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奇情】妃常大膽,冒牌女相要跳槽 作者:金流兒 (已完成)

 
li60830 2019-4-25 15:36:35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8 32117
li60830 發表於 2019-4-25 15:38
中意的女子
    那時候他還不知道她是女子了,所以其實他本來就是個“受”?

    那原來覺得憤懣不已的心境立馬就變得安靜了,不止如此,更還有種只有她自己才能明白的歡快趣味。姬南濱抬頭,衝著姬粦定微微一笑。

    姬粦定被姬南濱這突然而來的笑容驚得一怔,緊跟著又是大大的笑開。

    八顆牙齒露出來,雪白鋥亮的像是珍珠貝殼。

    姬南濱咧了咧嘴,低頭繼續看手裡的摺子。

    簡直就是個大白!

    ……

    這些摺子到底沒有讓四女婢幫忙,畢竟日後皇帝要親政,批閱摺子也是皇帝的日常工作之一。雖說這顯然對姬南濱來說的苦難要遠遠大於那個小皇帝,可為了能躲避“職場****擾”,姬南濱也只能忍了。

    而小皇帝應該也是不想往昏君的路上一往無前,知道了政務要緊,也就沒有再糾纏著她。

    於是這一路上,帝相二人竟是詭異的就這麼一直批閱著摺子到了京城。

    距離京城還有二十多里,外面的常德來報,“啟稟皇上,文武百官已經到了十里亭接駕!”

    兩人差不多同時間的停下了手裡的動作,抬頭對望。兩人幾乎同時開口,

    “皇上的意思?”

    “南濱的意思?”

    姬南濱梗住,姬粦定眼中笑意橫生。

    車廂內短暫的又是魅惑飄舞。

    “南濱和朕,真是有默契!”

    “……”

    姬南濱眯起眼睛,努力的顯得自己目露凶光。顯然,這對小皇帝根本就不管用。反而小皇帝臉上的笑容越來越深,越來越魅惑。

    掀著車簾的常德瞧著面前帝相相對的情形,不知道自己是該放下車簾,還是該放下車簾。

    好像自從皇上接丞相回來之後怎麼就覺得一股子的不對勁,甚至比起原來在平安郡府衙帝相同住的那幾天還要來的不正常。

    “還待著幹什麼!還不去準備!”

    忽的頭頂上傳來主子的低斥,常德一個激靈,腦袋裡才後知後覺的溢出來剛才主子才說的話——既然來了,那就讓他們瞧瞧!

    -------------

    烈日當空。

    十里亭中,百官相迎。

    浩蕩的欽差儀仗從地平線上緩緩走近,低鳴的鐘鼓從百官的身後傳出,直震穹宇,大地震動。

    百官神色各異,為首的御史台左都御史趙陽子還有戶部尚書赫然在列。身後眾位官員林立。雖偶爾官員們側頭看去,臉上都帶著或虛假,客套的神色,可當抬頭看向那欽差儀仗之處,無不是雙目泛光,神情激動。

    很快,欽差儀仗到了眾位官員面前。

    前面行走的儀仗兩向而散,欽差的車駕停到了眾位官員面前。

    前面為首站著一人,面色溫和,大紫的內侍衣飾無不顯示著此人正是皇上的貼身內侍總管常德,常德瞧著眾位官員,微微躬身,隨後退身到了車駕之側。

    眾位官員神色凜然,忙整理好了身上的衣袍冠帶。

    車簾掀起。

    眾官員斂目。

    大紅的蟒袍赫然而現。平靜的眸光掃過各位大人,臉上的神情如古潭波水,沉瀾不輕。

    正是女扮男裝的丞相姬南濱。

    眾官員目露驚訝,還沒等眾位官員再有什麼反應,姬南濱回身,微微躬身,車中再度走出一人。

    火紅的龍袍帶著烈焰的氣勢,盤龍的玉冠在頭頂上的日光下熠熠生輝,明亮照人,便是本就絕美的面容似乎在此刻都失了幾分顏色。

    眾官員低低的呼了口氣,為首的趙陽子更是激動的眼睛裡都要冒出光來。只聽著一眾的衣衫窸窣聲,眾官員跪倒在地,“臣等恭迎皇上,皇上萬歲——”

    “恭迎丞相!!——”

    眼前的場面對原來的本尊眼裡來說算不得什麼,可在她姬南濱的眼裡,卻足以稱聲勢浩大。原來從京城離開的時候也是百官相送,可那時候她懵懂的只覺得這個地方和她格格不入,即便身在其中也以為自己只是在看戲。可現在她已經融入其中,就算是她不想認,也不得不被震駭。

    眼前的官員都是身在中樞,大都是一跺腳就會讓地動一動的人物,換言之,要是有一個心懷叵測,帶來的就是百姓的災難。她曾一時義憤,總算是救了平安郡的百姓,倒也不負她頭上這個丞相的帽子,可要是她真的就這麼不管不顧的走了,那先前的做的不就是白費了?是故她說的那些想要離開的話,還是太簡單。

    就是在姬南濱恍惚的想著的時候,手心裡一暖,身邊的人握住她的手。

    姬南濱一怔,轉頭一看。

    旁邊這人並沒有看她,手臂輕揚。大紅的龍袍在風中驚起漣漪。

    “都起來吧--”

    “謝皇上——”

    眾官員起身,抬頭。

    看到帝相攜手而立,眼裡或多或少的都露出一些驚訝。

    姬南濱的額角也微微的蹦了蹦。

    只是偏偏又覺得這樣的情形再淡然不過,好像前世就是這樣過來的?

    詭異!好詭異!!

    ……

    百官相迎十里亭。

    帝相露面,天下震驚。

    欽差的儀仗入京,黃土鋪街,百姓跪迎。

    禮袍齊鳴,宮門大開。

    欽差的儀仗駛入宮城。

    百官又是一陣的跪拜恭迎。

    而畢竟一路而來,帝言明日早朝,便都各自散去。

    姬南濱也想離開,可還沒開口,小皇帝就笑盈盈的看向她,“丞相,朕一路上參詳摺子,發現當中仍有少許不明,不知道丞相可否解惑?”

    “……”

    姬南濱眉角狠狠一跳,想要拒絕,可身後還沒有走開的幾個官員當中有左都御史趙陽子,戶部尚書等人。

    當著皇帝下面官員的面兒不給皇上面子,不好!

    當著自己下面官員的面兒不給皇上面子,太好了!

    姬南濱只能躬身,“是!”

    “那,走吧——”

    小皇帝前面帶路。

    姬南濱瞧著前行的宮殿,正是御書房的方向。

    ……

    御書房房門打開。

    帝相先後進入。

    外面光亮一入就被隨後的房門掩在外面。

    姬南濱眯著眼睛剛想要適應,倏的手腕一緊,肩膀就被重重的推了下。

    腳下一個踉蹌,跌到牆上,姬南濱低呼。;

    可口中的低呼還沒能溢出來,熟悉的氣息就再度侵入了她的唇齒。

    姬南濱瞪大了眼睛。

    禽*獸!

    前面是氣勢不容她抗拒的人,後面是僵硬的牆壁,手腕又被人攥著,姬南濱根本就動不了,只能任這個人在她的唇中遊走。

    不過就是親幾下,又不會怎麼樣……再說這味道勉強也能入口。

    姬南濱迷迷糊糊的想著,卻不知道自己已經由一開始的抗拒,變成了無奈,妥協。更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有了一點點,連她自己都絲毫沒有察覺的沉淪。

    一吻罷!

    比起原來的每一次都要長。

    姬南濱覺得身上丁點兒力氣都沒有了,要靠他扶在她腰間的手才能站著。而他也把她攬在懷裡,擁著她的後背,低低的喘息,劇烈的心跳隱約的傳到她的耳中。

    “在進宮門的時候朕就想這麼做了!”

    “……”

    姬南濱覺得全身湧動還沒有平息下來的血液一頓,緊跟著一窩蜂的往她的頭頂上湧過去,他,他剛才說的這是什麼話?

    “你……”

    “南濱是想說這裡是國事重地,豈能如此喧淫?”姬粦定低低的笑,很有些自得。

    姬南濱面上不由一黑,這就叫“喧*淫”?那她曾經看的言情小說上的辦公室上演肉搏戲的又叫什麼?腦袋裡還沒想到什麼適合的字眼,就聽著身前的人又繼續說,

    “要是朕告訴你,在朕還沒有識破你身份的時候就想這麼做,南濱會怎麼想?”

    尼瑪禽*獸!

    男男禽*獸!

    禽*獸不如!

    ……

    畢竟是御書房,處理政務的地方,而這小皇帝也是怕姬南濱會真的生氣,確是有些摺子沒有想到好的處理法子,來請教姬南濱。這對姬南濱來說,也算是共同進步。

    差不多過了一個時辰,總算是七七八八的都處*理的差不多,姬南濱告辭離去。小皇帝也沒有挽留,又賜了些補身體的物件過去。

    當姬南濱從宮裡出來,外面等候的姬府車馬已經停靠了許久。

    四女婢站在車馬前,看著姬南濱,臉上不約的都露出歡喜的神情。

    姬南濱唇角一揚,也笑意輕盈而落。

    …………

    姬府。

    久違了一個多月,姬南濱再度踏上姬府的範圍之內。

    剛拐到街頭,就聽著姬府的方向傳來“噼啪”的鞭炮聲,走到姬府門前,眼前都已經被那些煙霧迷濛的看不到門口了。

    “大人——”

    “大人,總算是回來了……”

    “大人——”

    “……”

    那一張張面容,一雙雙激動的眼睛,更無不是在傾訴著某種姬南濱難以深思的情懷。

    不管她願意還是不願意,她已經是姬南濱。

    “辛苦你們了!”

    姬南濱一一示意點頭,在看到待在稍後面的姬府管家的時候,姬南濱的腳下微微的頓了頓,隨後又是一聲,“辛苦了!”

    姬府管家眼中幾乎是含著熱淚。又是很快的清明過來,莊重的一輯,“大人,請往祭祖!”

    “……”

    …………

    姬南濱很累。

    從一路上的勾心鬥角,小心的保護自己就很累,更不要說是今兒又是面對百官,又是在宮裡被吃著豆腐批閱摺子之類的絞盡腦汁,還以為回來之後就算是沒有全身通暢的感覺,至少也能回到那張曾經對她來說無比舒服的床上好好的打幾個滾兒,沒想到竟然又是一番的繁瑣禮儀。

    可就算是這樣,她也只能挨了。

    傳統,禮儀,流傳了上千年,總有流傳下來的理由。尤其是祭祀祖先,那是比去廟裡燒香磕頭還要鄭重的事情,求的是祖先庇佑,福澤後代,更是察己之過,恆改之。

    當然,姬南濱覺得自己沒做錯什麼,可這一番的過程下來,她已經是痠軟無力。

    堪堪的吃了幾口飯菜,姬南濱就趴到床上昏昏欲睡,而迷迷糊糊的,好像還真是睡了一覺,最後還是被夏荷叫醒的。

    “大人,先沐浴再睡吧!”

    姬南濱勉力的睜開眼睛,點頭,“好!”

    …………

    裊裊而升的溫泉氤氳,盤龍錦紋的圓柱之上,明亮的夜明珠散出淡淡幽光。

    柔順青絲散開三千漣漪,水波之上,露出男子精緻的鎖骨,沿著優美的脖頸往上,絕美的輪廓在水霧當中若隱若現。魅若傾城,眼瞼下的淚痣此時別樣妖豔。微閉的睫毛輕顫間,好似蝶翼紛紛,

    浩蕩的宮牆之內,林立把守的侍衛重重。

    皇帝寢宮,宮燈燃起。

    水聲窸窣,絕美的人轉了出來,身上的披縷罩著完美的身材,身形似有若無的顯露真行。一頭的發絲微帶著濕意,臉上似有困怠之色。

    腳步匆匆,常德端著熱茶躬身上前,“皇上!”或是熱氣氤氳所致,常德的臉色有些發白,

    姬粦定接過來,一飲而盡。

    常德適時的接過來,姬粦定已經走到了一側的軟榻之上。像是隨意的問,“可是有什麼事瞞著朕?”

    “沒,沒有!”常德脫口,

    姬粦定斜睇了常德一眼,

    常德一哆嗦,手裡端著的茶盞險些沒摔了。

    姬粦定瞧著,哼了聲,隨手翻開一本摺子,“你自小就伺候在朕身邊,你想什麼,朕還能不清楚?——看朕今兒心情不錯,要是錯過了,可就……”

    姬粦定還沒說完,常德“噗通”的跪倒在地,手裡端著的茶盞也險些的摔到地上。

    “皇上饒命,奴才不是有意的!”

    姬粦定臉上的輕鬆微微一凝,“什麼事?”

    常德臉色泛白,欲言又止,“……其實也不算是什麼,奴才以為過陣子就會散了!”

    姬粦定皺了皺眉,把摺子扔到桌上,發現今兒這一整日的好心情在這一瞬給破壞了一半兒。

    “既如此,你又怕什麼!”

    常德腦門上的汗濕已經攢成了汗珠子,“不知道什麼時候京城裡有流言,說是皇上有斷袖之好,而大人們上書皇上要皇上大婚的摺子又給皇上壓了下來,這流言,這流言……”

    “說——”姬粦定面色一變,沉聲。

    “今兒皇上又公然與丞相相攜,這流言已經在街頭巷尾傳開了!”常德死死的叩首在地上,背脊上濕了一片,“皇上饒命,奴才真是一個字也沒往外說啊!不關奴才的事啊!!!”;

    姬粦定看著常德叩首在地上一動也不敢動的身形,眼中銳光快速閃動。

    良久,“啪——”一聲,桌上的摺子被摔到了地上。

    -----------------

    一夜無夢。

    姬南濱這一覺睡的很深。

    幸好昨兒沐浴過後才睡的,睡醒之後只覺神清氣爽,就算是現在白日濛濛的,走在宮城的路上參加朝會,也不覺得有什麼疲憊之色。

    下屬的官員們也都過來一一和她躬身稽首打著招呼,就是帝派的官員也都恭敬施禮。不管背地裡他們怎麼想要把她打趴下,明面上她還是當朝丞相,該有的禮節一樣也不能少。

    只是怎麼就覺得他們這滿是笑容恭敬的臉面怎麼看怎麼不對勁呢?

    難道是因為前陣子面對的那些淳樸的面容多了,面對這些據說臉上都不知道是帶著多少層面具的朝廷官員,不適應了?可何平,還有蔣大壽他們臉上也未必就有那麼一層面具啊!!

    搖了搖頭,姬南濱以為憑自己現在的智商還是無法參透。

    帝王駕到,三拜九叩。

    正常的朝會過程走一遍,然後各司己見。

    雖然皇帝是私自出宮,可丞相沒有說什麼,後來丞相下落不明,又是皇上力挽狂瀾,再說,御史台大多人又都是皇上的人,所以御史台也沒有說太多要皇上嚴守國法的話,可禮法卻是著重的點了出來。順帶皇帝大婚的事情也被提上議程。

    隔著帝王頭上的冠冕,還有數層的台階,姬南濱即便是站在首位,也看不到姬粦定臉上的神情,只看到他的嘴角緊抿的越來越直,最後直有下沉的趨勢。

    姬南濱不否認在聽到這個小皇帝要大婚的事情之後心裡有了些怪異感覺,可皇帝大婚這個事情,是她在出京之前就布下的棋子,這能推脫到她回京已經是不錯了。

    姬南濱眼觀鼻,鼻觀心的當作自己什麼也沒聽到,繼續把自己當成柱子。可她想當成柱子,有人偏不想讓她如願。

    “丞相怎麼看?”高台上,龍位之後的帝王姬粦定突然轉頭問姬南濱。

    姬南濱緩了緩,步履方正的走出來,“臣以為事關社稷……”

    “可朕比丞相還小上幾歲呢!”

    高台上幽幽的聲音傳來,下面一陣的低聲。

    姬南濱面上一黑,她險些忘了這個話題,她和這個皇帝談過不止一次。只是那時候皇帝還沒有對她怎麼樣,現在這情形,要是她回答的不讓他滿意,那他還不知道會說出什麼話來。

    “臣已經有了中意的女子,不日將成婚!”

    姬南濱恭謹的回答。

    此言一出,身後頓時又是一陣不小的喧騰。

    高台上,姬粦定的眼中微光一閃。龍袍下的手也不由一攥。
li60830 發表於 2019-4-25 15:38
帝相大婚
    大婚?

    原來他還擔心她進京之後給他來一出“金蟬脫殼”,卻沒想到這一轉天就是“先發制人”。

    他是說過她現在是丞相,可她要是大婚了,那豈不是今後都是他大梁的丞相了?

    想得美!!

    要是姬南濱知道自己說出來這話會讓這個皇帝有這樣的決定,她是說什麼也不會把這話說出口的,只是現在她完全沒有感覺到小皇帝的異樣,只奇怪身後那突然冒出來的百官議論聲。

    不過就是她大婚的事情,沒必要吧!

    正想著,頭頂上皇帝陰惻惻的聲音傳來,“這麼重要的事情,朕怎麼不知道?不知是哪家名門?”

    “哦,說來皇上也知曉,是臣當日在豐縣救下的女子,現在豐縣上下已經服罪,臣深覺那女子可憐,便想把那女子納入府中!”

    先前她都幾乎忘了那個崔婉瑩,後來到了欽差儀仗看到她,才想起來,這一路上聽說她和四女婢處的不錯,現在又是無家可歸,正好把她請過來當擋箭牌也不錯,回頭和她說一下就成。

    “此女不過是商賈之女,若入相門,確是高攀。正如丞相所言‘納’字就已經夠了,這大婚麼,卻是不及!”高台上,小皇帝又道。

    這下子,姬南濱身後的議論聲更有些大。

    姬南濱也有些頭大。就是個擋箭牌的作用,難不成還弄個三妻四妾的?

    “皇上錯了,臣以為一生一世一雙人足矣!”

    姬南濱朗聲。

    瞬間,後面的那些議論聲乍停。

    姬南濱聽著耳邊這一清靜,也立刻懊悔。

    原來和這個小皇帝說話習慣了,竟一時忘了這是在朝堂上,怎麼能公然說“皇上錯了”這四個字!!

    她是說要做賢臣的,不是權臣!!

    “丞相——”

    高台上,小皇帝的聲音也是一沉。

    姬南濱沒言語,躬身垂首,擺出了恭敬的姿勢。

    下面的臣子也都沒說話,瞧著高台上皇帝的反應。

    要是說旁的政務,或許就有臣子上來說上幾句,可現在說的是丞相的私事,不管是哪邊兒的,現在都沒辦法上去說話。

    殿內,一時清靜。

    立在高台之下的姬南濱甚至都覺得自己好像連那個小皇帝的呼吸聲都能聽得到。

    就在這時候,常德悄悄的走到皇帝身邊。

    再吵的一眾官員除了正躬身施禮的姬南濱,都看到了,各自臉上均有訝異。

    一般朝會,都是各自站在原位上,這位常德總管一開始就退了下去,他們還以為常德不參與此次朝會,沒想到這突然又上來了,難道是朝中出了什麼大事?

    心念至此,各自都盯著常德。

    常德當然感覺到身上各雙的目光,可也只能硬著頭皮挺下去,低低的在自家的主子耳邊說下去。

    ……他說的這個,就連他自己都覺得背脊上發涼,更不要說是主子了。

    一邊說著,常德一邊衝著那邊正躬身施禮的人身上瞄過去一眼。

    丞相大人,這次您可是真的攤上事了。

    常德說話的時候有點兒長,姬南濱也察覺到了異樣,抬頭看去,正看到常德從皇帝的身邊退開。只是就在常德退開的同時,皇帝的身形微微發顫,原來在桌上的手也緩緩的蜷起來。

    遠處的官員看不到,姬南濱看的清清楚楚。

    突然怪異的覺得這蜷起來的力道好像是衝著她來的?呃,不是吧……

    “丞相!”

    忽的,姬粦定沉聲。

    “臣在!”

    “你可聽聞京中傳言?”

    傳言?

    姬南濱搖頭,一臉茫然,“臣不曾聽聞!”

    姬粦定眯著眼睛看著她,似有嘲諷,“昨日朕與丞相回京,朕都聽說的,丞相竟然沒有聽聞?”

    姬南濱眉角一沉。身後乍然而來的寂靜也讓姬南濱的背脊一陣發涼。

    看來這京城還真是有某種傳聞,可春桃她們昨兒怎麼一個字也沒說!

    “是丞相失職,還是丞相心有虛念,不敢言?”

    高台之上,龍椅之後,皇帝驟然起身。

    姬南濱身後似有抽氣聲起,姬南濱眼中的瞳孔也微微一縮。

    這是皇帝發難?

    也好,反正她也早想把這相權交出去,小皇帝早點兒收走,她也早點兒省心。

    “不過就是傳言!朝中上下,商賈萬千,百姓百萬,隨便挑出百十個人來就有傳言。皇上何必當真!!”姬南濱緩緩直起了身子,臉上淡然之色,毫不掩飾的看向高台上的皇帝,“不過一小事,皇上驟然發難,是想要奪臣的相權,還是什麼?皇上儘管開口,但臣所有,臣定拱手相送!”

    “你——”

    皇帝頭上冠冕的珠玉劇烈晃動,這看在誰眼裡都是怒不可遏,忍無可忍。

    下面的眾位官員不管是哪邊的都不約的想起來昨兒帝相這兩人還公然的立在他們的面前,表示帝相和的場景還歷歷在目。現在這才數個時辰就已經到了劍拔弩張的地步。

    而歸根到底,似乎不過只是一個傳言……

    眾位官員面面相覷,相對無言。

    這,好像還是帝相這兩位之間的事情。

    ……

    姬南濱淡淡的看著高台上的皇帝,就好像隨後不管皇上說什麼她都能一一接著,針鋒相對。而實際上,姬南濱這話裡的意思,姬粦定已經全然的接受到了!

    就算是現在他一怒之下奪了她的丞相之位,恐怕滿朝的官員也說不出什麼來,即便事後他再擺出姿態,她也勉強接受,這丞相的職權也就順順當當的少了。長此以往,日後她想要離開也不是什麼難事!

    哈,真是設計的周全啊!

    姬粦定瞳孔一縮,低沉下來的嘴角忽的一彎。

    姬南濱近在咫尺,自是看得清楚,當即面色微微一變。

    姬粦定看在眼裡,嘴角的笑容越發的大了。

    “丞相!”

    低柔輕緩的語氣乍然驚悚在場眾人,剛才龍位上陰雲密佈的那位轉眼已經和風細雨,雨過天晴。

    姬南濱的嘴角也不由一抽。

    她想到是這個小皇帝察覺到了她的意圖,可沒想到這反擊竟然這麼赤果果。

    “皇上!”

    姬南濱微微躬身。

    皇帝都已經放低了身態,要是她再咄咄逼人,那就太明顯了——她不好和她手下的那幫人解釋啊!;

    “丞相以為朕是如此膚淺之人?”

    同樣溫和的話語就像是長輩在循循善誘無知的孩童。

    姬南濱的額角狠狠一抖。

    不止如此,下面的一部分官員身上也起了一陣的寒顫。

    什麼時候皇上對丞相這樣說過話?

    “皇上統御四海,自然不是!”

    還是丞相淡然處之,平和的接了下來。

    “那就好!”皇帝語氣越發的溫和,“朕以為丞相還是回去好好的問一問,然後再來和朕解釋!如何?”

    “……是!”

    皇帝點頭,隨後轉頭掃了眼眾臣,

    “散朝!”

    皇帝身影下了高台龍位。

    下面的一眾百官愣了下,忙躬身跪送,“恭送皇上,萬歲萬歲——”

    餘音淼淼,皇帝的身影消失在眾官員面前。

    姬南濱瞧著姬粦定離開的背影,眼睛眯成了一道直線。直到察覺到身後有不少人靠近……

    姬南濱回頭,臉上已經是一眾官員們最熟悉不過的雲若輕風之色,

    “什麼傳言?”

    “……”

    身後的那眾官員臉上的各種試圖親近的笑容忽的一頓,為首前面的戶部尚書柳南尷尬的扯了扯嘴角,“呃,其實也沒什麼。和丞相併無關係!”

    “那就是和皇上有關了?”

    姬南濱哼了聲,忽的,腦袋裡閃過一道靈光,只是速度太快,快的她沒能抓住。

    “是!”

    戶部尚書點頭,左右看了眼,看到在場的都是自己這邊的人。往姬南濱的身邊靠近了半步,附耳低語,

    姬南濱的面色一變。

    在眾官員的眼中第一次看到丞相的面容失色。

    戶部尚書也察覺到了,訝然,“丞相大人……”

    姬南濱抬手止住柳南後面的話,“我知道了,還有事,先回去了!”

    姬南濱往外就走。

    後面柳南一怔,忙著追過去,“丞相大人,還有五日就是科考,下官等——”

    “你們拿主意吧!”

    姬南濱扔下這句話,人已經到了殿外。

    殿內,眾人面面相覷,只能看向為首的柳南,

    “柳大人……”

    柳南搖了搖頭,“我們先定,然後我再去求見大人!”

    “嗯,好!”

    “也好!”

    “只能如此了!”

    “……”

    眾位官員點頭,絡繹散去。

    柳南落在最後,轉頭看了眼高台上的那個空蕩蕩的龍位,搖了搖頭。

    不知道是不是他想多了,總覺得今兒朝堂上的情形很不對啊!

    ---------------

    “啊啊啊——”

    如果此刻姬府的樹上有大片的鳥兒,肯定會飛起遮天蔽日。

    書房裡,姬南濱壓低了聲音大喊了聲,還是震得內宅裡一片寂靜。

    四女婢站在姬南濱跟前不敢說話,連眼神都有些惴惴然。

    “你們怎麼不早告訴我!!”

    姬南濱指著她們,就差流涕了。

    難怪那個皇帝會那麼生氣了,那勞什麼的流言不是別的,正是說皇帝有男男之風,斷袖之癖的種種,正就是她離開京城之前無意說的那麼幾句。頂不濟了裡面又添油加醋的加了點兒無關緊要的東西,可這都一個月了,怎麼這流言還在傳播?呃,不對,她還沒回來,這流言又是她一手策劃的,所以沒有她的杜絕,恐怕一時半會兒也禁止不了。

    可這麼大的事情,怎麼這幾個丫頭也不早點兒告訴她?難不成就等著她倒霉,然後再痛痛快快的暢悠江湖去?

    傻丫頭啊,惹惱了皇帝,她們也只能去荒山野嶺去過野人的日子了啊!

    春桃猶豫著站出來,“昨兒大人回來,百官求見,可大人累的睡著了,春桃就沒有讓夏荷叫醒大人,再說,春桃以為大人知道……”說道最後,春桃的聲音也低下來,顯然春桃知道這是她失職。

    “……”

    姬南濱除了喘氣什麼也說不出來。

    春桃是擔心她的身體,也是為了她好。她還能說什麼?

    只能說流言猛於虎啊!

    所以,今兒那個小皇帝生氣肯定是知道了是她傳播出這個流言的了!至少和她絕對脫不開關係!

    怎麼辦?

    姬南濱跌坐回凳子上,絞盡腦汁。

    春桃挪到姬南濱身邊,“其實,大人也不必憂心。”

    姬南濱抬了抬眼皮瞅她,春桃眨眨眼,“……大人說的實情啊!”

    呃——

    姬南濱愣了愣,背上起了陣寒顫。

    這個春桃,黑啊!

    這在皇帝看來,肯定是流言,可在皇帝身邊的人看來,這八*九就是真的,有什麼好解釋的?完全是越解釋越黑啊!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她大婚,皇帝也大婚,最好在最快的時間裡各自生出個一兒半女的來,那流言就不攻自破了。

    可這麼簡單明了,她今兒在朝堂上也說了這事兒了,怎麼小皇帝還不依不饒?他真的是在乎這個流言?不,不是!這小皇帝臉皮厚啊,不然也不會在還沒有識破她身份的前提下,就公然在眾人面前給她送笛子。所以,他在乎的是這個流言是她傳出來的啊。

    ………………

    皇宮。

    御書房。

    “啪——”

    皇帝一手拍到了桌上。“好啊,早就在離京之前就布下了這一手,難怪這一路上連你都上摺子說要朕大婚了,你倒是也信了?”

    跪在地上的趙陽子不敢抬頭,“臣有罪!”

    “是,你是有罪!!”皇帝呵斥的到了趙陽子跟前,就差一腳把趙陽子踢個臉朝上了,“既然是離京之前就已經布下的,那這麼久了,你這個左都御史是干什麼吃的?就不知道把這個流言壓下去?帝王之威就是這樣被糟蹋的?”

    聽著頭頂上皇帝嘴裡冒出來的“糟蹋”這兩個字眼,趙陽子額頭上的汗都流下來了。難怪自古就不許皇帝微服出巡,這市井的語言哪兒能從皇帝的嘴裡說出來!

    “皇上息怒,臣盡力了!”

    “盡力?”

    “是!”趙陽子察覺到皇帝的語氣有異,抬頭看過去,“臣不知道丞相所意為何,臣只知道皇上大婚,朝政便可交到皇上手中,丞相代為紅批之事就可作罷!”

    姬粦定眯起眼睛,看著下面這個跪在地上的忠心臣子,“你可知道欲速則不達?”;

    “是,臣知道,可臣還知道機不可失!”

    “所以這個流言是你有意放縱?”

    “是,臣知罪,請皇上責罰!”

    趙陽子一頭重重的磕在地上。

    姬粦定搖頭,把趙陽子扶起來,“你也是為了朕,朕又怎麼會怪罪你!”

    “謝皇上!”

    趙陽子感動的眼中冒光。他知道自己所為觸犯皇威,可皇上英明,不會不知道他的苦心!

    “好了,既然你有此意,那後面的事情,你也有所計畫了,是不是?”姬粦定問,

    “是!”趙陽子點頭,“臣以為如丞相所言,皇上可與丞相同時大婚!”

    姬粦定瞳孔一縮,“同時,大婚?”

    “是!”

    趙陽子沒察覺到姬粦定語氣裡的低沉,興奮的說道,“帝相同時大婚,可明揚皇上對丞相的重視,讓丞相所屬以為皇上對丞相仍多倚重!只是皇上迎娶的是皇后,丞相迎娶的只是侍妾!看似是長了丞相的臉面,可實則一來除了流言,二來即便丞相先有子,也無關緊要!”

    照大梁官場的規矩,即便是再有才華,身後的背景再為顯貴,若是庶出,都不得官拜三品以上,也就是說要是丞相沒有嫡子,那這個丞相的位置,就是怎麼著也不可能落到姬家的頭上。

    姬粦定點了點頭,要是丞相是男子,這個法子當真不錯!連後面嫡女想要冒充嫡子的事故也免除了!

    ………………

    相府。

    “丞相大人,這是詭計!”

    戶部尚書柳南還有數名丞相的下屬聚在書房中,下屬官員當中還有姚盛。柳南慷慨激昂,“帝相同時大婚,說的好聽,實則是剝消丞相底氣之詭計,丞相今日方在朝上言之娶妻只一,皇上就下了這個旨意,看似是風光無限,相府一侍妾也能與當今皇后平起平坐,可日後哪家的小姐還能嫁到相府中來?”

    姬南濱坐在正座,默默點頭,沒錯,相府侍妾和皇后是同等級的,那相府的正室呢?除非是哪個大臣想謀)26amp)3b反,敢把自家的女兒嫁過來,不然她相府就沒有嫡子了!可就算是有七)26amp)3b八個正室,姬府也生不下嫡子來啊……除非她願意戴綠帽子。

    “沒錯!太歹毒!”

    “皇上竟也有如此思量!唉……”

    “……”

    不管這些嘆聲當中的深意是什麼,姬南濱知道這個主意肯定不是皇帝想出來的。

    姬南濱放下茶盞,茶盞落到桌上,輕微的聲響就讓旁邊的聲音頓住。

    姬南濱抬眸,淡淡的掃過他們,“此事,本相已經有了應對之法!”

    聞言,眾人眼中霍然明亮。

    姬南濱頜首,神色莫測道,“誠如你等所言,皇上聰睿,不會不知本相不明其中深意。所以你們現在所想所思應該是本相能從中得到什麼好處!”

    一言驚醒夢中人,眾位官員大悟,為首柳南滿目泛光,摸著自己頜下不多的鬍子,“丞相大人明智,我等自愧不如,只是正好有一事,下官意欲和丞相大人商量!”

    隨著柳南的話音落地,下面的官員議論聲立刻頓住,轉頭看向姬南濱。

    姬南濱明白了,這哪兒是他的事兒,根本就是下面的這些人商量好的。

    “什麼事?”姬南濱問,

    “馬上就要大考,皇上任命了趙陽子為主考,我等卻以為應丞相主考!”

    柳南說的輕描淡寫,可卻是讓姬南濱的眉角狠狠一跳。這個科考的事情,她在來的路上就從摺子裡看到了,御史台一開始的意思也把她這個丞相的名頭提出來了,可她知道這可是新帝登基第一次開考,要是讓皇帝安心,她這個丞相就得離的遠遠的,所以她二話不說就把這個摺子甩給了小皇帝,讓他自己定奪。可話說回來,這時候要是想要自己下面的那些官員安心,這個主考之位,還真不是可有可無的。

    姬南濱沉吟狀。

    下面的官員匆忙附和,“丞相大人,柳大人所言極是啊!”

    “不錯,皇上對丞相已經有了忌憚,為大計,丞相不能再忍下去了!”

    “丞相為大梁操勞數年,新帝首次科考務必是丞相主持!”

    “新帝登位,朝中新舊更替,唯有丞相主持,我等方能心安!”

    “我等為丞相馬首是瞻!”

    “……”

    耳邊凌亂的聲音激的姬南濱的腦門有些發疼。

    有理啊!有理!!

    誰說的都有道理,就是最後拍馬屁的那句也讓她覺得舒服。

    正就是紛紛給她鼓勁的時候,外面敲門聲起。

    屋內聲頓。

    “什麼事?”姬南濱問,

    外面春桃道,“皇上有旨,請丞相速速進宮!”

    “知道了!”

    春桃退去。

    屋內眾官員都瞧著姬南濱。皇上應召,不論是誰不得拖延,而此刻,丞相的回答更為重要。

    姬南濱起身,從面前眾官員的臉上掃過,

    他們本來就都已經位極人臣了,為了自己的家人後代,榮華富貴,仍在奮力拚搏,雖然她不在乎這些,可她也有一大家子的人要養活。

    “你們的意思,本相知道了!”

    隨著姬南濱話音落地,下面的眾位官員都不約的鬆了口氣。

    姬南濱點了點頭,莫測高深的走了出去,只是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這根本就是趕鴨子上架——她拿不來啊!!

    ------------

    皇宮。

    御書房。

    姬南濱施禮起身。

    緊閉的房門內,只有帝相兩人。

    隔著龍案,安穩坐在龍椅後的皇帝看著她,幽幽的吐出一句話,

    “知道了吧?”

    “是,臣已經下令徹查!”

    “和你沒關係?”皇帝挑高了聲音。

    姬南濱很恭敬,“皇上說什麼就是什麼。”

    “呵,就是你——”皇帝拍案而起,一手指向姬南濱的鼻子。

    姬南濱感覺到這位是真的生氣了,扯了扯嘴角,還是說道,“……不知道皇上身邊的常德還有御林軍衛怎麼說!”

    姬粦定的面色一變,“你以為你是丞相,朕就不敢把你怎麼樣?”

    姬南濱搖頭,很嚴肅的回答,“臣不敢!”;

    姬粦定眯起眼睛,“沒錯,你是不敢,不然把朕惹急了,你以為朕不會把你這個丞相撤了,把你搶進宮,永不見天日?”

    “……”

    姬南濱額角一抽。

    這,這虐身又虐心的情節,她真的沒想到。

    “怎麼,你以為朕不敢!!”

    姬粦定說著,從龍案後走出來,姬南濱下意識的往後退了步。姬粦定臉上的怒意更甚,即便看在姬南濱的眼裡嬌媚更多一些,可這怒意還是確確實實的閃到她的眼裡。

    姬南濱腦袋裡一閃,“皇上,臣想當主考!”

    “什麼?”

    就要衝過來的腳步霍得一頓,姬粦定在她跟前兩步站定。

    姬南濱默默鬆了口氣,斟酌著字眼,“臣聽說皇上準備帝相同時大婚——”

    姬粦定的面色變了變,嘴角輕魅一揚,“所以,你是想用這個扯平?”

    聰明!她剛開了個頭,他就想到了。

    “差不多!”姬南濱點頭。

    “不行!”姬粦定斷然拒絕。

    “為什麼?”

    “朕不會同意帝相同時大婚的!”

    乍然高出來的聲音讓姬南濱話音一滯,那張美麗的臉上也閃過一抹姬南濱看的清楚的怒色。

    姬南濱咬牙,“那臣就先大婚!”

    “不行!!”

    姬南濱哽住。

    開玩笑!

    今兒從早晨到現在差不多晚上了,統共就說了這麼幾件事,敢情沒有一件能成的!

    這就是大梁朝廷的辦事效率?

    “那——”

    “朕大婚之後,你再成親!”

    姬粦定打斷姬南濱後面的話。

    姬南濱的臉色微微一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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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政王蘇慕白
    他說,他先大婚,然後她再成親……嗯,沒錯,他要親政,就要先成親。她要離開,也必須要他先成親。所以,他說的這個正就是她想要的,而且是她早就想要的。就是當初她設下的這個傳言也是為了這個原因。不然今兒也不會有這麼多的爭執,只要他大婚了,那其他的什麼都不會有了。就像是當初平安郡的案子一出來,她就欽差出京一樣。就是旁人再用什麼陰謀詭計都沒用了。一了百了,一了百了……

    “你說什麼?”

    忽的,姬南濱肩膀上霍得一疼,低啞的聲音已經在耳邊響起。

    姬南濱抬頭,一臉茫然,“我說什麼……了?”

    姬粦定盯著她,近在咫尺的眼睛裡寒光乍現,“呵,一了百了?原來你就是這麼想要擺脫朕?”

    姬南濱眼角一抽,難道剛才她不小心把心裡想的給說了出來?

    “我沒……唔……”

    姬南濱剛開口,就被姬粦定吻住。

    強勢,不容分說,根本無路可逃!

    這裡是皇宮,她也逃不掉。

    姬南濱認命,只能任他親吻。

    只是親著親著,姬南濱感覺到不對勁,他的力氣很大,壓的她的唇舌發疼發麻,而且原來只是攬在她腰身後背上的手開始游移,往她的胸前摸過去。

    不行——

    姬南濱下意識的掙扎。可兩人緊貼在一起,姬南濱再使勁也只能在他的懷裡扭*動著身子。而這般只讓姬粦定的眸子更深,身下的某處也起了反應。

    當姬南濱察覺到抵著她腰腹的某處,立刻不敢動了。

    她怎麼就忘了在這種時候她根本就不能掙扎的?

    可就算是姬南濱及時的反應了過來,也晚了,姬粦定早先是懷疑她女子的身份,自從平安郡同居發現她是女子之後,無不是想著她身下的柔美。先前能品到她的味道已經讓他食髓知味,現在她又在他的懷裡扭動,馨香入鼻,狂熱入腦,年少的氣血又怎麼能忍得住。

    姬粦定壓她在懷裡,毫不客氣的挺身蹭了蹭。

    姬南濱面頰發紅發燙,忍著沒動。原來她也不是真的人事不知,她知道他也是氣血上湧,只是以為他蹭蹭也就算了,沒想到他忽的一把把她抱起來直接往龍案後走去。

    他,他幹嘛!!

    姬南濱瞪圓了眼睛,腦袋裡雜亂的晃動起該有不該有的片段。

    不行,不行!!

    姬南濱搖頭,什麼也顧不得使勁的掙扎。

    “下來,你放我下來——”

    “你再亂動,朕現在就收拾了你!”

    姬粦定低頭看著她,深湛的眼睛裡冒出紅光。

    姬南濱一滯,喉嚨裡嚥下一口吐沫。

    ……

    姬南濱被壓在龍案上,她身上的官袍散亂,雙腿被他拉開,姬粦定就站在她跟前。

    他低頭親吻著她,他的手在她的衣襟遊走,往她平坦的胸口摸過來。

    姬南濱羞憤交加,腦袋想要躲,可他只用力往她的身前一蹭,她就不敢動了。

    我為魚肉,人為刀俎。

    她不敢冒險。

    可憑什麼?

    她感謝上天給了她重活一次的機會,可正是因為感激,她才想要好好的活著,不要再費盡心思,不要再庸庸碌碌,只想過她想過的日子,抑或者有時候腦袋裡也有個小小的念頭,如果要是有個貼心的美男,再有點兒錢花花就更好了。只是這樣的願望,是奢求嗎?她並不這樣以為,因為只怕是升斗小民所想也不過是如此。可對她來說,怎麼就這麼難!!

    別說她不是姬南濱,就算是她是姬南濱,他怎麼能這樣對待她?

    他是帝王沒錯,可她也是堂堂一朝丞相,難道就因為她是女子,生來弱勢,就務必被男人這麼欺負的?就算是她不在乎真的和這個皇帝發生點兒什麼,就算是他這個皇帝大婚的事情還在九霄雲外,可她現在已經有喜歡的人,至少心裡認定的良人不是他,他怎麼還能這麼強迫她!!

    越是這樣想,就越覺得委屈,姬南濱身子一顫,淚水沒有徵兆的沿著眼角滑下來。

    強勢親吻她的姬粦定察覺到唇角的濕痕,移開,看到懷裡的人轉眼已經是淚水滿面,心裡的某處頓時“咯噔”一下。

    “怎麼了?可是哪兒覺得疼了?”姬粦定鬆了手,上下的就要往她的身上再摸過去。

    “別碰我!”

    姬南濱低啞著喊了聲。

    姬粦定一怔,隨後眼裡暗光一閃,一伸手,不管不顧的再次把她擁到懷裡。

    就是姬南濱再使勁掙扎,他也不放手,不止如此,手臂迸漲,只摟得她更緊了,“想都不要想!我碰定你了!”

    聽著這話,姬南濱也不知道哪兒來的力氣,咬著唇,使勁的掙扎。

    與此同時,眼裡的淚水嘩嘩的往下流。

    她不想哭的,可淚水就止不住。

    姬粦定也不松手,強勢的把她壓在自己的懷裡,身形如松,屹立不動。“鬧吧,朕早就說了,你注定了是朕的人,就是你把人都喊進來,朕也不松手!”

    姬南濱一怔,掙扎的力氣頹然消退。

    只有臉上淚水迷濛,有一聲沒一聲的低聲抽噎。

    姬粦定察覺到懷裡的人老實了,胸腹裡低低的籲出口氣。只是攬著她的手臂仍是那麼緊,緊的姬南濱的背脊都覺得一陣的發疼,

    “朕知道你不願意,可你以為朕好受?”

    “朕自小把你當成兄長,當成太傅,甚至有時候比父皇還要親,因為若非是你站在朕的面前,朕現在也不會是這個樣子。可你呢?你或對朕付出過幾分心思,可比起姬家,比起那個人,朕在你的眼裡不過就是個孩子……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姬家歷代都是為大梁鞠躬盡瘁,你只要效忠我姬家子孫就不算是違背你姬府的祖訓!!”

    姬南濱一僵,身子也微不可微的一顫。

    若是以往,姬粦不一定會察覺到,可此刻他緊緊的擁著姬南濱,姬南濱身上細微的動靜他都能感覺的一清二楚。

    姬粦定的眼中透出一抹難辨的光澤,攬著姬南濱的臂膀又是一用力。姬南濱咬著牙,才沒有發出聲。緊跟著,他的氣息噴薄在她的耳後。

    “朕沒有騙你,朕的確早就想過就在這裡,就在御書房,把你狠狠的壓到牆上,好好的問你怎麼就看不起朕,怎麼就以為朕管不好大梁,朕還想把你的心剖出來,看看裡面到底是什麼顏色,可朕沒想到最後還是讓你先走了一步!就這一步,朕恨你!!”;

    “朕千算萬算沒想到你是女子,更沒想到朕會對你動了心思,朕看到那個姓蘇的和你說話,朕生氣。想到你和那個人可能發生的,朕也怒不可遏。連你說什麼大婚,朕也恨不得把那個女人給撕了!可你呢,你卻還想著從朕這裡得到你想要的!姬南濱,告訴朕,其實你根本就不想走,你根本還是眷戀這相位,還是想要害死朕,是不是?”

    說著,姬粦定一口咬到姬南濱的脖頸上,姬南濱悶哼了聲。

    而就在她哼出聲的同時,姬粦定鬆開了嘴,唇齒咬合,在剛才咬在的地方或輕允或慢吸或咬磨。姬南濱身子不由自主的發顫。

    “如果你是男人,朕早就殺了你,用你的血去染了大梁的龍旗。可你是女人,是朕明知道你對朕不利,朕還是想要得到的女人!”

    “呵,或許朕就是昏君,因為就算是明知道,朕也舍不得……”

    呢喃著,姬粦定的唇移到了姬南濱的面頰上。在感覺到面上再度侵襲而來的濕意之後,他緩緩的離開。卻仍是一手壓著她的腦後,逼著她抬頭。

    暗深的眸子盯在姬南濱淚水迷濛的臉上,稍許,倏的低頭覆上了她的唇。

    姬南濱閉上眼睛,再也無法面對眼前的這個少年皇帝。

    ……

    龍案上的摺子撒了一地。

    四角的龍頭張牙舞爪,威風颯然。

    緊閉的御書房外,常德立在門口,眯著眼睛瞧著四下的侍衛宮隨,隨後抬頭看向西下的日頭,那天邊的絢麗如霞光萬丈。

    ----------------

    半個時辰之後。

    日落西山。

    夜色朦朧。

    宮中,已經燃起了燭火。

    宮門口,丞相的車馬緩緩駛離。

    車廂中,姬南濱微微的掀開車簾的一角,淡然的臉上看不出絲毫哭泣過的痕跡,身上的大紅相袍也整齊的像是剛穿上一般。

    她轉眸回望那重重宮門之後的某個方向,眼中神色恍動。

    到底,什麼也沒有發生。

    因為在最後關鍵的時刻,他鬆了手,沒有再繼續下去。不止如此,還給她收拾了衣袍,清理了她臉上的淚痕。最後又給了她一個摺子。

    她翻看了,那摺子上所寫就是同意她擔當此次科考主考的批閱。

    換句話說,他的大婚,已經迫在眉睫。

    姬南濱不由伸手輔住自己的胸口,那裡突然有些窒息的感覺讓她只能深深的吸氣才能緩解下那乍然而來的不舒服。

    他,這是要放下她了吧!

    畢竟,昏君還是不適合他。

    而她,心裡的那個人也從來不是他。

    姬南濱呼了口氣,轉頭看向另一邊的蒼茫天空,嘴裡低低吟喃。

    “慕白,慕白……”

    ……

    金碧輝煌的大殿,燈火通明。

    穿著淺藍色隨侍袍服的宮隨低垂著頭,把茶點奉上。

    桌案之後,大黃錦袍的男子正埋頭疾書,倏的,那男子抬頭,轉頭看向大殿的某個方向。

    正把這茶點奉上來的宮隨一怔,手裡的動作不停,茶點無聲的放到桌案上。

    “攝政王,怎麼了?”那宮隨問,

    “沒什麼!”攝政王一笑,溫和的臉上那雙清湛的眸光像是破雲而來的光亮,別說是近在咫尺的那個宮隨了,就是整個大殿都好像隨之亮了起來。“我好像聽到有人在喊我!”

    宮隨是會說話的,聽聞也是樂呵呵的,“這是咱大夏百姓在高興啊,皇上身子康健,突然身患重病,要不是攝政王接上,咱大夏還不知道要亂成什麼樣子了!”

    “孫伴伴也未免太抬舉慕白了。皇上英明睿智,大夏早已經固若金湯,慕白只是暫理朝政,使之安穩罷了,等皇上病癒,慕白還是要功成身退!”大夏攝政王蘇慕白放下手裡剛批閱好的摺子,拿起孫伴伴拿來的茶點吃起來。

    孫伴伴瞧著蘇慕白一邊吃一邊點頭,老臉上也不由笑起了褶子,

    “反正這些大事咱也不懂,咱們只知道只要皇上在,攝政王在,咱們就能安穩的活到百八十歲!”

    蘇慕白訝然,“原來孫伴伴才是大智之人!”

    孫伴伴嘿嘿一笑,“什麼大智,咱知道咱們就是天家的奴才,能求的也不過就是長命百歲,攝政王可和咱們不一樣,怎麼著現在也該有意中的女子了吧!”

    “孫伴伴說的什麼話!”蘇慕白目光一閃,白皙的面頰上微微的泛出一道暈色。

    “嘿,別說孫伴伴年過半百了,可眼神好的很啊,攝政王,那小女子對攝政王也是頗有情意的吧!”孫伴伴在旁邊笑眯眯的說著,臉上的褶子深厚的就像是四五張紙摞在一起的厚度。

    蘇慕白掩唇輕咳了聲,“孫伴伴,這裡是書房!”

    “是是!咱怎麼能忘呢!奴才告退!”

    孫伴伴怎麼不知道這是蘇慕白在掩飾,笑呵呵的躬身退了下去。

    蘇慕白看著孫伴伴退下去的身影,無奈的搖了搖頭。抬手又從桌案上拿起一本摺子。

    而當他看著摺子上的內容,唇角的笑容倏的斂去。

    那摺子上所寫正是大梁派人來恭賀攝政王親政的賀禮還有恭賀官員種種。

    大夏大梁數年無戰事,可謂友鄰。而送達之賀禮貴重也見其心,只是這前來恭賀的官員卻是皇帝所屬之人。

    他刻意告知了大梁朝廷,定要丞相所屬之人,難道大梁朝廷沒有告訴她?不,不會,她雖有離去之心,可朝中上下還是她的人,這等事不會瞞著她。那她為何沒有派人前來?

    是不曾發覺他的身份,還是旁的?

    蘇慕白合上摺子,閉上眼睛,腦中那剛才泛起的熟悉的聲音幾若又是一掠,

    “來人——”蘇慕白喊了聲。

    外面侍衛進來,“攝政王!”

    “把大梁最近的密報拿來!”;

    “是!”

    侍衛躬身退了下去。

    沒多久,拿來了一個盒子,盒子上掛著金鎖。

    蘇慕白從腰間的香囊裡拿出一個金燦燦的鑰匙,打開盒子,掀開。裡面幾張紙,最上面的日子就是當日的。

    蘇慕白看著上面所寫,霍得站起來。

    “帝,相,大,婚!”

    …………

    大梁皇宮。

    皇帝的寢宮燈火通明。

    大紅的龍袍瀲灩成波,姬粦定靠在軟榻上,雙手懶懶的垂在身側,瞧著不遠處晃動的燭光,眉宇色澤晃動,周身的氣勢更是低沉四溢。

    常德瞅了瞅自己手裡端著的參茶,又瞧了瞧主子,最後咬牙走了過來,“皇上——”

    姬粦定目光未動,只抬了抬手。

    常德忙把茶盞奉過去。

    姬粦定拿起來,放在嘴邊一口一口的喝著。神色仍恍若無神。

    旁邊的常德看著,壓在心頭的悲憤再也忍不住,“噗通”跪倒在地,

    “皇上,社稷為重啊!”

    然後,“咚咚”幾聲磕到地上。

    姬粦定轉過眼瞼,似笑非笑的看著他,“你以為朕如何了?”

    “奴才,奴才……”常德叩首在地上,不敢言。

    姬粦定眼裡暗光一閃,手裡的茶盞“蓬——”一聲摔到地上。

    激起碎片,還有參茶的湯汁。

    “朕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哪有你這奴才置喙的餘地?”

    “朕都允了大婚,你還想做什麼?去告訴那個趙陽子,要是想要安安穩穩的待在那個位置上,就不要做那些不該做的!勾結後庭,是個什麼罪名,他比朕要清楚!!”

    “滾——”

    ……

    皇帝寢宮的房門“吱呀”的打開,又無聲的關上。

    匆匆出來的常德直到走到了寢宮外屋簷下掛著的第三盞燈籠之下才緩下了腳步,明亮的燈光下,常德的腦門上已經全是汗。

    外面的小宮隨知趣的過來,掏出來巾布給常德,常德一把拿過來,“別這麼多事,去告訴趙大人,就說我盡力了。”

    “是!”

    小宮隨轉身就要往外跑,常德忙又一把拽住,“對了,皇上很生氣!”

    小宮隨的臉上都是一白,忙不迭的衝了出去。

    看到小宮隨消失,常德臉上一白,扶著柱子坐到了一邊的圍闌上,帝王震怒,伏屍萬里。就是他這常年伺候在皇上身邊的都受不住帝王這一怒啊!

    趙大人,要不是擔憂皇上安康,他說什麼也不會多此一舉。皇上是何等睿智的人,他這剛一說話,一開口,皇上就知道是趙大人指使,所以就算是一時被丞相蠱惑也不會忘了祖宗江山,唉,只希望趙大人適可而止啊!!

    “蓬——”

    什麼東西破碎的聲音再度從寢宮裡傳出來,常德打了個激靈,到底沒有敢進去瞧一瞧。

    ……

    寢宮內。

    姬粦定冷眼看著摔在地上的瓷枕,嘴角勾起一抹寒魅。

    他當然知道他們是為了他,可他更知道他們在擔心什麼。

    現在丞相是和皇帝相對,若是當真帝相安和,哪裡還有他們的立足之地?

    現在,她還是“男子”,他們就如此顧忌。那日後她要是成了女子,他們會怎麼樣?

    哈,笑話!

    他是一朝帝王,即便新帝,那又如何?只要他想要的,就是萬人阻擋,又焉能奈如何?就如同當年他帶人殺盡犬戎十萬大軍一般,她,姬南濱,他要定了!!;
li60830 發表於 2019-4-25 15:38
夢醒(下)
    他一笑,眼中劃過一道流光,就像是那夢裡少年狡黠螢火。

    “我認識你麼?”

    溫和的聲音,生疏,客氣瞻。

    喉中的哽咽瞬間凝沉,那眼中灼熱的模糊也一下子清冷如冰溽。

    劉一楠嘴裡發苦,“不認識!”

    他衝著劉一楠微微點了點頭,“好好休息!”

    轉身離開。

    那一身的白大褂在她的眼中漸漸遠去,消失在門外。

    “怎麼樣?金大夫帥吧!”

    劉一楠的眼前一花,護士的笑臉落入劉一楠的眼中。很得意,又帶著點兒警惕,“告訴你哦,別打金大夫的主意!”

    劉一楠勉強露出點兒笑的模樣,“我是病人,怎麼打大夫的主意!”

    “這可說不準!”護士眯著眼睛警告的瞪著劉一楠,“從今兒起,金大夫就是你的主治醫生,一直到你出院!”

    …………

    護士離開了。

    病房裡只有劉一楠一個人。

    劉一楠抬頭怔怔的看著頭頂上雪白的牆壁,眼前一遍遍的轉過夢裡頭那個人的身影,還有就在剛才才離開的那個金大夫。

    那個金大夫就是剛才這個護士說的帥哥。

    可那個金大夫明明就是他啊!

    她原來沒見過這個金大夫,就是剛才也是頭一次見,可夢裡的那個人怎麼就和這個金大夫長的一樣呢?

    人都說,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才換得今世的擦肩而過。

    前世五百次的擦肩而過,才換的今世的相遇相知。

    那前世的相遇相知,會不會換來今世的一見鍾情?

    瞬間,眼眶又有些發紅,就是連胸口也壓抑不住的翻滾,床頭上的儀器也開始微微的顫抖起來。

    就在這時候,病房的房門打開。

    白色的身影再度闖入劉一楠的眼中。

    是他!!

    已經離開了一個多小時的人的身影漸近,那張俊美熟悉的面容像是深深的烙印鐫刻到了她的心頭,就像是他根本就沒有離開過,又或者她真的和他相識了前世,今生。

    他平緩過來的步子似乎是停了下,可在看到儀器上抖動的數字時,又快速的幾步趕過來。

    “你覺得怎麼樣?”

    目光專注而凝重,認真的給她檢查。

    已經完全激動的劉一楠根本就沒有聽到他說的是什麼,滿腦袋浮現的全是夢裡那個人在案頭伏案疾書的神情模樣。和他一模一樣。

    恍恍惚惚,好像看到他看向自己,又問了自己一句什麼。

    劉一楠張了張嘴。

    “你相信一見鍾情嗎?”

    “……”

    他一怔,高大的身材站在她的床頭,居高臨下。“好好休息!”

    他說,然後,轉身。

    劉一楠伸手,拽住他白大褂的後擺,他只能回頭。

    清湛的目光看著她,那眼角的淚痣垂落在她的胸口,變成抹不盡的硃砂。

    “我知道你不信,在看到你之前,我也不信!”

    “我沒有父母,身邊的只有一條摩薩,能拿得出手的也就是一張證書。我知道你剛轉過來這個醫院,就算是沒有我,醫院裡也肯定有很多人喜歡你,包括安護士。”

    “我不是十幾歲的女孩兒,不會隨隨便便就衝著什麼人說喜歡。我知道要是我說我一看到你就好像是前輩子見過,你肯定以為我在開玩笑,可我說的是真的!在看到你的時候,我真的好像前輩子就見過你,還和你一起生活了四十四年!”

    “我知道我就是這麼說你也不信,可我還有三天就出院了,就這三天,你能試著信我嗎?”

    說道最後,劉一楠緊緊的盯著他的眼睛,生怕從他的眼睛裡看到一絲她害怕的東西。手裡更死死的扯著他的後擺,怕他一用力就拔走。

    不知

    tang道過了多久,又好像只是一會兒,劉一楠看到他點頭,

    “好!”

    “太好了!”

    劉一楠歡喜,眼睛裡差點兒流下淚來。

    “現在,能鬆手了嗎?”

    “……”

    劉一楠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心頭激盪顫抖的險些再度哭出來。

    上一世,是他纏著她。

    這一世,就讓她死死的纏著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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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聖淶直到現在都不知道自己當初怎麼就迷迷糊糊的讓她一個丫頭給糊弄了。呃,說糊弄也不對。那個丫頭死死的捏著他的褂子後擺,強忍著眼裡淚水的樣子,就好像他要是拒絕,她就能立馬再給暈過去。

    反正不管他走到哪個醫院,哪個科室,那些人都像是看烤肉一樣看她,就當是給自己找個擋箭牌也好,他同意了。

    可沒想到就這剩下的三天,他上當了。

    那個丫頭不知道從哪兒編出一個漫長的宮廷故事來,她是那個故事裡女扮男裝的丞相,為國操勞一生。而他就是故事裡的皇帝,面容俊美,聰明非凡。兩個人暗生情愫,可為了家國天下,兩個人都不得不付出所有,一個此生都沒有恢復女兒裝。一個一生不立後宮,就是繼位的太子也是這兩人暗自生下,然後又李代桃僵。最後,那個皇帝舊傷復發,丞相聽聞也緊跟著去了,兩人去世僅隔了一天。

    短短的故事,就是搬到網絡上也沒有幾十萬字,可就是讓整個醫院上下都因為這個動容,還有些小護士哭的難受。這還沒完,緊接著她搖身一變就成了那個丞相的轉世,他成了那個皇帝!

    結果就是這一轉眼,那些幾天前還窺伺著他的那些人都變了個模樣,都恨不得他和那個丫頭在一起。後來他再一問,敢情在他來之前,這個丫頭就開始講這個神神叨叨的故事了。還說什麼這是她的一個夢!

    呵,真是太巧合了。

    巧合的都讓他差點兒以為這個丫頭早就知道他要轉到這個醫院來——可就是換做別人,她還是照樣可以這麼說,不是?

    三天後,這個丫頭出院。本應該就此井水不干河水,可她倒是能一天來他這裡兩次,不是給他端茶送飯,就是和他身邊的人打成一片,照著她後面的解釋說是走群眾路線!

    後來再稍微一查,才發現她說的那個僅有的證書竟然是acca的,所以這丫頭倒是人不貌相。

    而也不知道是不是她講的那個匪夷所思的故事太多遍的緣故,他竟然偶爾也能夢到那種怪異的情形。——他一身大紅色龍袍的立在寬敞肅亮的大殿之上,下面不知道多少的穿著官袍的人躬身跪倒山呼“萬歲——”,而那個立在最前面的竟就是一個漂亮的青年……明明和那個丫頭長的不一樣,名字也不一樣,可他下意識的就覺得是那個丫頭。

    好奇也好,怎麼著也罷,夢雖然是斷斷續續的,卻和那個丫頭講的故事差不多。

    不否認是因為她白天講的遍數太多,晚上下意識的就夢到了,可那栩栩如生的對白,還有夢裡那個皇帝性子,他卻是感同身受。

    這個丫頭,有點兒意思……

    索性他也就不再限制她像是跟屁蟲在他身後跟著,漸漸的,要是有一天她不跟著,他倒是有些不習慣。索性,在半年後的一天,他拉著她,去了民政局。

    跟著他不就是為了這個?不然能嚇跑她也不錯,可沒想到當到了民政局門口,她拉著他就是嗚嗚的直哭,說什麼上輩子就沒能和他有一紙契約,這輩子終於等到了。不否認,在聽到她這麼說,他的心臟抽搐了下。

    接下來,見過了父母,結婚,生子,一轉眼在一起就已經十幾年,他現在也已經變成了四十不惑的年紀,可她都已經是兩個孩子的媽了,還像是原來那樣纏著他。弄得孩子們都說媽媽喜歡爸爸,不喜歡他們。

    他也哭笑不得的說過她,她卻是振振有詞問他“你知道你為什麼叫這個名字嗎?”

    “為什麼?”

    “金聖淶,今生來。上輩子沒能百年攜手,這輩子一定要滿足這個願望!”

    他無話可說,只能拉著她的手,“好,這輩子,我們活一百歲!”

    不否認,說這話的時候,他眼

    中都險些掉下淚來。

    都已經這麼多年了,這個傻丫頭還拿上輩子說事兒。

    這輩子,從遇到她開始,他就注定了逃不開她了!

    ------(大結局!!!)
li60830 發表於 2019-4-25 15:38
丞相病重
    ……

    相府。

    姬南濱渾身一顫。

    旁邊正給添置燭火的夏荷轉頭,“大人可是覺得涼了?”

    “沒事!”

    姬南濱搖頭,繼續看手裡的書冊。

    夏荷看了眼姬南濱看的扉頁,皺了皺眉,“這書上說的是科考要律,大人身為主考,大可不必理會這些!”

    姬南濱瞧了夏荷一眼,“小丫頭,就你精明!”

    其實她也知道自己不必看,原來姬南濱的記憶還深深的印在她的腦子裡,可現在腦袋裡空蕩蕩的,要是不做些什麼,她真怕自己會忍不住摔東西罵街歇斯底里。

    夏荷吐了吐舌頭,退了下去。

    沒一會兒,春桃進來,

    姬南濱放下書,“怎麼樣?”

    春桃點頭,“奴婢已經和那位崔姑娘說了,崔姑娘說一切都聽大人的吩咐!”

    “那就好!”姬南濱鬆了口氣,既然崔婉瑩願意和她做一齣戲,那好歹她還能掩飾一陣子。

    “只是……”春桃猶豫,還是開口,“奴婢看崔姑娘臉上的神情,似有傾慕之意!”

    春桃說的含蓄,姬南濱還是聽出來了。

    像姬南濱這樣世襲貴族,又是年紀輕輕就手握重權的人才根本就是世上女子趨之若鶩的選擇,就是皇宮裡的那個小皇帝還要搶手。皇帝三宮六院,她早就說了只娶一人。所以就算只是侍妾,也是無上榮光,所以“傾慕”這兩個字,就是春桃不說,姬南濱也明白。可既然春桃說出來了,那就不僅僅只是“傾慕”這麼簡單了。

    “我知道了!”姬南濱點頭。

    春桃鬆了口氣,從袖子裡抽出一份信箋,“大人,這是江南來的!”

    姬南濱眉心皺到一起。

    那個渣男,陰魂不散啊!!

    看到姬南濱臉上的神色就知道她不虞,春桃苦笑,“奴婢知道大人不想看,可是……”

    “拿過來吧!”姬南濱還是接了過來。

    上面的內容和先前的那幾封差不多,開頭都是描述相思之意,再三的表示了一定會娶她之類的話,之後後面的字眼讓姬南濱看著就有些忍不住發笑了,說什麼聽說了京城的流言,委屈了你之類,這一切都是為了他種種。姬南濱只啼笑皆非。只是到最後,姬南濱的眸子微微一縮。

    這上面說——不日,他將進京!!

    ---------------------

    大梁京城。

    天下財富匯聚之地。

    而又逢新帝登基首次科考,更是人聲鼎沸,舉國上下三千子弟俱都聚在一起,各家的酒樓客棧俱都是被士子們佔據,連臨街的小鋪村莊也有留宿之士,整個京城街道都蔓延著一股士子昂揚之風。以至於那些原本在京城街頭讓人矚目的二品大員才能乘坐的車馬大轎都失了原本的顏色。

    人頭攢動的街頭,姬南濱就坐在車子裡,微微的掀開車簾看著外面的熱鬧的景象,姬南濱眉宇間的顰紋漸漸散去。

    今兒沒有早朝,她府裡還有四女婢可以幫著處理朝政,再加上先前那一路上皇帝也處理了不少摺子,現在她身上的壓力已經少了很多。更何況大概的東西都已經擺到了明面上,沒有什麼讓她太操心的,可即便這樣,她站在院子裡,不管是怎麼運動,胸口總壓抑著一股子說不出的鬱悶,只有走出來,看到街頭外面的喧鬧場景,那些不舒服才算是漸漸退去。

    “大人,前面就是狀元樓了!”

    旁邊隨行的秋菊低呼了聲。

    姬南濱探頭看了眼,前面的樓宇布幡之下,一座三層的小樓別樣明顯,當中耀眼鮮紅的三個字“狀元樓”鐵畫銀鉤,栩栩如生。

    “聽說裡面的飯菜不錯?”姬南濱問。

    秋菊憋著笑沒有出聲,“大人其實是想說裡面的士子不錯吧!”

    姬南濱轉頭瞥了秋菊一眼,又翻了個白眼。

    其實她的本意就是衝著這飯菜去的,可她們都不信啊!

    ……

    車馬在狀元樓門口停下來。

    雖然京城二品的官員不在少數,也說不定是官員內裡的小姐公子,早就有眼力的夥計還是趕忙的跑出來,端上矮凳。

    車簾掀開,姬南濱從車子裡走出來。

    淺藍色的錦袍圓領,頭帶玉冠,正是一般有官身的人尋常穿戴,可那淡然的神情,悠然的目光已然彰顯此人不凡。

    裡面算賬的掌櫃也連忙迎了出來,恭迎著姬南濱身後幾人就往狀元樓的樓上走。

    狀元樓裡的人不少,果然大都是士子,三個一群,五個一夥,俱熱鬧。

    姬南濱掃了眼,不由想到自己曾在前往南山的小鎮上看到的那行士子,眼中不由洩出一抹柔意。

    只是姬南濱目光不過匆匆一掃,卻不知道在她踏上二樓的雅間時,樓下正處角落的一桌“啪——”一聲,杯盞落地。一個人呆呆的立在原地,傻傻的看著她的身影消失的那個雅間,目光痴呆。

    “柳兄,怎麼了?”旁邊有人杵了下他,目光精明伶俐,正是賈春來。

    “她,她……”

    柳道元嘴裡嘟囔著,就是賈春來在旁邊也只能聽到個“她”字,可就是這一個字,賈春來已經明白了,賈春來嘆了聲,拍向柳道元的肩膀,“柳兄,我知道咱們現在已經到了京城,和那位小姐也已經是近在咫尺,可京城這麼大,達官貴人又這麼多,你想找,可不是這麼容易——”

    賈春來還沒說完,柳道元已經一把揪住了他的袖子,“我,我剛才看到她了!”

    “什麼?真的?”賈春來一驚,也霍得蹦起來,“哪兒,哪兒?”

    “就在這裡!”

    柳道元往樓上指過去。

    賈春來忙點頭,左右瞧著,伸手就拽過來一個夥計,“哎,我問你,樓上可有什麼達官小姐在?”

    夥計撓撓頭,要是問這話的只是普通百姓,他自不會回答,可問這話的是今年要科考的士子,這說不定日後就是貴人,又怎麼能得罪,“有是有,只是不知道問的是哪家小姐?”

    “呃……”賈春來一凝,轉頭看柳道元,

    柳道元一喜,“就是剛才進去的那家,公子!”

    “啊?”賈春來一愣,啥?不是小姐嗎?怎麼成公子了?;

    夥計恍然,依稀的知道了是怎麼回事,“剛才那位公子是朝中二品大員家的!”

    說完,趁著賈春來怔愣的工夫,扭身走了。

    “二品大員?”

    賈春來吐了吐舌頭,難怪先前那一眼就覺得那位小姐不同,敢情出身如此顯赫。雖然二品大員在京城說是多如牛毛也不算過分,可在這些士子們的眼裡,已然是天大的關係了。

    “柳兄,你還是絕了這份心思了吧!”賈春來拍了拍柳道元的肩膀。

    柳道元即便此刻心神恍惚,又怎麼會聽不懂賈春來的這聲勸慰。只是此刻他的眼前全都是那個步入雅間的身影,饒是此刻也仍在他的眼前盤旋。

    看到柳道元仍在愣神,賈春來搖了搖頭,正要坐下,腦袋裡也突然冒出來一個疑問,“不對,你剛剛說的是公子是不是?可那家不是小姐嗎?”

    柳道元恍惚的扯了扯嘴角,“勿要問我,我也不知……”

    “你——”

    賈春來看著柳道元失魂落魄的樣子,正要罵他這樣下去怎麼科考之類,眼角突然看到幾個人匆匆的往樓上跑。

    “他們……他們不是……”賈春來險些脫口說出來,幸虧腦袋裡還有幾分明智,話在嘴邊嚥了下去。

    “什麼?”

    柳道元雖然心神恍惚,可身邊的異樣還是察覺到了。

    賈春來拉了拉柳道元的袖子,讓他順著自己的目光看過去,“看到沒有,那幾個人不是貢院的……”

    柳道元也看到了,雖然他們還沒有參加科考,可先前去貢院交付考籍,倒也見過了數位貢院官員,而賈春來所指的那幾個人正就是貢院的那幾名官員,當中還有一人他們也是匆匆一見,聽說那人身居五品之位,乃貢院巡官之首。

    他們這形色匆匆的,是去哪兒?

    腦中有疑問,可緊跟著柳道元看著他們的去向,眼睛只倏的睜大。

    他們所行停頓的那間雅間,正是先前那個公子,不,那家小姐的雅間。

    他們,去那裡做什麼?

    柳道元不知道自己的呼吸在這一刻都滯住了。

    只見為首的那個官員敲了幾下房門,房門打開了一條縫,開門的正是陪在她身邊的那個侍婢,那個侍婢瞅了他們一眼,似乎是說了些什麼,然後關上房門。而那些官員就在外面等著,沒一會兒,房門又打開,那些官員進了去。

    雖然背對著他,他看不到他們臉上的神情,可他們微微彎下的身子似乎都在說著一件事,那房間裡的小姐,不,公子並非尋常一般人。

    “房間裡是誰?”旁邊,賈春來杵了杵他的胳膊,顯然他也看出來了。

    柳道元動了動嘴角,終說不出話來。

    賈春來看到柳道元不說話,就當作他也不知道,拉著他坐下,繼續喝酒,只是兩隻眼睛滴溜溜的仍是往那邊瞧著,而柳道元更也是沒辦法移開眼睛。

    姬南濱不知道外面已經有人盯上她這個雅間,此刻只是懊惱怎麼就這麼巧!不過就是來狀元樓吃頓飯,就看到了貢院的官員。而因為她是主考,又是當朝丞相,作為下面的官員來說,必要的奉承就不可避免。可這裡是狀元樓,士子眾多,說不定下面的士子當中有認得他們,他們這樣光明正大的過來找她,豈不是違背了她想要低調的原則?

    所以就算是姬南濱很想獨自的享受這狀元樓的美食,在聽說有貢院的官員前來求見之後也只能破格的見一見,更趕緊的讓他們進來,免得讓別人看到。

    當然,必要的裝腔作勢還是免不了的,在詢問了他們是不是用過了之後,又問了問他們準備的怎麼樣,有沒有需要改善的地方,有沒有什麼要求之類,盡可以提,她能滿足的一定滿足。

    當下,下面的這幾位官員感動的無與倫比,紛紛的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姬南濱有今生的記憶,也有後世關於考試的一些經驗,所以很快的就和他們整理了一些條陳,那些官員很高興,無不是認真的聽著。

    只是他們說話覺得時間過的快,可實際上等他們說完,那些官員告辭,差不多已經過了半個時辰。

    飯菜已涼,就是先前還有些食慾現在也沒了。

    “大人……”

    秋菊把一盞熱茶奉到姬南濱跟前。

    姬南濱喝了口,“走吧,能看到他們,我也不算是來一趟!”

    雖然沒有吃到美食,又忙了一通,可先前胸口憋著的那股子悶氣也隨之散去了。站起身,伸伸筋骨,覺得比剛進來的時候要舒服的多。

    “走吧——”

    ……

    姬南濱出了門,前面秋菊等人帶路。只是剛走了沒幾步,姬南濱就察覺到了不對勁。

    下面士子們仍有不少人,可明顯喧鬧聲比她剛進來的時候要小的多,更重要的是,不少人偷偷摸摸的往她的方向瞄過來。

    姬南濱只皺了皺眉,就淡然視之。只是目光已經不著痕跡的四下里掃量去。而只堪堪掃了幾眼,就看到了某個角落裡直愣愣看著她的人影。

    姬南濱的目光微微一凝,那人,好像在哪兒見過?

    還沒等她想起來,就看到那人眼中一閃,快步的就要往她的方向衝過來,秋菊顯然也察覺到了,先攔到她跟前。而也就是這電光火石間,姬南濱突然想到了,這人不就是在鎮子上遇到的那個叫柳道元的?

    “大人,車馬已經備好了!”

    狀元樓的掌櫃滿臉恭維的過來。那想要搶身過來的人不由停下。

    看到來人,秋菊挑了下眉,姬南濱也覺得有趣,先前這掌櫃也是逢迎,可這程度遠沒有這麼熱切啊!

    掌櫃自是察言觀色,笑的越發的燦爛,“大人也知道京城藏龍臥虎,咱狀元樓小本經營,自是誰也不敢得罪,現在臨近科考,士子們齊聚京城,咱這小店也是跟著沾沾光不是?”

    意思是先前只以為她是京城的官家子弟,沒想到她竟然是官員,而且看先前那幾名貢院的官員上去打招呼,顯然她是科考的主要官員。所以這逢迎什麼的自然不能和原來一樣。

    “只是這樣?”姬南濱看到了掌櫃眼底閃著的光亮,微微一笑,;

    掌櫃汗顏,老實的躬身,長長一輯首。“請大人賜字!”

    姬南濱嘴角一抽。

    秋菊都不由回頭低低的在姬南濱的耳邊說了句,“他知道了!”言外之意,八成是知道她的身份了。

    靠他妹!

    她知道他知道了!

    京城像她這麼年輕的官員有幾個人?還能讓貢院的大人們小心翼翼的求見的又有幾個?那些貢院的大人離開的時候,哪怕隨口拉住問一句恐怕都能問出點兒來!!!

    這個掌櫃的還真是個人精。

    姬南濱擺了擺手,秋菊退到身側。

    掌櫃低垂著身子,眼角還是瞧到姬南濱的動作,身上一凜,沒敢動。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如此,整個狀元樓原本熱鬧的動靜也好像因此輕巧了不少。

    “等你狀元樓出了狀元,自會賜字與你狀元樓!”

    姬南濱的聲音不大,可似乎整個狀元樓上下都聽到了。

    狀元樓上下的士子們大都抬頭,看著樓梯上正下來的這一行人。只見說話的這人面容秀美,目光淡然,雖不過年紀輕輕,可那目光只是淡淡的一掃,就讓人不得不心生畏懼。

    而掌櫃的聽聞,臉上的歡喜更是抑制不住,“謝大人,謝大人!”

    姬南濱點了點頭,在掌櫃幾乎是寸步不離的恭敬中,走下了樓梯,往自家已經停靠到門前的車馬前走去。

    身後,那些士子們遠遠的看著,當中膽子最大的在後面跟著,遠瞧著是不是能從哪裡看到這位大人的出身來歷。怔愣的柳道元被賈春來拉著,也在其中。

    二品大員的車馬,精武的侍衛,那從容不迫的神態,甚至有眼神好的,看到遠處裡偶有經過的穿著不凡的人往這裡看過來的驚詫的眼神。似乎都在昭示著此人的不同。

    而就在此人登上車馬之後,那狀元樓掌櫃的最後的一句低喊更是讓眾人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

    “恭送丞相大人!!”

    什麼?丞相大人!!

    難道此人就是大梁最年輕的丞相,如今權掌朝堂的姬丞相?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登時狀元樓一片驚呼,那些本來壯著膽子跟在後面的士子們蜂擁的衝了出去,卻也只能看到車馬離去的背影,於是只忙著轉頭問向身後的掌櫃。

    “真的嗎?真的嗎?真是丞相?”

    “當真是丞相?”

    “掌櫃的你莫不是在騙我們酒錢吧!”

    “……”

    落在後面的賈春來拉著柳道元的胳膊,激動的都快蹦起來,“那個,那個和那家小姐很像,是不是?不對,丞相?那人是丞相?天啊,是我們的運氣不是?剛來這裡就碰到了丞相,丞相啊!朝堂之上的大佬啊,這麼年輕就有這樣的風雲之勢,那日後還能了的?唉啊,我們這哪怕是只望其項背也是好的啊!怎麼樣,怎麼樣?柳兄,你怎麼想?”

    賈春來激動的語無倫次,對柳道元的毫無反應一時竟沒能察覺到。

    而這時候,那位狀元樓的掌櫃又沖著在座的各位士子一拱手,“各位,先前丞相大人已經說了,若是各位有博得頭彩的,本樓自得丞相大人的墨寶,雖說是本樓得益,可對各位來說未嘗不是得睞青雲之機啊!”

    說完,掌櫃擠開人群走了。

    士子們一愣,隨後大悟,各自看了眼,大都回去了自己的房間,或桌上,想著這幾日務必刻苦冥讀,以待來日青雲。

    “看看,果然如我所料!!”

    賈春來大喜狂呼,話音未落眼角就看著身邊一空,再轉頭,柳道元已經往後面的客房奔過去。

    “柳兄,你幹嘛!”賈春來追上去。

    柳道元回頭,“我去讀書!”

    “啊?”賈春來沒能反應過來,“來時柳兄不是說進殿胸有成竹?”就是不用再學,想要考個進士之類也是容易的很。

    柳道元的嘴角緊緊的抿到一起,“安有鴻鵠之志?”

    “啊?”賈春來手一鬆,柳道元已經離開。

    賈春來看著柳道元離開的背影,茫然,再茫然。

    也就是說柳兄要衝著狀元的那個……對了,狀元樓賜字!

    賈春來一咬牙,也往自己的房間裡奔去。

    他自認才學不在柳兄之下,就不信爭不過!

    ……

    姬南濱不知道她說的那個“賜字”會讓狀元樓的那些士子們下定了決心拚命一搏,更不知道她這話極快的傳遍了整個京城上下,來日此次科考更是大梁錄取最高最有名士之流最星光燦爛的一次,以至於未來十年大梁朝廷的肱骨都是由此次的進士之流組成,尤其是為首的狀元,榜眼,探花。當然這是後話。

    姬南濱坐在車子裡,透過車簾瞧著後面狀元樓熱鬧的場面,扯了扯嘴角。

    難怪人家那些官員名人們不會隨意出門,這一旦讓人認出來,盛名之下,其實是很累的!不過那個酒樓老闆最後還來了這麼一出,那日後這狀元樓還不知道要掙多少錢!嗯,要是有可能等她有機會賜字的時候一定要找他商量下分紅的事情。

    “大人,我看那個姓柳的士子……”

    秋菊說了半句,下面的沒說出來,可姬南濱又怎麼會聽不出來。“就算是他說了什麼,誰又信?”姬南濱淡淡的道,

    “是!”秋菊應諾。

    姬南濱轉頭又去看車窗外的景色。眼前不期然的又閃過那張俊美妖邪的面孔。

    手指一顫,姬南濱扶著車簾的手一頓。

    秋菊察覺到了,只是奇怪的看了眼就沒有當回事。

    “停車!”姬南濱突然道。

    車馬停下。

    姬南濱掀開車簾走了下去,秋菊緊隨。

    但見姬南濱一路直行,奔著一家藥鋪而去,

    那家藥鋪頭頂上寫著“保和藥鋪”四個字。

    -------------------

    御書房。

    “今日辰時,丞相出府,在長安福安兩街攜游兩圈之後直奔狀元樓,正逢貢院巡官相聚,聽聞前往拜見。後丞相賜見,相談半個時辰有餘,當中盡數折言在此,請皇上參閱。”

    “另,丞相下樓時,遇酒樓掌櫃求字,丞相言當狀元樓有狀元出世,當賜字銘文,眾士子聽聞無不雀躍歡騰,各自回去溫習書籍,臣知丞相所為或是為國取賢,可當中仍不免有跋扈嬌縱,挾國威而往之之意,還請皇上三思!”;

    趙陽子立在龍案之下,侃侃懇切言之。

    姬粦定坐在龍位之後,一手托著下巴,一邊若是心不在焉的聽著,在聽到趙陽子頓住,不再說下去之後,姬粦定皺了皺眉,“然後呢?”

    趙陽子一愣,“皇上……”

    “朕問你,然後丞相去哪兒了?”姬粦定瞟了趙陽子一眼。

    趙陽子心頭一顫,原來奏報時,他多時也是這樣稟告,一來使皇上知道他是收到消息立刻前來,可謂忠心不二。二來皇上還能從中知道他或不能猜著出來的深意。只是皇上還從沒有過問過他稟告之餘丞相的行蹤。

    只是看皇上的樣子,再想到昨晚上皇帝大怒,趙陽子不敢隱瞞,忙低垂下頭,“丞相去了藥鋪!”

    “藥鋪?”姬粦定直起身子,“丞相身子不虞?”

    趙陽子聽出來皇上話裡的關切,心頭詫異,還是回答,“臣不曾……”

    趙陽子還沒說完,姬粦定已經喊了聲,“來人——”

    外面的常德躬身進來,“奴婢在!”

    “去,派御醫到相府探望丞相!”

    常德一愣,趙陽子更是瞪大了眼睛。

    自古帝王施恩,不乏派御醫前往探望這一樣,可相府的這位丞相卻是自小就是自家的郎中診斷,從沒有用過御醫。就是新皇登基,之前陣子丞相也病重過一陣子也從沒有請過御醫,這次丞相不過去了藥鋪轉了一圈,怎麼就——

    姬粦定淡淡的瞥了他們一眼,常德一哆嗦,連話都沒來得及應,轉身就領命離開。

    趙陽子也不敢說話,恭敬的立在原處。

    過了好一會兒,姬粦定這才衝著趙陽子招了招手,“你和朕說說你是怎麼看這考場修繕之法的?”

    “是……”

    御書房內,帝王和心腹官員而談,就若先前一派安寧,若素。

    …………

    相府。

    早已經沒有了早晨醒來之後就一直蔓延在頭頂上空的鬱結之色,姬南濱坐在臥房裡,正眼角含笑的看著手裡的一張信箋,突然聽到外面秋菊急匆匆的聲音,

    “大人,宮裡來人了!”

    “怎麼了?”姬南濱很有些不耐。

    “說是皇上派了御醫前來給丞相診治!”

    什麼?

    姬南濱霍得站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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擺脫皇帝
    姬南濱打開*房門,“怎麼回事?”

    立在門口的秋菊訕訕,“奴婢也不知道……或許是大人今兒去了保和藥鋪?”

    姬南濱的眼睛一眯,袖下放著的那張信箋也似若一沉。

    今兒不過是是興之所至,才去了趟保和藥鋪,可誰知道她剛說了蘇慕白留下的那封信裡說的暗語,掌櫃的就出來了,請她去了裡間,還給了她一封信。

    那封信是他寫給她的,她沒想到他竟然會把信箋送到京城裡來,他就不擔心她根本就看不到這封信嗎?只是這些還不算什麼,因為他這信裡還說,不日他就會到京城來。

    這麼說他家裡的事情都弄好了。她還以為和他相見不知道要什麼時候,沒想到竟然就是近在眼前!她當然欣喜,先前心頭壓著的最後的一絲煩躁都似乎隨風飄去了,可這才回來多久,那個小皇帝就知道了?

    “讓御醫轉告皇上,本相沒事。”姬南濱冷嗤,

    “是!”

    若是旁人就是有膽子也不敢這麼說,可姬南濱不在乎,秋菊也深以為然,轉身就去了。

    姬南濱反手關上門,臉色有些發青。

    看來是早就有人盯著她的一舉一動。是誰?皇帝,還是他下面的那些什麼官員?只是既然如此還要她回來做什麼?

    姬南濱深吸了口氣,覺得剛才才有的那麼一絲的輕鬆愜意似乎一下子又沒了。手指顫抖,更恨不得摔幾個杯子之類的泄泄火!!

    …………

    因為姬南濱沒有摔杯子,所以這火氣就沒能發洩出來,於是接下來的幾日,姬南濱就上了一次朝會,而且就算是那次朝會,她也是眼觀鼻,鼻觀心,什麼話都沒說。即便皇帝點了名,她也是幾句無所謂的“臣在”“是!”之類。

    朝堂上的臣子都精明的很,也都各自不知道從什麼渠道知道了丞相面色不虞的原因,當中有揣摩著皇帝或許會大發雷霆趁機做出點兒什麼來的官員立刻就指桑罵槐的言辭鑿鑿丞相對皇上有不尊之意。而丞相那邊的人又怎麼能允許自家的“頭領”被如此攻擊,當然毫不客氣的回擊過去。

    於是下面爭吵的越來越厲害,最後連整個朝堂的步調都有些偏倚了,從原來主要議題兩日後科考的大事上轉到論人品的問題上。當然,就連姬南濱也聽出來這論人品的話題其實就是以她為藍本描畫出來的。不過,她並不以為意,因為這個藍本的前半部分,乃至於大半部分都和她無關,她是無辜的。

    “丞相怎麼看?”高台上,龍位之後的皇帝問。

    姬南濱低低的呼了口氣,當作自己全然沒有聽到皇帝話裡隱隱壓抑著的她完全不懂的東西,“臣以為此次科考的考題不妨以此為論!”

    淡淡的一句話,後面所有的人的爭論立刻噤聲,不管是哪兒哪兒的官員全都怔愣的看向前面的人,

    前面的人似有察覺,緩緩轉身,面容無波的看過來,

    “你們,誰有疑問?”

    “……”

    丞相那波的不會說話,本來揣摩著聖意的那波人看著高台上皇上身形未動,再加上姬南濱那淡淡的一瞥,也都說不出話來。

    “嗯?”姬南濱又挑了下尾音。

    眾位官員更都低垂下頭,老實的退回原地。

    姬南濱眼睛一眯,“你們還有什麼要奏的嗎?”

    “沒有!”

    “……沒有!”

    姬南濱滿意,轉身。抬頭衝著前面的高台帝位躬了躬身子,“皇上,百官已無事稟奏!!”

    嘶——

    帝王那邊的官員們低低的抽了口氣,為首的趙陽子袖子一抖,即便昨兒晚上還想著今兒要是丞相上朝定然不要惹怒,還是忍不住的站出來,“丞相大人,歷來朝會均以聖言為準,丞相此言就不怕後人斥罵丞相為大梁第一權相!”

    姬南濱挑了下眉角,“怕!!所以你們還不趕快籌備皇上大婚?”

    “你——”趙陽子的臉上忽青忽白,要知道當初他也提出了要皇上大婚,雖然皇上最後是同意了,也讓他負責籌備,可這陣子皇上沒有少斥罵他,哪怕是丁點兒的小事動不動的就把他罵個狗血噴頭。比這些年他在皇上身邊總和加起來還要多。

    姬南濱連眼角的餘光都沒有給趙陽子一眼,再度躬身,“皇上,既百官無事稟奏,就下朝了吧!”

    聽著那個站在百官為首的權相又把這狂妄之言再說了一遍,朝堂中有奮勇之士再也忍不住了,撩袍就要站出來,這時候,高台上皇帝突然出了聲,“丞相可是不舒服?”

    下面的百官立刻噤聲,連那幾個已經把袍子撩起來的官員也愣在當場,傻呼呼的看向高台上的皇帝。那什麼,剛才皇上說什麼來著?

    “是,臣餓了!”下面丞相淡然回答。

    “哦,朕也餓了!”

    “那就下朝吧!”

    高台上皇帝擺了擺手說道,

    隨著常德的高聲唱稽,朝堂退朝。

    百官們怔愣的叩拜,腦袋裡還懵懵的,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幸虧,皇帝還有些良心,沒有就這麼讓百官們懵懵的回去,大多的官員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皇帝已經從高台上走下來,逕自走到了丞相跟前,“丞相,和朕一起用膳吧!”

    “謝皇上,臣身子不適,恐……”

    “宮裡有太醫,御膳房的手藝也不錯,丞相就不要推辭了!”

    “皇上,臣……”

    丞相後面的話還沒說出來,皇上一伸手,拉住了丞相。

    眾目睽睽之下,捏的丞相的手都有些變形的趨勢。只是緊跟著帝冕之下說出來的異常細膩柔和的話卻是讓百官險些跌了個踉蹌。

    “姬哥哥……”

    …………

    皇宮。

    皇帝用膳的菊花亭。

    絡繹的宮婢來往,香氣忽緩,飯菜的香氣隨之而來。

    琳瑯滿目,色彩繽紛,造型別緻。美輪美奐。雖然沒有以為的百八十道菜色,可二三十道還是有的。

    姬南濱的眼中漸漸光芒微閃。

    說實話,要不是朝堂上那個小皇帝做出的讓她措手不及的舉動,她是真的不想在宮裡停留哪怕半盞茶的時間。即便是後來到了宮裡,她也很想拍拍屁股就走,只是還沒等她坐穩,膳食就送了上來。眼看著這些膳食的精緻,肚子裡也開始有些熱鬧的趨勢。

    宮宴啊!那個姬南濱是從小就吃過的,可她還是頭一次。;

    味道如何?是真的天下絕美的膳食,還是盛名之下其實難副?

    “南濱,嘗嘗看!”坐在對面的人抬手示意,旁邊伺候的宮婢把幾道菜色擺到了姬南濱的跟前。

    姬南濱看著那幾道菜色,眼中微微浮動的光亮瞬間一凝。

    這幾道菜,她很熟悉,正是前往平安郡的一路上,夏荷最常做的,也是那陣子她最喜歡的菜色。因為一路奔波,夏荷沒有刻意的擺出什麼美輪美奐的造型,所以這幾道菜在眼前這些漂亮的都讓人捨不得下嘴的菜色裡面,別樣顯眼。也正是因為如此,姬南濱很快又發現了一件事,那就是其他那些看上去漂亮的飯菜看材料也和這幾道菜差不多。

    “皇上,您這是做什麼?”姬南濱袖袍從眼前桌上的菜色上拂過。告訴皇帝她已經看出來了。

    姬粦定似乎完全沒看懂她的意思,回答,“吃飯啊!”

    姬南濱低低的呼了口氣,點頭,“好!”

    既然吃飯,那就吃飯!

    吃完她就走。

    姬南濱在旁邊宮婢的伺候下用起飯菜。

    既然邀請她來的那個人也口口聲聲的沒有別的意思,那她也就能安心的欣賞美色。更何況,這宮裡飯菜的味道的確很好,

    美食,美色,美味……似乎一下子回到了原來前往平安郡路上的情形,只是似乎又有些不同。

    “南濱是不是覺得好像回去了當初前往平安郡時?”

    對面的小皇帝突然開口。

    姬南濱吃著飯菜的動作微微一頓,“不曾覺得!”然後繼續吃起來。

    姬粦定沒說話,笑了笑,也吃起來。

    外面伺候的常德暗暗的吁了口氣。

    皇上的心情看著不錯,至少這飯菜比這幾日吃的都要多了些。

    因為兩個人沒說話,所以吃飯也很快,沒多久,兩個人就吃飽了,而那二三十道菜色還剩下了大半兒。

    下面的宮婢宮隨正要上前收拾了,姬粦定開口,“今兒飯菜不錯,朕賞給你們了!”

    “謝皇上!!”一眾的宮婢宮隨道謝,退了下去。

    等跟前的碗碟都收拾好了,姬粦定看向姬南濱,“朕不曾浪費吧!”

    他們兩個吃飯的時候都是由身邊的宮婢把飯菜先放到跟前的碟子裡,然後他們兩個才自己去夾,所以這些飯菜說起來除了涼了點兒,就是新鮮的。只不過這行徑在宮裡,顯然算是節省。

    原來去平安郡路上她說過他浪費,一開始他不以為然,後來看了平安郡百姓的困苦,他的行為顯然有了“粒粒皆辛苦”的意思。只是沒想到現在回到京城他還能堅持!所以,他又怎麼會是昏君?

    不知道怎麼心口冒起了一股怪異,姬南濱回道,“皇上聖明,百姓之福!”

    敷衍的話,誰都聽得出來,可姬粦定恍若未知,拉過她的手,滿臉笑容,“是南濱的功勞!”

    那張燦爛的笑容讓姬南濱的心頭泛起熟悉的恍惚感,可被握著的手還是讓姬南濱的眉頭微皺,

    “皇上,時候不早,臣先告……”

    “南濱,還有很多摺子呢!”

    姬粦定打斷,握著她的手微微發緊。

    姬南濱好像感覺到自己被握著的手緊了下,可耳邊小皇帝說的話更是讓她心頭一顫。

    “好吧!”姬南濱點頭應了。

    姬粦定臉上一喜,轉頭吩咐常德,“擺駕御書房!”

    ……

    一個時辰之後。

    御書房中。

    坐在下首的姬南濱低低的吁了口氣,伸臂舒展了下禁錮。腦袋下意識的抬頭。

    對面的龍位之上,那皇帝正低頭伏案。

    手中的筆墨如飛,神情肅然。即便嬌美動人的臉上也平添了穩如泰山的氣勢,眼角的那顆淚痣饒是晶瑩,卻只如畫龍點睛的那一筆。

    他案頭的摺子已經摞成了一堆,算起來他處理政務比她的速度只快不少。

    所以,不管是原來的姬南濱還是她,又有什麼不放心的!

    姬南濱沉吟如此,起身。

    衣衫的窸窣聲驚起了姬粦定,姬粦定抬頭,看到她正低頭整理衣冠。姬粦定的臉色微微一凝,嘴角卻是揚起如燦笑容,“南濱累了啊!常德——”

    “皇上——”

    姬南濱打斷,躬身一輯,“臣謝皇上體恤,臣確是累了,況府中還有科考要務等候,臣不宜久留宮中!”

    這就是她想要走了?

    姬粦定捏著筆桿的手一緊,臉上的笑容凝固,

    “你就這麼想要離開大梁?”

    這個聲音有些大,外面聞聲正要推開御書房房門的常德正好聽到這一句,激靈一下,常德忙不迭的把門關上,悄悄的退出去。

    只是常德以為自己的舉動已經儘量小心,可御書房裡的姬南濱和姬粦定都已經察覺到了,只是此刻,兩人誰也沒工夫去管他。

    姬南濱沒想到姬粦定會發這麼大的火,一愣,“皇上在說什麼?”她只是想要回府,什麼時候說要離開大梁了?還是說,他知道了慕白給她的那封信?

    姬南濱的心裡有些發慌,臉上不自覺的帶出了那麼一絲絲的慌亂,若是原來的姬粦定定然會察覺不到,可現在和姬南濱朝夕相處了那麼久,又是近在咫尺,她臉上的神情自是看的一清二楚。

    姬粦定霍得從龍位上站起來,臉上的怒意一閃即現,“你不明白?好,那朕就告訴你!”

    “朕可以用計謀留下你,可朕的謀略是你教的,朕不想用在你的身上,朕只問你一句,你要不要留下來!”

    姬南濱的心頭一顫,就是她再恍若無知,也知道他說的不是她藉口勞累想要回府的事情。

    袖下的手微微一緊,姬南濱嘴角緩緩的洩出一抹清淡的笑容。看在姬粦定的眼中只若恍惚。“若是臣留下,皇上會如何安置?”

    姬粦定一滯,“……朕的後宮裡有位置!”

    “哈!”姬南濱啞然失笑。

    就今日的朝會看,帝相的矛盾已經到了無法調和的地步,所以若是皇帝想要一統朝堂,她這個丞相就必須要下台,再說她還這麼年輕,如果僅僅只是下台,那根本就不起什麼作用,照史書來說,不是遠離朝堂,就是滅門……所以,他這是想要滅門了,不管真假,然後無聲無息的把她弄到宮裡?

    “皇上,你知道這不可能!”姬南濱幽幽開口。;

    姬粦定的臉色幾變,目光也幾度閃爍,“……朕會想辦法!”

    姬南濱看著他,深吸了口氣,搖頭,“不,皇上,你沒有辦法!”

    “我是丞相,我姬家百年為大梁鞠躬盡瘁,麾下所向之人無計其數,即便皇上有通天只能可以掩人耳目,讓我進宮。可我要的,你給不了——除非,你不當皇帝!!”

    隨著姬南濱的話音落地,姬粦定手裡的筆桿斷成兩截,眼睛裡也幾若爆紅,“朕做不到,那他呢?”

    姬南濱眸光一縮,她知道他指的是那個安親王。

    姬南濱扯了扯嘴角,輕輕的笑出聲,“皇上不知道,早在他大婚之後,臣就已經不認得他了!”若是恍惚,若是哀嘆,更若是求而不得的失落。

    聽著姬南濱的話,姬粦定的身子更是顫慄。

    姬南濱看著,知道他是氣急了。可現在她也只能這樣做。

    她前有那個安親王,後有蘇慕白,想來他一個少年就會因此對她失去興趣吧!

    只是姬南濱還是不瞭解姬粦定,腦袋裡思緒未落,就聽著那邊龍位上的小皇帝低喝出聲,“所以你才要朕大婚,你就是迫不及待的和朕擺脫關係,是不是?”

    姬南濱猛的驚愣,她沒這麼想啊!再說,她和這個小皇帝有什麼關係!!

    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聽著那邊又是一聲爆喝,“想都別想!”

    然後,姬南濱眼看著那個大紅的身影衝著自己飛撲過來。

    背上一個激靈,姬南濱下意識的就覺得危險,竄步就往御書房的門口跑。

    可她不會武功,又怎麼比得上他的速度和力道。

    就算是距離御書房的房門不遠,可手還沒有挨到房門上,腰身就已經被人給拽住,然後眼前一陣的眼花繚亂,天旋地轉。緊跟著後背一疼,就被壓到了牆壁上。

    再抬眼,眼前那一貫都是俊美恍若仙人之姿的少年皇帝此刻眼眶發紅,眼角的淚痣更透著一股詭異的光亮。

    心頭的顫慄愈深,姬南濱驚呼。

    只是話音未出口就被他給壓到了喉嚨裡,隨後兩個胳膊都被緊緊的禁錮在她的頭頂,後腦因為狠狠的磕到了牆壁上,兀的一陣發疼,幾乎眼冒金星。

    他的唇狠狠的佔據了她的,狂猛的奪去她掙扎的力氣。

    他只用一隻手就禁錮了她的雙手,頭上的官帽也因為剛才的那一撞,跌落到地上。

    髮絲凌亂,身上的力氣消失,手腕還有身上傳來的痛意讓她的眼角淚水盈盈。

    他的另一手沒有停頓,毫不猶豫的佔據了她的官袍前襟。

    之前他解她的官袍費了好大的工夫,這次他伸手就把她的官袍拽開。

    衣綢撕裂的聲音“呲啦——”傳到姬南濱的耳中,來不及瞪圓了雙眼,他的手又往裡面探去。強勢,直接。

    他要幹什麼?

    姬南濱掙扎,可不知道她的掙扎卻讓他的手更容易的摸到她的肌膚。

    當胸口前一涼,姬南濱滯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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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親王到
    而不止是她,姬粦定也是一怔。只是很快,姬粦定手上的力道加快,幾下就徹底鬆開了她束縛在胸口的那層長長的棉布,親手觸摸在她的胸前。

    柔滑的肌膚讓姬粦定口中吐出輕謂,姬南濱的身子也是一顫鶘。

    她沒想到這個身子竟然這麼敏感,而他也似乎是因為她的這一顫更加激動,身子重重的往上一挺,那灼熱的某處隔著層層的衣衫擠壓在她柔軟的腹部。

    姬南濱身上的最後力氣如也隨之散去……

    官袍覆地,長帶飄落,官袍的腰帶卸下,大手游移在她的身上,每一處帶來顫慄輕顫咕。

    腦袋裡一片的凌亂,身上抑不住的激動和心裡的抗拒交織,就像是水火交織。

    最後,當那略顯得粗糙的手指探到柔滑細膩的雙*腿之間,姬南濱終於睜開眼睛,淚水怦然滴落,雙眼迷濛間,如梨花帶雨,似霧似煙。

    “不要逼我恨你!”

    帶著深深哀切的聲音,一字一句的落到姬粦定的耳中,姬粦定勉強抬起頭看向眼前的人,眼前的人就像是弱不經風的花瓣,在風雨中搖曳掙扎,那雙清湛的眸子此刻含煙帶水,盈盈垂淚……這情景,好像在哪裡見過。

    腦中一閃,想到數日前就在這裡發生的類似的一幕,頓時,滿身滿心的火熱就像是劈頭淋下了一頭冷水,泛紅的眸子恢復了原色,粗重的呼吸也陡然沉靜。

    她的身上凌亂的佈滿著他手指的掐痕,她的身子顫抖的脆弱柔細,她的淚水落下來,就像是火熱的烙印烙在他的身上“呲呲”作響。

    他要她,不管她怎麼想,他都想要她。可他從沒有想過這樣對她!

    倏的,姬粦定眼眶一紅,一顆類似淚水的東西在他的眼中滑落。

    隨後,就在姬南濱的朦朧的視線中,滴落。

    不偏不倚,正落到姬南濱的肩膀上。

    沿著細膩的鎖骨滑下,消失在心口……

    ---------------------------------

    轟鳴的禮袍三響。

    若大的京城幾若噤聲。

    緊閉厚重的貢院大門帶著歷史沉重的痕跡“吱呀”的打開。

    門外千數的子弟依次進入貢院大門,三重的大門,數道檢驗,上百的侍衛嚴陣以待,只待這大梁新帝登基以來的第一考。

    肅然的面容不放過任何一個可疑之人,所有的食物筆墨都不放過,事無鉅細,小心謹慎,還有數名的巡官在外,若有不服之人立刻剝奪考試的資格,驅逐出院。

    一身大紅蟒袍朝服的姬南濱安坐在正殿的門口,看著外面一一從前面的院門走過的士子,面容淡然平和。

    身為主考,親臨考場,不為朝堂,只為士子們撐腰,若是有士子們覺得哪裡有徇私哪裡有不平,均可找主考申冤,只是歷來大梁科考規則銘文寫的一清二楚,各司的職責也明確,所以主考親臨不過就是走個形式。

    此刻,姬南濱看似瞧著眼前的一行行士子,目光悠遠沉靜,即便那些士子們遠遠的瞧上一眼都覺得雙股顫顫,可實則姬南濱的思緒早已經飛到了數日之前,那御書房中的一幕。

    她知道她是惹怒了他,她更覺得那日自己不可能再幸運的逃過一劫,可沒想到他竟真的停了下來,不止如此,甚至還哭了。即便這哭只是掉了一滴淚水……

    因為只在姬南濱的記憶裡,至少在姬南濱所知道的各種渠道當中,這個姬粦定似乎從十歲之後就再也沒有哭過。可現在他竟然在她的面前哭了。

    ——“朕不知道……”

    ——“朕只是不想你……走。”

    ——“南濱……朕,不想大婚……”

    那一句句似乎是帶著哽咽,更帶著讓她心頭糾結在一起的紛亂,

    姬南濱不由伸手往自己的胸前摸過去,那裡,她還清楚的記得那滴淚水滑落在此處的痕跡,滾燙,甚至有幾分灼熱。

    “大人……”

    立在姬南濱身後的秋菊忽的開口。

    姬南濱乍然回神,“什麼?”

    秋菊偷眼瞧了眼自家的主子,心裡默默的嘆了

    tang聲,自從那日朝會回來,主子就時不時的晃神了。只是此刻也只能當是不知道自家主子的走神,道,“那個人……”

    哪個人?

    姬南濱順著秋菊的視線看去,很快就在院門口發現了一個人的身影,不,確切來說是兩個人,都是她在通往南山的小鎮上看到的士子,也就是前幾日在狀元樓看到的士子。而看他們遙遙看向自己的目光,似乎眼中都冒著異常明亮的光芒。隔得有些遠,那個柳什麼道元眼中的神色,她看的不太清楚,可柳道元身邊的那個人臉上的神色顯然就是狂熱的像是看到金銀珠寶的樣子。

    沒有聽到主子的反應,男裝的秋菊解釋道,

    “他們一個叫柳道元,一個叫賈春來!”

    姬南濱點了點頭。唇角似有若無的露出了一抹笑意。

    院門口,賈春來和柳道元前後都清楚的看到了姬南濱臉上的笑意,賈春來興奮的就差要蹦起來,“丞相大人是衝著我笑的吧!是不是?”

    旁邊守衛的侍衛瞧了眼賈春來,沒有理會。不過就是被丞相大人看了眼就這麼興奮,要是丞相大人屈尊說上幾句話,豈不是要一命嗚呼了?

    柳道元的身子也是一僵,只是很快又淡定下來,“若是來日登殿,方能被丞相矚目!”

    淡淡的丟下這句話,柳道元衝著院內的姬南濱一個長稽,往屬於自己的號房走去。後面的賈春來一怔,很快明白過來,也跟著姬南濱躬身一輯,然後走向自己的號房。

    眾位士子絡繹入座,一炷香後,貢院大門再度關合。

    科考,正式開始。

    大梁科考分三試,照著姬南濱的理解先是對基礎知識的抽考,這個靠的就是博覽群書。然後就是自己命題,找自己最為特長的方面寫,當然也可以拍出考者的馬屁,換言之就是看誰能摸到了她姬南濱的脈門,最後一個才是姬南濱出題。按照大梁貢試的規矩,這最後一試要考論斷,照著姬南濱的理解,就是論述題,而大梁的歷史和她所知道的不同,所以她直接就把曹操的案例給擺上了,挾天子以令諸侯,後子嗣奪了大漢天下。是以由此論述。

    若是在旁的時候,她這樣出題,也不過如此,只是此刻麼……

    因為貢院之內科考已然,坐在異常安靜的院內,姬南濱拿著自己出的第三試的試題,目光游移。不自主的轉向某個方向。

    那裡,紅牆碧瓦,重重宮門。

    此刻他應該也看到了她出的試題了吧!

    …………

    在貢院的大門關合的同時,深宮之中,一身大紅龍袍的皇帝姬粦定也坐在龍案之後看著自己手裡頭的考題。眼中的神色沉凝,最後隱怒勃發。

    旁邊的常德老實小心的立在一邊,連呼吸也不敢大聲半點兒。

    “皇上息怒!”

    立在下面的趙陽子也敏感的感覺到了異樣,跪倒在地。

    姬粦定這也才像是看到了下面的趙陽子,嘴角一勾,手裡拿捏的幾乎要攥成一團的此次科考考題輕巧的放到了一邊,“朕什麼時候生氣了?”

    “……”

    不止是趙陽子驚愣在原地,就是常德也不可思議的悄悄抬頭瞧了眼自家的主子。

    姬粦定察覺到,淡淡的睇了眼常德,常德立刻低垂下腦袋,眼觀鼻,鼻觀心。

    趙陽子沒敢抬頭張望,卻知道這定是出自丞相親手出的那份考題。只是科考開始,丞相只把這考題給了皇上一份,其他一概保密,不論誰想要知道也只有等科考結束之後。

    “想知道丞相出的是何考題?”像是知道趙陽子想什麼,姬粦定道。

    “是!”趙陽子應。

    姬粦定揚了揚眉角,嘴角勾出一抹輕魅,“你猜!”

    趙陽子,“……”

    事關社稷,姬粦定也沒有繼續開玩笑,“好了,貢試之後,你自會知道,朕只能告訴你,丞相是言而有信之人!”

    “下去吧——”

    “是!”

    趙陽子退了下去。

    當身後的御書房房門關合,趙陽子幾乎是轉身就往外匆匆而行。

    皇上越

    是這樣說,就越是證明丞相這題出的詭異。身為皇上的心腹之臣,他必須趕快看到,以便早日想到應對之策。

    御書房內,姬粦定低垂下頭再度看想手裡的這份考題,眉宇緊緊的皺到一起。

    南濱,你究竟想要從中想要知道什麼?

    ……

    日過午後。

    貢院,第三份考卷已發。

    女扮男裝的四女婢按照姬南濱的吩咐在考場上轉了一圈,隨後一一回來稟告,

    “看到考題之後,他們的臉色大多都是驚愕之色,然後就轉頭四下相顧,張口預言,要不是有侍衛把守,說不定就被轟出貢院了!”

    “轉了十來個人,還沒有一個動筆的!”

    “不止如此,還有人不住的撓頭撞牆,真是讓人看著好笑!”

    “倒也是有寫的,筆下不綴,似是胸有成竹!”

    “……”

    姬南濱一一點頭,在四女婢都說的差不多之後,姬南濱站起來,撩了撩身上的袍子,“我們走吧——”

    四女婢一愣,春桃詫異,“這就走?”

    姬南濱點頭,眼中笑意淺淺,“功成身退,正是時候!”

    春桃機敏,很快就意識到,笑的絢爛,“是!”

    其他三女婢雖不太明白,可也知道回去之後就一定明白了,當即也不說話,隨著姬南濱從貢院後門離開。守護貢院的侍衛自不會阻攔,原來考試的時候,主考官大人只是在考場轉個圈兒就回去了,這位丞相大人卻是已經在這裡坐了兩個時辰了。

    車馬緩緩從貢院離開,姬南濱靠在車廂壁,身子隨著車馬晃動,她看也沒有看身後漸漸遠去的貢院半眼。

    這個考題是她一開始就定下的,在那日之後,她想過重新考慮考題,可最終還是放棄了。

    新帝登基,權相掌朝,帝相波瀾不斷,和歷史上的曹操幾多相似。而此番出題的人又是她這個權相。

    丞相心懷何意?又是想要預示什麼?又或者還有旁的意圖?

    就是眾位士子也都能想的頭破血流,就不要說是朝中的那些大臣了。

    他們會怎麼想呢?呵,就讓他們去想吧,和她無關!!

    ……

    當夜深,士子們還沒有完全從貢院走出來,丞相的出題已然在京城掀起軒然大波,不論是街頭鄉間,還是名門高閥,無不是在議論紛紛。

    各種感慨,各種憤惱,各種不服在京城氾濫,而就在這一眾的波瀾壯闊之下,一駕車馬靜悄悄的駛入京城。

    ……

    翌日,朝會。

    震耳欲聾的高呼萬歲之後,朝堂上安靜若素。

    “有本奏來,無本退朝!!”

    在常德的唱諾之後,殿內片刻寂靜,站在為首的姬南濱也一聲不吭。

    就在眾人以為殿內沒人開口的時候,總算是有人站了出來,“臣有本!”

    “奏!”

    “……”那位官員侃侃而談,內容卻不是說有關丞相的任何話茬,而是某處官員辛苦為國,理應褒獎之類看似全然沒什麼關係的事情。

    眾位朝臣各自看了眼,心裡頭或多或少的都有些明白瞭然。

    隨後,又是幾個臣子上前進言,有姬南濱那邊的,也有皇帝那邊的,總是全都是無關緊要的事情。

    皇帝該准奏准奏,該嚴懲嚴懲,沒一會兒,殿內又是清靜。

    帝冕前的冠冕晃動了幾下,皇帝轉頭看向為首的姬南濱,“丞相可有奏?”

    “臣無本可奏!”

    姬南濱一躬身。

    高台上帝王的身形微不可微的一顫,似乎正要說話,外面正有隨侍過來,“啟稟皇上,安親王求見!”

    安親王?

    一眾的官員怔愣,姬南濱的面色也是微微一變。

    高台上皇帝欣然起身,“快,宣——”

    “宣安親王進殿——”

    宮隨內侍高聲,侍衛林立喝聲傳到殿外,幾乎渺渺而來。

    不多時,腳步聲大踏步入殿。

    站在百官之首的姬南濱也不由微微側身看過去。

    她知道此刻那個高台上的皇帝或許正就是在看著她,可她還是忍不住想要回頭看一看那個讓姬南濱如此傷心痛楚的男人長的什麼樣子。

    白色的蟒袍在身上栩栩如生,頭上金冠盤發,俊朗的面容,微微彎起的唇角,溫潤柔和的眼眸,無處不生情。

    “臣參見皇上——”

    安親王姬肄遐跪倒。

    高台上皇帝欣喜之情溢於言表,“快起來!”

    “謝皇上!”

    姬肄遐起身,目光不經意的往姬南濱的身上掃過去,

    姬南濱沒有什麼表示,心頭卻是微微一動,他進京,她怎麼事先沒有一點兒消息?(完全忘了人家早就給她來信的事情了)

    似乎總算是把欣喜壓下來,皇帝坐回去,“皇叔怎麼過來了?”

    “臣先前聽聞皇上親臨平安郡手誅逆賊,臣心頭歡喜,後來聽聞丞相大人身病,臣不免憂心,思量再三決定來京一趟,只是臣還沒動身,就聽說皇上月後就要大婚。事關社稷,臣歡喜之餘就忍不住快馬加鞭趕了過來,臣昨兒方到京城。哦,此隨行只一車數馬,便宜而行,若是皇上想要臣的賀禮,恐怕還要等幾日!”

    輕鬆愉悅的話語帶的整個朝堂上的氣氛都隨之輕鬆了許多,皇帝似有感慨,“還是皇叔對朕好!”

    “好,好!!”

    皇帝連著讚了幾聲好,隨後寬大的龍袍袖一甩,“皇叔今日方到,必是一路辛苦,下午我們叔侄兩人再續別情!”

    “今日就到這裡吧!”

    “是——”

    下面的一眾臣子高呼萬歲,等皇帝退離了高台,方笑呵呵的往安親王姬肄遐的跟前走過去,熱情的打著招呼。

    姬南濱立在原處沒動,姬肄遐也沒工夫動,一一的舉手和一眾的官員說著改日再聚,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應酬話。

    當然,那些官員都是知情識趣的,品級高的簡單的打了招呼,品級低的只遠遠的拱了拱手就各自退去了。

    就在沒人再湊過來的時候,姬肄遐滿面笑容的走到了姬南濱跟前,

    “南濱,還記得淨初池畔的肄遐嗎?”

    “……”

    姬南濱的後背頓時不太可靠的打了個寒顫。

    這對話讓她不想記得都不行啊!

    姬南濱敷衍的拱了拱手,“安親王,別來無恙!”

    姬肄遐搖頭,臉上似有無奈,“我知道你在怪我,其實我也是……”

    姬肄遐的話還沒說完,就聽著不遠處有腳步聲快速的過來。

    兩人不約轉頭,常德滿臉堆笑的過來,衝著兩人就是一個唱諾,“丞相大人,安親王殿下!”

    “何事?”姬肄遐問,

    常德諂媚訕笑,“是皇上想要問一問丞相關於科考的事情!”

    姬肄遐的眼中一閃,臉上仍是溫潤如春和日麗,“可是丞相正想要和本相一聚……”

    常德為難,只能轉頭看向姬南濱,“這個是由輕重緩急,咱不過是奴才,只聽丞相大人的吧!”

    姬肄遐彎唇,雪白的牙齒在光亮下發亮,“南濱覺得如何?”

    姬南濱微微一笑。

    兩個混蛋,故意的把皮球踢給她!

    不過,就算是那個小皇帝不想出來這一出,她也早就有了決斷,
li60830 發表於 2019-4-25 15:38
丞相有姐妹嗎?
    “國事為要,若是安親王不棄,改日再聚,如何?”姬南濱笑的清淺,眸子裡淡淡的疏離讓姬肄遐看著心頭輕顫。

    “那是自然!鶘”

    姬肄遐頜首,退後半步。

    姬南濱也微微點了下下巴,隨著常德離去。

    姬肄遐看著姬南濱的背影,嘴角輕微一勾,濱兒的性子還是一往的倔強呢咕!

    ……

    “進來——”

    御書房房門打開。常德領著姬南濱進去。

    “臣見過皇上!”

    姬南濱躬身,

    “起來吧!”姬粦定抬手,

    常德垂首躬立在一旁,宛若隱形人。

    姬南濱看在眼裡,心頭微微一動,她不由自主的看向姬粦定,姬粦定的臉上閃過一抹無奈。

    “他沒找你吧!”姬粦定開口。

    不知道怎麼她就知道他把常德留下的原因。

    姬南濱暗暗吁了口氣,壓下心頭說不清的怪異,“皇上的旨意來的正是時候!”

    “那就好!”姬粦定扯了扯嘴角,一抬手。

    常德知機的把一摞摺子放到了姬南濱身邊最近的一張桌上。

    “這是御史台今兒晨送來的!”姬粦定指了指。

    姬南濱看了眼,還是走過去拿起來,一一翻開簡單的瞅了瞅。

    姬南濱挑了下眉角,和她想的差不多。都是一股腦的說她這個丞相很危險,很有想要對大梁,對朝廷對皇帝不軌的意圖。

    “這裡是半數,另外半數……”姬粦定沒說下去,姬南濱知道另外半數肯定是為她找各種藉口的,

    姬南濱放下摺子,“很好!”

    姬粦定的臉色微微一變,“這就是你的用意!”

    姬南濱手指一顫,眼中複雜微現。

    她的用意嗎?或許是吧!原來針對一件事,贊同她這個丞相所言的人要佔大半兒,可現在明明似乎是在勢頭上,反對她的人竟然也到了一半兒,那也就是說她的行徑已經有些過猶不及了,一些原本支持她的人擔心她真的會萌生出什麼不該有的念頭而保持中立,抑或者反頭倒戈。只是都還怕她的威名,所以即便御史台收了這麼多的摺子,可在朝堂之上還是沒有一個人敢說。

    看似仍是她在上風,可實際上保皇派已經不在少數了。而這一切都只是剛剛開始,都還因為她公佈的那個曹操的考題。

    “臣只是就事論事,何況,臣根本就不把這些當回事!”頓了頓,姬南濱道,“臣以為看重的還是那些士子!”

    姬粦定眸子一閃,他知道她的意思,士子們都是未曾上過朝堂的,即便是有幾分保命的心思,可當中更有幾分錚骨。貢試剛過,一切還在謄抄的階段,誰也不知道那當中哪些試卷可以得出。所以這場論斷遠還沒有結束。

    “為什麼?”姬粦定問,聲音裡有幾分苦澀。

    姬南濱的彎了彎唇,“還要原因嗎?”

    姬粦定按在龍案上的手一緊,全身的肌肉都隨之緊繃,常德低低的吸了口氣,大氣也不敢喘,雖然聽不太懂自家主子和丞相的對話內容,可隱隱的覺得自己聽到的太多了。

    姬粦定目光閃了幾閃,周身的緊繃到底還是放鬆了下來,他嘆了聲,往姬南濱的身前走過去。

    姬南濱看著他靠近,眼前快速的閃過就在這裡曾發生的一幕幕,腳後跟動了動,到底沒有移動身形。

    他讓常德留下,就已經表明了他的心思。何況,他終究只是個孩子,對她,或者有幾分不該有的心思,可未嘗不是他說的那種依賴。

    若是那個姬南濱不曾生出什麼別樣的心思,該有多好!

    就這稍許晃神的功夫,姬粦定已經到了她的跟前。

    薄薄的呼吸落在姬南濱的心頭,姬南濱的睫毛輕輕的顫了顫。

    “原來,是朕做的不對……”他低低的說,就是站在龍案一側的常德也只模糊的聽到了個輪廓。

    “我沒有放在心上!”姬南濱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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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姬粦定似有若無的彎了下嘴角,“我知道!”

    輕忽的三個字,落在姬南濱的心頭,姬南濱險些要開口把自己剛才說的那句話否決掉。她不是沒有放在心上,而是只能用這個法子面對——那就是離開,遠遠的離開。

    “既然沒什麼事,那臣告退了!”

    突然不想面對,姬南濱躬身。

    轉身就要走,手腕被姬粦定握住。

    姬南濱轉頭看去,目光稍觸,姬粦定就像是被火燙到了般,鬆開了手。

    見狀,姬南濱的眉頭倏的一顫。

    “那,早些回去歇息!”

    頭頂上他的聲音裡含著微微的小心翼翼。

    隨後,那大紅的龍袍竟是先她一步離開,往那邊的龍案而行。

    姬南濱忍不住抬頭,在看到那道似若是單吊的背影後,姬南濱張了張嘴……

    ——走出御書房。

    房門在緊跟著她出來的常德手裡關合,姬南濱側頭瞄了眼,常德適時的回了個異常燦爛諂媚的笑容。

    姬南濱的額角狠狠的蹦了下。

    明知道她該做的就是當作什麼也沒看到的轉身離開,可剛才她怎麼就一時沒能忍住說話了?而且說就說吧,還說什麼“若是皇上有閒,可到相府轉一轉”!

    發生了那麼多的事,對她,他應該是真的放棄了,可要是她還把他往自己身邊拉,那說不定什麼時候他就又犯了,到時候她該怎麼辦?

    她怎麼就這麼沒記性!!

    尤其,看著眼前御書房外守衛的侍衛,熟悉的宮道,甚至頭頂上似曾相識的藍天白雲,連帶的身後滿臉諂笑的常德眼裡都好像在說,“在同一地方跌倒兩次了吧”之類。

    姬南濱壓住想要扶額的衝動,神色淡然的走出宮門。

    一重,又一重。

    最後站在宮門口,一眼就看到了久候在那裡的相府車馬。

    只是視線所及,那輛車馬旁邊還停著一輛。

    而看到她走出來,那輛車馬的車簾一掀,一道欣長秀麗的身影出現在她的眼前,

    頭頂上日頭高照,俊美的面容如霽月嬌華。

    雙目所落,絢麗的笑容只讓人心頭湧動激盪。

    “南濱,我等你很久了!”

    誰讓你等了,和你很熟嗎?

    …………

    京城的酒樓交錯彼伏。

    街頭上三三兩兩的士子們簇成一團,不是在談話論風月,就是在慷慨激國事,要不就是在談論府衙政事哪家強,不管怎麼樣,京城上空洋溢著的氣氛總是讓人神采飛揚。

    此刻,姬南濱和那個久候自以為多情的安親王姬肄遐安坐在其中的一間酒樓雅間,身上的官袍早已經脫下,雖只著便裝,可兩人不同尋常的面容還是讓不少的人一路側目。不過,姬南濱根本就沒有理會。

    茶水飄渺,精緻的茶點擺上。

    “這是濱兒最喜歡的!”坐在對面的男子溫潤如水,舉止翩翩,倒是有幾分慕白的味道,只是可惜,他不是。

    姬南濱彎了彎唇,一口一口的吃起來。

    味道軟濃,照著夏荷的話說,她曾經最喜歡的也的確是這個味道。腦袋裡一閃,不知道怎麼就閃過一張和眼前的人相似的面容。

    “還在生氣?”對面的人聲音更是溫和的不像話。

    姬南濱繼續吃。

    “我也是無奈!”人家嘆了聲,伸手往她的握著筷子的手上摸過去。

    姬南濱眼角掃到,手腕一動,躲開。

    那隻手停在半空,話語中更帶了幾分寵溺,“我知道濱兒怪我……”

    繼續吃飯。

    “濱兒為我做的我都知道,就是連這陣子的流言,也是為了我!”

    終於,停在半空的手忍不住了,探手抓住了她的。

    姬南濱暗暗皺了皺眉,掙了下,沒掙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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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呢?”

    姬南濱抬頭看向他,眼底一絲嘲諷。

    “什麼?”姬肄遐一怔,似是沒想到會在她的眼中看到如此情形。

    “怎麼安置我!”姬南濱開口,

    姬肄遐拉著姬南濱的手一緊,“貴妃之位,來日本王的貴妃之位只給濱兒留著,還有本王最愛的人只有濱兒一個……”

    姬南濱的眼中一閃。

    僅次於後位,還能得到君王的心,這籌碼不小。可惜,連原來的那個姬南濱都不稀罕了,她這個冒牌的還會稀罕?

    姬南濱淺淺的笑開,眼神往手腕上一掃。

    姬肄遐覺得姬南濱臉上的笑容有些奇怪,可還是放了開。在鬆開她手腕的時候,手指在姬南濱的手腕上似有若無的一摸,曖昧旖旎。

    姬南濱背脊上頓時起了一陣的寒顫,笑了笑,不著痕跡的縮回了手。

    “王爺是昨兒晚上到的?”姬南濱問。

    “不錯!”

    “那昨日的考題,王爺也看了吧,王爺怎麼以為?”姬南濱轉眸問。

    姬肄遐眼中的神色微微一凝,“好,能掃去那些無用之人,再說,一朝天子一朝臣,若是可能,該用之人或就在這批士子當中!”

    姬南濱點了點頭,表示贊同。

    難怪當初她回去之後,春桃就說這試題出的極好,不論是小皇帝還是他都想著從中挑選出自己心儀的人才來。

    “王爺要起事?”姬南濱問。

    姬肄遐的身子微不可查的一僵,要是別人不會發現,可姬南濱還是一眼就察覺到了。默默感慨,還是姬南濱熟悉這個人。

    不過倒也似乎知道瞞不過她,姬肄遐一笑,“濱兒還是不用管了!”

    又補充了句,“我捨不得你辛苦!”

    哈,捨不得她辛苦,還讓她一再的幫著他籌備資金,各種物資?要是她沒算錯賬的話,只是姬南濱原來默默提供的那些就足以裝備個萬人軍團了。

    “也好!我也正想歇一陣子!”

    姬南濱又吃下一塊兒糕點。

    可悠閒的語氣卻是讓姬肄遐一愣,“你說什麼?”

    “怎麼了?”姬南濱恍若無知的看向他。

    姬肄遐的眼中的神色一斂,嘴角微微的揚起一道溫柔的弧度,是姬南濱記憶裡雖熟悉,正覺得安心的模樣。

    “你要離開,定兒怎麼說?”姬肄遐問,

    姬南濱一笑,眼中戲謔一閃,“我會聽他的?”

    “也是!”似乎是被姬南濱臉上閃動的調皮所染,姬肄遐也是笑開,佯裝擔憂道,“只不過這帝相才堪好轉,你就弄這麼一出,若我是定兒也是忍不了的!”

    姬南濱眉心微微一動,難道是因為這個原因?

    “王爺擔心我和皇上太過親近?”

    姬南濱想自稱“濱兒”的,可喉嚨裡一麻,還是沒有說出來。

    姬肄遐顰眉,佯怒,“這是什麼話!……”

    姬肄遐正要說下去,姬南濱打斷,似笑非笑。

    “那就好,不然我真會以為自己所托非人!”

    姬肄遐心頭一沉,臉上的笑容再也維持不住,“濱兒,你還是在生氣……”

    “好了!”

    姬南濱再度抬手,臉上的神情終於壓抑不住,“我知道你是無奈,我也知道為了大業,未免要有犧牲,就算是沒有你給我的那幾封信,我也知道。不然你也不會這樣看重我,是不是?可就算是我什麼都知道,我還是,我還是覺得心痛,沒有原因!”

    “今兒這頓茶點不錯,時候不早,我先走了!”

    不容姬肄遐再說什麼,姬南濱轉身出去,姬肄遐只能匆忙跟到姬南濱身後。

    ……

    酒樓的雅間在最深處,姬南濱徑直的往前走,後面姬肄遐相差兩步,在走了數步之後,仍沒有跟上來。

    姬南濱的腳步不由變慢,眸光也微有回轉。

    不是她心軟,而是要是換做任何一個女子,身後有這樣一個長相,身份都不低的人亦步亦趨的跟著,就是有天大的火氣也該散去大半兒吧!

    ……要是她表現的太剛烈,貌似不太好。

    而就是她這稍許的遲步,身後的人顯然敏感的察覺到了,快步的跟上來,“濱兒……”

    話還沒說完,前面緊閉的雅間房門忽然打開,雅間內喧鬧的聲音登時傳出來,同時,一個人踉蹌著從裡面出來。

    姬南濱眉頭一皺,姬肄遐眼明手快,一步攔到了姬南濱身前,面色冷沉,

    “什麼人!”

    乍然而來的低喝,多年上位者形成的氣勢立時讓那個踉蹌著出來的人一怔,跟著雅間內的那些喧鬧聲也隨之清靜下來了大半兒,腳步聲凌亂,數人從雅間裡冒出身形來。

    姬南濱皺眉站在一處,眼前那個人清晰高大的身影映入眼簾。

    此情此幕,足以讓女子動心。

    可惜,那個姬南濱已經死了,就是她也覺得他虛偽,不屑。

    “丞相大人——”

    就在她腦袋裡胡亂的想著的時候,突然聽到有人失口低呼。

    姬肄遐面色一變,姬南濱也是一愣。錯目越過姬肄遐往那幾個人跟前看去,竟然在那幾個人當中看到了對姬南濱來說並不算是陌生的面孔,那個柳,道元。還有叫賈春來的?

    “什麼丞相大人,是恩師!”

    賈春來也幾乎在同一時間看到了姬南濱,躬身就是一個長稽。

    其他的士子聞聲也都恍悟,忙跟著一起躬身長稽。包括比其他士子晚了些許的柳道元,

    “見過恩師!”

    “……”

    姬南濱的額角一顫,立在姬南濱前面的姬肄遐低低的笑出聲,“等你們都榜上有名之後再稱呼恩師不遲!”

    賈春來是膽子大的,頭也不抬,應了聲,“不用看,我等定是榜上有名!”

    “哦?有魄力!”姬肄遐爽朗笑道,轉頭看向姬南濱,“南濱,叫他們起身吧!”

    姬南濱扯了扯嘴角,“起來吧!”

    “謝恩師!”

    得到姬南濱的應諾,一眾的士子起身,臉上洋溢的笑容看在姬南濱的心頭一陣發熱。

    她知道古代的尊師重教完全不是身為後人的她能想的,甚至據說就是老師要學生去殺自己的父母,學生也會領命去做。這也就是為什麼她這個主考得來的如此艱難的緣故,(得來的艱難嗎?)

    姬南濱回以一笑,算是回應他們的熱切。

    “你叫什麼名字?”姬肄遐已經過去拍賈春來的肩膀,

    賈春來小眼睛滴溜溜的一轉,“學生賈春來!”

    “好!”

    姬肄遐點頭,眼中讚歎,轉眼就看到了旁邊的柳道元,正要開口詢問,柳道元先問,“不知這位大人如何稱呼!”

    姬肄遐眼中一閃,看向姬南濱,姬南濱扯了扯嘴角,“這位是當朝安親王殿下!”

    眾士子欣喜,沒想到會在此地遇到當朝唯一的親王殿下。只是當中也有幾個敏感的,比如柳道元,眼中就微微的劃過一道流光。

    姬肄遐是什麼人,又站的近,當即看的清楚,笑道,“皇上大婚,本王自當是要過來恭賀。再者丞相先前病重,本王也應探望一二。只是不想卻巧碰到你們!怎麼你們不是應當在狀元樓等著等著丞相親自提詞的,怎麼跑到這裡來了?還是說你們當中有耳聰目明之人,知道丞相從這裡過,早就在這裡等著了?”

    戲謔又顯然親近的話登時讓士子們立刻就覺得輕鬆起來,本來能意外看到恩師就已經讓他們雙股顫顫,沒想到又看到安親王殿下,而若只是簡單的看到也就算了,明明是有人險些撞到了恩師,以為總也是要雷霆之怒,沒想到安親王殿下卻是這樣親切。

    賈春來更是滿臉堆笑,“學生惶恐,只是湊巧。”

    “碰巧啊!”姬肄遐點頭,笑著看向姬南濱,“難怪口口聲聲說定然會榜上有名,只是這湊巧,就足矣!”

    姬南濱彎了彎唇,算是

    應承。

    “好了,你們玩兒吧,賬算在本官身上!”

    姬南濱擺了擺手,離去。

    眾士子驚喜不已,“多謝恩師!”

    姬肄遐搖頭,衝著一眾士子點了下頭,就緊跟著離去。

    後面的一眾士子有的臉色漲的通紅,有的腿腳發顫,更還有的捂著自己的胸口表示激動。

    別看恩師年輕,這一手輕飄飄的卻足以讓他們歸心。

    “丞相大人真是爽快啊!”賈春來讚道。

    只是話音未落,就看著身邊這人飛一般的衝了出去。就是他在旁邊也只來得及喊了聲,“哎——”

    ……

    姬肄遐緊跟在姬南濱身側,此刻,兩人已經快走到了樓下,

    “這幾名士子當中可有南濱覺得不錯之人?”姬肄遐輕鬆的問。

    姬南濱淡淡的睇了眼,“你想籠絡他們?”

    “我……”

    姬肄遐還沒說,就聽著身後有快速的腳步聲靠近。

    “閒雜人等退後——”

    保護在兩人身後的侍衛攔住,

    姬肄遐轉頭,姬南濱也不得不回頭看去,跑來的人竟是那個柳道元。

    “恩師,學生有一事相問!”柳道元一個長長的稽首。

    姬肄遐詫異,正要開口,姬南濱先往前走了一步,“什麼事?”

    “恩師可是有親近的姐妹?”

    姬家上下數百年來就一直是嫡傳,就是有幾房遠親,也不知道怎麼早夭。換句話說就是眾所周知,姬府只有她姬南濱一人而已。所以這話的後果可大可小。

    柳道元話音落地,姬肄遐的眼中厲光一閃。即便先前姬肄遐對柳道元有了幾分想要招攬的心思,在聽到這話之後也頓生殺意。

    姬南濱就在他身邊,立刻就感覺到了。

    “你怎麼會如此問?”姬南濱微笑開口,

    柳道元目光直視向姬南濱,“學生在江南好像看到了和恩師相似的女子,學生……”

    “世上百萬眾生,有相似者也無可厚非!”姬南濱微笑,“也罷,若是日後你當真登殿,本相定會幫你找一門合適的親事!”

    說完,沒有理會柳道元,下了樓。

    姬肄遐睇了柳道元一眼,隨之離開。

    柳道元立在原處,目光有些恍惚,嘴角顫顫,不知道在說著什麼。

    酒樓之下。

    車馬已經停靠。

    姬肄遐伸手攙扶,姬南濱看了他一眼,沒有拒絕。

    只是上了車馬,姬南濱又回頭,“要是不想我恨你,不要動手!”

    隨後,車簾掀落,姬南濱隱在車馬之中。

    車馬緩緩離開。

    姬肄遐看著離開的車馬,無奈搖頭。

    身後的隨從靠近,“王爺,真不動手?”

    姬肄遐沉吟,“罷了!濱兒自有應對之法!”

    “是!”

    ……

    車馬中。

    姬南濱隔著車簾瞧了眼也同樣轉身離開的姬肄遐一行人,嘴角一撇,伸手用袖子把剛才那個人扶過自己手心的地方狠狠的擦了一遍。

    --------------

    貢院忙碌著數千考生前程問題,姬南濱時不時的去貢院轉一圈,也偶爾隨手拿起幾份瞧瞧。上面的字句理所當然的晦澀,姬南濱也就簡單的看了幾眼就放了下來。此次摘選不在她,而在於她選的那近十名的閱卷官員的頭上,最後她只要看二十份,然後從這二十份裡挑選出十份出來給皇上定奪就好。

    禮部戶部忙著皇帝大婚的事宜,官員中終於選出來一位大臣之女,雖不過是朝中的二品大員,可一貫穩重平和,尤其在朝中是中立的位置。任誰也都覺得好。在緊緊張張的忙碌過後,差不多定在此次殿試之後三日舉行大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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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府這陣子也很忙,姬南濱來往進出頻繁不說,時不時的還有禮物奉上,不是小吃,就是有趣的玩意兒,要不就是幾篇詩詞,反正就是連四女婢都覺得腿腳走的發瘦。只是姬南濱連看也不看,不是賞給四女婢,就是隨手扔到了一邊。當然,每次出門,姬南濱臉上的神色越來越淡然,越來越恬靜。於是乎,那些小禮物什麼的越來越多,越來越豐盛,四女婢臉上也笑開了花。

    只是這些也都根本不算什麼,因為就在四女婢歡喜的恭送姬南濱出門之後的某一天,相府裡突然來了個人。

    年紀十六,俊美無雙,便衣而行,看到她們,俊美的臉上一笑,就連相府院子裡綻開的櫻花都沒了顏色。

    “你家大人呢?”

    “……”四女婢懵然的愣在原地,這位好像已經許久沒有來過相府了。

    “哦,你家大人說了,我可以隨時來!”

    “……”是嗎?可明明自家的大人剛走啊!莫不是這位就是趁著自家大人離開才來的?

    “他不在?哦,那我就先進去等她!”

    “……”呃,這不合適吧!

    “怎麼,你們不想讓我進去?”

    “……”開玩笑,就算是自家大人敢,她們也不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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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受傷
    …………

    姬南濱聞訊匆匆趕來,不請自來的那位都已經在相府吃了幾塊兒夏荷親手做的糕點,連帶茶水都喝了幾盞。

    看到她,那位起身,笑的異常的燦爛無比,“南濱,我來了!咕”

    “……鶘”

    姬南濱的嘴角狠狠一抽。

    你狠!

    “皇上怎麼過來了?”姬南濱露出自己以為最得體的笑容。

    姬粦定一怔,一臉茫然,“不是南濱說我可以過來的?”

    姬南濱一笑,“這幾日忙的很,險些忘記了!”所以這就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宮裡一切安好?”

    姬南濱坐下,旁邊夏荷給端上茶,退了下去。

    “嗯,無事!”姬粦定道,“朕聽說南濱這裡有事,而且朕也想看看考卷!”

    姬南濱明白,前者是順帶,主要是後者。

    “皇上大婚籌備的如何?”

    “有趙陽子他們,朕不必費心!”姬粦定淡淡的說著,臉上並看不出什麼異樣。

    姬南濱扯了扯嘴角,不知道怎麼,看著他這般,心裡總覺得有些怪異。

    姬南濱起身,“既如此,那皇上就與臣先去貢院吧!”

    “好!”

    兩人從花廳裡出來,姬南濱正要吩咐備車,姬粦定突然一捂肚子,低低的呻*吟了聲,姬南濱站的近,先聽到了,“怎麼了?”

    外面伺候的常德也趕忙的湊過來,“許是皇上今兒出來的太早,沒有用膳……”

    “沒事!”姬粦定挺起身子,唇角含笑,可臉色已然有些發白。

    姬南濱有些火了,“那怎麼行!夏荷,備膳!”

    “是!”

    夏荷轉身離開。

    姬粦定還想要說些什麼,姬南濱轉身回去了花廳,“若是皇上出了什麼事,要臣如何向百官交代!”

    ……

    很快,飯菜擺了上來。

    擺設和種類顯然沒有宮裡的豐盛,可對姬粦定來說已經不錯了,姬粦定拿起筷子就開始吃,一邊吃一邊嘖嘖有聲,看樣子是真的餓了。

    姬南濱搖了搖頭,有些嘆息自己小人之心了,不過看著他的吃相自己也突然覺得有些不飽,索性也坐下吃了幾口。

    夏荷的手藝本來就不錯,再加上姬粦定餓了,最後這飯菜基本上沒剩。

    雖然這會兒姬南濱也就是有一句沒一句的和身邊的這個少年皇帝說話,可看著他低斂的眉眼,還有彎起的笑容,似乎眼前恍惚的又浮現出了一開始她見到的那個乖寶寶樣子的小皇帝。

    兩人休息了會兒,一起出門。

    只是當兩人走到門口,正要踏上備好的車馬。巷口搖晃的傳來一陣的馬車鈴聲。

    姬南濱的眉頭微微一皺,馬車鈴聲一般都是一品以上的官員才可以用,當然,車馬掛鈴入宮的也就只有她一個。只是這時候各個朝臣都忙的很,誰會過來?

    “咦?”姬粦定口中輕嘆,“是皇叔!”

    姬南濱快速的張目一看,可不,那車子上繡著四爪龍紋的可不就是安親王。

    姬南濱轉頭看向身後的管家,管教搖頭,也就是說先前安親王並沒有下帖子知會她。

    不請自來?

    姬南濱不由看向身側的姬粦定,姬粦定一直在瞧著前面漸漸駛近的車馬,在察覺到姬南濱的目光之後下意識的轉頭對視了眼,怔了怔,“碰巧!”姬粦定重重的回答。

    姬南濱彎了彎唇。

    安親王的車馬停下。

    安親王從車子裡下來,一抬眼就看到了相府門口停靠的車馬前站著的姬南濱和姬粦定。

    “你們這是……”安親王姬肄遐一臉錯愕。

    “我正要和丞相去貢院!”姬粦定道。

    姬肄遐恍然,又看向姬南濱。雖然沒說什麼,可有著本主記憶的姬南濱還

    tang是瞭解一二,姬南濱拱了拱手,“王爺可是有事?”

    姬肄遐搖頭一笑,“倒也沒有大事,只是先前南濱說要與本王吃酒,本王此來也不過是想要碰個運氣,不曾想倒是讓定兒佔了個先!”

    輕巧的話語字字機鋒。

    姬粦定笑著站在一邊,臉上丁點兒的變化也沒有。姬南濱一笑搖頭,“國事為重,安親王只有等下次了!”

    “是啊,下次皇叔一定要早點兒來!”姬粦定贊同道,

    “是!”姬肄遐也頜首,“下次本王絕不會讓定兒佔這個先的!”

    姬南濱皺了皺眉,這樣的對話她實在是不想聽下去。

    點頭示意之後,姬南濱登上了車馬,姬粦定一怔,忙跟著上去。

    隨著姬南濱的車馬離開,姬肄遐的車馬也從相府門口緩緩駛離。

    “皇上怎麼出宮了?”車廂內,姬肄遐的面色低沉,相似了姬粦定的臉上陰鷙劃過。

    同在車廂裡的隨從低聲,“王爺,這可是好機會!”

    姬肄遐抬頭狠狠的瞪過去一眼,“不可!!這是京城,皇上又和南濱同行,若是真出了什麼事,豈不是害了她!”頓了頓,姬肄遐又道,“若是南濱出了什麼事,對本王的大業也不妙!”

    隨從垂首,“是!謹聽王爺吩咐!”

    “嗯!切記,不可私下行動!”

    “是!”

    ……

    另一邊,車馬剛行,姬粦定就一聲輕哼,“原來南濱和皇叔經常喝酒的?”

    姬南濱皺眉,剛平緩下來的心情又有些無奈,“那是原來!”

    姬粦定眼中似有若無的一亮,嘴角一撇,“這還差不多!”

    “皇上放心,我是不會理會他的!”

    姬南濱擺了擺手,轉頭看向車廂壁上被風微微吹起的車簾。

    身側,姬粦定身上的氣息淡淡的襲來。

    似若那曾經親密的場景又開始浮動。

    姬南濱低低的呼了口氣,忽的轉頭看向姬粦定。

    “以後出門多帶點兒人!”

    姬粦定一怔,“這裡是京城!”

    天子腳下,會出什麼事?

    姬南濱又是皺眉,嘴角微抿。

    數千士子云集京城,又恰逢皇帝大婚,別說還有那個不知道想要做什麼的安親王。她就不信這個小皇帝不知道她這麼說的原因。

    姬粦定眼中閃了閃,“朕知道了!”

    姬南濱扭過頭,反正該提醒的她還是提醒了。

    ……

    貢院。

    早就聽聞了丞相要來,一些不太忙的官員都老實的在門口等候。

    車馬停靠,姬南濱簡單的和他們打了招呼,就吩咐他們把各自“閱卷”官員手裡頭目前最好的一份都拿過來。

    下面的官員們應聲去了,姬南濱和便裝行事的姬粦定往另外不遠處的院子走去。

    那是姬南濱在貢院的臨時辦公地點,也就是先前考試的時候冷眼瞧著那些士子的院落。

    很快,十多張的被蒙了名字的試卷拿了過來。

    姬南濱擺到了桌上,姬粦定在後面慢慢的看,眼中動盪著莫名的光亮。

    姬南濱瞧了眼,嘴角便不由彎起。轉身,她坐到了後面,小口小口的抿著茶水。

    “皇上覺得哪個最好?”

    “哪個都不錯!”

    姬粦定目光盯著那些卷子,根本就連腦袋也沒有抬半下。

    姬南濱失笑,索性就在後面靜靜的瞧著。

    那欣長的身影落在窗外映進的光亮之下,全身就像是籠罩著一層濃濃的薄霧,髮絲如墨,頭頂的金冠湛湛,柔美的肌膚更甚是好像連一根汗毛都看不到。只是那淚痣,那晶瑩的雙目專注當中,就是連這傾城絕色的面容都可以忽略不計。

    饒是世上美色千千萬,也只

    有專注的人才是最美的。這一點放在最漂亮的人身上也是對的。

    要是她再年輕幾歲,要是她先遇到的不是蘇慕白,或許她喜歡的應該是他吧!嗯,不是或許,是肯定!她肯定會是喜歡他的!然後哪怕是冠個媚色的名頭也要他只喜歡她一個……

    “看什麼呢?”

    忽的,耳邊一聲疑問。

    姬南濱回神,這才發覺自己不知不覺竟然已經看的入了神,“什麼,什麼也沒看!”姬南濱打了個哈哈,低頭繼續喝茶。

    呸,這麼涼。

    姬南濱放下,臉上一閃尷尬。

    姬粦定嘴角微微一勾,手中一動,一張卷子已經落到了姬南濱跟前,“這是我看著最好的!”

    “哦~!”

    姬南濱正好順著這個由頭把涼透了的茶水放下,拿起這張卷子。

    開頭的幾句話的確是有些生澀,可往下看了幾眼,姬南濱就不由對寫這個卷子的人產生了好奇。

    不得不好奇啊,先前她隨便翻看的那些卷子不是在維護皇權上就是在言之權相出來的左右由頭上搖擺,通篇下來根本不知道說的是什麼,要不就是堅定的站在皇權身邊的二愣子擁護者和言之權相也能體會國情的拍馬屁者,除了用詞華麗,真還找不到一篇姬南濱覺得最應該出現的文章。而這篇,顯然和其他不同。

    先說了姬南濱舉的那個例子裡帝王權相矛盾產生的不得已,總結或許會有人以為這個試題是為了映射什麼,可實際上這和本朝完全不同。後又聯繫實際,說前陣子發生的平安郡案,甚至連京城的流言都用上了,總結道帝相和睦,朝之大幸,若不然總有憂心。

    議論文啊!明擺著的議論文啊!

    都說古代沒有辯證法,可這人運用起來一點兒也不差。(雖然比她所想的要差上一些)而且總體來說也算是實事求是,並沒有刻意的逢迎拍馬。

    姬南濱腦袋裡又是斟酌著晦澀字眼,又是轉頭分析翻譯的,自然看的就慢。旁邊的姬粦定忍不住,“南濱覺得如何?”

    姬南濱回神,“不錯,好!”

    “點個狀元沒問題吧!”姬粦定問,

    姬南濱聽得出來,他這話玩笑居多,可未免不是有幾分真的心思在裡面。畢竟這個人寫的尚算中肯。

    “還是等閱卷之後再說吧!”姬南濱不置可否。

    不管怎麼說,姬南濱到底沒有看幾份卷子,姬粦定卻顯然是興致勃勃,差不多又看了十多份兒卷子才算是罷手。最後姬南濱在這個卷子上劃下了“過”的字眼,簡單說如果寫這張卷子的士子前面的兩題不出格的話,至少也能中進士。

    此刻天色已經暗了下來,身為皇帝算是在外面待了半日,若是再待下去,難免不會引得御史台還有有關部門的主意,姬南濱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決定還是護送這個皇帝回去。

    “不如讓常德叫車馬過來!”姬粦定道。

    姬南濱瞥了他一眼,“這一來一回的又要耽誤不少時候,還是早些回去的好!”

    姬粦定嘴角微微一沉,這次姬南濱出門沒有換普通的車駕,而是丞相車駕,若是讓人看到丞相車駕停靠在宮門口,而從車子裡下來的又是皇帝,那外面還不知道會傳出什麼樣的風言風語。

    像是知道姬粦定要說什麼,姬南濱一笑,“皇上忘了我說過的了?反正也是要走的,多幾個罪名也無所謂!”

    姬南濱表現的越輕鬆,姬粦定臉上的神情就越有些低沉。只是到底姬粦定也還是沒有說什麼。

    車馬從貢院門口離開,徑直往宮門的方向行駛而去,雖然姬南濱不畏,可這車馬終究是不能停靠在正門。於是車馬轉腳,往皇宮偏偶的正德門行駛。

    坐在車廂裡,姬南濱眯著眼睛,靠在車廂壁昏昏欲睡……其實不是她想要睡,而是旁邊姬粦定偶爾似有若無飄過來的視線讓她不得不閉著眼睛權當作看不到,可即便是這樣,姬南濱還是覺得如坐針氈。可明明身下柔軟的車墊是用上好的絲綢縫製,丁點兒的硬痕也沒有啊!

    正就是在姬南濱腦袋裡迷亂的時候,突然車轍一頓,而就在這片刻,姬南濱只覺得四周陡然的寂靜,靜的耳邊好像只能聽到馬蹄落地的那一聲。

    這感覺——電光火石,姬南濱還沒有反應過什麼來

    ,就聽著一聲乍呼,“小心——”

    姬粦定一下子把她撲倒,幾乎同時,車廂壁一陣的“蓬蓬”聲。

    外面驚呼四起,“保護大人——”

    凌亂的刀劍聲錯落入耳,甚至還有嘶啞的哀鳴聲。

    刺客!!

    姬南濱的面色發白,身子一動也動不了,不是她不想動,而是即便她想動也動不了,姬粦定正壓在她的身上。

    “你起……”

    姬南濱想要把他推開,可手剛一動,就摸到了一片濕濡。

    怎麼會……

    姬南濱的嘴角都有些發白,“你怎麼了?”

    她側過神往剛才手摸到的地方看過去。

    外面的日頭已經暗下,隔著車簾模糊的看不到上面的痕跡,只看到那小塊兒的顏色好像和周圍的不一樣。可就這樣就已經足夠了。因為姬南濱看到了他額頭上崩起的青筋。

    “你受傷了!”

    姬南濱不知道自己的聲音都在發顫。

    “朕沒事!”姬粦定搖頭,嘴角微微的彎了下,隨後又被那裡傳來的痛楚痛的擰了眉頭。

    “怎麼樣?”

    “有點兒疼!”

    “我,我能做什麼?”姬南濱覺得自己的眼前都看不清了,伸手把自己眼裡的濕意擦下去。

    “什麼都不用做,這樣就行!”姬粦定壓低了聲音,

    這時候,車簾快速的掀了下,姬南濱沒有看清外面的人,不過外面的人先出聲了,“大人沒事吧!”

    是秋菊。

    姬南濱剛張嘴,姬粦定先開口,“小心外面的神射手!”

    “是!”

    秋菊只是稍許的怔愣就放下了車簾,大喊,“除去射手——”

    姬粦定在秋菊放下車簾之後就像是沒了力氣癱到了姬南濱的身上。

    “別動,這樣就好!”

    姬南濱沒有動,只知道在秋菊話音落地之後,外面立刻就有什麼人飛身的動靜。

    很快,車廂壁四周的聲音消停了,只有車馬外面的廝殺聲。

    而只是隔著車簾,狹小的車廂就好像脫離了外面的刀光劍影。

    耳邊他的呼吸越來越重,壓在她身上的身子也重的幾乎讓她喘不上起來。

    怎麼回事?他不過就是受傷了,而且要是她剛才沒看錯的話,那個地方是肋下,應該不是太重要的地方。可他怎麼,怎麼……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腦袋裡不知道怎麼冒出來一些不該有的念頭,淚水毫無徵兆的就從姬南濱的眼睛裡滑下來,連呼吸也變得哽咽起來。在狹小的車廂裡,這聲音就越發的清晰。

    “你怎麼了?”壓在她身上的人艱難的開口。

    聽著這個聲音,姬南濱險些暴哭出聲,她深吸了口氣才勉強沒有讓哽咽溢出來,“我沒事,你呢?你還能堅持嗎?就等一會兒,一會兒太醫就會過來了!”

    “朕知道!”他低低的喘了口氣,只是兩人緊挨在一起的胸口讓姬南濱清楚的感覺到他心跳猛地顫了下。“你……”

    姬南濱想要說安慰他的話,可腦袋裡亂哄哄的,什麼也想不到。

    “朕沒事!”他說著,身子動了動。

    不知道怎麼,姬南濱這次反應的快,一把保住了他,卻也知曉的沒有碰到他傷口的位置,“別亂動!”

    他一滯,沒有移開,可因為姬南濱剛才那一抱,他有又緊緊的壓在她的身上,幾乎是緊跟著,姬南濱就察覺到了異樣。在她的腰上的某個位置,某個挺起的東西正抵著她。

    姬南濱,“……”

    姬粦定,“……”

    片刻,“是你說不讓朕動的!”姬粦定的聲音幾若苦澀,

    姬南濱扯了扯嘴角,她不能說什麼,男人都是下半身的動物,有這種反應正常。要是沒有這種反應,恐怕才是她不知道該怎麼辦的時候。

    “沒事,你現在也不

    能怎麼樣!”姬南濱語氣刻意的輕鬆。

    “是啊!”姬粦定輕嘲,

    只是暗色裡,姬南濱看不到的方向,姬粦定的眼中閃了下,頭一垂,又落到姬南濱的脖頸。

    薄薄的呼吸讓姬南濱的身子微微一顫,要不是想到壓在她身上的人是為了她受傷,腦袋裡幾乎要冒出來一些不該有的片段。

    姬南濱快速的收攏了凌亂的思緒,“你,你想到會是誰?”

    肩膀脖頸上的氣息一頓,悶聲而來,“不知道……不是你的仇人嗎?”

    她的仇人?

    姬南濱閉了閉眼,她的仇人都是保皇派的,可應該沒有人敢在皇城根下面對她堂堂丞相動手!

    姬南濱腦袋裡閃過的是姬肄遐的面孔,出門的時候碰到了他,又告訴了他去向,再說他也說了他想要起事……現在他又在京城裡,若是皇上真的出了什麼事,他就在京城,繼位也就是理所當然的利落。

    可,會是他嗎?他明明知道皇帝在她的車馬里,要是皇帝真的出了事,就是她姬家有免死的鐵卷丹書也沒用!她是不屑他,可他當真是這麼低劣的人?

    罷了,不管是不是,只要他無事,那就好!

    這樣想著,姬南濱摟著某人的手不由緊了緊。

    姬粦定身子微微一動,那下面的某處不自覺的又是漲了一些,可身下的人卻不知道在想什麼,連動也沒有動。

    姬粦定眼中一暗,“南濱,要是朕真的出了事,你……”

    “胡說什麼!”姬粦定還沒說完,姬南濱就已經低喊,話音裡的慌張連她自己也沒有察覺。

    “朕是胡說,可萬一要是……”

    “沒有萬一!”

    姬南濱不容姬粦定再胡說下去,“你少時就曾親征,征戰沙場都沒什麼事,現在在京城,天子腳下,你一定不會有事!”

    頓了頓,姬南濱又補充了句,“要是你再這樣說,我現在就走!”說完,姬南濱作勢要把姬粦定推開。

    “好,朕不說!”姬粦定哪兒能鬆開手,立刻不再說話,噤聲。

    很快,外面的廝殺聲少了,而四面八方的腳步馬蹄聲急速靠近。

    就是姬南濱這沒有多少經驗的也知道差不多應該是宮城附近的侍衛聽到了這邊的異樣,派了援兵過來。

    “大人,可好?”簾帳外秋菊問,

    “嗯!”

    姬南濱點頭應了聲,然後轉頭問姬粦定,“能起來嗎?”

    姬粦定點頭,艱難的坐起來。

    就隔著一道車簾,裡面的動靜外面自然聽的清楚。

    姬粦定還沒有坐起來,外面的車簾就給掀開,一個人幾乎是帶著哭意的進了來,“皇上!”

    姬南濱扶著姬粦定的動作一頓,姬粦定的臉上也是瞬間一黑,“哭什麼,朕還沒死!”

    哭聲嘎然而止。

    哭的人正是常德,雖然滿眼都是淚,沒有火把照耀的車廂也陰暗許多,可常德還是一探頭就進去就看到了自家的主子正被扶著,像是受了重傷,所以先前喉嚨裡壓著的哭泣就沒能壓住,脫口就噴了出來,可緊跟著就被自家的主子呵斥了聲,只是也就是在自家主子呵斥他的同時,他眼尖的看到了丞相似乎正被自家的主子壓在下面。這也都還不算什麼,偏偏丞相的頭冠散落了下來,那一霎那,丞相變的和之前好像哪兒不一樣了。

    沒有了那個哀嚎的聲音,姬南濱也舒了口氣,可姬粦定受傷的身子對她來說還是顯得有些沉,姬南濱用力的扶著姬粦定,面頰都有些泛紅,可他還沒有被自己扶起來,而又擔心他的身體,姬南濱憤然喊了聲,“愣著幹什麼,還不快叫御醫!”

    “啊,是……御醫——”

    常德大喊。

    姬南濱抬頭瞪了眼似乎也很有些無奈的姬粦定。

    你這隨從是不是sha!

    ---------

    皇帝遇刺,天下震驚——那是說轉天。當天姬粦定回到了皇宮,經過御醫診斷之後,慶幸姬粦定只是受了皮外傷,只是雖傷不及筋骨,可也是入肉數寸,同

    車的丞相雖也有些狼狽,卻是毫髮無損。

    御史台的官員驚慌的趕到了皇宮,為首的趙陽子面色鐵青,狠狠的瞪著尚且沒有回府的姬南濱,那目光恨不得在姬南濱的身上燒出兩個窟窿來,姬南濱不以為意,只是心裡頭突然想到一個可能,莫不是其實這個趙陽子才是有著某種傾向的人吧!

    然後其他的官員也都知道了消息,往宮中趕來,只是時間眼看著入夜,大多的官員沒有進宮的資格,只能在宮門外等候皇帝安康的消息傳來。

    沒一會兒,姬肄遐也匆匆趕來,他是親王,沒有人敢攔。

    “皇上怎麼樣?”姬肄遐問,

    御醫不敢隱瞞直言相告,說皇上現在正在包紮,若是親王想要見,要等一等。

    姬肄遐連忙點頭,待御醫離開,姬南濱走到姬肄遐身邊,雖不語,可眼中洩出的寒光已然乍現。

    姬肄遐看到姬南濱眼中的神色,一怔,隨後搖頭。

    不是他!

    姬南濱嘴角輕嘲一笑。除了他還有誰有這個本事?
li60830 發表於 2019-4-25 15:38
誰下的手
    就在姬南濱以為定然是眼前這個人所為時,完全出乎姬南濱意料的,就在半盞茶之後,小皇帝剛出來和一眾的官員們見了面,表示了身體無大礙的時候,京兆尹的官員進宮了,稟告了勘察現場之後的結論,說今日的刺客極有可能是犬戎人!

    “射在丞相大人車廂壁的箭矢入木數寸,車廂壁幾若迸裂,加上大人隨從所言刺客距離百步,若非是箭術卓越高超者所不能為。而臣又從與刺客交手的侍衛口中得知,刺客雖言我大梁話,用我大梁兵刃,可在逃離撤退時,卻是脫口犬戎之語。”

    “皇上大婚在即,京城商賈外邦之人眾多,但凡外邦之人在進城時,臣便已經吩咐登記入冊,所住客棧均都在案,臣得知便立刻派兵士前往犬戎人居住的客棧,發現客棧中已空無一人。不止如此,房間中凌亂不堪,還有血跡,臣又詢問了客棧老闆,並無犬戎人生事的跡象,故而此刺客極有可能是犬戎人所為。臣雖在到達之時就吩咐了封鎖九門,可到目前仍沒有犬戎人的蹤跡!還請皇上,丞相大人恕罪!”

    京兆尹跪倒請罪。

    只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就把事情看的這麼清楚,又查出了幕後之人,定然是有功的。

    皇帝免了罪罰,姬南濱也不置可否。見帝相如此,在場的一眾官員們也都附和,只是姬肄遐立在後面,看著姬南濱若有所思。

    而既然皇帝沒事,京兆尹也圓滿的找到了刺客的痕跡,下面只要在找出來那些賊子就行,當即誰也沒有敢繼續攪擾皇上休息,紛紛離開咕。

    姬南濱走的慢,前面一眾的官員都已經在宮門口各自告辭,她才姍姍來遲。

    而不出意外的,在她的車馬旁看到了另外一輛對她來說並不陌生的車馬。

    “南濱,可一見?”車簾掀開,裡面的人探出聲音。

    姬南濱扯了扯嘴角,聽著似乎熱情相邀,可就是用腳指頭想,姬南濱也知道他此刻能安穩的坐著已經在隱忍著怒火了。

    她也有些後悔,怎麼剛才就一時衝動直接問他了。可要是時光倒流,她,還是會問。

    姬南濱揚唇,上了他的車馬。

    車馬行駛,相府的車馬跟在後面,不急不速。

    車廂內,車廂壁燃著一盞燭火,車馬雖有顛簸,可燭火明亮,足以把姬南濱還有對面坐著的姬肄遐臉上的神色照的清清楚楚。

    “濱兒對他真是親厚!”姬肄遐淡淡的說著。

    “我是被嚇到了!”姬南濱低低的呼了口氣,轉頭看向車簾。

    姬肄遐眼中一閃,輕嘆了聲,伸手握住她的手。

    姬南濱一僵,並沒有掙開。

    姬肄遐握著她的手緊了緊,“是我不好,想的多了,總擔心你對他……今兒濱兒也嚇壞了吧!我也沒想到那犬戎人竟然這麼大的膽子……”

    “是衝著我來的!”姬肄遐還沒說完,姬南濱忽的打斷。

    姬肄遐面色一沉,“怎麼說?”

    “皇上大婚在即,若是我受傷,便有拖延皇上親政之嫌。若是我身死,我其下官員定會不服,皇上大婚親政之時就是朝中動盪伊始!”

    姬肄遐一手拍到腿上,恨聲,“狼子野心!”

    姬南濱彎唇,不著痕跡的收回自己的手,“皇上尚武,幼年出征犬戎便心存憾事,若是我沒猜錯,皇上親政第一件事就是厲兵秣馬,準備再征犬戎!”

    “濱兒的意思是說,京兆尹所查沒錯!”

    姬南濱點了點頭,“應是如此,只是……”

    “什麼?”

    “犬戎怎麼知道皇上有此意?”姬南濱抬頭看著他,火光中,眼中幽深難辨,

    姬肄遐面色一繃,半息之間竟沒有回應。

    只是這般,她就已經知道了。

    “原來如此!”姬南濱點了點頭,轉眸再度去看牆角的那盞燭火。

    雖然下手的不是他,可也和他差不多。

    看到她的目光轉閃,姬肄遐心頭驀的便是一空,當下一緊,伸手又去握姬南濱的手,“濱兒,我無意傷你的,今日我也是告訴他們不要恣意妄為,誰知道……”

    “你沒有多想!”

    姬肄遐

    tang還沒有解釋完全,耳邊姬南濱再次打斷。姬肄遐握著姬南濱的手不由一緊,“濱兒……”

    姬南濱一笑,並沒有掙開他的手。

    不知道怎麼,她是真的感覺到此刻眼前的這位安親王是真的害怕她離開。可既然怕她離開,那為什麼當初還做出那麼傷害姬南濱的事情來?

    “那我自幼相識,我當然知道!我只是想要告訴你,今兒是他救了我!”姬南濱道,

    姬肄遐愣了愣,過了會兒才反應過來她說的是一開始他說的他自己想多了的事情。她能給他解釋固然是好,可剛才明明說的不是這個!

    心頭那升騰起來的空洞越來越強烈,強烈到他幾乎無法壓抑。

    “我知道!”姬肄遐彎起唇角,面容仍是如波,只是眼底已然滾動波瀾,“他自幼就熟習武功,更還在戰場上歷練,若非是他為了救你,根本就不會受傷,想必現在也沒有幾個猜不到!”

    “嗯,你知道就好!”

    姬南濱似有若無的點了點頭。

    姬肄遐看著她的樣子,胸口像是被壓上了巨石,再也忍不住,一把把她攬到懷裡,雙臂箍住她的後背,“我知道,所以就算是我要起事,我也會堂堂正正的和他對決,不會讓你為難的!!”

    身前男子的氣息濃烈的湧入她的肺腑,片刻的晃神,好像又想起了車廂中那個小皇帝壓在她的身上痛苦的聲音,氣息。

    姬南濱閉了閉眼,抬臂在他的腰上虛虛的落了下。

    “好!”

    她低低的說了聲,摟著她的男人臂膀更加用力,連呼吸也變得沉重。

    ……

    九重皇宮。

    藥味瀰漫的寢宮中,燈火通明。

    常德還有一眾的宮隨宮婢緊張忙碌,唯恐主子身上再有不適,連眼睛都睜的圓圓的,眨都不敢眨一下,可自家的主子卻是——慵懶的靠在偌大的床上,神情自得不說,嘴裡還哼哼著什麼曲調,要不是主子翻書時偶爾抬起的手臂觸到傷口,引起主子的皺眉,都幾乎看不出來主子受傷。

    一開始常德一驚一乍,就差要主子一動別動了,後來只有乾巴巴看著主子這樣自得的樣子滿頭霧水。

    皇帝在宮門口被刺,雖說是在丞相的車馬中,可這傳出去豈不是說大梁無顏?而且主子武功這麼好,又怎麼會受傷!肯定是為了救那個丞相!可據宮隨來報,丞相在出宮之後就和安親王一道離開了,怎麼主子還這麼高興?

    不明白,真的不明白!

    滿頭霧水之餘,常德看著姬粦定的視線就有些長,而這稍微長的視線,姬粦定顯然很快就察覺到了。

    嘴裡哼著的曲子一頓,姬粦定頭也不抬,口中幽幽,“朕受傷,大婚就能推了吧!”

    常德想了想,“奴才聽大人們說,大婚要等皇上痊癒之後!”

    姬粦定嘴角微微一揚,手裡翻了頁書,“朕總該找回顏面吧!”

    常德一愣,又想,“既然京兆尹大人查出來是犬戎所為,大梁定不會善罷甘休!~”

    姬粦定點頭,滿意的把書放到一邊,“如此,朕還不該高興?”

    常德一怔,緊跟著“噗通——”一聲跪倒在地,“皇上,事關社稷,皇上萬不可冒險啊!”

    姬粦定眼睛一眯,聲線都變得詭異,

    “你哪兒聽來的朕要冒險?”

    常德眼睛裡幾乎馬上就要溢出來的淚光猛地一窒,“皇上不是想要親征嗎?”

    姬粦定嘴角一裂,秀美的面龐有些變形,“朕是要親政,不是要親征!再說,朕受傷了,受傷了,懂不懂!!如何親征!!”

    常德重重的鬆了口氣,伸手抹去自己額頭上冒出來的汗濕,是他想茬了,親政,親政好啊!皇上早就該親政了!

    姬粦定看著常德的舉動,腦中不期然的想起先前和她在車廂中映著外面的光亮對視的那一幕,嘴角不由又是彎起。

    他身邊的這個,還真是有些傻!

    -------

    車馬緩緩停了下來。

    安親王府的門匾厚重低奢。
    >

    姬肄遐從車馬中走出來,面色一如溫和平淡。

    府中的管家迎出來,“王爺,還好吧!”管家低聲問。

    “嗯!”姬肄遐微不可微的點了下頭,皇上受傷,知道的人沒有幾個,整個安親王府中也就是管家知道。

    管家隨從姬肄遐走到內室,在姬肄遐換下了衣衫之後,管家打發了侍婢。

    姬肄遐看了他一眼,“有事?”

    “是!”管家湊近了低語,“王爺,犬戎三王子求見!”

    姬肄遐猛地站起來,“犬戎?”

    管家點頭,“是!犬戎三王子從側門進來,府中沒有人發現,此刻正躲在書房中!”

    姬肄遐嘲諷一笑,“倒是會躲!”

    “走,去見見那個三王子!”

    ……

    相府。

    書房。

    四女婢面露驚訝,雖然隨行幸虧有秋菊等人姬南濱才能安然無事,卻怎麼也沒想到竟然是犬戎人在作祟。

    “大人的意思是犬戎人現在還在京城?”春桃道。

    “嗯!”

    “難怪聽著外面有京中的兵士挨家挨戶的搜查了!”夏荷恍悟,又有些擔心,“只是這樣能查出來?”

    姬南濱搖頭,“不會!京兆尹封鎖城門及時,他們出不了城,也不會躲到一般的小民小戶當中——”

    “大人是懷疑安親王?”春桃問出來。

    姬南濱沒有說話。

    若是原來她定然想不到這一層,可現在腦袋裡只是一轉就想到了這個可能。

    是他把皇帝可能會再度征討犬戎的事情洩露出來的,那個犬戎極有可能就找上他,可憑著他的機敏,他會讓這個把柄露出來嗎?

    ……

    安親王府。

    “三王子,你不該在本王府中!”姬肄遐冷聲。

    完顏耶亮,也正就是先前姬南濱在小鎮上交過手的犬戎三王子聽聞微微一笑,“現在只有王爺才能安護我出城,不找王爺,找誰!”

    “安護?”姬肄遐眼中冷光一閃,“本王告訴你皇上有可能征討犬戎,可不是讓你襲擊相府車馬的!”

    “本王子知道王爺生氣!可王爺當真不知道本王子為何如此做?”完顏耶亮絲毫不把姬肄遐的惱怒放在眼裡,眼中炙熱的光芒閃動,“再說,今日你的那個可人沒有受傷,受傷的是皇帝吧!”

    姬肄遐嘴角一繃,雖不言,完顏耶亮已經明白了,立時大喜,“怎麼樣,還能活嗎?”

    姬肄遐冷嘲一笑,“也不知道是誰射的那一箭,只在肋下,死不了!”

    完顏耶亮一手捶到桌上,礙於此刻夜色迷離,又是在親王府,沒有太用力,“早知道就在箭上下毒了!”

    “你敢!”姬肄遐低喝。

    完顏耶亮一怔,隨後輕笑出聲,“當然不敢!若是丞相出了事,本王就是連王府也進不來!”

    姬肄遐冷笑,坐了下來,端起剛才管家倒的茶水,“你走吧,這裡不是久留之地!”

    “也好,若非是想要知道結果如何,我等也早就走了!不過……”完顏耶亮看了姬肄遐一眼,“有句忠告本王子不知道該不該說!”

    姬肄遐抬頭看過去,完顏耶亮臉上少有的嚴肅,“王爺乃人中龍傑,這些事情不會不知道,而若非是王爺曾救了本王子一命,本王子也不想說。王爺所求大業,務有犧牲。按照你們大梁的說法就是有得必有失,魚與熊掌不可兼得。王爺已經娶了蜀中貴女為妻,那個可人就算是再怎麼好,機敏無雙,也不能伴王爺左右……”

    “啪——”姬肄遐一手拍到了桌上,“你是在告訴本王你襲相府車馬是本王的王妃指使?”

    “呃——”完顏耶亮閉了嘴,“好吧,再不走,本王就來不及了!”

    說完,轉身匆匆離開。

    而也就是剛推開*房門,迎面王府的管家正要敲門,兩人弄了個對臉。

    完顏耶亮頜首,衝著屋內的姬

    肄遐拱手,快速消失在夜色裡。

    管家走到姬肄遐的跟前,“王爺,相府來人了!”

    ……

    王府中庭。

    蒙著面紗的秋菊道過一福,“奴婢見過王爺!”

    姬肄遐溫和微笑,“南濱可好?”

    “謝王爺關心,大人都還好,奴婢奉大人之命告知王爺,經此夜,御史台對王爺定會防範百倍,還請王爺一切小心!”

    “本王知道!還有其他嗎?”

    “沒有了,大人說王爺都明白的!”

    說完,秋菊躬身,告辭離開。

    中庭之內,姬肄遐看著秋菊離開的身影,眼中精光閃動,袖下的手忽緊忽鬆,最後緊緊的攥成拳。

    ……

    走出王府。

    秋菊上了車馬,在車上的簾帳掀落的那一刻,秋菊詫異的回頭左右掃量了幾眼,

    剛才在王府她感覺到了被人窺視的感覺,就是現在那股感覺還在盤旋不去。

    是她錯覺?王府中誰不知道她?

    秋菊默默搖了搖頭,還是回去之後告訴大人的好。

    夜色中。在秋菊的車馬離開之後。

    幾道人影從王府的屋簷下露出頭。

    當中一雙冷目精光湛湛,正是完顏耶亮。

    “這個侍婢,很熟悉啊……”完顏耶亮不由低吟出聲。

    “王子殿下,我們還是先走吧!”旁邊的隨從低語。

    “好吧!”完顏耶亮點頭。又往離開的車馬方向看了眼。

    來日方長,總有再見一日。

    ----------

    夜半,京城的東城牆下的民居突然燃起大火,附近的百姓官兵轟起救火,喧呼聲震了幾條街道,人心惶惶,甚至連東城牆的兵士們都言好像是有什麼黑影晃過城牆外面。最後京兆尹都派人來安查此處。

    差不多一個時辰,大火才算是勉強撲滅,死者六人,燒傷者數十人,京兆尹還有附近把守的侍衛只覺得一股子的焦頭爛額。索性黎明前屍檢,發現被燒死的人當中竟然有幾人竟是犬戎人,而且看手指的骨節,明顯是長期揮舞弓箭的痕跡,難不成這就是刺客?再嚴查下去,發現東城牆的牆頭竟然遺留有勾爪的痕跡,也就是說在這喧鬧當中有人逃出京城了!!

    京兆尹官員滿頭大汗,想著就此自己頭上的烏紗總也是要保不住了,再抬頭,東邊已經魚肚白顯。

    ……不論夜裡如何的一番計謀算計,皇帝遇刺的當夜終於落下帷幕。

    而因皇帝身子不適,朝會免除。百官當中除卻有數的知道皇帝受傷的官員之外,其他的官員即便聽著街頭巷尾似乎有各種的流言傳播,也不敢多問半句。

    此間正是忙碌的時候,要麼貢試的試卷批閱正在進行時,要麼就是皇帝的大婚迫在眉睫,那些有的沒的傳言除非是覺得生活太寬裕才敢問。

    只是朝中這般的隱晦,百姓間的流言就更加的詭秘了,連帶的昨兒夜裡的那場火也聯繫了出來,說難道是鬼神作祟?

    不管哪邊的緊張忙碌,流言四起,可在某處卻是異常的輕鬆愜意。

    瀰漫遮天的花朵在風中搖曳生姿,美味的氣息沿著身上毛孔就往肺腑裡竄進去,甚至都能讓人生出一種索性撐死才是世上最好的一種死法的感覺。

    “夏荷,你的手藝太好了!”

    “呵呵!”聽到某人誇獎,夏荷乾笑。

    “夏荷,不如進宮伺候朕?”某人再接再勵,

    “想都別想!”一直沒有說話的主子開口了,某人終於噤聲。

    夏荷滿面垂淚的溜走了。

    主子,棒棒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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