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武機甲] 龍城 作者：方想 (連載中)

第一百二十九節　重炮【狂怒】


　　她黃姝美一個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居然被稱作阿姨？

　　脾氣火爆的她幾乎當場爆炸。

　　「對不起對不起。我叫茉莉，是黃飛飛的粉絲呢？我看您是飛飛同學的長輩……真是抱歉呢！要不我叫你姐姐吧？」

　　通訊頻道裡小姑娘在忙不迭道歉，聲音溫柔甜美，就好似一隻軟軟的小手掌，在輕輕地撫摸著撫摸著。

　　黃姝美一肚子怒火奇跡般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眼角餘光瞥見突然出現在身側的海盜光甲。【阿骨打】一個閃身讓過對方的偷襲，雙手拎著的重炮，就像重錘，一把砸在對方的肩膀上，發出令人牙酸的鋼鐵扭曲聲。

　　哢嚓，炮彈上膛，可惜晚了一步，光甲再度隱身，消失不見。

　　黃姝美也不在意，對著通訊器不自主放緩聲音，好似怕嚇到茉莉，溫柔和藹至極：「你叫茉莉啊？」

　　「是啊是啊，姐姐。我的老師正在朝姐姐你的方位前進，姐姐加油堅持住。」

　　茉莉的語速飛快，洋溢著年輕人的歡快充滿朝氣，就像溫暖的陽光，感染著黃姝美，她心情不自主變得開朗許多。

　　黃姝美呵呵一笑：「姐姐不需要人幫忙。」

　　雙手拎著的重炮忽然橫在身前，宛如大盾擋住幾枚光彈，噹噹鐺，碎芒飛濺。

　　咚！

　　剛才上膛的炮彈擊發，發出低沉的怒吼。

　　可惜敵人狡猾得很，早一步隱身消失，一炮落空。

　　「姐姐那麼厲害，當然沒問題。」茉莉的小嘴就像抹了蜜一般：「可是對付海盜，每個人都有職責呢，我們也想做一點點努力。」

　　黃姝美哈哈大笑：「哈哈哈，那就來吧。」

　　她還叮囑一句：「告訴你老師注意保護自己，不要逞強。別看姐姐很輕鬆，這幾個傢伙不弱。」

　　茉莉眨著眼睛，全息光幕上，黃姝美姐姐紫色光甲好幾處冒著的滾滾黑煙。她就當沒看見，乖巧道：「嗯呢，茉莉會告訴老師的！」

　　黃姝美對茉莉的態度十分滿意，隨口道：「你老師到哪了？還有多遠？」

　　茉莉：「現在距離姐姐36.4公里。」

　　「36.4公里，那挺近了，要注意安全。」黃姝美隨口叮囑，但是過了兩秒反應過來。

　　等等，36.4公里？

　　為什麼【阿骨打】沒有發出警報？

　　她掃了一眼雷達，沒有發現任何信號特徵，不由瞇起眼睛：「你老師現在距離我36.4公里？」

　　茉莉看了一眼數據：「現在是32.8公里。」

　　沒有任何警報、找不到任何特徵，這個傢伙……

　　黃姝美灌了一口啤酒，打個招呼：「這位老師，要不要來一杯？」

　　龍城駕駛赤兔，迅速靠近交戰地點。

　　他對附近的地形瞭然於心，知道每一道山谷的走向。

　　前方戰鬥的實時動態傳輸到赤兔的主控光腦上，他一邊關注戰鬥的情況，一邊沿著曲折蛇形的山谷，悄然前進。視野是熟悉的灰白色嶙峋山峰，常年不斷的大風，一層層把岩石深藏的灰白身軀剝蝕裸露在空氣，它們是最好的掩護。

　　遠處的炮火轟鳴，山谷清晰可聞。

　　通訊頻道裡，黃姝美的聲音帶著些許醉意：「這位老師，要不要來一杯？」

　　但是與此同時，龍城看到的卻是黃姝美一發精準的炮擊，直接把一架海盜光甲的左臂轟得粉碎。

　　因為【阿骨打】始終保持高速運動狀態，導致茉莉潛入衛星捕捉傳來的影像不是太清晰。靠近了才看得分明，【阿骨打】手上根本不是什麼槍，而是一門形狀非常奇怪的炮。

　　炮管的長度很長，大約有18米，炮管後部是一個箱式炮台，整個炮立起來比【阿骨打】還要高。更奇特的是，它不是肩扛炮，而是手拎。

　　方形的箱式炮台上有橫握的把手，【阿骨打】雙手把它拎在身側。

　　龍城不由想起在孤兒院的時候，打理花園的時候經常要用到的尖嘴鐵皮水壺，頗有幾分神似。

　　大炮的形狀很奇怪，用法更奇怪。

　　首先這是一門重炮，它的炮聲十分低沉，就像悶在水裡爆炸。龍城讓茉莉查到了【阿骨打】的資料，這門重炮名叫【狂怒】，它是參照小型戰艦主炮標準製作而成。

　　這樣一門重炮，用來作光甲武器，有點……凶殘。

　　海盜的隱身光甲看上去十分滑溜，可如果挨了一發，不死也傷。

　　【狂怒】刷新了龍城對光甲武器的認知。

　　彈藥箱在箱式炮台內，寬大的箱式炮台，顯然經過加固處理，橫過來就是一面大盾，防禦力驚人。

　　這麼看，倒是和自己的武器庫有異曲同工之妙……

　　不過，【狂怒】顯然更進一步，當龍城看到【阿骨打】抓起炮管，把【狂怒】充當一把雙手大錘砸向海盜光甲的時候，有些目瞪口呆。

　　這真是……遠近攻防一體啊！

　　炮管的材料一定非同尋常，如此暴力使用，竟然沒有半點彎曲。

　　喜歡喝酒的都是瘋子。

　　龍城：「不來。」

　　【阿骨打】駕駛艙裡的黃姝美眉頭一挑：「哎呦，年紀不大嘛，就能當學校老師，厲害哇。老師有女朋了嘛？」

　　茉莉立馬道：「老師還沒有呢。」

　　黃姝美哎地拖了個長音，略帶醉意：「太好了哎！姐姐我其實長得挺漂亮，性格溫柔賢淑，單身多年，要不然大家試試？」

　　茉莉開心連聲道：「好呀好呀！」

　　龍城充耳不聞，他在仔細觀察【阿骨打】，有些明白【阿骨打】為什麼需要如此龐大的身形。重炮威力驚人，但是需要的能量更大，後座力也更強，所以只有重型光甲才能駕馭【狂怒】。

　　儘管【阿骨打】堆砌了大量豪華配置，依然無法克服重型光甲本身的弱點。譬如它的絕對速度不慢，但是加速時間過長，這讓它看上去總是有點笨拙。在追求輕量化的隱身光甲面前，不夠靈活的弱點被放大，導致光甲好幾處受損。

　　得益於重型光甲的皮厚肉粗，以及黃姝美出眾的近戰技巧，看上去受傷慘重，但是沒傷根本。

　　當黃姝美掄起【狂怒】大錘的時候，和通訊頻道裡那個醉醺醺滿嘴跑飛船的女人，彷彿不是一個人。攻防之間，法度極其嚴謹，簡直是密不透風，令人讚嘆。

　　趁著這會功夫，龍城摸清楚戰鬥情況，也進入理想中的伏擊地點。

　　他打斷炮火轟鳴中兩個女人的嘰嘰喳喳，發送一個坐標位置，接著在通訊頻道內道：「往這個位置移動。」

　　黃姝美心中微微鬆一口氣，儘管她努力控制節奏，但是啤酒還是只剩下一瓶。腦袋裡神經滾燙，就好似燒紅的鐵絲，每一次跳動都讓她感受到強烈灼燒的痛楚。

　　嘶，好痛……

　　經驗告訴她，情況十分危險，隨時有爆發的危險。

　　伏擊她的是海盜精銳，絕非烏合之眾。

　　清一色的隱身光甲，默契的戰術配合，狠辣的戰鬥風格，讓黃姝美想到一個名字，幽靈小隊。

　　自從安莫比克海盜團出現在岄森，關於他們的情報就擺上各家的書桌。幽靈小隊是掌管情報的莫薩麾下的精銳，負責潛伏、刺探情報和暗殺。

　　她承認這次單獨行動有些草率，缺乏輕型光甲編隊保護側翼，面對幽靈小隊的圍攻，她有些疲於應付。

　　幽靈小隊的打法，正好剋制她。

　　重型光甲是戰場的殺神，不適合單打獨鬥。

　　黃姝美不想動用壓箱底的絕招，用完之後固然可以爽得不要不要，但是接下來一個月，自己就得在營養艙內度過。

　　大戰才剛剛開始，自己就掉鏈子，她不甘心。

　　她懷疑這有可能就是安谷落那個小狐狸的意圖。

　　【阿骨打】開始加速，粗壯如炮的主引擎噴射出耀眼的光芒。

　　黃姝美要逃！

　　剩下三架隱身光甲此時也顧不得隱身狀態，如同聞到腥味的鯊魚，朝【阿骨打】撲去。

　　一時之間，光彈如雨！

　　黃姝美早有準備，【狂怒】被她架在身後，充當盾牌。

　　光彈打在寬大厚實的【狂怒】上，激起層層漣漪。

　　隱藏在暗處的龍城眼角一跳，這玩意居然有能量裝甲！

　　【狂怒】重炮的能量裝甲厚實程度，出乎在場所有人的意料。雨點般的光彈，就像雨點砸進了池塘，蕩起層層漣漪，但是能量裝甲沒有半點被洞穿的跡象。

　　幽靈小隊的通訊頻道裡已經是一片罵聲。

　　他們不約而同把速度提到最高。

　　隱身光甲需要保持特定的速度，才能進入隱身狀態，速度過高或者過低，都會從隱身狀態脫離出來。

　　能讓它們不惜暴露自己，是眼前絕佳的機會！

　　【阿骨打】一旦進入全力加速狀態，它要做其他動作，會變得更加遲緩笨拙。在【阿骨打】加速到最高速度之前，都是絕佳機會，而且這段時間，甚至能讓他們完成兩至三個波次的進攻。

　　「特種彈裝填！」

　　「穩住，拉近再發射！」

　　「拉開位置，同時開火，形成交叉火力！」

　　他們飛快在通訊頻道裡完成溝通交流，擬定戰術。

　　三架隱身光甲不再發射光彈，而是倏地散開，從三個不同的方向，朝緩慢加速的【阿骨打】包抄過去。

　　目標在急速拉近，特種彈上膛，拉開角度後，寬厚的【狂怒】也無法完全遮擋【阿骨打】的身形。

　　「準備！」

　　幽靈小隊的通訊頻道響起指令，三人的神經不約而同繃緊，蓄勢待發。

　　忽然一聲清脆槍響。

　　通訊頻道內響起怒吼：「誰他媽搶射？」

　　他猛地反應過來，不對，槍聲不對！

　　不好！

　　有埋伏！

第一百三十節　黃姝美的回憶


　　隱身光甲和動物界中的蝙蝠有些類似，它們同樣靈巧而安靜。蝙蝠能夠融入黑暗之中，而隱形光甲能夠通過視覺欺騙和能量擬態技術，和自然融為一體，還能吸收雷達波，並且通過高速計算之後，發射欺騙雷達反射波。

　　它們也有著類似的弱點，那就是防護薄弱。

　　隱身光甲要掛載擬態模塊，以及高性能的主控光腦，還有模擬雷達發射波的特殊發射裝置，無法掛載厚實的裝甲和能量裝甲。前者會影響光甲的靈活，還會讓計算變得複雜，大大增加數據量。而後者則會影響欺騙性雷達反射波的發射。

　　【春鈴】清脆的槍聲在山谷迴盪。

　　一架隱身光甲的引擎爆炸，綻放出一團耀眼的火球。高速飛行的光甲當場失控，身形一歪，無法保持平衡，高速氣流挾裹下好似一個陀螺在空中翻滾。

　　儘管這架隱身光甲的輔助引擎全開，瘋狂試圖控制身形，但是它依然拖著滾滾黑煙朝附近的山頭墜落。

　　幽靈小隊不愧是精銳海盜，突然遭遇伏擊，剩下兩人立即意識到獵殺黃姝美的計劃失敗，沒有半點遲疑，準備撤退。

　　為了追擊【阿骨打】，兩架隱身光甲引擎功率推到最大，全速俯衝。

　　此時他們當機立斷，調整主引擎方向，輔助引擎加力。只見兩架光甲俯衝之勢稍緩，接下來只要重新拉起，再沿著相反方向逃竄，就能完成撤退。

　　海盜未必是戰鬥專家，但一定是逃命專家，不擅長逃命的海盜活不長。

　　用行話來說，海盜的命都是逃出來的，不是打出來的。

　　就在此時，一個刷著「梅-凱瑟琳實驗室」的鐵皮櫃呼地騰空而起，出現在他們的視野內。鐵皮櫃是隨處可見的標準貨櫃，可以裝載食物和光甲配件，常見於長途運輸，只是……底部露出長長的尾焰。

　　加裝了引擎裝置？

　　梅-凱瑟琳實驗室？沒印象……

　　空中的【阿骨打】和兩架隱形光甲都有些不明所以，裡面是什麼？

　　難道是光甲？

　　等等！什麼時候出現的？為什麼他們沒有半點察覺？

　　兩名海盜心中生出不祥的預感，他們加快逃離速度，他們現在只想離這個地方遠一點。

　　距離他們兩百米，貨櫃嘭地一聲爆裂，鐵皮板撕裂，裡面數不清的小黑球炸開，天女散花如同一蓬霞彈，兜頭朝他們激射而來。

　　當看清楚這些圓滾滾的小黑球，三張臉同時色變。

　　「Fuck！高爆雷！」

　　「見鬼！」

　　海盜的通訊頻道尖叫和怒罵混在一起，他們瘋狂操作光甲，試圖離開這片區域。

　　黃姝美瞳孔驟然收縮如針，全身的汗毛根根豎起，就像炸毛的貓，全身腎上腺素在這一刻攀升到頂點。

　　「你他媽這是救我？」

　　黃姝美咬牙切齒，口吐芬芳，殺人的心都有。

　　她閃電般抓起【狂怒】炮管，擋在【阿骨打】身前。【狂怒】能量裝甲打開、【阿骨打】能量裝甲打開、兩者功率推到極致、能量爐供能模式切換成防禦模式。

　　一系列操作快如閃電。

　　【阿骨打】龐大厚實的的身軀，蜷縮成團，護住駕駛艙。

　　轟地一聲巨響。

　　五十顆高爆雷同時爆炸，五十團妖異鮮紅的火焰在空中綻放、融合，彙集成一片火海，瞬間吞噬空中的三架光甲。

　　劇烈的爆炸聲彙集在一起，恐怖的聲浪淹沒一切，肉眼可見的衝擊波，帶著尖嘯掠過群峰。

　　視野內火紅一片，黃姝美耳朵嗡嗡作響，就像腦門挨了一記重錘，她的意識木然而抽離。

　　彷彿回到記憶深處，回到那片漂浮斷船殘架的星空宇宙，回到那個戰火紛飛的戰場。

　　她被卡在側舷19號閘門，駕駛艙內刺耳警報聲沒有停過，光甲兩處引擎受損、右腿嚴重損傷、能量只剩下７％……

　　一架傷痕纍纍的光甲奮起餘力，扒開閘門，一腳將她的光甲踹進茫茫宇宙。

　　「阿美！快跑！」

　　通訊頻道裡嘶吼焦急萬分。

　　翻滾中她看著閘門關閉，看著閘門後身影一點點消失，看著貫穿戰場交錯縱橫的光束，看著遠處激戰碰撞的光甲，看著戰艦亮起一團光芒，看著堅固的船體像氣球一樣膨脹，看著閘門被撕裂，噴湧的火焰像個張牙舞爪的怪物，洶湧朝她撲來。

　　通訊頻道，他還在笑，笑得那麼難聽：「哈哈！阿美……」

　　大概是笑得太難聽，他沒笑完，便消失了，留下一個空蕩蕩的宇宙。

　　她討厭爆炸。

　　回憶如同潮水般退去，黃姝美回過神來，才發現眼淚流滿臉頰。

　　她無聲哈地笑了，伸出手掌摸到最後一瓶啤酒。不知道是不是剛剛經歷爆炸，啤酒帶著餘溫，黃姝美仰著臉咕嘟咕嘟一口氣喝完，扔掉瓶子。

　　又活下來了。

　　一架紅色光甲，站在山丘上，望著天空爆炸形成的紅黑色火海。翻滾的烈焰混雜著黑色濃煙，以驚人的速度膨脹擴展。

　　嘩啦，嘩啦，

　　破碎的光甲零件，如同雨點般灑落。

　　龍城對爆炸的威力很滿意，這是他佈設的陷阱之一。為了對付即將到來的海盜登陸戰，當初他花費不少時間，在周圍佈設了很多類似的陷阱。

　　他手上的材料有限，只能佈置輔助陷阱。它們並不單獨使用，龍城會在戰鬥中合適的時機觸發，與其說是陷阱，不如說更像龍城提前佈下的「暗棋」，或者是「預設戰場」。

　　通訊頻道裡，茉莉弱弱地說：「老師，人家小姐姐只是撩你一下，您卻想要人家的命……」

　　「她沒死。」龍城冷靜道：「她的光甲防護不錯，技術好應該可以活下來。」

　　技術好應該可以活下來……

　　茉莉臉頰抽搐了一下：「如果技術不好的話，那……」

　　龍城反問：「那救下來幹嘛？」

　　茉莉表情瞬間呆滯，一時之間，她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反駁，可是又覺得哪裡不對。

　　通訊頻道裡響起黃姝美帶著醉意，咬牙切齒、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聲：「哈哈哈哈，那我真得好好謝謝你！」

　　「好好」兩個字甚至能夠聽牙齒咬動摩擦的聲音，就像鋼刀在岩石上沙沙摩擦。

　　此時天空爆炸的火焰全都消散，露出煙熏火燎、慘不忍睹的【阿骨打】。防禦脆弱的隱形光甲，被高爆雷爆炸瞬間撕裂粉碎，焦黑破碎的零件散落山谷各個角落。

　　【阿骨打】駕駛艙內，黃姝美臉頰浮現醉意紅暈，眼睛卻冷得徹骨。

　　惹哭老子，真得「好好謝謝」你啊老師！

　　【阿骨打】引擎功率倏地推到最大。

第一百二十節　誘餌


　　「前方發現目標艦隊！中型戰艦7艘，小型戰艦22艘！位置4633475，1376575，9100201！預計接觸時間倒計時，6小時46分25秒！」

　　「各艦進入戰鬥準備！」

　　「更換通訊頻道為戰鬥頻道！」

　　岄森聯軍各艘戰艦上警鈴大作，正在休息的維修組和地勤人員飛快地放下手中的咖啡，他們跑向光甲庫。他們需要完成對光甲檢修，補充能量、彈藥等等一系列的戰前準備工作，確保師士登入駕駛艙就能第一時間出擊。

　　師士們開始進入最後一輪的修整。

　　每個人的習慣不同，有的師士在戰前喜歡小憩片刻，有的則喜歡冥想，還有的會進行一些熱身訓練，讓自己的思維和身體變得活躍起來。

　　太空的戰鬥比大氣層內的戰鬥要更加複雜殘酷。艦炮的恐怖威力和無處不在的流彈，對師士們來說，都是充滿不確定的危險。

　　艦隊的最高指揮艦，永輝號。

　　作戰指揮中心內，一片忙碌，氣氛緊張。

　　會議桌上，實時動態的三維投影，一目瞭然。桌旁坐滿了人，聶繼虎坐在上首主持會議，他的左側是禹燎原，右側是黃姝美。

　　禹燎原顴骨突出，眉眼深陷，粗黑的胡茬濃密，目光凌厲。他是禹家首席師士，師士等級高達11級，是岄森星系有名的高手。

　　他鬆一口氣，笑道：「終於逮到他們！」

　　對面的黃姝美手上握著一瓶啤酒，咕嘟咕嘟灌下一口，打了個酒嗝：「早點打完，煩都被這群兔崽子煩死！耽誤老娘喝酒！」

　　黃姝美一頭栗色的短髮，面容姣美。她極其嗜酒，尤其是大戰之前，喜歡喝得微醺。面前擺了二十多瓶啤酒，其中一半是空瓶子。

　　她臉上紅撲撲的，看上去就像誘人的蘋果，眉眼間不自主風情流露。

　　但是在場男子，沒有人敢多看她兩眼。

　　身為黃家的首席師士，黃姝美我行我素，是著名的女瘋子，瘋起來根本沒人攔得住。就連黃家家主對她都極為頭痛，要不是這次因為黃飛飛被困，她壓根就不會聽從號令。

　　黃姝美是黃飛飛的二姨，對黃飛飛極為喜愛，從小就寵溺得很。

　　禹燎原年輕的時候，沒少吃過黃姝美的苦頭，現在看到她還是有點頭大。

　　在場諸人都是岄森星系各大家族的代表，要麼是家族首席師士，要麼便是家族長老，但是大伙都識趣地閉上嘴巴，眼觀鼻鼻觀心，就像什麼都沒聽到。他們要麼在黃姝美手上吃過虧，要麼多少聽過她的凶名，知道黃姝美惹不起。

　　聶繼虎看冷場了，輕咳一聲：「這次是我們岄森星系所遭遇有史以來最困難的局面，只有大家同舟共濟，才能共渡難關。包括我在內，大伙的家業都在這，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這次如果不能擊退安莫比克海盜團，那以後一定會有更多的海盜團，到咱們的地界打秋風，咱們日子還怎麼過？」

　　各家代表無不神情肅穆，他們紛紛點頭，聶繼虎說出他們最擔憂的事情。

　　就在此時，響起呼嚕聲，眾人側目。

　　黃姝美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聶繼虎露出苦笑，看向禹燎原，禹燎原朝他攤了攤手，同樣無可奈何。

　　聶繼虎見狀，索性不再廢話：「大家都回去備戰吧。」

　　聯軍就是如此，他雖然是名義上的最高指揮官，但是只能指揮得動他自己的屬下。各大家族的精銳，只聽從他們首領的命令。

　　眾人紛紛起身，向聶繼虎告辭，返回自家的戰艦。

　　時間一點點流逝，雙方的距離在一點點拉近，氣氛變得愈發緊張起來。

　　趴在桌上的黃姝美，忽然抬頭，醉眼迷離。她站起來，搖搖晃晃，旁邊的護衛剛準備伸手，恰好和她的目光撞上，冰冷蘊含殺機的目光讓他身體頓時僵住。

　　黃姝美若無其事地收回目光，一邊晃著腦袋，一邊準備返回自己的戰艦。

　　就在此時，聶繼虎的副官忽然道：「總司！不對勁！」

　　黃姝美停下腳步。

　　聶繼虎心中一跳，他定了定心神，沉聲問：「什麼情況？」

　　這一戰對他而言，只能勝不能敗。

　　如果勝利了，聶家能獲得本土大族的認同，而掌握最強軍事實力的他，也將成為岄森星系真正的主人。而如果失敗，聶家和他將失去所有的一切。

　　副官有些結巴：「目標艦隊的速度異常。從我們發現他們開始，目標艦隊的速度沒有任何變化。」

　　聶繼虎腦袋嗡地一下，如同挨了一記悶拳，大腦一片空白。

　　數秒之後，他強自鎮定下來，霍地站起來，急聲道：「馬上派出偵查光甲，馬上！」

　　他臉色慘白跌坐在椅子上。

　　難道……這是誘餌？

　　黃姝美忽然笑了，她重新回桌子旁，抓起一罐啤酒，仰頭狠狠灌了一口，這才意猶未盡哈哈笑道：「有意思！安莫比克太有意思了！整個星系都被他們玩得團團轉！」

　　聶繼虎終於按捺不住，勃然大怒：「閉嘴！」

　　黃姝美也不生氣，笑呵呵地喝著啤酒。

　　很快前方傳來消息，令聶繼虎如墜冰窟。

　　那是一支無人艦隊，所有的戰艦都是貨船改造偽裝而成，上面設定了自動飛行路徑。

　　誘餌！

　　岄森聯軍此時已經亂成一片，前方的艦隊是個幌子，那真正的安莫比克海盜團在哪？再笨的人此時都能猜到，安莫比克的目標，是他們的老巢。

　　而就在此時，各大家族幾乎都收到遭遇小股精銳海盜襲擊的消息，損失慘重。

　　黃姝美看了一眼家族傳來的消息，哈地笑了聲。

　　聶繼虎抬起頭，面無表情道：「黃家可是擊退了海盜？」

　　黃姝美不屑道：「擊退？我不在，他們能擊退誰？一群廢物！」

　　聶繼虎怒喝：「那你如何笑得出口？」

　　「關我屁事。」黃姝美瞥了他一眼，目光驟冷：「這是最後一次，你對我大喊大叫。下次，我殺光你全船。」

　　聶繼虎的副官大怒，騰地站起來：「放肆……」

　　話音未落，他的腦袋就像西瓜一樣爆裂，而黃姝美手中的啤酒瓶消失不見。

　　周圍的護衛無不色變，槍口刷地齊齊指著黃姝美。

　　黃姝美渾不在意，抓起另一瓶啤酒，隨手扳斷瓶口，仰頭灌了一口。

　　聶繼虎盯著她，沉聲問：「你不擔心黃家？」

　　黃姝美不以為然道：「我在，黃家就在，有什麼好擔心？」

　　她揚起手中啤酒，向聶繼虎致意：「我看你心情不好，要不要來一杯？」

第一百二十一節　龍城的「分析」


　　飯桌上，荒木明心滿意足地放下筷子，讚嘆道：「在下吃過無數美食，嘗遍五星榜單，那些各星球被稱為大師的作品，也嘗過不止二十多次，但是在茉莉小姐面前無不黯然失色。簡簡單單的食材，烹飪出如此人間美味，茉莉小姐的廚藝才是真正的SS級超能戰技啊！」

　　荒木明是混蛋了點，但是這番評價說到荒木神刀的心坎裡，她咬著湯勺連連點頭。她的心思活泛起來，尋思著說不定二哥有什麼好辦法，能拐走茉莉？

　　茉莉露出靦腆羞澀的笑容：「謝謝您的誇獎。」

　　「剛剛收到的消息。」荒木明瞥了一眼龍城，接著道：「出現在岄星附近的海盜聯軍是假目標，安莫比克把所有人都騙了。岄森星系的各大家族遭到不同程度洗劫，據聞損失極其慘重。」

　　正在吃飯的龍城動作停頓片刻，他繼續埋頭吃飯。

　　他的視野飄過一行小字，埋頭吃飯的茉莉不動聲色發送消息到他的全息眼鏡。

　　「哇，安莫比克好狡猾，把大家玩弄在鼓掌之中。老師，茉莉有不好的預感。」

　　茉莉第一次玩這樣的小動作，龍城瞅了一眼茉莉。茉莉表情自然，不露半點破綻。

　　龍城對茉莉的說法感到新奇：「新人類也有預感？」

　　「老師你看不起人！(-`ェ´-╬)！」

　　龍城沒理會。

　　茉莉不甘心問：「難道老師沒有預感嗎？」

　　龍城停下筷子，仔細想了兩秒，很肯定回答：「沒有。」

　　就在兩人暗中交流的時候，飯桌上荒木神刀瞪大眼睛：「真的嗎？搞了半天，我們是誘餌啊！就是嘛，我們哪有什麼油水？要搶也搶大戶啊，跟咱們較什麼勁？真是虛驚一場！」

　　荒木明差點脫口而出刀刀你就是大戶啊，還好殘存的理智讓他按捺住作死的行為。

　　霍勒斯始終在暗中觀察龍城，他注意到龍城的兩次停頓，他問道：「龍城，你怎麼看？」

　　龍城沒想到會突然問到自己，他有些詫異，停下筷子轉頭看著霍勒斯兩秒。

　　龍城的舉動，讓飯桌上大伙都停下來，目光齊齊落在他身上。

　　「我有不好的預感。」

　　龍城語氣如常。

　　茉莉黑框眼鏡後的眼珠子一下子瞪得老大，垂在腦後的雙馬尾不自主繃直微微翹起。

　　荒木明愣了一下，饒有興趣問道：「願聞其詳！」

　　霍勒斯露出深思的表情。

　　茉莉瞪得老大的眼珠子突然骨碌轉動。

　　龍城的視野中浮現一排小字。

　　「如果茉莉是海盜，只是想搶掠財物，完全不需要這麼大動干戈。那些家族的力量，在安莫比克面前不值一提。安莫比克只需要避開實力最強的聶家，各個擊破，就能輕鬆實現目的。可是他們把岄星做誘餌，派人潛入西奉市，想俘虜或者殺死聶小茹，這是想激怒聶繼虎。主動找上實力最強的聶家，這不合理。」

　　龍城保持姿勢一動不動，大約七八秒。

　　其他人以為他在認真思考，沒有出聲打擾，只有荒木神刀小聲嘀咕：「嘁，裝神弄鬼。」

　　龍城忽然動了一下，所有人都露出準備傾聽之色，連荒木神刀都閉上嘴巴豎起耳朵。

　　「如果茉莉是海盜……」

　　荒木神刀呆了一下：「茉莉是海盜這是什麼鬼？」

　　茉莉差點把臉埋進碗裡，但是蘋果小臉卻露出認真的神情：「刀刀，老師給茉莉上課呢。」

　　眾人恍然。

　　霍勒斯看向龍城的目光多了一絲欣賞，儘管龍城擔任茉莉的老師在他看來有些兒戲，但是龍城時刻不忘教誨茉莉的態度，還是相當令人讚賞。

　　「只是想搶掠財物，完全不需要這麼大動干戈。那些家族的力量，在安莫比克面前不值一提。安莫比克只需要避開實力最強的聶家，各個擊破，就能輕鬆實現目的。可是他們把岄星做誘餌，派人潛入西奉市，想俘虜或者殺死聶小茹，這是想激怒聶繼虎。主動找上實力最強卻沒多少錢的聶家，這不合理。」

　　龍城一字不差地念完。

　　荒木明悚然而驚，霍勒斯神情也變得嚴肅起來，兩人對視一眼。

　　荒木神刀聞言，也覺得疑惑，嘟囔著道：「這麼說，好像是有一點奇怪。」

　　她瞪大眼睛看著龍城，就像第一次認識龍城。如此有見地的分析從木訥冷淡的龍城嘴裡說出來，居然沒有一點違和的感覺。她腦海中龍城的印象徹底被顛覆，龍城此刻展現出的氣質，令她想起自己的老爹。

　　荒木神刀被自己突如其來的聯想驚嚇到，旋即啞然失笑。

　　自己老爹何等英雄蓋世，龍城這個小屁孩坐上速度最快的宇宙戰艦都趕不上。

　　就在眾人失神之際，龍城繼續不動聲色連續夾了幾塊肉，塞進嘴裡。

　　真好吃。

　　他的視野中突然浮現好一排小字。

　　「哇，老師，你太無恥了！茉莉都驚呆了！( `д´)！」

　　「無恥嗎？」

　　「當然！非常！絕對！老師的良心不會痛嗎？」

　　「不會。」

　　「天啊，這才是老師的真面目吧，心黑、手辣、卑鄙、無恥的老師。喂，老師，半盆肉都被你吃完了……」

　　「哦，難怪我感覺有點飽。」

　　「……」

　　龍城放下筷子，伸手抓起一個紅彤彤的蘋果，哢嚓哢嚓啃起來。

　　荒木明回過神來，鄭重向龍城行禮：「龍兄一語驚醒夢中人！荒木明受教！」

　　霍勒斯也讚道：「龍公子這等戰略眼光，犀利獨到。莫說岄星這般彈丸之地，便是放眼整個灰山聯邦，也是屈指可數。」

　　茉莉的小臉喜滋滋，腦後的雙馬尾微微擺動，就像迎風招搖的狗尾巴草。

　　龍城沒理會眾人的讚美，專心啃蘋果，哢嚓哢嚓，味道真甜美。

　　夜幕降臨，山谷變得安靜，漫天的星辰璀璨，微風輕輕吹過山峰，偶爾會發出低沉的嗚咽。

　　荒木明回到房間，霍勒斯抬頭，笑道：「損失多少？」

　　荒木明苦笑：「全部家當！這女人啊心黑起來連命都要！」

　　霍勒斯哈哈笑道：「刀刀小姐那麼可愛。」

　　荒木明連連搖頭：「唉，伸頭一刀縮頭一刀，早死早超生。被刀刀逮到了，這還不被她往死裡薅？」

　　他注意到霍勒斯面前的全息投影：「霍叔在分析白天的對戰影像？」

　　這下換霍勒斯苦笑：「是啊，總覺得遺漏了什麼，可是不管怎麼想都想不起來。年紀大了，腦子也越來越不行了。」

　　荒木明愣了一下：「遺漏了什麼？」

　　「是啊，公子也幫屬下想想，總覺得遺漏了什麼重要的東西。」

　　荒木明神情認真起來，他對霍叔的直覺向來信服，霍叔說遺漏了什麼重要的東西，那一定是遺漏了什麼。他在全息影像前坐下來，跟著重新復盤今天荒木神刀和龍城的對戰影像。

　　連續看了幾遍，每個細節都被兩人拿出來反覆分析，但是依然沒有什麼太大的發現。

　　霍勒斯搖頭：「算了，可能是屬下胡思亂想。」

　　「說不定啥時候這想法就自己冒出來了。」荒木明安慰道，接著話題一轉：「霍叔對龍城飯桌上的話怎麼看？」

　　霍勒斯讚不絕口：「非常有見地！我記得龍城好像沒滿18歲吧，這麼小就能有如此全局觀，說實話，屬下有點被嚇到了。」

　　荒木明苦笑道：「我也是同樣的感受。想想自己和龍城這麼大的時候，簡直活到狗身上了，太幼稚，天天只知道爭風吃醋，不幹正事。」

　　霍勒斯哈哈笑道：「少年正是風流時，公子豈可妄自菲薄？正所謂尺有所長寸有所短，公子有公子的長處。」

　　荒木明笑道：「霍叔不用安慰我。龍城的分析，切中要害。雖然還不知道安莫比克的目的是什麼，但是很顯然，他們想摧毀岄森星系的有生力量。」

　　「最近各聯邦海盜猖獗，聲勢越來越浩大，總覺得要出事。」

　　「原來霍叔也有這樣的感覺，我還以為這是我的錯覺。這次回去，要把族裡預備梯隊拉出來遛遛，見見血，要不然真要是遇到大規模海盜，那肯定要崩。」

　　「公子所言甚是。」

　　荒木明問：「關於龍城，霍叔怎麼看？」

　　岄森星系發生的一切和他們沒有半點關係，荒木家在岄森星系沒有利益。荒木明岄星之行的任務有兩個，一個是安全把荒木神刀帶回去，另一個就是考察黃鶴給「S」評估的龍城。

　　霍勒斯斟酌片刻回答：「優點很突出，實力在同齡人中出類拔萃，勤奮刻苦，腦子活，有一定的戰略眼光，這和他擅長戰術想必有關。缺點也很突出，野路子，沒有經過正規的訓練，糾正起來不容易。技巧粗糙，影響他的成長上限。性格比較孤僻，我會擔心他和其他人協作有困難。比較中性的特徵，主意很正，難以被說服。缺乏雄心，這一點的影響是利是弊，現在還很難看到。」

　　「我的看法也差不多。」

　　荒木明接著認真道：「我們的時間不多。安莫比克的意圖不明，但是如果真的被龍城說中，那他們一定會進攻岄星。我們需要在那之前離開岄星。兩天，兩天後我們準時離開。考察龍城的任務就交給霍叔。霍叔給我一個評估結果，說服的工作交給我。如何？」

　　霍勒斯神情嚴肅：「公子放心，明天屬下就去找龍城摸底。」

　　他知道，旁觀再清楚也不如親身體會。

第一百二十二節　【黑武士】


　　安靜的光甲庫燈光雪亮，紅色的赤兔光甲無聲矗立。

　　駕駛艙內，龍城戴著腦控儀一動不動坐著，像座雕塑。唯一有生命氣息的，是腦控儀上綠色呼吸燈亮著，顯示它正處在工作狀態。

　　和外面的安靜無聲截然相反，龍城視野裡是一個緊張忙碌的世界，他正在復盤。回放和荒木神刀交手過程的戰鬥影像。

　　這是龍城觀看的第七遍。

　　有時他會暫停畫面，拉近某個細節，或者拉遠視角，獲得更好觀看角度。有的時候，他會切回之前的畫面。與此同時，他的大腦高速運轉，試圖去思考和理解全息視野內密密麻麻的數據。

　　這些是當時和荒木神刀【悲歌】交手是產生的全部戰鬥數據。赤兔光甲上安裝有各種傳感器和偵測雷達，戰鬥時會產生大量數據，除此之外，赤兔本身也會產生大量數據。

　　復盤是師士的日常功課，重讀這些龐雜的數據，需要極大的耐心。

　　有一些細節，當時龍城並沒有注意到，但是重讀戰鬥數據，往往能夠讓他找到這些被遺漏的細節。尤其是對照著戰鬥錄像，能夠更清晰地搞清楚對方的意圖、技巧等等。

　　龍城有些意猶未盡。

　　他開始第八次播放。

　　當戰鬥影像播放到【悲歌】揚起長刀，如火如霧的「芒」開始綻放，龍城按下暫停。他想了像，把播放速度放慢100倍，半秒之後，把數值調整到200倍。

　　影像旁的綠色數據跳動的速度變得緩慢，慢到它們是一行行地跳動。

　　龍城緊緊盯著影像裡悲歌揚起的長刀，以驚人龜速擴張蔓延的「芒」，而沒有看旁邊的數據，因為這部分的數據他已經倒背如流。

　　這裡是他看得次數最多的片段。

　　「龍城。」

　　光甲外響起霍勒斯的聲音。

　　龍城驚醒，關閉影像，視野恢復如常。

　　只見霍勒斯站在赤兔的腳下，仰頭揮手。

　　居高臨下，龍城注意到霍勒斯的下巴處有一道傷疤，他打開光甲的外放擴音器：「有什麼事嗎？霍勒斯。」

　　霍勒斯表情嚴肅，單刀直入：「有沒有興趣打一場？」

　　「沒有。」

　　龍城拒絕得也很乾脆，他不喜歡被打斷。

　　霍勒斯很意外：「為什麼？」

　　龍城：「沒空。」

　　沒空？霍勒斯啞然失笑。多少人請求他的指點，而被他用這兩個字拒絕，沒想到今天被龍城以同樣的理由拒絕。

　　霍勒斯一點都不生氣。年輕人總要有點狂勁，才像個年輕人嘛，他當年不也一樣嗎？

　　「龍城，想不想學習超能戰技？」

　　霍勒斯拋出的問題把龍城吸引住。倘若在研究控芒之前，問龍城這個問題，他肯定會毫不猶豫拒絕，因為那時他根本不知道什麼是超能戰技。

　　但是他現在知道。

　　龍城反問：「你會超能戰技？」

　　霍勒斯笑了，感興趣就好。

　　「沒錯，我會，想學嗎？」

　　龍城明白過來，他想起荒木神刀說過的那番話，霍勒斯的意思應該也是那番話吧。

　　「不想。」

　　龍城回答很乾脆肯定。

　　有一次，教官一邊抽他鞭子一邊罵他，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你要對別人有用，完不成任務只能餓著。龍城不喜歡教官的鞭子和咒罵，但這句話記憶深刻。

　　超能戰技這麼寶貴的東西傳授給他，他能用什麼來換？除了命，龍城想不到任何東西。

　　倘若以前，龍城說不定會怦然心動，他流離失所，賤命一條，不值錢。餓得急了，幾個包子說不定也就換了。

　　如今，他有奶奶有農場有大家，有茉莉天天做的美味飯菜，他荒蕪的生命擁有了很多很多。

　　他覺得自己的命，現在很值錢。

　　霍勒斯愣住，他沒想到會得到如此乾脆的拒絕。學習超能戰技，不是每一位師士無法拒絕的誘惑嗎？他當年就是被老爺這麼誘惑走的。

　　霍勒斯明明能清晰地感受到，龍城對控芒充滿渴望，可是，為什麼會對超能戰技無動於衷？

　　真是個奇怪的傢伙。

　　見多識廣的霍勒斯暗自驚訝，他重新打量眼前的赤兔，可惜看不到龍城的表情。不得不說，他在龍城身上看到超乎年齡的早熟，他很少見到心志這麼堅決的少年。再想到飯桌上龍城沉著冷靜的分析，霍勒斯心中更多了一份欣賞。

　　真是出人意料的優秀。

　　霍勒斯決定換一個思路，他的任務是對龍城摸底。至於招攬龍城的工作，能說會道的二公子比他這個粗人擅長得多。

　　「我想和你打一場，有什麼條件？」

　　龍城這才確定，霍勒斯是真的想和自己打一場。

　　條件？龍城心中一動，自己還沒見過超能戰技……

　　「我想看超能戰技。」

　　霍勒斯忍不住笑了，果然還是個孩子，藏不住心事。不知道龍城因為什麼原因拒絕學習超能戰技，但是顯然少年心中還是充滿好奇心。

　　這是個好機會。

　　在霍勒斯看來，龍城之所以如此堅決地拒絕學習超能戰技，是沒有見識過超能戰技的威力。

　　「沒問題，我們去外面，你先去，我去啟動光甲。」

　　「好。」

　　龍城在通訊頻道裡和茉莉打了個招呼，便駕駛赤兔飛出宿舍。沒一會，一架黑色光甲呼嘯飛出。

　　公共頻道響起霍勒斯的聲音：「龍城，我們走。」

　　「好。」

　　兩架光甲一前一後朝遠處飛去。

　　大約距離宿舍十公里外的一處山谷，霍勒斯的黑色光甲停了下來，龍城的赤兔也停住。

　　公共頻道裡，霍勒斯聲音頗為自豪。

　　「【黑武士】，我的老夥計，雖然年紀有點大，但骨頭硬，劍沒鈍。」

　　這是龍城第一次近距離觀看霍勒斯的光甲，黑武士。

　　黑武士的高度比赤兔要高，龍城視野內顯示的數據是米。通體漆黑，上面有不少斑駁的痕跡，顯示它經歷過多場戰鬥。霍勒斯沒有重新噴漆，任由這些交錯的傷痕印記裸露在外。

　　光甲全身是中古風格的甲冑造型，沒有猙獰的倒刺，看上去沉穩肅穆。讓龍城聯想到荒野古墓碑前，矗劍而立的石頭武士。

　　黑武士拿出一把闊劍，劍身寬厚，有點像塊大門板。

　　龍城用過類似的闊劍，一點都不喜歡。此類闊劍適合劈砍，劍身沉重，不夠靈活，他猜測可能需要特殊的技巧。

　　黑武士隨意活動了一下手腕，揮動闊劍，龍城眼前一亮。

　　霍勒斯呵呵笑道：「我的超能戰技名為《流光斬》，Ｂ級，在超能戰技裡只能算馬馬虎虎。每一項超能戰技都是一個複雜體系，我沒辦法一一演示，只能挑幾個有代表性的動作。」

　　「龍城，注意了－－」

第一百二十三節　流光斬


　　黑武士舉起手中的闊劍。

　　如雲如霧的「芒」，沿著劍身纏繞而上，瞬間佈滿劍身，在黑夜中異常明亮。黑武士的劍芒顏色是淡淡的緋紅，宛如秋日裡黃昏的晚霞，煞是好看。緋紅劍芒緩緩飄動，映照在黑武士龐大的身軀上，光甲表面斑駁交錯的傷痕熠熠發光。

　　龍城的視野中，數據開始瘋狂跳動。

　　瞬時大量數據產生，竟然讓視野中的畫面出現遲滯失真。

　　龍城下意識地舔了舔嘴唇，額頭隱隱可見汗珠。他第一次遇到眼前的情況，說明瞬時湧入的數據過於龐大，赤兔的主控光腦出現短暫的宕機。倘若宕機發生在戰鬥中，只怕那把霞光繚繞的闊劍，已經刺穿赤兔的駕駛艙和他的身體。

　　超能戰技……

　　「能量進入第三形態，性質會發生極大的變化。所有的超能戰技，都是在此基礎上衍生而成，流光斬亦不例外。」

　　霍勒斯的聲音低沉嚴肅。

　　黑武士揮動闊劍，一道淡淡的光幕脫劍飛出，宛如一匹絢麗如霞的綢布在空中鋪展開來。它在空中跳動、轉折，把龍城的赤兔圍在中央。

　　光幕很薄，如同半透明的絲綢，數不清的光芒在其中流淌。

　　汗跡沿著龍城的臉頰，蜿蜒而下。

　　如果說剛才視野內的數據，就像一條呼嘯奔騰的大河，現在他感覺自己被淹沒在數據的汪洋大海裡，難以呼吸。

　　更可怕的是，他讀不懂這些數據之間的邏輯。

　　時間在流逝，龍城後背濕透。

　　如同綢布般的光幕，懸浮在他四周，沒有半點消失的痕跡。

　　龍城問：「它能維持多久？」

　　霍勒斯第一次從龍城的語氣中聽出情緒起伏，腦控儀後的嘴角露出一絲笑意：「只要我願意，它可以永遠維持下去。」

　　「這不合理。」

　　「是不合你的道理，龍城。」霍勒斯意味深長道：「能量到了第三形態，道理不一樣。」

　　龍城默然。

　　發現龍城被震撼，霍勒斯更加有意賣弄：「這是【流光斬】的一種運用，別看它薄薄一層，按照能量裝甲換算，它相當於1500層能量裝甲。」

　　層，是能量裝甲的標準單位。

　　龍城愈發默然，赤兔的【每日的拒絕】小盾擁有200層能量裝甲。他見過的最強裝甲，是擁有600層能量裝甲的ER裝甲。

　　1500層，這是另外一個數量級。

　　「防禦不是【流光斬】的強項，進攻才是。」

　　話音剛落，黑武士雙手握劍橫在身前，引擎陡然噴射出熾亮的藍色火焰，身形急速前衝，揮出一記橫斬。

　　龍城瞳孔陡然收縮，下意識地想閃避，但是慢了一拍。

　　一道纖細如絲的光痕，在他視野急速放大，沒等他有所反應，如閃電一閃而逝，從赤兔頭頂上方呼嘯而過。

　　龍城渾身汗毛全都豎起來，剛才那一刻，他嗅到了死亡的氣息。

　　呼，呼，呼……

　　龍城喘著粗氣，汗水彷彿開閘的洪水，全都湧出來，全身濕透。

　　轟隆轟隆，沉悶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龍城下意識地回頭，身後的一座小山峰，被攔腰斬斷。六十多米的山峰，沿著斜斜的切面，正在滑落垮塌。轟隆之聲不絕於耳，碎石飛濺，揚起漫天塵土。

　　「這就是……超能戰技嗎？」

　　「這就是超能戰技，龍城。」

　　霍勒斯低沉的聲音在龍城耳畔響起，黑武士輕輕揮動闊劍，緋紅如霞的劍芒如火焰熄滅，彷彿剛才只是錯覺。

　　他很滿意這次展示，看起來效果絕佳。

　　轟隆之聲終於消失，只剩下揚起的漫天塵埃，還未落定。

　　霍勒斯覺得自己此時的聲音，一定像極了魔鬼的誘惑：「想學嗎？龍城。」

　　奉仁光甲學院，裝備中心一片忙亂。

　　「４號衛星發現超態能量爆發！」

　　「目標位置鎖定！」

　　「目標區域實時畫面導入！」

　　光幕上的畫面不斷放大，兩架光甲呈現在眾人面前，其中一架光甲大伙實在太眼熟。

　　「哎，這不是龍城的赤兔嗎？」

　　「是赤兔，那一架是誰的？是不是海盜？」

　　很快有人認出來：「是荒木公子身邊的護衛，名字我忘了。」

　　「你這麼一說我想起來了，他叫霍勒斯。」

　　緊張的氣氛立即鬆緩下來。

　　「虛驚一場！」

　　「是啊，嚇得人半死！我還以為海盜入侵了呢。」

　　「不愧是荒木家，一個護衛都會超能戰技，世家就是世家，實力深不可測啊。」

　　「我第一次看荒木神刀的名字，就想神刀和那個荒木家有沒有關係。但又覺得不可能，咱們岄星這麼偏僻的地方，這些世家子弟怎麼可能來？沒想到還真是！活久見鬼！」

　　「哎，錯過了入贅豪門的機會啊……」

　　「就憑你？神刀得多眼瞎！」

　　山谷裡，微風徐來，帶著土腥味。

　　「想學嗎？龍城。」

　　霍勒斯氣定神閒，他有足夠的把握，龍城不會拒絕他的橄欖枝。只要稍有些志向的師士，親眼目睹超能戰技的威力，都無法拒絕。

　　「不。」

　　龍城只吐出一個字，語氣卻異常堅定，沒有絲毫動搖。

　　霍勒斯表情凝固在臉上，呆了片刻，他有些不解：「為什麼？」

　　為什麼？

　　理由很多，但是龍城不想說。

　　因為這些理由蘊含他的情感，是他最珍貴的寶貝，深藏在內心最深處。他小心翼翼地呵護著，他會在茉莉和費雷面前流露真情，卻不會輕易示之他人。

　　龍城索性道：「來打架吧。」

　　他開始對赤兔進行站前自檢，親眼目睹霍勒斯的【流光斬】，龍城受到前所未有的震撼。

　　但是他已經冷靜下來，不，他發現自己居然有些興奮。

　　龍城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興奮，他很清楚超能戰技絕非現在的他所能抗衡。但是莫名地，他就是有些興奮，有些迫不及待。

　　真沒道理。

　　霍勒斯也恢復冷靜，龍城的頑固倔強，再次令他碰了一鼻子灰。他有些自嘲，或許霍勒斯就是沒有說動人的本事吧。

　　「好。你先等一下，我重新設定一下光甲。」

　　「重新設定光甲？」

　　霍勒斯一邊調整光甲參數，一邊道：「你的赤兔等級太低，我不能佔你便宜。」

　　龍城也不矯情：「好。」

　　赤兔等級太低？

　　龍城打定主意，要讓霍勒斯知道，什麼叫做兔子急了也咬人。

第一百二十四節　Ｃ級的較量


　　龍城現在的感覺很奇怪，他很少有勝負心。

　　在訓練營裡，爭強好勝的人總是在第一波被命運淘汰。

　　教官說，鬣狗比獅子活得久，並不是因為它們更強，而是它們知道自己更弱，所以它們才能更隱忍，更冷酷，也更狡詐。

　　龍城覺得教官說得對，他就是一頭弱小的鬣狗。

　　所以他活下來。

　　龍城從來不在乎勝利與否，只要能殺死目標就行。

　　但是見識了霍勒斯的流光斬，龍城發現自己變得很亢奮。他不喜歡此時的感覺，本能排斥。他覺得自己就像被推到最大功率的引擎，過剩的動力直轟腦門。

　　他很少會這麼幹，除非要拚命，或者要逃命。

　　眼前，既不需要拚命，也不用逃命。

　　或許是剛才霍勒斯的【流光斬】刺激到？還是最近的戰績，讓自己不自主膨脹？真是糟糕的感覺。

　　「你是一頭弱小的鬣狗。」

　　龍城在心裡對自己輕聲呢喃，頭腦漸漸冷靜下來。沒錯，自己就是一頭弱小的鬣狗，是什麼讓自己產生了能夠教訓對方的錯覺？

　　清醒點，龍城。

　　霍勒斯一邊重新設定光甲，一邊解釋道：「我沒看錯的話，你的赤兔大概是Ｃ級，我把黑武士調整到Ｃ級相當水平。這樣比較公平。遠程武器就算了，近戰切磋一下，如何？」

　　按照師士協會頒布的《光甲通行分級標準》，赤兔是典型的Ｃ級光甲。

　　赤兔的能量爐是拆自樸鉉海的【鐵壁】，名為【勇敢之心】，標普-8等級，這就基本上就確定了Ｃ級的水平。其中一些構思精巧的設計或許能讓它得到一個C+的評價，但是浮動空間不大。

　　能量爐是光甲所有配置的核心。引擎的動力是否充沛，能量裝甲是否能完全激活，武器功率輸出是否充足，都完全依賴能量爐的能量供應。

　　因此，能量爐在光甲評價中所佔的權重和重要性都位居首位。

　　標普級別的能量爐是市面上能見到最多的產品，總共有12個等級。標普-8的級別在民用市場上，稱得上精品，價值不菲。

　　對於普通人而言，Ｃ級光甲幾乎是他們能夠擁有的最好光甲。

　　龍城很滿足，赤兔是他用過最好的光甲。

　　「好。」

　　他回答很乾脆。

　　「設定好了，龍城，準備好了嗎？」

　　「嗯。」

　　黑武士揮動闊劍，霍勒斯沒有客氣，他費了這麼多口舌，就是等現在：「我來了。」

　　話音甫落，黑武士微微上升數米，緊接著小角度俯衝，驟然加速，在划出一道微彎的弧線，出現在赤兔左肋下方。黑武士手中的闊劍驀地上挑，快如閃電，朝赤兔左肋刺去。

　　果然比荒木神刀要厲害！

　　黑武士的衝刺看似不快，甚至有些溫吞緩慢，但是出劍的速度卻是奇快無比，爆發力驚人。

　　一個簡單的出招，但是蘊含慢和快節奏的變化。

　　龍城的注意力高度集中，沒有上當。只見赤兔沒有閃躲，赤夜霜刃不知什麼時候到了左手，反握劍柄，迎著黑武士的闊劍，手肘一沉，反手向下斜切。

　　鐺！

　　兩把合金大劍相交，迸濺的火星在黑夜中明亮醒目。

　　巨大的衝擊力傳來，赤兔身形向上一盪，黑武士的身形一沉，彼此拉開距離。

　　姚北寺從床上坐起來，他睡不著。

　　只要一閉眼，他眼前浮現都今天的畫面－－老師手臂上插著空蕩蕩針管，裡面沒有半滴零號原液，老師扭曲痛苦的面容……

　　他腦子亂成一鍋粥，這幾天發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

　　姚北寺嘆口氣，如果老爹在就好。

　　老爹他們被安排在安防中心，而他在裝備中心，飛過去得幾個小時。

　　他索性起身，走出房間。

　　得益於出色的表現，姚北寺享受優越的待遇，獨享一個休息室。裝備中心人滿為患，大多數人只能席地而坐，一個稍大的房間容納數百人，擠得就像沙丁魚罐頭。

　　不過此時保命比什麼都重要，沒人會抱怨什麼。

　　休息室的位置就在監控室旁，這樣遇到警報，他可以第一時間趕過來。比起冷丘那些人，老師顯然更信任他，這令姚北寺的心情好了許多。

　　推門而出，沿著走廊，來到監控室門前。

　　「滴，身份驗證通過，權限滿足。」

　　自動門無聲滑開，監控室的喧囂聲浪撲面而來，裡面熱鬧的場景顯然令姚北寺大為詫異。

　　「哇！打起來了！」

　　「這是切磋吧？」

　　「肯定啊！」

　　「估計是荒木家想考察龍城，龍城這小子撞好運了！」

　　「人家是天才，不愁下家好嗎？沒聽說嗎？萬神和南星都想要他，這麼多豪門看好，前途不可限量啊，咱學校要出一個厲害人物！」

　　「還是校長慧眼識珠，破格允許他就讀。」

　　「哎呦，臥槽！漂亮！」

　　……

　　走進監控室的姚北寺，恰好看到精彩絕倫的一幕。

　　一合乍分的兩道身影，在空中各自完成堪稱完美的減速、轉向。

　　紅色的光甲，姚北寺認得，那是最近在學院風頭無二的龍城光甲，它有一個奇怪的名字，赤兔。另一架黑色光甲，姚北寺也認得，是荒木明公子身旁的護衛首領光甲。

　　對荒木明的這位護衛首領，姚北寺沒有太多的印象。

　　然而，光幕上兩架光甲展現出的實力，令他大吃一驚。

　　赤兔的減速、轉向，充分利用其後背的雙翼，在空中划出一個「８」字形軌跡。而黑色光甲則是利用引擎減速、變向，形成「Ｕ」形落葉飄，完成轉向。

　　說實話，兩架光甲的戰術動作難度都很低，普通師士都能完成。可倘若把時間壓縮在1.2秒之內，能完成的人就不多了。

　　姚北寺自忖換作是他駕駛【九皋】，也沒有把握把時間壓縮得更短。

　　光幕上的兩架光甲，風格各異，但是……都好強！

　　姚北寺立即被光幕上的較量吸引。

　　龍城視野中黑武士的身影急速放大，一旁的數據同樣在飛快跳動，他異常冷靜。

　　他的高度更高，佔據一絲微弱的優勢。

　　龍城沒有利用任何假動作，霍勒斯的實戰經驗經驗豐富，一般的假動作發揮不了作用，反而會讓他有可能失去這絲優勢。

　　赤兔加速到極致，手中的赤夜霜刃，毫無花巧刺出。

　　黑武士駕駛艙內的霍勒斯眼中閃過一絲讚賞，他覺得自己之前的判斷可能有些偏頗。龍城儘管喜歡用戰術獲利，但是並不缺乏戰鬥的勇氣。

　　主動讓出高度，是他佈設的陷阱，沒想到龍城沒有咬鉤，反而抓住這絲優勢。

　　龍城刺出的這一劍，借助俯衝之勢，快如閃電，距離感無可挑剔！

　　霍勒斯夷然不懼。

　　衝刺的黑武士雙手合握闊劍，赤兔如同閃電般的刺擊，一劍斬下。

　　正中劍尖！

　　藉著巨大的撞擊力，黑武士的身形翻轉，像個陀螺呼地騰空而起。而赤兔身形被壓得向下一沉，兩架光甲擦肩而過。

　　駕駛艙內霍勒斯暗呼不妙，剛才兩劍撞擊力量，比他預計的要強15％！

　　這意味著黑武士穩定身形的時間，要多大約0.3秒。

　　龍城怎麼做到的？

　　霍勒斯吃驚之餘，很快鎮定下來，沒有等光甲完全穩住身形，手腕翻轉，如同背後長眼般，反手擋在身後。

　　預料中的攻擊如期而至。

　　震懾人心的撞擊聲，就像在一記悶雷在耳畔炸開。即使有光甲的隔絕，霍勒斯耳朵依然一陣發木。

　　撞擊的力量，從闊劍傳到黑武士的手臂，再到全身。

　　駕駛艙內的霍勒斯感同身受，體內氣血翻騰。

　　他有些無奈，自從受傷之後，他的身體素質直線下降，從而導致他的實力大幅度下滑。身體下降的壞處，在這樣硬碰硬的較量中，體現無疑。

　　霍勒斯不知道龍城是看穿了自己的虛實，還是誤打誤撞。

　　沒有驚慌失措，他遇到過的危險情況數不勝數，早就淬煉得心如磐石。

　　赤兔的攻擊，就像附骨之疽，緊咬在身後。

　　霍勒斯忽然關閉光甲所有引擎，黑武士速度陡然一滯，一頭撞上龍城的劍光。

　　這一招大出龍城的意料，儘管他第一時間發起攻擊，但是突然的變故，打亂他的節奏，導致他的距離判斷出現細微瑕疵。

　　叮叮叮！

　　霍勒斯展現出精妙的劍術，明明黑武士在空中虛不受力，卻是牢牢守住中門，格擋住赤兔的攻擊。

　　黑武士彷彿黏在赤兔的前方，被頂著前進。

　　姚北寺看得目瞪口呆。

　　龍城風頭正勁他知道，但是從來沒有當回事。自從他打敗學院那些被稱為「天才」的傢伙，他對學院內的較量已經失去興趣，在他眼裡那只是小孩過家家。

　　荒木明的護衛首領，在他的印象中沒有半點存在感。西奉市的戰鬥，幾乎沒有見這個傢伙有什麼出色的發揮，原來是隱藏實力。

　　隱藏得真夠深啊！

　　老師說得對，這些豪門世家裡出來的就沒一個善茬。

　　姚北寺感覺突然之間，世界變得如此陌生。一個個高手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不斷刷新他可憐的世界觀。

　　他的腦海中，不由浮現那架連裝甲都沒有的裸奔老爺光甲，還有那把居高臨下指著他腦門，比他年紀還大的復古老槍。

　　姚北寺不自主握緊拳頭。

第一百二十五節　早熟


　　噹噹噹！

　　刺耳的撞擊聲密集如雨，一蓬蓬火星不斷在夜空迸濺，宛如煙花炸裂。

　　黑武士手中沉重的闊劍展現出和它重量和體積完全不相符的靈活。有時像靈蛇出洞，一刺即收；有時手腕掄轉，寬大的劍身帶起重影宛如一面巨盾；有時闊劍就像被焊接在赤夜霜刃上，紋絲不動。

　　霍勒斯的劍術千錘百煉，出劍無論時機、角度、力量都拿捏得恰到好處。

　　龍城迅猛凌厲的進攻，每每被化解於無形。

　　霍勒斯視野內赤兔身影一閃，便失去蹤影。黑武士忽然身體前傾，以左腿為軸，身體急速順時針旋轉，闊劍如斧，自下而上斜斬向身後。

　　噹！

　　闊劍和赤夜霜刃毫無花巧撞在一起。

　　赤兔被這股力量撞得身形一盪，中門大開。早有準備的黑武士，闊劍詭異地繞到身體左側，如同陰影角落悄無聲息竄出來的毒蛇。

　　眼看就要刺中赤兔，赤兔上半身後仰避開刺來的闊劍，右腿如鞭狠狠抽向黑武士腰部。

　　黑武士沒有閃避，反而主動團身貼近，左臂格擋，右手闊劍一抖，劍尖方向一折，向赤兔胸膛插去。

　　然而令霍勒斯意外的是，赤兔沒有退縮。

　　按照常理，赤兔這一腿可能讓黑武士左臂粉碎，但是黑武士這一劍，卻可以讓赤兔當場失去戰鬥力，甚至駕駛艙的龍城都會喪命。

　　電光火石間，並沒有太多的時間思考。

　　赤兔的鞭腿先至，但是黑武士手臂傳來的觸感，立即讓霍勒斯意識到不對勁。

　　觸感不對！

　　看上去聲勢駭人的鞭腿，在抽中的黑武士左臂的瞬間，忽然化硬為軟勾住左臂，身形一盪。

　　黑武士重心一偏，闊劍頓時落空。

　　兩道身影再度分開。

　　龍城瞪著對面的黑武士，心臟砰砰砰直跳，剛才那一番交手，凶險至極。此時重新拉開距離，才感到一陣後怕，汗水一下子湧出來。

　　好厲害的劍術！

　　龍城敢保證，就算是教官，劍術都比不上霍勒斯。

　　黑武士的駕駛艙內，霍勒斯也一陣心驚肉跳，暗叫僥倖。

　　龍城的路子實在太野，變招匪夷所思，完全不按常理出牌。偏偏反射神經強悍無比，哪怕陷入劣勢，都能憑借不講道理的方式扳回來。

　　霍勒斯之前積累的戰鬥經驗，大部分在龍城身上都失效。他好幾次故意賣個破綻，然而龍城無動於衷，不知道是不是看破了陷阱，還是沒看懂。

　　龍城沒有專門學習過劍術，劍在他手上只是一件殺人的利器，和其他武器並無區別。

　　龍城的招式，大多簡潔、高效，沒有什麼高級的技巧。有時候似乎有點像殺手的影子，歹毒凶狠，追求殺傷第一。但是更多的時候，是隨機應變，不講道理。

　　能看得出來，龍城應該經過很多的實戰，如此凶悍、不講道理的打法，只有實戰中才能形成。

　　野路子是真狂野。

　　天賦也真是恐怖！

　　霍勒斯又是驚嘆，又是覺得可惜。

　　裝備中心監控室內一片安靜，所有人都被剛才驚心動魄的戰鬥給嚇到了，下意識屏住呼吸。直到兩架光甲重新分開，監控室那根緊繃的無形之弦，才變得鬆弛少許。

　　「這兩人……沒仇吧？」

　　「是啊，怎麼看像是真打啊？要不要匯報主任？」

　　「先看看吧，主任好像在開會。」

　　聽著眾人的竊竊私語，姚北寺也緩過神來，他不自主鬆開緊握的拳頭，手心全是汗水。

　　這兩個傢伙……好強！

　　黑色光甲自然不用說，能夠擔任荒木明護衛首領，實力定然非常強大。令他感到意外的是龍城，居然和對方平分秋色，不落下風。

　　姚北寺捫心自問，自己能做到嗎？

　　他沒把握。

　　他不自主再次握緊滿是汗跡的手掌。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赤兔的戰鬥方式他總覺得有點眼熟，好像在哪見過。

　　赤兔駕駛艙內，龍城瞪著前方天空的黑武士，全神貫注。沉浸在戰鬥中的龍城，沒有注意到駕駛艙此時恍如熱氣蒸騰的開水房，到處是他的汗水蒸發化作的白色霧氣。

　　他頭腦保持冷靜，不能和霍勒斯比技巧，得換個戰術。

　　赤兔開始衝刺。

　　半空中的赤兔，就像一道紅色魅影，撲向黑武士，赤夜霜刃劍光如電。

　　凝神以待的霍勒斯，立即做出應對。只見黑武士手中闊劍同樣刺出，在兩劍相交的瞬間，順勢一絞，龍城便感覺手上一震，好似砍在一根極其堅韌的彈簧上。

　　厲害！

　　黑武士的揮劍動作透著千錘百煉的美感，精妙而精準，龍城大開眼界。

　　他沒有糾纏，藉著衝擊力，再度拉開距離。

　　再度全力衝刺！全力斬擊！

　　霍勒斯精妙的劍術再次重現，但是兩劍相交的撞擊聲，比剛才響亮一分。

　　龍城好似瘋了一般，不厭其煩重複衝刺、斬擊！

　　然而他身前的黑武士，就像飄在空中的一張蜘蛛網，柔軟而堅韌。無論赤兔的劍光如何凌厲，都被黑武士一一招架化解。

　　然而兩劍撞擊聲愈發響亮。

　　黑武士駕駛艙內，霍勒斯臉漲得通紅，全身汗水浸透，他的呼吸愈發粗重。他經驗豐富得很，幾個回合便看穿龍城的意圖。

　　只是……

　　看著不知疲倦衝向自己的赤兔，霍勒斯目光複雜。

　　親自面對龍城，和旁觀者的角度，感受完全不同。

　　龍城給霍勒斯最大的感受，是凶悍！

　　霍勒斯和很多人交過手，不乏凶名赫赫之輩，但是像龍城這般，進退之間如此凶悍凌厲的，屈指可數。

　　龍城駕駛的赤兔，就像一頭蠻不講理的史前霸王龍。

　　赤兔之前的攻擊，是蠻不講理的天賦，充斥著違背常規的詭異應變。而此時赤兔的攻擊，變得更加蠻不講理，所有複雜變招和技巧全都摒棄，唯獨把速度和力量發揮到極致。

　　一個快若閃電的短程衝刺，加上一記力量十足的斬擊或者刺擊。

　　一擊便走，從來不拖泥帶水。

　　不斷拉開，不斷衝刺，不斷斬擊或者刺擊。這些看上去十分簡單的攻擊方式，卻被精妙地組合起來，一波接一波，如同狂風暴雨，壓得人喘不過氣。

　　龍城對於進攻路線的選擇，有天生的敏感，令霍勒斯忍不住再次發出驚嘆。

　　龍城總能在萬千條進攻路線中，找到最簡潔、效率最高的進攻路線。

　　龍城的想法很簡單，逼迫對方進行身體的對抗！

　　在硬碰硬的戰鬥，對雙方師士的身體都是一場考驗。高速的撞擊，瞬時衝擊力非常驚人，儘管有液壓緩衝系統，但是對師士身體的負荷依然非常大。

　　不僅如此，師士通過腦控儀操控光甲戰鬥，光甲就如同師士的軀體。而光甲的碰撞，也會通過腦控儀，反饋到師士的大腦，再通過中樞神經傳達全身。這部分「虛假」的神經信號，會令身體做出相對應反應，以對抗「衝擊」，這同樣會大量消耗身體的能量。

　　一旦師士身體能量過度消耗，身體產生的負面效應，則會反過來影響師士的腦波操控。

　　眼下的局面，對霍勒斯非常不利。

　　重傷之後，他的技巧不受影響，身體素質下滑得很厲害。

　　當今的醫學非常發達，只要不是當場死亡，基本都能救得活，生理機能總能想到辦法恢復。可師士時刻面臨高強度的戰鬥，對身體的要求更加苛刻，僅僅恢復生理機能遠遠不夠。

　　霍勒斯開始感到力不從心。

　　相比之下，龍城的身體素質非常驚人。想到萬神集團關於龍城身體素質的評價只有七級，霍勒斯嗤之以鼻，這傢伙的身體素質絕對不止七級。

　　眼下的較量似乎再次印證了龍城聰明的頭腦，他總是很擅長利用自己的優勢，擅長戰術。

　　但是霍勒斯心中卻是有些失望。

　　龍城的路子太野，霍勒斯早就察覺到。他之所以還願意來親自考察龍城，就是抱著萬分之一的希望。可是眼前的事實告訴他，龍城的戰鬥風格開始成型，已隱約可見雛形。

　　這是霍勒斯最不願得到的結果，開始步入成熟期的龍城，在他看來實在太早熟了。而早熟，則往往意味著潛力早早被消耗，後繼乏力。

　　霍勒斯此時心情很複雜，既驚嘆於龍城的天賦，卻又惋惜命運沒有垂青龍城。命運總是如此難以捉摸，饋贈龍城令人垂涎的寶藏，卻忘了給他打開寶藏的鑰匙。

　　倘若龍城從小經歷專業的訓練，穩打穩扎，恐怖的天賦，一定會他綻放更耀眼的光芒。

　　相比之下，自己的天賦遠遠不及龍城，命運對他卻慷慨得多。

　　也許，這就是命運吧。

　　霍勒斯舉劍認輸：「我認輸。」

　　正準備繼續下一輪進攻的龍城愣住，他看著黑武士，不太確定對方是不是詐降。

　　霍勒斯注意到赤兔的戒備，他童年經歷過，那是在底層社會掙扎生存留下烙印。每個早熟孩子的身體裡，都有一個早早被苦難風霜割得遍體鱗傷的靈魂。

　　他不由生出一絲愛才之心：「你好像沒學過劍術？」

　　「沒學過。」

　　「不嫌棄的話，我這裡有幾部劍術影像，你可以看看。」

　　「謝……謝。」

　　「剛才你有幾個地方處理得不好，我給你演示一遍。」

第一百二十六節　離別


　　當霍勒斯回到房間的時候，發現荒木明和荒木神刀都在等候。

　　荒木神刀按捺不住，急聲問：「霍叔，怎麼樣怎麼樣？」

　　霍勒斯坐下來，面無表情道：「我輸了。」

　　荒木明一怔，荒木神刀滿臉不相信：「不可能！霍叔怎麼可能輸？」

　　她接著滿臉懷疑：「霍叔，你不會是故意放水吧？」

　　霍勒斯哈哈一笑：「屬下可沒放水，只是把光甲參數調整到Ｃ級水平。」

　　兩人不約而同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荒木神刀嘟囔著：「我就說嘛！」

　　荒木明把空杯子推到霍勒斯面前，一邊倒茶一邊問：「結果如何？」

　　霍勒斯微欠身致謝，重新坐直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方道：「是個天才，天賦真是驚人，除了刀刀小姐，屬下沒有見過比龍城更強的天賦。」

　　荒木明人極為聰明，注意到霍勒斯臉上並無喜色，挑了挑眉：「然而？」

　　霍勒斯嘆口氣：「然而可惜過於早熟，從小路子走歪了。戰鬥風格已經定型，將來或許能做個不錯的殺手，但是想在師士這條路上走得更遠，很難。」

　　荒木家是大族，每天投奔而來的人才如過江之鯽。他們眼中，只有最頂級的天才，才能算得上天才。衡量是不是最頂級的天才，只有一個標準－－成為超級師士的希望有多大。

　　荒木神刀露出失望之色。

　　倘若龍城能被招攬進荒木家，她有很多辦法說動茉莉。如果龍城不走，以茉莉的死心眼，絕對不會跟著她走。

　　「那真太可惜。」荒木明話題一轉：「現在龍城考察完，刀刀也接到，此地不宜久留，我們得趕緊回家。」

　　他補充一句：「剛剛收到的消息。徐柏岩和聶繼虎之間的通話不順利，雙方對於指揮權的爭奪很激烈，聶繼虎的聯軍，不會駐守奉仁，估計選擇駐守西奉市。」

　　霍勒斯點頭：「徐柏岩手上實力不弱，只怕不甘心屈居他人之下。」

　　荒木明道：「咱們不趟這渾水，早點回家。」

　　霍勒斯神情嚴肅起來：「公子所言甚是。」

　　「今晚收拾一下，明日出發。」

　　「是！」

　　霍勒斯起身告辭，房間只剩下荒木明和荒木神刀。全程荒木神刀沉默不語，她拎得清輕重，眼下不是她可以胡鬧的時候。

　　荒木明注意到刀刀情緒有些低落：「怎麼了？不捨得離開？」

　　荒木神刀低聲問：「明天離開，以後還會回來嗎？」

　　「可能性不大。」荒木明搖頭，瞥了她一眼，道：「經此一役，不僅僅是岄星，整個岄森星系都會元氣大傷。而且最近天下都不太平，亂象漸生。你剛剛掌握控芒，正是需要潛行苦修的時候，未來兩三年你別想出門了。」

　　荒木神刀心中莫名傷感。

　　一年前，她獨自離家，來到偏僻荒涼的岄星。

　　她喜歡學院嗎？談不上喜歡，可當離別的時候到來，她還是忍不住有些傷感。她知道，這一離開，此生可能再也不會回來。

　　過了一會，她抬起頭說：「讓人去一趟我宿舍，幫我把尼克帶來。」

　　「尼克是誰？」

　　「我的家庭管家機器人。」

　　荒木明聞言，不以為然道：「何必折騰？到時候再買一個就是了。我給你買，花不了多少錢。」

　　荒木神刀毫不退縮：「我就要尼克。」

　　荒木明一見荒木神刀神情不善，立即投降：「好好好，我這就派人去，你把宿舍的位置發給我。」

　　荒木神刀把宿舍位置發給荒木明，荒木明低聲吩咐下去。

　　等吩咐完，他看到荒木神刀情緒十分低落，猶豫了片刻道：「你若是真的想要，我可以試試去招攬龍城。」

　　荒木神刀搖頭：「龍城不會答應的，你們小看了他。」

　　荒木明聞言，灑然笑道：「每個人都有價格，不答應只是沒到他的心理價位，荒木家出得起價格。」

　　荒木神刀沒有爭辯，她說不出為什麼，但就是固執地覺得，龍城不會答應。大概這樣的龍城，才符合她心中的印象。龍城和茉莉這師徒倆氣質截然不同，固執卻如出一轍。

　　第二日清晨。

　　荒木明一行收拾行囊，和龍城等人告別。荒木神刀看到茉莉，眼淚一下奪眶而出，撲上去抱著茉莉。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哭，但眼淚就是忍不住嘩啦而下。

　　茉莉先是安慰刀刀，安慰著安慰著也跟著哭起來。

　　「茉莉，我以後吃不到你做的好吃的了，嗚嗚嗚……」

　　「刀刀，那怎麼般？我幫你吃？嗚嗚嗚……」

　　「要幫我多吃點，嗚嗚嗚……」

　　「可胖了怎麼辦？嗚嗚嗚……」

　　一旁的荒木明，本來是臉帶微笑，然而聽到兩人的對話，簡直想翻白眼。他感覺刀刀出來一趟，腦子變得好像不太好了。

　　荒木神刀哭了一會，從茉莉懷裡起身，眼淚婆娑但語氣堅定道：「茉莉，等我學會了【陰晴斬】，一定回來打敗龍城，你就可拜我為師！」

　　茉莉眼淚婆娑但也語氣堅定：「刀刀，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你好好闖蕩，不用回來了！」

　　「茉莉為什麼對我這麼狠心？」

　　「刀刀，生命只有一次，珍愛生命，遠離老師。」

　　兩個女孩在那嘰嘰喳喳說著，不知道說到什麼，兩人齊齊破涕為笑。

　　霍勒斯走到龍城面前：「龍城，你以後有什麼打算？」

　　龍城對霍勒斯很尊敬，他想了想：「回農場。」

　　「回農場？」霍勒斯一怔，旋即道：「你心境淡泊，在這個年紀殊為難得。但是時局……算了，這個我也說不準，走一步看一步吧。這是我的聯繫方式，有什麼問題，可以和我聯繫。未必能幫上你，但也總能幫你出出主意。」

　　「好，謝謝霍叔。」

　　離別大抵是屬於秋天，趕在冬日之前的風，能吹起人心底最深處的蕭瑟和傷感。連那清晨的陽光，都帶著緬懷的光暈，染上別離的愁緒，把影子拉得很長很長，述說著不捨。

　　山谷內，光甲整裝待發。

　　駕駛艙緩緩關閉，大家揮動手臂告別。

　　「全體都有，出發！」

　　「是！」

　　光甲紛紛騰空而起，飛向遠方，片刻之間，便成為遠處天邊的一群黑點。

　　「霍叔好像很看重龍城？」

　　「讓公子見笑了。有些感慨吧，看到龍城，總是會想到屬下小的時候。」

第一百二十七節　落單的黃姝美


　　天氣入秋，風漸涼。

　　入目所及，大大小小的戰艦，漂浮在西奉市的上空。光甲源源不斷從戰艦魚貫飛出，降落下方空無一人的城市。等所有的光甲全都登陸之後，戰艦會停泊在市外的碼頭。

　　黃姝美站在天台上，倚著欄杆，手裡拿著一罐啤酒，凝視死寂的城市和遠處的山峰。

　　在她腳邊，散落一堆空啤酒瓶。

　　身為岄森星系土著，她曾經來過西奉市，還不止一次。五十年來，沒有顛覆性的科技出現，世界的運行平穩，秩序井然。各地的經濟增長很緩慢，像岄星這樣的農業星球，城市建築往往幾十年間沒有任何變化。

　　可是眼前的西奉市，和她印象中的西奉市，如同兩座城市。

　　沒有任何生機，彷彿是荒蕪的廢墟。

　　她在外面闖蕩的時候，見過很多類似的廢墟，那都是人類前星際時代留下的足跡。資源開採殆盡，曾經的城市人去樓空，荒蕪淪為廢墟，建築被植被纏繞吞沒垮塌，鋼鐵腐朽，野獸出沒。

　　她討厭海盜！

　　哢嚓，啤酒罐被纖細手指捏爆，鼻子裡發出一聲冷哼。

　　她抓起一瓶啤酒，轉身朝天台的另一端走去。

　　一架雄偉霸氣的紫色光甲矗立在不遠處，駕駛艙打開。那便是黃姝美的座駕，岄森星系鼎鼎大名的重型光甲【阿骨打】，來自光甲定制工作室【行星動力】的傑作。

　　高27米，重量達到驚人的243噸，是一架真正的龐然大物，即使在重型光甲中也是個大傢伙。粗壯的引擎噴口宛如巨炮，身軀厚實如山峰，暴力和科技糅合形成的美感，輔之以紫色的塗裝，令人印象深刻。

　　很難想像，如此高大沉重的光甲，它的師士竟然是一位嬌小的女性。

　　副官始終守在一旁，此時見狀，連忙上前：「大姐，您要去哪？聯合軍事會議還有十分鐘……」

　　黃姝美懶得理他，逕直跳上光甲。

　　副官急得快哭了：「姐，我的親姐勒！聯合軍事會議啊，您可是咱們黃家的代表，不能缺席啊！」

　　「行，那你替我出席。」

　　黃姝美頭也不會丟下一句，鑽進駕駛艙。

　　片刻後，光甲騰空而起，只留下天台上神情茫然的副官。

　　駕駛艙內，黃姝美灌了一口啤酒，打開音樂播放重金屬搖滾，心情愉悅不少。她才不想參加什麼聯合軍事會議，聶繼虎那正氣凜然下的小圓臉下，隱藏不住的虛偽、冷酷和算計，讓她噁心。

　　她怕自己會忍不住一拳砸碎那張臉。

　　光甲引擎的功率被她推到最大，引擎發出怒吼，澎湃低沉的震顫如同密集的鼓點，讓她的情緒立即變得飛揚起來。

　　她打算去找黃飛飛，正好順便去見識一下曾經的蒼青之王徐柏岩。

　　在西奉市的一座高層建築內，一架隱藏在陰影中的灰色光甲，注視著紫色的【阿骨打】遠去的身影，片刻後它的身形一點點消失在陰影中。

　　而在岄森星系的另一處，阿莫比克號收到情報。

　　「女酒鬼單獨離開？」穿著小熊睡衣的安谷落睜開惺忪的眼睛，打了個哈欠：「我們在岄星還有人手嗎？」

　　莫薩摸了摸腦袋上所剩無幾的棕色卷髮，說：「還有，幽靈小隊正在潛伏，要喚醒嗎？」

　　幽靈小隊受他管轄，蟄伏在岄星，為他們提供準確的情報。

　　安谷落點頭：「喚醒吧，這是個不錯機會。」

　　莫薩有點心疼：「黃姝美的實力不錯，幽靈小隊的傷亡只怕不小。」

　　安谷落沒說話，權衡片刻後下定決心：「殺了吧，這是殺掉黃姝美最好的機會。如果在登陸戰遭遇她，我們的損失更大。」

　　莫薩沒有再廢話，站起來：「我去安排。」

　　龍城和往常一樣，開始每日的功課，從《導引九式》開始。儘管他的身體早就恢復到最強大的時候，但是他並沒有中斷練習。光是能夠強化內臟器官這一點，就遠遠超出他在訓練營裡學習的鍛煉方法。

　　他的動作很慢，絲毫不貪心進度，而是追求穩妥第一。

　　記憶芯片的夢境裡有個細節，在他陷入半昏迷狀態中，隱約聽到有道程序，檢驗是否有暗傷。龍城不知道這是否說明《導引九式》存在危險性，但還是以穩妥為主。

　　他既沒有營養液，也沒有檢驗暗傷的儀器。

　　《導引九式》結束，龍城滿面潮紅，全身熱氣蒸騰，彷彿煮熟的蝦。大約五分鐘後，全身的潮紅消退，龍城的呼吸恢復正常。

　　經過這段時間的聯練習，他感覺自己的身體有所進步，但是沒有儀器，沒有辦法具體測量。

　　熱身完畢，他朝早在一旁等候的茉莉道：「準備開始。」

　　「老師加油！」茉莉高喊了一聲，然後打開訓練場外擺放的高精度動態全息相機，準備開始錄製老師訓練的整個過程。

　　茉莉的臉上充滿期待。

　　每天晚上給老師整理訓練影像的時候，她都被強烈震撼到。

　　老師的劍術突飛猛進，每天進步的幅度肉眼可見。老師恐怖的天賦，完全顛覆茉莉的認知。她做過的影像分析有一千多例，但是從來沒有見過和老師類似的模板，哪怕相似的都沒有。

　　但凡只要老師發現某個動作錯誤或者偏差，基本上第二天，這些錯誤和偏差就會得到糾正。一般人需要大量的練習，才能糾正這些錯誤的動作。

　　這樣的特質，明明應該出現在新人類身上才對啊！

　　想到自己糟糕的學習能力，茉莉就忍不住懷疑，到底誰是人類誰是新人類啊？

　　龍城沒有用赤兔，而是選用【悲歌】。

　　荒木神刀沒有帶走【悲歌】，龍城有點意外。荒木神刀又付完一次錢，他還沒有完成再次繳獲，但荒木神刀還是把【悲歌】留下來。她放話的語氣是如此不屑一顧，說什麼富婆從來不在乎這點小錢。

　　龍城覺得荒木神刀人挺好，希望她回家一路順利。

　　【悲歌】比赤兔更加靈活，輔助引擎數量更多，能夠完成更複雜的動作，配置的兩把長刀，非常適合用來訓練劍術。

　　霍勒斯發給龍城兩部劍術影像，《劍術基礎》和《劍術常見問題指南》。

　　類似名字的劍術全息影像，有無數版本，極其氾濫。

　　霍勒斯手上的當然不是普通版本。

　　《劍術基礎》的講解者是昌炎錫。茉莉查過資料，此人是個小有名氣劍術教授，有許多講解劍術的影像流傳，然而和這個版本差異很大。

　　《劍術常見問題指南》的講解者是何震，在網上查不到此人的信息。嗯，查不到……

　　龍城很感謝霍勒斯，學得也格外認真。

　　場邊的茉莉看得很分明，老師的動作變得更加合理，昨天出現的小錯誤和瑕疵，今天全都得到糾正。

　　茉莉已經在心裡默默地念「我的機器人老師龍城……」

　　想想自己的進步速度，茉莉有些沮喪，但是再想到進步更慢的費米，她又重新快樂起來。

　　咦？

　　茉莉的注意力被場內的【悲歌】光甲所吸引，老師在剛才的劍術動作裡，使用了《含煙斬》的技巧，氣勢立即為之一變。如煙似霧的劍影重重，如同千峰疊嶂，黑紅色的【悲歌】身形在煙霧中若隱若現，殺機四溢。

　　然而這些不是重點。

　　茉莉緊緊盯著那些煙霧虛影，她對老師的《含煙斬》非常熟悉，敏銳察覺到今天的《含煙斬》似乎有些不一樣。

　　她心中一動，把高精度動態全息相機從全息影像模式，切換成能量觀測模式。在能量觀測模式下，能夠「看到」一部分能量的流動，是非常實用的功能。

　　茉莉看到相機裡的能量圖，眼睛倏地瞪圓。

　　等等，這是……

　　一架紫色的光甲在空中呼嘯而過。

　　微醺的黃姝美跟著音樂的節拍搖晃著腦袋，海盜什麼的早就被她拋之腦後，想到待會就能見到黃飛飛，她心情更是愉悅。家族的那些晚輩裡面，黃飛飛最對她的胃口，也最受她的寵愛。

　　據說飛飛在學校的綽號是「炮姐」，有幾分她黃姝美當年的風範嘛！

　　黃姝美搖擺晃動的腦袋忽然停下來，關閉音樂。

　　她掃了一眼雷達，什麼都沒有。加大雷達掃瞄的功率，四周空蕩蕩，什麼都沒有。

　　腦控儀下臉頰帶著微醺紅暈，還殘留著酒跡的嘴唇笑容卻很冷。

　　有人跟蹤。

　　剛才雷達信號有一個極其細微的跳動，若是其他人，也許會忽視這個微弱的信號特徵，但是她不會。當年她隻身出去闖蕩，經歷過各種險惡，領略過那些層出不窮的詭異手段。

　　是隱身光甲！

　　如果她沒猜錯的話，敵人應該在四十公里外。【阿骨打】裝備的雷達性能出色，即使是隱身光甲，進入四十公里的範圍，依然會在她主控光腦上留下微弱的痕跡。

　　剛才那個一閃而逝的微弱信號特徵，很有可能是對方沒有控制好距離，進入四十公里的範疇。

　　之前她就隱隱有所感覺，她很相信自己的直覺。

　　【阿骨打】沒有做出任何異常的動作，彷彿一無所覺地繼續朝奉仁光甲學院飛去。

　　駕駛艙內，戴著腦控儀的黃姝美，伸手在戰鬥座椅旁摸了摸，手上多了一罐啤酒。她一邊喝著啤酒，一邊觀察這一帶的全息地圖。

　　如果她沒猜錯的話，前方一定有埋伏圈在等著她。

　　以為她黃姝美落單了好欺負？

　　她清點了一下自己的戰略儲備，一、二、三……還有六瓶啤酒。

　　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