到日近黃昏,她沒繼續在花園裡留著,索性把她推回房間。路上正好碰上療養院的護士,她們正在分發晚飯,李勤芝想了想,索性留下把妹妹的晚餐也喂了。

    “姐!”在她起身離開時,李敏芝似才恢復了幾分清醒,出聲叫住了她。

    “恩?”她面色一喜,連忙轉過身來。

    李敏芝的目光很冷,她瞪著自己的親姐姐,痛恨著如今連意識都要被藥物控制的情況,艱難地一字一句說出來:“我恨你!你們都去死吧!”

    “我……”李勤芝的臉色有些失落,抿了抿唇,尷尬地笑笑走開。

    走到外面,她才難過地動手抹眼淚,她不明白:犧牲一個祁漠怎麼了?這麼多年,大家都和和氣氣過來了!怎麼一年前突然就離開,突然就反目成仇了呢?

    心情欠佳,她便不想自己開車回去。

    她打電話給尹梟卻沒有接通,於是轉而打給他的下屬:“你來接我一下!”

    “我還要幫尹先生辦點事,”下屬回答,想了想點頭,“不過正好順路。”
li60830 發表於 2019-4-20 17:47
413 捕殺
    G市機場。

    祁漠和喬桑榆同樣是此時歸來,風塵僕仆地剛下飛機。半月未歸,G市正是初夏,夜裡的氣溫比離開時暖和了不少,但和呆慣了的熱帶雨林氣候相比,這裡依舊算是“十分涼快”。

    “叮!逖”

    從機場走出來沒一段路,祁漠的手機便傳來短信的提示音。他低頭看了一眼,唇角不由微微上揚,眼底略過一絲滿意。然後,他掏出下屬剛交給他的備用手機,快速地編輯短信發送,然後掏出電話卡扔了出去菟。

    “怎麼樣?”他做完這一切,喬桑榆才出聲問他。

    她的聲音有些倦意,長時間的航程奔波,再加上兩地的時差影響,她有些體力不支。

    “尹梟的貨到了。”祁漠淡然一笑,“一切都在計畫中。”

    不錯,尹梟最近所有的“不對勁”,都是他設計的——

    他故意製造社會影響,引起警方的注意和徹查,又故意盜走一些武器製造原料,同樣栽贓嫁禍給尹梟。目前,警方的關注點都在尹梟身上,而且認為他是武`裝暴`力分子……在這種情況下,他再發一個匿名短信,對尹梟的打擊就更有效!

    其實說白了,也是借刀殺人。

    “警方能抓到他嗎?”喬桑榆隱約有些不放心,不由多問了一句。

    這太順利了!

    警方直接圍堵到尹梟私運禁品,然後抓他入獄制裁?她覺得尹梟不是那麼容易對付的人。

    “當然不能。”祁漠回答得很自然,顯然早已料到了最後的結果,卻沒有絲毫的失落,只是淡淡補充,“風聲太緊,尹梟應該會避開,今晚交貨,他不一定親自到場。不過沒關係,今晚……本來就是給他的見面禮。”

    人跑得了,貨可跑不了。要一下子打擊尹梟本人不容易,但是打擊他的“生意”卻很容易,今晚讓警方抄了他的貨、扣了他的人,不管後期他如何處理,都會在行業中信譽一落千丈……

    尹梟會一步步走向滅亡。

    喬桑榆沒急著說話,只是默默地朝祁漠看了一眼——

    此時的祁漠,又冷又狠,周身都是暗黑的殺意。她不喜歡這種廝殺的感覺,但對象是尹梟,卻又不想阻止。只是,往前的每一步都有可能是危險,她更希望能“速戰速決”,讓自己能盡快安定下來。

    “我查不到他在G市落腳的地方。”感覺到喬桑榆的目光,祁漠有些愧疚,他自然知道她是什麼意思,但,“所以只能這樣一步步來,如果能獲知他的常住地話,我也想‘一步到位’。”

    尹梟太狡猾,他查到他在G市有不少的“住處”,但都是假的。

    “等一下!”喬桑榆卻叫住他,遲疑地思索,在停頓了幾秒之後,“我好像……知道尹梟住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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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郊國道。

    夜色已盡黑,這裡地處偏僻,晚上沒有往來的車輛,路邊也沒有路燈。對於“交貨”來說,這是一個很好的地點。

    從非洲運來的那些貨,會裝在統一的集裝箱裡送來這裡,然後這邊再派出小貨車,分類運輸,當即便把這些貨散開,安全也高效。尹梟以前過來的話,負責簽字和查貨,這次則由手下代勞。

    “我得去替尹先生簽個字,最多半個小時,正好順路再送您。”手下開著車前往交貨地,望了眼坐在副駕駛上一言不發的李勤芝,滿臉堆笑,“不會耽擱您太多時間的。夫人,可以吧?”

    “恩。”李勤芝悶悶不樂地應了聲,臉

    tang依舊沉著,沒有從剛剛自己親妹妹給的打擊中回神。

    她的臉看向窗外,看著朦朧不清的夜景發呆,兀自低喃:“我下周去美國,總有放不下的事情……”

    手下笑笑,沒有搭話。

    李勤芝便也索性不說了,沉默地靠著,直到國道上卡車的光影近了,她才重新出聲:“來收貨的啊?”

    尹梟做什麼生意,她自然很清楚。

    “是,今天尹先生忙,所以派我過來。”手下點點頭,說話間,轎車已停在了卡車不遠處,他解了安全帶開門,在出去之前才想到回頭一問,“夫人,您要不要下去看看?”畢竟,這裡現在她最大。

    “不用了,我不懂這些。”李勤芝揮了揮手,“你盡快忙完過來,送我回去。”

    她懂尹梟的生意,卻從來不參與。

    “是!”

    *******

    把李勤芝一個人留在車裡,手下甩上車門,便抬腳走向卡車的方向。

    很快,他便發現不對勁——

    以前他也跟著尹先生來過這種場合,完全不像是今天這種樣子!卡車和周圍的小貨車是一樣,但絕對沒有今天這麼安靜,那些司機和“搬運工”都懶散得很,一般都是站在路上聊天抽菸,過分的時候連啤酒都帶出來……

    今天怎麼一個人都沒有?

    “人呢?”手下不耐地喊了一句,卻沒得到任何回應。

    他眉頭一蹙,心中當即大叫不好,正想快跑離開,身後卻傳來數個“咔噠”的細響,接著,刺眼的燈光從周圍打過來,剛剛隱匿的人同時出來,端著槍紛紛指向站在中間的他……

    他被包圍了。

    探照燈的光線很亮,他眯著眼睛逆光看過去,看見了穿著防彈衣的警方突擊隊……他一下子就傻住了!交貨的地點都是臨時定的,怎麼會被抓?而且為了交貨的安全,他們向來是不帶武器的,連點反抗的餘地都沒有……

    “把手舉高放頭頂……”已經有警`察在喊話,手下蹙眉,只能聽言做出投降的姿勢。

    他心裡默默地想著:好在,這次的貨並不是很值錢,也不算太惡劣,今晚就是被抓了,應該也不會太麻煩。

    但是——

    李勤芝不會這麼想!

    她知道尹梟的生意都涉及非法,而且資金量驚人!如果現在她落入警方手裡,那下半輩子應該都會在牢獄中度過了……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斃!

    “車裡是什麼人?”控制住手下,便有幾束光線照向轎車的方向,有人拿著喇叭高喊,“馬上下車!交出你的武器,把手舉高過頭頂……”

    “嗡!”

    警方的話還沒有說完,轎車便發出刺耳的引擎音,李勤芝已爬到駕駛座的位子上,猛地踩下油門掉轉車身,打算從這場圍捕中強制撤離。有幾個警員想攔她,卻被她擦著車身,差點撞飛了出去……

    已被銬上手銬的下屬臉色大變,卻已根本來不及向李勤芝解釋事情的嚴重性:這次是武裝抓捕,不能亂來的!這樣魯莽的逃跑可能會……

    “開槍!”指揮員已怒吼出聲,印證了他的猜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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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少,咱們可說好了,這殺人放火的事情,得算在你頭上。”鬼頭扛著一把槍,走在祁漠身側,後面還跟著一群荷槍實彈的下屬,“要不道上的朋友聊起來,會說我越界搶地盤。”

    那個“尹先生”,真跟他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去!

    祁漠不甚在意:“隨便。”

    他們正往某個度假酒店前行,要走一段的小路。這個地方,是之前喬桑榆在高爾夫球場的時候,無意中打探到的,這裡是不是尹梟的常住地還無法確定,但他肯定住過這裡,不是他丟出的假住所。

    所以,祁漠連夜過來,順便帶了鬼頭,能對尹梟“一步到位”更好。

    “弄個酒店當幌子挺好啊!”鬼頭一邊走一邊讚歎,嘀咕著自己也要學習,“你覺得我以後開個飯店藏軍火怎麼樣?”

    “你閉嘴。”

    鬼頭便悻悻地沒再說話,直走到“度假酒店”門口,一行人才止步。鬼頭緊了緊手裡的槍,已不再是嬉笑的模樣,神情轉為嚴肅:“說好了,苦活累活我幹,事後黑鍋你背,要是把人拿下了四千萬,把人殺了兩千萬。”

    合作條件,還是重複強調的比較好。

    祁漠點點頭。

    鬼頭也爽快,沒再繼續多言,笑了笑示意自己的下屬:“跟我走!”

    一群下屬,很快跟著鬼頭進去,隱匿在黑暗裡。

    而原地,只剩下祁漠和元朗兩個人。

    元朗往身後看了一眼,這樣的陣勢讓人不禁覺得有些“掉份”,他清了清嗓子,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隨意:“祁少,我們怎麼不多帶幾個人出來?”

    “人多沒用。”祁漠淡淡地答,他沒去後門,而是大搖大擺地走向度假酒店的正廳,“況且,打殺這種事,還是花錢找別人做比較好。”他已金盆洗手了,沒必要為了尹梟讓自己涉黑。

    反正只要肯花錢,辦事都不會受影響。

    “啊……是。”元朗後知後覺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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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廳的服務員正在打遊戲,看到有人進來,相當意外。

    她連忙站起來,還未等祁漠開口,便快速地先否決了:“不好意思,我們這裡沒有空房間了!”

    “怎麼可能?這種地方客滿?”元朗不相信,“你們一共幾個房間?”

    他想逼問她幾句,然後再做推測。

    祁漠卻抬手示意他噤聲,親自開口,問得相當直接:“尹先生佔了你們幾個房間?”

    “這……我不知道您在說什麼。”服務員的臉色完全變了,眼底有著明顯的慌亂和驚恐。

    祁漠笑了笑,步步緊逼:“或者說,尹先生平時住哪個房間?”

    “呵……”服務員心虛地干笑,表面上打死都不承認,一副茫然得不知道他們再說誰的模樣,手上卻不動聲色地移近旁邊的那個話機,剛要按上快速撥號的那個鍵,祁漠卻陡然出手,猛地把她打暈……

    她頓時趴在桌子上不動了。

    祁漠繞過去看了一眼,手指順勢在快速撥號鍵上按了一下,在電話還沒打通時便快速掛斷,而顯示器上的號碼,已完全給了他想要的信息。

    “2216。”他交代鬼頭,自己則索性站在樓下等。

    在這次行動中,鬼頭算是扮演了突擊隊的角色,髒活累活都有他負責。

    *******

    樓上安靜著。

    祁漠找了張椅子坐著,索性閉目養神,等著鬼頭說搞定的好消息。只是在五分鐘後,他們沒等到鬼頭,卻陡然聽到樓上發出一

    陣凌亂的槍響……祁漠猛地睜開眼睛,能隱約聽到鬼頭的咆哮:“開槍!大不了就拿個兩千萬!”

    但不足十秒,槍聲便全歇。

    祁漠趕上去的時候,二樓的房間已是一旁狼藉,窗戶洞開著,他踩著一地的玻璃碎片往外看,能看到外側的花圃有明顯被人壓過的痕跡,但是在黑暗中卻找不到任何人影……

    “跑了?”

    鬼頭點點頭,精疲力竭地癱坐在地上:“那傢伙拿了個煙霧球丟我們,都喘不上氣……媽的,還玩‘生化危機’?”他坐了一陣,才隱約恢復自己的力氣。

    “你辦事真得力!”祁漠冷冷地俯瞰他。

    “老子也不是吃素的!”鬼頭不甘示弱,“最後一槍,我打中了他的腿。”

    祁漠的臉色這才和緩了幾分,沒再理會鬼頭,轉身示意元朗:“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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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尹梟吃了大虧。

    他怎麼都想不到,竟然會有人突然找到這裡,而且還這麼直接地對他放了槍……看來最近的一切,果然是有人在針對他!而且還真不好對付!

    “尹先生,先去醫院吧?”下屬背著他,擔憂地看了他一眼。

    “不用。”尹梟決絕,他忍著痛往傷口一按,便確定了自己的傷勢,“打穿了而已,子彈沒在身體裡。”他們快速奔上停在外面的車,以最快的速度離開這裡。尹梟拿了備用的醫藥箱,隨意地裹了裹傷口,幸好沒傷到動脈。

    “去機場!”他快速交代,“打電話給我媽,最近一起出去避一避!”

    “是!”下屬連忙去打電話。

    與此同時,尹梟的手機也響了起來,他弄完了腿傷,蹙了蹙眉拿起來接,但是對方說的內容,卻讓他的臉色頓時僵住:“什麼?你說我媽怎麼了?”

    “我們的貨遭受了武裝稽查,夫人她……被擊斃了。”
li60830 發表於 2019-4-20 17:47
414 逃亡
    手下的嗓音隱隱發顫,似還沒有從剛才的驚愕中回過神來,他說到“擊斃”的時候,明顯哽嚥了一下。

    一切都發生得太快,完全超出了預料!

    剛剛他去附近的草叢方便,回來便發現車隊被警方包圍,那些荷槍實彈的警員抓捕了送貨人員,將他們反銬住押在車後隱秘。接著,“尹先生”的車子過來,準備簽字的手下被抓,然後車子陡然加大油門逃逸,警方在同時開了槍…謫…

    電光火石間,便是一片槍林彈雨。

    他的大腦一片空白,只有持續的槍響在衝擊著耳膜,隱約還能聽到有空驚恐萬分地喊:“夫人!幻”

    不過十幾秒鐘,車子搖晃著停住,槍聲瞬間盡收,整個世界似乎戛然而止。那些警員正在靠近那輛車子,他躲在草叢中不敢出聲,死死地摀住自己的嘴巴——藉著探照燈的光線,他能看到駕駛座上的是李勤芝,滿臉鮮血,神色已木然……

    她顯然是死了。

    竟死得這麼突然……

    *******

    他始終沒敢暴露自己。

    他縮在露濕的草叢裡,直到警方的人“收隊”,對方把車、人、貨全部運走後,他才顫顫微微地掏出電話,打給了尹梟……

    “尹先生,警方已經盯上我們了,需要撤離嗎?”目睹了李勤芝的死狀,他六神無主。

    對面的尹梟沒有出聲。

    他呆愣著,思維還停留在那句“夫人被擊斃”的稱述上,腦海中剩餘都震盪為一片空白。原本還握在掌心的手機,一個不穩掉下去,掉在了他腳邊的某個角落,他竟也顧不上撿。

    然後,他聽到開車的下屬轉過頭來,聲音似很遙遠,臉色相當急切:“尹先生,我聯繫不上夫人!怎麼辦?”

    她死了。

    當然聯繫不上。

    尹梟很想就此回答他,但嘴巴張了張,卻發現喉嚨乾澀得發不出任何聲音。他無法宣佈自己母親的死訊……太突然了!

    “尹先生?”下屬很著急,一遍遍地撥著李勤芝的電話,正想說要不先把夫人找過來,尹梟終於開了口——

    “去機場。”他淡淡地出聲,雙唇抿起,喉結明顯上下滑動了下,壓抑住了自己的情緒,眼底只剩冷寒,“快!”

    “那夫人……?”下屬遲疑,為難著轉過臉去,卻正好看到尹梟正好狠勒住腿上的紗布,收緊了用力一拉,又在傷擠出不少血來。看樣子,他是要自行處理,暫時不去醫院的了。

    “去機場!”腿傷的疼痛讓尹梟的雙眸赭紅,他低喝而出,眼裡閃著凶光,動作更加狠,“……我會幫她報仇的!”

    報仇?

    下屬愣了愣,下一瞬猛然反應過來,擰眉再也沒說半句廢話,直接踩下油門,車身飛射出去……

    .....................................................................................................................................................................................................................................................................................................................................................................

    喬桑榆一直蹲在大門口等,遠遠的望著回來的路。

    她不放心祁漠!

    雖然她知道祁漠利用了警方的力量截貨、又叫了鬼頭沖先鋒堵人,他自己是不用參與打殺,也不會有危險的。但是,她仍舊止不住不安。今晚的計畫,能“一步到位”拿下尹梟嗎?

    誰都沒有把握。

    依稀的,看到遠方的路面似有些亮光,喬桑榆猛地站起身來,快步跑到路邊去等。車子近了,看清裡面的人,果然是祁漠。

    喬桑榆這才松了口氣,待他停了車,匆匆地過去問:“怎麼

    tang樣?”

    祁漠搖搖頭,面色有些頹然:“沒追上。”他們沿路追過去,在機場和火車站都安插了人手,最後發現尹梟一次性以自己的名義買了好多張飛機票,都飛向不一樣的地方,而且有幾個航班已經起飛……

    他們不知道尹梟具體登上哪個航班,也無跡可尋。

    但可以肯定的是:尹梟已經逃離了G市!目前警方已經對他布控,而鬼頭的人在追殺他,他留在G市絕對無法安生。

    祁漠推門下車,反手甩上車門後,拉著喬桑榆進屋,心事重重:“我們給了尹梟喘息的時間,他到了外面再查,很快就會發現這一切是我所為。”頓了頓,他抬眼提議,“明天開始,我派人貼身保護你。”

    “他會回來報復?”聽到祁漠這麼說,喬桑榆不由擰眉。

    “當然會。”祁漠點頭,看到喬桑榆表情凝重,不由笑了笑寬慰,“不過肯定不是最近。警方扣了他的人,審查以後很快就會發出通緝令,他在G市沒辦法停留,就算是要報復,也是很久以後的事。但是……還是要小心。”

    派人貼身保護她,會比較保險。

    尹梟這次受到重創,肯定做不了什麼,但是他的下屬、同黨之類的,可就說不準了……

    “那他最近是不敢露面的?”喬桑榆詢問。

    祁漠點點頭,安撫住了她,自己的心中卻還是忍不住去想——尹梟的存在,現在成了一根倒刺,不除不快!他們已是水火不相容,他既然已經動了手,便再也不可能收手了……

    .......................................................................................................................................................................................................................................................................................................................................................................................

    G市暫時無礙,氣氛也安逸了許多。

    連日的奔波和擔心,總算是能夠暫且放下,得以喘息。

    晚上。

    喬桑榆洗完了澡,倚在陽台上看星星。夜裡的溫度適中,她隻身穿著祁漠的乾淨襯衫,衣擺垂下來,正好遮住了她的腿根,露出修長白皙的雙腿……現在的天氣,這樣穿並不冷。

    陽台的小桌上放著一個玻璃杯,裡面盛著溫熱的純淨水,喬桑榆拿起輕抿了一口,托著杯子便沒有放下。

    她在想事情。

    她在想自己無意中走進療養院,拍了祁漠的母親做宣傳,然後搞出這一連串的事情……真的像是蝴蝶效應!一石激起千層浪!她覺得他們現在,像是處在颱風眼裡的人,需要在下一次風暴來臨之前,做好充足的準備。

    想到這裡,她便想到還有事情需要問祁漠。

    拿著手上的杯子,她徑直從陽台繞過去,闖入了他的房間……

    ********

    祁漠在洗澡。

    浴室門被推開的時候,他便警覺地回了頭。只是,當看到喬桑榆穿成“這樣”,他的表情也在瞬間怔住,只覺得喉嚨又乾又啞……一個穿著男性襯衫晃蕩的女人,是多大的誘`惑?他有瞬間目光全黯的理由。

    “你洗你的。”喬桑榆卻並未意識到,逕自往祁漠的浴缸邊緣一坐,遲疑了數秒,找了個切入點開始說話,“尹梟有沒有可能逃到非洲去?比如吉瓦亞的那個村子?”

    她擔心著“公事”,祁漠的心卻都已跑到“私事”上去了。

    “他去哪裡都有可能。”祁漠回答,有些心不在焉,“但去那種地方,他找不回報復的資本。”說話的同時,他的大掌若有若無地包裹住她的小手,暗示性地把她往水里拉,差點沾濕了衣袖。

    聽到這裡,她的肩膀便不由耷拉下來。
    >

    她還在忌憚著尹梟的下次出現,也沒太在意祁漠的動作,只是覺得手上溫熱的水很舒服,於是索性反轉過自己的身體,把兩條腿都放到浴缸中,踩著水面玩:“要是他能被警方抓到就好了……”

    祁漠輕笑。

    喬桑榆抬眼看過去,便對上祁漠似笑非笑的目光,這才注意到他正撫上她的動作。她一怔,這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瞬間紅了雙頰:“你幹什麼?”她是來找他談正事的!她怎麼自己把腳放浴缸裡來了?

    “你穿了我的襯衣。”她儼然一副“惡人先告狀”的模樣,讓祁漠忍俊不禁,淡淡地出聲提醒。

    “那是因為我沒帶睡衣!”

    “嘩啦!”

    她正想解釋睡衣的事,祁漠那邊卻猛地一下用力,直接把她拽入了水裡。喬桑榆措手不及地栽下去,正好撞入他的懷抱被他收住,激起了不小的水花。身上的襯衣也被溫水打濕,呈現半透明的模樣,緊緊地貼在身上……

    “一起洗?”祁漠淺聲邀請,一邊說話一邊去解襯衫的扣子。

    “我都洗完了!”喬桑榆嘟囔,雙頰泛著不正常的紅,使勁推了推他,“那個……一會兒回房間再那個吧!我……”

    她想把空間讓給祁漠洗,但是他哪願意放?既然她洗完了,那——

    “你幫我洗。”他的無賴,越發順理成章。

    喬桑榆拗不過,只能所以地幫他拖兩下,指尖在移過他的身軀時,她的動作稍稍暫停,有些心疼:“祁漠,你好像瘦了……”之前裸裎相見多次,該看的不該看的,也全都看熟悉了,現在,他們多日未曾親近,都在奔波,而且祁漠又在非洲的那個草屋裡被熏了八天藥……

    她能明顯感覺到他身體的變化,他吃了好多苦!

    “是嗎?哪裡?”他卻變得不正經起來,領著她的手沒入水面向下,“你確定?”

    “祁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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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倒回大床的時候,喬桑榆已經差不多忘了想跟他說的事,迷迷糊糊地想要睡覺。

    祁漠卻還在摸著她手上的戒指玩。

    他看得津津有味,良久,把她的手送到自己唇邊,印上淺淺一吻,突然開了口:“等尹梟的事情解決之後,我們辦婚禮吧?”

    喬桑榆一驚,剛剛的瞌睡,瞬間消散了大半。

    “你喜歡什麼樣的形式?”他在她耳後喃喃地繼續,也不管她是不是睡著,大有她即使睡著,也要把話講完的架勢,“可以是西式的,場地有很多種可以挑選;要不就中式的,可以按朝代挑選……”

    婚慶公司的策劃,不外乎這兩個方向。

    喬桑榆忍不住笑出來:“我拍戲的時候穿過婚紗,參加過婚禮,我不在乎這些。”她摸了摸手上的戒指,主動往祁漠懷裡蹭了蹭,也不矜持,要求得直接,“我們旅行結婚吧!我有好幾個地方想去。”

    “好!”祁漠自然是答應。

    喬桑榆靜了一會兒,大腦索性清醒過來,她才想著繼續先前的話題,喃喃地跟祁漠提:“其實我見過你母親好幾次,也算是聊過……”

    “怎麼突然說起她?”話未說完,便被祁漠快速打斷,他的聲音有些不耐,顯然不想在這個話題上多談。

    “她並不是和尹梟一樣的人,他們有爭吵,她很維護你!她也很……掛念你。”喬桑榆忍不住要為李敏芝辯駁,想到精神科的那幾顆藥丸,若不是當時她替她吃了,恐怕她現在也會精神失

    常地被關在某個房間!

    “祁漠,”她等著他的火氣稍稍消退了一點,才輕聲提議,“要不要趁著這個機會,把你媽媽找回來?”

    之前,她肯定是在尹梟手上,憑藉尹梟的照拂生活,如今尹梟逃走,她成了無所依靠的人了。

    在經歷這一切之後……

    喬桑榆對這位可憐的母親有些不忍心。

    “不了。”他卻始終都是拒絕的態度,最後索性翻轉過身子,悶悶地把頭看向另一邊,“我不欠她了,她也不欠我的,沒必要再聯繫!”

    掛念?

    掛念算什麼?根本抵不過背叛和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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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

    李敏芝的事情,喬桑榆沒有再提,直到早上有他的下屬過來報告,複述了昨晚發生的大事——

    “警方立了大功,抓進去的幾個人都招了,這回倒是搜了尹梟好幾個地方!不過尹梟是跑得半個影子都沒了,警方還得拾掇他的爛攤子,暫且把那個女人的屍體帶回去了……”

    “誰死了?”祁漠蹙了蹙眉。

    交貨現場,怎麼會有女人?

    “是誤上了尹梟的車。”下屬惋惜地搖了搖頭,但是沒有一手消息,他並不認識車上的死者,只能根據聽到的小道消息匯報,“好像是他的什麼親戚吧?好像叫李什麼芝來著……”

    “碰!”

    話音未落,祁漠已猛然起身跑了出去,弄出不小的動靜……
li60830 發表於 2019-4-20 17:47
415 消失
    醫院。停屍房。

    “頭部中槍,當場死亡。”聽說有人要看死者,很快便來了兩個便衣警員,聽醫生解釋完,他們才開口,目光很謹慎,注意著祁漠的神色:“你認識嫌疑人?”

    祁漠沒心情回答,等著冰櫃拉開,便急忙往裡面看去—戛—

    藍色的屍單內,屍體早已僵了。她披著頭髮,仰面直躺。失去了那層名貴化妝品的遮掩,李勤芝的臉上可見明顯歲月的細紋,她的臉色很白,嘴唇也很白……整個身體,再無任何生命氣息窒。

    祁漠不由鬆了口氣,因為她不是母親,但是他又很快覺得心裡不是滋味。他對這個姨媽的印象,還停留在六年前,記憶中的她總是愛美又多話,總是會把氣氛炒得很熱鬧,沒想到一別六年,如今再見卻已是……

    一具屍體。

    “祁先生?”那個便衣警員盯著他,似乎發現了一些端倪,“這位嫌疑人涉及非`法走`私,是昨晚試圖逃逸的時候被擊斃的。市局很重視這個案子,已經成立了專案組,如果你有什麼信息的話,請配合我們的工作。”

    祁漠勾了勾唇角,笑得有些苦澀。

    說起來,市局對這個案子的重視,多半算是他的“功勞”。前期的那些小動作,其實都和尹梟無關,是他故意鬧大了栽贓給尹梟的……當時就想著盡快把尹梟幹掉,可如今看到這裡躺著的是姨媽,他的心情又有些複雜。

    說到底,她們都是無辜的人。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哦。”所有人都以為祁漠會說點什麼時,他卻只是應了一聲,不動聲色地鬆開了撐在冰櫃上的手,“我不認識她。”

    這回輪到專案組的警員們發愣了:不認識?!怎麼可能,他的表情可不像是不認識的!再說,一具不認識的屍體,能看這麼久?

    “她不是我要找的人。”祁漠的面色平淡,俊臉上的泰然讓人看不出絲毫破綻,他已自顧自地轉身,“既然如此,那我就先不打擾了。”

    醫生沒說話,默默地將冰櫃抽屜又推了進去,等待警方的下一步處理。

    而那兩個便衣在原地憋了一陣,還是忍無可忍地追了上去——

    “祁先生!”他在醫院門口攔住了祁漠,單手橫著擋在祁漠身前,“這個案件性質很嚴重!我們擊斃了嫌疑人,卻到現在還沒找到他們的住所,缺少進一步的追查線索和證據,你作為一個良好市民,應該配合警方工作,我們也想保護這個城市。”

    他們是認定了祁漠,覺得他肯定有難言之隱。

    祁漠失笑,對於這種死纏爛打的方式,有些無可奈何。若是在以前的話,他倒是很想反問一句:“你從哪裡看出來我是個‘良好市民’?”然後把警方人員扔在一邊,自己傲然離開,但是,他如今的脾氣已漸收斂……

    “說得對。”他點點頭,當真一副好市民的樣子,也說著冠冕堂皇的套話,“只是裡面這個,我真不認識。要不然,配合你們的追查工作,也是應該的。”

    話都說到這份上,便衣也拿他沒有辦法。

    “那好,這是我的電話。”他只能不死心地留了自己的電話,朝著自己的同伴使了個眼色,然後回過頭朝祁漠笑笑,“祁先生如果想起來什麼時候見過那位死者,可以給我們打電話。”

    “也好。”祁漠微笑,眼角的餘光正好看到馬路對面的人,他微微頷首,索性放棄了坐自己的車回去的想法,告了辭走向路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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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喲!祁少您不賣軍火以後,都主動和警`察搭上頭了?”鬼頭靠著車門抽菸,把醫院

    tang門口的情景看得清清楚楚,見祁漠過來,忍不住出聲調侃,“嘖嘖嘖,真叫人刮目相看啊……”

    收到了祁漠的那兩千萬報酬,鬼頭一臉春風得意。但是他畢竟沒有辦成事,沒能活捉尹梟,也沒能殺了尹梟,這筆巨款他收著有些過意不去。作為“道上的人”,他是很有原則的,所以,他會贈送點後續勞動……

    “有事?”祁漠穩穩站住,也不急著說完,反而朝他伸手,“有煙麼?”

    “啊?!”祁少主動問他要煙抽?!

    這前所未有的事情,讓鬼頭不由震了一下,自己手上的煙蒂沒拿穩,他又被口中的煙圈嗆了一下,當下便扶著車門咳起來,然後哆哆嗦嗦地要轉身去給他拿煙。

    祁漠點了煙,卻基本不抽,和鬼頭站了一會兒,目光卻有意無意地注意著某個方向。

    終於,時機似乎成熟了,他才轉過臉,打斷了鬼頭的囉嗦:“找我什麼事?”

    鬼頭正在暢聊香菸,聽到這個問題,才想起來,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疊好的小紙:“尹梟的去向,我查到了。”他可是耗費了不少的人力物力,今天一得到確切消息,就馬不停蹄地來告訴祁漠。

    知道他在醫院,他便趕了過來。

    “你絕對想不到,那傢伙……”鬼頭正想說話,手上的紙卻被祁漠奪了過去。

    祁漠同時推了他一把:“去開車!”

    “你坐我的車?”鬼頭遲疑,猶猶豫豫地坐上駕駛座,剛關上車門,祁漠便已繞過來,坐上了副駕駛的位置。

    “開車。”

    “???”鬼頭滿腔的疑惑,卻又看不出一絲端倪來,只能踩下油門,將車重新駛上駕駛道。

    而在他們駛出一百米後,那輛從醫院開出來的車子,也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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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是他不回來,抓他不是易事。”鬼頭收回目光,繼續專心開車,祁漠也已收起了那張紙,眉頭微蹙,周身的氣氛有些暗沉,讓人揣測不透他的意思。他只能喃喃地繼續,“大不了剷除他在G市的根基,‘尹先生’還是可以去外地重頭再來……”

    祁漠的眉頭緊了緊。

    不行!

    他當然不能給尹梟重頭再來的機會。

    僅僅是六年的蛻變,他就已經變成現在這副樣子,如果再放任他六年的發展,又會演化成何種喪心病狂的模樣?

    “我想辦法。”他回應,把紙張收入口袋裡,“謝謝!”

    “拿人錢財,替人消災。”鬼頭懶洋洋地哼著,想著提醒兩句,“G市現在沒了尹先生,他殘留下來的人,可能會狗急跳牆……你在看什麼?”說到一半,他卻發現祁漠似乎沒怎麼聽他說話,視線始終盯著後視鏡看向某一處。

    “說起‘替人消災’這種事……”祁漠坐直了身體,別有深意地拉長了嗓音,“有人在跟蹤我,這個‘災’麻煩你消一下。”

    剛剛專案組的那兩個警員,顯然是對他心存懷疑,所以暗中跟蹤。

    想從他手裡得到尹梟的消息?

    他沒那個閒情配合!

    想要跟到他自己的住所?

    那更是妄想!

    “跟蹤?”鬼頭一愣,連忙看向自己那一側的後視鏡,果然看到一輛車,一直不近不遠地跟著。他的腦袋一熱,當即便忍不住飆了一句髒話,然後猛地踩下油門,加快了車速飛射出去……

    ******

    專案組的警員,自然不是那麼容易能甩掉的。

    鬼頭開車技術只能算一般,飆了幾條馬路後,鼻尖已隱隱滲著一層薄汗。祁漠卻始終是不緊不慢的模樣,似乎一點都不著急,在車子拐入一條小路,暫且離開警員的視線時,他開口:“我就在這裡下車吧。”

    “好!”鬼頭反射性地踩下剎車,在祁漠飛快地下車離開後,才陡然完全反應過來——

    “靠!”

    他低咒出來,總算是明白了祁漠為什麼會坐他的車。從一開始要煙抽,祁漠就在等跟蹤的人,故意把他們引出來,然後引他們盯上他的車!!!祁漠倒是下車搞定一切了,現在他要怎麼辦?

    他可不是正經人,MD的後備箱裡還有一支AK呢!

    鬼頭一臉黑色,只能悶頭踩下油門,默默地問候祁漠一百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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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說誰死了?”喬桑榆是之後才聽說李勤芝的死訊。

    祁漠派了兩個下屬當她的貼身保鏢,他們聊天的時候,喬桑榆無意中聽到了這個信息。

    “是祁少的姨媽!”貼身保護她的那兩個不敢說話,後來還是元朗把一切都告訴了她,“當時聽到‘李什麼芝’的時候,祁少立馬就衝出去了……估計是認錯人了。沒什麼大不了的,你問這個做什麼?”

    喬桑榆抿了抿唇,暗自聽著,沒有明說。

    她和祁漠提過:要不要去找他的母親?他一向都是拒絕的!而且態度冷得不得了……現在聽到這個消息,他卻如此急切地衝出去,顯然,他在心底裡,還是在乎自己母親的,對不對?

    幹嘛不承認?

    既然如此,那就索性找回來啊!

    “喂!”喬桑榆避開了那兩個貼身保鏢,偷偷慫恿元朗,“你知道尹梟把祁漠的母親藏在哪裡了嗎?”

    事出突然,尹梟沒有時間帶李敏芝一起離開,所以她現在應該還在國內,而且就在G市。

    “我不知道。”他聽從祁漠的命令慣了,祁漠沒下令去找李敏芝,他們誰也沒花這個力氣。

    但是喬桑榆不那麼想。

    “那尹梟在G市的地方,你陪我去吧?”總有些蛛絲馬跡。

    元朗盯了她幾秒,卻淡淡地笑了:“你怎麼不讓祁少帶你去?”

    喬桑榆結舌。

    祁漠當然不會帶她去那種地方!而且一旦聽說她要去找李敏芝的消息,肯定越發不同意……

    “祁少不同意的事情,我也不會幫你。”元朗冷冷出聲,總結全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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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少知道肯定會殺了我。”車子在尹梟的那幢“度假酒店”前停下時,元朗狠狠地拍了一下方向盤,臉上儘是懊惱,“簡直是瘋了……”

    他被喬桑榆“說服”了。

    因為她說,如果他不肯幫忙,她就會自己來,反正尹梟的老地盤本來就是她提供的,她認識。說這話的時候,她已經把祁漠派給她的那兩個貼身保鏢給甩了,然後丟給元朗一個“選擇”——

    “要麼,我一個人去,你去和祁漠解釋我‘失蹤’的問題;要麼,你陪我去,不管能不能找到李敏芝,我們閉口不談,就當沒這回事。”

    他當然選後者。

    ******

    度假酒店大門洞開,裡面空無一人。原本前台的地方,如今空空的,只有一台歪倒的電腦。

    “尹梟住哪裡?”喬桑榆問元朗。

    元朗抿了抿唇,半晌,才滿心不甘願地吐出樓層:“二樓。”

    喬桑榆原本按電梯的手就此收住:“二樓?”她看了眼電梯,這個酒店可是有十層的,他為什麼要住在二樓?

    “你不相信我就算了!”見喬桑榆遲遲不動,元朗有些惱火,直接按下了電梯,門一開就站了進去,“都帶你來了,難道還會騙你?就是二樓,你來不來。”

    喬桑榆沒動。

    她總覺得這樣的“居住方式”不合理。

    “我走樓梯。”她搖搖頭,“我覺得……”

    “隨便你!”她的話沒說完,尹梟便合上了電梯,他堅持認為是喬桑榆不信任他。

    等到了二樓再看好了!

    那裡都被打得亂七八糟,還有不少子彈的彈孔痕跡,到時候見分曉。

    元朗默默地想,放任喬桑榆走樓梯。

    ******

    電梯的速度很快,一下子就升上了二樓。他得意洋洋地站在樓梯口,等著喬桑榆過來,良久……她始終沒有來。

    “喬桑榆?”他循著路線走到一樓,大堂還是空空蕩蕩。

    她不見了。
li60830 發表於 2019-4-20 17:47
416 困住
    “喬小姐?!”

    元朗上下跑了好幾次,卻始終找不到喬桑榆的人影。遍尋不得,他在情急之下,甚至直呼她的名字,大聲叫她:“喬桑榆?”

    沒有任何回應父。

    周圍一片至極的寂靜,他只能聽到房子外“沙沙”的風聲。顯然沒有其他人到過這裡,也顯然沒有車帶她離開這裡……那麼,她消失去了哪裡?他想不透,只覺得連氣氛都跟著透射出詭異皆。

    “叮鈴鈴!”

    手機的鈴音在此刻響起,突兀地讓元朗不由一顫,他連忙拿起來看,屏幕上翻出的是“祁少”二字。

    “喂,祁少?”他接起電話,越發心虛。

    “你們搞什麼?”祁漠逕自開口,嗓音明顯有些不悅,“底下的人說,桑榆把我派去的人甩了,是不是在你那邊?”這很好判定,否則底下的人會通知元朗,元朗也早該主動找他匯報了。

    元朗結舌,一時間不好回答。

    “叫她聽電話!”祁漠不耐地催促。她的電話怎麼無法接通?

    “祁少……”元朗的嗓音有些為難,愧疚地皺了皺眉,一口氣說出來,“喬小姐不見了。”

    事實上,喬桑榆走的的確是樓梯。

    尹梟既然住在二樓,他總不至於次次都走電梯吧?她要想尋找蛛絲馬跡,當然要走尹梟走過的路。樓梯間倒也很寬敞,佈置得很奢華,轉角處的牆上,還掛著一副巨大的國畫,只是光線有些昏暗,應該無人駐足賞畫。

    喬桑榆一邊往上走,一邊在想:如果尹梟用酒店藏身掩人耳目,自己又住在二樓的話,他為什麼要建一個十層的酒店?為什麼不是……五層,或者三層?

    不經意間,她在樓梯的轉角處發現了一個不起眼的按鈕。

    它是金屬質地,上面卻被刷了一層白漆,和牆壁是同樣的顏色,不仔細看根本不會發現。看起來……像是電梯按鈕!反正這裡也沒有尹梟的人,喬桑榆好奇地按了一下,聽到電梯門打開的聲音……

    原來,那幅巨大的國畫後面,隱匿著一部小型電梯。

    從這裡也能上二樓?

    她想從這裡上去,還能調侃元朗幾句,可是進了電梯才發現,裡面其餘的按鍵都是無效的,電梯門關上,電梯便直上了10樓。

    ********

    十樓並不是酒店式房間的佈置,這裡更像是一個……倉庫。

    房間很低矮,並不見普通電梯上來的通道,這層是類似一個夾層的所在。她看到兩旁的通道上放著很多箱子和櫃子,有的放的是動物的皮毛貨物,有的是精緻的象牙製品,更多的是各國語言的文件箱……

    喬桑榆看不懂。

    尹梟非`法走`私的證據?直覺告訴她箱子裡的東西應該就是。

    但她今天不是來找這些證據的,喬桑榆放下了那些文件繼續往前走,想著也許能從這裡找到關於李敏芝的消息,至於這些文件……等她忙完了“正事”,再通知人來搬就行!把它們交給警方,尹梟這輩子都別想在國內翻身了!

    右側有一扇門,很普通的木質門扉,喬桑榆擰開門把手進去,已經想好了裡面可能有更眼中的犯罪證據,但在真正看清房間裡面的陳設時,卻不由稍稍愣了愣——

    這個房間太正常了。

    甚至有些……溫馨?!

    總之,它和這個倉庫中的

    tang壓抑氣氛太過格格不入。

    這裡應該算是一個休息室。角落裡有一張低矮的小床,房間中央放著一張長沙發,再過來則是放著一台鋼琴。她不知道這些東西是誰放的?更不知道這些東西是屬於誰的?她能看懂的,只有牆上的相片……

    有祁漠的、有尹梟的,都是他們小時候。還有他們整個家族的。

    有一個小孩帶著嬰兒玩的照片,右下角寫著“小漠週歲,瀟兒會背古詩了”;

    有兩個小男孩穿著小西裝參加聚餐的照片;右下角寫著“小漠很聰明,瀟兒也被誇小紳士了”;

    再後來都是分開的照片。

    基本上同時期的,有祁漠一張,就會有尹梟一張,右下角都寫著他們各自的成就,互不相讓地比較著……

    喬桑榆看得頭疼,默默地嘆了口氣。她總算是明白了尹梟心裡扭曲的原因:如果從小到大都被人拿來比較,而且比較的對方又比自己強那麼一點點……恐怕他的心裡早就不是滋味了!

    這些照片一直持續到六年前。

    祁漠的最後一張照片,是他正坐著看書的側顏,清俊安靜。右下角的字跡筆鋒凌厲,和以前的字都不同,應該是尹梟留下的,上面就只有簡單的一句話——“終於除掉了你。”

    他和祁漠的“攀比故事”,也在這張照片後戛然而止

    喬桑榆又轉而看向另一面牆——

    上面他們全家的照片偏多,但是每一排都有一個人的照片作為結尾。

    祁漠舅舅一家是最後一張全家福,上面寫著“火災,無人生還”;

    祁漠父親最後一張照片上扛著一把獵槍,右下角寫著“非洲,你不用再回來了”;

    祁漠的母親也有最後一張照片,右下角寫著某個療養院的地址,還有一句“你該有的下半輩子”……喬桑榆的面色一喜,這就是她要尋找的東西!

    她連忙找了紙筆,把右下角的地址抄了下來,然後想要打電話叫元朗過來看,可是掏出手機,才發現這裡竟然有信號屏蔽,她在裡面沒有任何訊號……該死!那隔了那麼久,元朗該找她了!

    喬桑榆連忙收拾了東西向外,可回到電梯那裡卻又不禁停了下來。從十樓下去的電梯按鈕是用指紋控制的……

    她出不去了。
li60830 發表於 2019-4-20 17:47
417 值得
    要不要這麼科技?

    喬桑榆都忍不住想罵髒話!

    但是電梯的路已經堵了,旁邊又沒有樓梯通道,她只能另想辦法。喬桑榆試圖求救,她在電梯的門板上使勁拍了兩下,大聲喊元朗的名字,但是沒有得到任何回應,隔著十層的距離,而且這部電梯又這麼隱瞞,他肯定沒有聽到楮。

    喬桑榆只能折返回去,在這個倉庫中繼續尋找答案糌。

    那個休息室的裡面,有一扇虛掩著的房門。喬桑榆下意識地以為裡面是衛生間之類的地方,所以先前就沒打開看,現在為了尋找出路,她推門徑直走了進去……

    別有洞天。

    裡面的房間更大,但堆放在裡面的東西卻讓她不由蹙眉。好多槍!而且都是藥槍!旁邊的桌子上還放著幾盒的子彈,每個的彈頭上都有一根小小的針尖樣東西,還有沒包好彈頭的,可見裡面的藥劑,泛著淡淡的藍色……

    他這些東西,害死過多少人?又非法狩獵過多少動物?

    喬桑榆簡直不敢細想。

    她匆匆別眼,更想從這個地方離開,可是找遍了所有,只在休息室的上方找到一扇透氣的氣窗。她不知道從這裡“掛”下去,能不能到樓下?但是“掛”在牆外面,總比被困在這裡強吧?

    元朗應該還沒走,她要是在外面喊人的話,說不定他能聽見。

    想到這裡,喬桑榆再不遲疑,直接掄起了椅子,猛地一下砸上氣窗,把那木質的擋板給推了出去……至於它掉在底樓的哪裡?她也不知道。接下來,便是用在醫院中使過的老方法——

    拆了窄床的床單,撕成幾道打上個繩結,然後系在床角上,自己則攀上氣窗,深吸了口氣往下看……

    幸好!

    樓下真的有一扇窗戶。而且因為這裡是夾層的關係,樓下的窗戶離得特別近,她只要吊出去,就能踩上樓下窗戶的上沿。喬桑榆咬了咬牙,爬了出去。

    真是人生處處有特技!喬桑榆自嘲地想

    有過“高層作業”的經驗,喬桑榆這回爬窗戶顯然更加順利。

    除了踢碎樓下玻璃所遇的驚險,幾次搖搖欲墜之外,她總算是在最後一秒跳進了窗戶。“卡擦!”同一時間,床單受不了這樣長時間的旋擺和拉扯,也應聲而斷,上半截飄到了樓下。

    喬桑榆的脊背暗暗發涼:如果再晚一秒的話……

    她趕緊打住思維,把目光移回眼前,打量這個酒店大床房一樣的房間。

    “碰!”

    可還沒等她調整過來,房門卻又被人從外面大力踢開,巨大的動靜裡,夾雜著明顯木頭碎裂的響聲。她一驚,反射性地後退兩步,卻看到……祁漠站在門口,臉色沉得幾乎滴出墨來。

    他看到她站在裡面,明顯一驚,臉色和緩了幾分。

    “喬小姐?!”元朗是又驚又喜,長長地鬆了口氣,“總算是找到你了……”

    看這樣子,他們是一層一層搜上來,已經砸了九個樓層的房門。

    “我剛剛……”喬桑榆笑了笑,低頭看了眼手機,這裡已經恢復了通訊,“剛沒信號,我坐……”

    “你來這裡幹什麼!”她的話未說完,便被祁漠冷聲打斷,他的臉色很糟糕,怒喝著剝奪了她說話的機會,“這是尹梟的常住地,你這麼貿然跑進來,你不要命了麼?”

    她知不知道,當元朗匯報“喬小姐不見了”的時候

    tang,他有多著急?

    尹梟用“度假酒店”當幌子,她真以為是普通酒店不成!

    他恨不得把尹梟的樓都拆了!

    “我……”被他這麼一吼,喬桑榆有些委屈。她來還不是為了找回他的母親?

    看兩人之間的氣氛不對,元朗上前一步,喃喃著試圖當和事老:“祁少,既然都找到喬小姐了……”

    “閉嘴!你的帳一會再算!”他側頭喝住元朗,目光重新移回喬桑榆的臉上,“你有能說服我的理由嗎?”為什麼這麼亂來?

    “我……”喬桑榆努了努唇,終於放棄了和他辯駁,只是把紙上抄到的那個地址遞給他,“給你!”

    “什麼?”一個療養院的地址?

    祁漠不解。

    “你母親,應該在那裡。”喬桑榆示意他,頓了兩秒後,“你去看看她吧。”

    祁漠這才瞭然。只是他在會意之餘,又忍不住發怒:為了一個地址,她來這裡冒險?而且她剛剛是從哪裡出現的?窗戶開著,她腰上還繫著床單帶子,而且這裡是九樓……她瘋了麼?

    “樓上有個隔層,電梯在一樓的樓梯拐角,那邊只能上樓沒法下樓。”她簡略地概括完畢,說話的同時解了腰上那結實的繩結,隨意地往外一扔,然後抬腳走近祁漠。

    她的手臂微張,似要擁抱他,但是想了想卻又忍住,試圖一言不發地越過他離開。

    “喬桑榆!”他卻陡然出聲叫住她,手掌扣住了她的細腕,將她的身子扳轉過來,然後當著她的面,將那張紙條撕得粉碎,“你給我聽好了!我不會去見她的!我也不需要你為了一個無關緊要的人,這樣去冒險!”

    他的眼裡儘是決絕,就這樣把她的成果撕成碎片。

    “祁漠你簡直不可理喻!你要是不在乎,李勤芝死的時候,你為什麼趕過去?想見自己的母親又不丟人,你……”

    “你要不要走?”他卻已轉身,嗓音淡淡地打斷了她,進一步補充,“你是自己跟我走,還是讓我的人帶你走?”

    “你……”

    看來,他是真的生氣了。

    喬桑榆無可奈何,眉頭緊了又緊,終於在下屬為難著“請”她時,才跟了出去……

    另一邊。

    監視鏡頭裡,實時翻著夾層處的影像。

    “看起來被發現了呢?”喬桑榆出現在鏡頭內時,便有人想按下某個按鈕。

    “等等!”可是他剛抬手,卻被尹梟叫住,“還不是時候……”
li60830 發表於 2019-4-20 17:47
418 證據
    對方悻悻地收了手,面色有些不甘︰“那怎麼辦?”

    “她一個人帶不走這裡的秘密。”尹梟冷冷勾了勾唇角,笑得陰沉又篤定,“還不是魚死網破的時候,讓她走。”

    於是,暗藏監視器的鏡頭拍到喬桑榆在夾層內來來回回,所有人都是無動於衷地看著,直到她撕開了床單,綁在腰際然後跳出去,身影消失在監控畫面之中,他們才齊齊地呼出一口氣……

    她果然沒帶走什麼澉。

    估計其他人知道這裡的電梯“只上不下”,也不會再有人過來

    白天鬧了不愉快,兩人彆扭著沒說話。

    晚上的時候,喬桑榆沒睡祁漠的房間,她早早地放了碗筷上樓,挑了自己以前住的那個“純白房間”睡覺。洗漱、換衣服、爬上了床……房間中恢復一片安靜,祁漠始終沒有過來敲門。

    喬桑榆盯著天花板發呆,心裡有些酸、有些委屈,也有些茫然。

    她真的是想幫祁漠!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想見見自己的母親,一個孩子想見母親很正常,她努力幫他找回李敏芝又有什麼錯?他那麼 有什麼意義?想到這裡,她便慍惱又委屈。

    可是一旦冷靜下來,她又不禁會想︰祁漠的家庭和她的不一樣,她所認為理所應當的事情,他不一定會這麼想。她沒有被拋棄過,也沒有被親人背叛過,她不懂他那種感覺……想到這裡,她便又茫然了。

    所以,關於李敏芝,到底該怎麼辦呢?

    喬桑榆苦思無解,在疲憊中,昏昏沉沉地陷入淺眠。

    朦朧中,她似感覺到身側的床墊輕微的下陷,迷迷糊糊間,有人掀開她的被子,在她身旁坐著,卻沒有躺下……

    喬桑榆沒有睜眼。

    睏倦中,她所有的感知都在退化,一時間分不清這是現實?還是夢境?

    應該是夢吧……她淡淡地想。

    身側的人只是靜靜地陪著,沒有任何動靜,也沒有任何敵意,就這樣近距離地存在著,卻給她一種莫名的安心。喬桑榆就此熟睡過去,在意識完全陷入混沌之前,隱約感覺到他俯身下來,在她的肩膀上落下淺淺一吻……

    祁漠終究還是來找她了。

    喬桑榆酸酸地想,然後徹底睡了過去。

    ********

    翌日。

    陽光正好,喬桑榆翻轉了個身,手臂下意識地往旁邊的床上摸了摸……竟是空的!

    她驟然清醒過來,猛地翻身而起,看向身旁——

    旁邊的枕頭放得整整齊齊,床面上不見絲毫的褶皺,床單也是涼的……這裡完全沒有人躺過的痕跡!那麼昨晚她感覺到祁漠過來,終究只是一場夢嗎?現實就是他們還在鬧矛盾?

    喬桑榆頹然地嘆了口氣。

    她掀開被子下床,在房間裡踱了幾圈,反覆尋找,終究沒有發現祁漠存在過的證據。他昨晚沒有來。喬桑榆無奈,只能趿拉著拖鞋去洗漱,直到把自己收拾完畢,才悶悶地走到祁漠房門口,抬手去敲他的房門。

    要是以往,“敲門”這個動作,她是完全可以省略的,但是現在……見外就見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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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叩叩!”

    門扉被叩了兩下,裡面卻沒有傳出任何回應,靜得出奇。

    “祁漠?”喬桑榆叫了他的名字,又在門上拍了拍,語氣明顯軟化了下去,“你醒了沒有?”

    裡面依舊沒任何反應。

    喬桑榆蹙了蹙眉,這回直接推門而入。房間裡卻已收拾乾淨,被子早已鋪平,他顯然早就走了。

    因為生氣,所以一大早就避開她了?

    喬桑榆越發覺得無力,耷拉著腦袋,心不在焉地挪到樓下,拒絕了女傭準備的早餐,只是倒了杯溫開水靜靜地喝。差不多喝完的時候,有兩個下屬進來,事先詢問她︰“喬小姐,今天要不要備車出門?”

    這兩個人,正是昨天她甩掉的那兩個,祁漠專門派給她的保鏢。

    “祁……”喬桑榆想問祁漠去了哪裡,但是想了想,又把話憋了回去,轉而開口,“恩,我要出門。”

    車子停在療養院的門口,喬桑榆望著療養院的招牌,微微有些失神。

    這是她在夾層照片上拿到的地址。

    李敏芝所在的地方,應該就是這裡。

    不過,她來這裡具體要做什麼?她也說不清楚——找李敏芝問個答案?不是。想要讓祁漠和她相認?也不是。她只是找到了這裡的地址,就忍不住想過來確認一趟,歸根結底,根本沒有來的理由……

    “喬小姐?”正當喬桑榆猶豫著是不是要離開時,下屬正好轉過身來,催促了她一聲,“您不下去嗎?”

    “呃,我……”喬桑榆尷尬地一怔,終究是拉開了車門。

    這裡的地址,她給過祁漠一次了。

    現在她自己過來,由他的“眼線”跟著,就等於把地址再給他一次。

    她不會再逼祁漠!

    她會讓他自己選擇。

    *********

    “李敏芝?”前台護士幫她查了療養院的人員姓名,很熱情地將她迎向一樓某個靠近走廊的房間,“她就住這裡,你進去吧。”

    “謝謝。”

    喬桑榆道了謝,猶豫了數秒,然後推門而入。

    ****

    她看到了李敏芝。

    李敏芝穿著一件白色的連衣裙,原本的長發剪了,改成了簡單的短髮,能明顯看到她頭髮間的花白。她坐在一張輪椅上,雙目空洞又無神地望著前方,而她的身邊有一個護士,正躬著身子給她喂飯。

    “啊……”

    護士出聲哄她,她便依言張大嘴巴,面無表情地配合著吃東西。

    “她……”喬桑榆慢慢地挪過去,面色有些不忍,她突然想起了在那個十六樓的精神科,李敏芝搶了她手裡的藥一併吞下,讓她能夠保持著清醒最後離開。而她自己……之後又吃了多少那種藥?

    “你是……?”護士這才發現了喬桑榆,抬頭微微一怔,微笑詢問,“來探視的?”

    喬桑榆點點頭,牽強地勾了勾唇角︰“……算

    是吧。她一直都是這個樣子嗎?”

    “這幾天一直很迷糊,不認識人。”護士嘆息著搖了搖頭,看到喬桑榆一直盯著李敏芝,以為護理工作有什麼不妥,連忙出聲解釋,“她的頭髮是自己剪掉的,她自己好像很排斥。以前她姐姐還會來這裡給她梳頭,但是現在……”

    護士的聲音停了停︰“聽說她姐姐去了美國,也不會過來了。”

    李敏芝的姐姐,可不就是李勤芝麼?

    她哪裡是去的美國?

    她只是……再也“回不來了”而已。

    “好了,吃完了!今天很棒!”最後一口飯正好喂完,護士收拾著餐盒,明知道李敏芝不會有任何回應,仍舊朝她豎起一個大拇指,像誇獎幼兒園孩子那般肯定她,“你乖乖坐在這裡,等我收拾好了,推你去花園看看。”

    喬桑榆接口︰“不如……我帶她去吧?”

    療養院的診斷,是李敏芝的神經受到了損害,很可能會永久性地維持這樣。

    喬桑榆推著輪椅上的人向外,想著李敏芝如今的“結局”,不禁有些唏噓︰讓她和祁漠相認,看來是越發不可能的事了。

    外面的陽光正好,午間的日頭有些熱,喬桑榆特意選了一塊陰涼的地,才剎住了輪椅,自己則坐在李敏芝對面個的某個石凳子上︰“阿姨,您能聽到我說話嗎?”她抬手擺了擺,卻沒有得到任何反應。

    “謝謝您那天幫我。”喬桑榆不確定她是不是在聽,但心裡的話她還是想說出來,“那天看到您的樣子,我想當年您放棄祁漠,應該也是很捨不得的吧?如果有機會重來的話,您還會……唉,我在說什麼啊!”

    喬桑榆懊惱地噤聲,抬頭看向李敏芝。

    後者似乎也沒有在聽,目光依舊空洞,表情依舊木訥。喬桑榆只能在旁邊靜靜地陪著,停頓了良久後,才正色出聲︰“阿姨,不管祁漠的想法怎麼樣,療養院這邊的費用,我會負責到底。就當……我對您的感謝。”

    李敏芝沒回答她。

    她的目光死死地盯著前面的某一處,在某一瞬間陡然目光一閃,眼裡的混沌被狂喜替代︰“是……是小漠嗎?”她突然開口,嗓音又驚又顫。

    “什麼?”喬桑榆一下子沒聽清楚。

    “是小漠嗎?”李敏芝的反應卻是很大,她加大了聲音,說話的同時也試圖從輪椅上站起來,“小漠!”但是她的腳下沒有什麼力氣,踉蹌著才邁出步子,兩腿一軟便栽了下去,連帶著把輪椅都帶倒了,弄出不小的動靜。

    “小心!”喬桑榆急急地去扶,攙住了李敏芝以後,目光才復又看向她先前死盯著的地方——那裡是院子的出口,兩旁種著蔥翠茂密的常青樹,院外的地方空無一人,院內的地方有幾個步履蹣跚的老人在做康復訓練……

    她看到了誰?

    祁漠嗎?

    可是那裡根本一個人都沒有!

    “他們都該死……該死……”李敏芝遍尋不得,嘴裡便開始不住重複,哆哆嗦嗦地又往自己的輪椅走,一旦坐上輪椅,便再度恢復一言不發的模樣,繼續目光空洞地望著前方出神。

    喬桑榆嘆了口氣︰神經損傷……她看起來真的有幾分瘋癲了。

    “我推您回去吧。”

    喬桑榆隔三差五地會來療養院這裡。

    除了繳納一些款項外,她也會推李敏芝去花園走走。只是她的情況還是老樣子,護士說她難得清醒一次,即使清醒了,也會說一些打啊殺啊的胡話……喬桑榆一笑置之。李敏芝以前所處的世界,離尹梟這麼近,可不就是習慣了打殺的麼?

    “除了我,最近還有其他人來看過她嗎?”來得次數多了,她和這裡的護士逐漸熟悉,閒聊之餘多問了一句。

    她來這裡,祁漠必然都是知道的!可是他始終沒表態……

    他到底是什麼意思呢?

    他也會來嗎?

    “沒了。”護士搖搖頭,“挺奇怪的,自從你來了以後,她之前的家人就沒聯繫過我們。以前都有尹先生的人付款,現在連尹先生都銷聲匿跡了。”

    喬桑榆笑笑,正想挪揄著說︰尹先生可能很快會出現在通緝令上……

    可是還沒來得及開口,卻被一道聲音打斷——

    “警`察辦案!”兩個穿著便服的男人撐著護士台,出示了證件和一張照片,“我們是專案組的,正在追查一個非`法走`私案件。這個人你們認識嗎?我們查到他的一個資金賬戶,曾在這裡為某個病人繳過費,能不能帶我去見那個病人?”

    他們出示的照片,正是尹梟的。尹梟的照片不好拍,估計他們也是追查了良久,才找到一張尹梟的側面照,像是在某個聚會上,無意中拍到的。

    “這個像是……尹先生。”幾個護士圍在一起辨識,忍不住詢問,“他怎麼了?”

    一直住在療養院裡的李敏芝,可不像是壞人。

    “我們懷疑他是主謀,現在缺少證據。”專案組的警員皺了皺眉,“希望你們能配合我們的工作,早日把他緝拿歸案。”

    “那個……”那邊還在寒暄客套,喬桑榆聽了一陣,忍不住走過去,出聲打斷,“如果要證據的話……我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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