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武機甲] 龍城 作者：方想 (連載中)

第八十九節 街頭殺機

    遠處街頭，一位銀發少女不耐煩地嘟囔著什麼，在她身旁，紅頭髮的少年撓頭神情無奈。

    茉莉很快檢索出兩人的信息：「女生叫聶小茹，男生叫阿怒，都是我們學校的學生。和老師你一樣，都是今年的新生哦。」

    龍城恍然，難怪覺得有些眼熟，但是仔細想了想，沒有什麼深刻印象。

    看來兩人的裝備比較普通，龍城頓時失去興趣。

    他正欲轉過目光，忽然眼角餘光瞥見兩人不遠處的身影，微微一凝。

    茉莉很敏銳：「老師，有什麼問題嗎？」

    「有人在跟蹤他們。」

    龍城收回目光，神色平靜，他不喜歡多管閒事。聶小茹和阿怒身後，有幾人目光不時瞥向兩人，他們彼此散開錯落，這是包圍的前兆。

    茉莉大吃一驚，瞪大眼睛興奮道：「跟蹤？仇殺？情殺？還是有什麼驚天大陰謀？」

    費米猶豫道：「真的不管嗎？袖手旁觀，是不是不太好？」

    「你認識？」

    「不認識……」

    「你去？」

    「我……」

    龍城來自靈魂的拷問，頓時讓費米啞口無言。他看了看自己的剛剛修復完成的手掌，默默地放下來。

    自從退役之後，他越來越少駕駛光甲。在安防中心的工作，只需要在室內完成佈置即可，日常訓練也早就荒廢，他日益失控的身材是最好的見證。

    最近開始重拾訓練，他能感受到身體的滯澀和不聽使喚。

    其實他內心也覺得訓練沒啥用，他又不是龍城。

    他沒什麼天賦，打過幾場小仗，也沒啥突出的表現。退役之後，訓練荒廢，也早就過了黃金年齡，訓練還有啥用？

    可是龍城拿出《導引九式》，他不知道該如何拒絕。

    這玩意太珍貴！

    練就連吧，他這麼自我安慰。

    他有自知之明，好吧，費米承認自己只是有些懷念。懷念那段戰火歲月，懷念曾經隊長只要高喊「沖」，他就像一隻飢餓的猛虎，嗷嗷衝向敵人的青春歲月。

    老了嗎？據說衰老的徵兆就是開始懷念青春。

    自助醫療中心，除了能夠提供自助醫療服務，還售賣一些簡單的食物。費米到自助咖啡機前買了兩杯咖啡，其中一杯足足加了六塊方糖，又買了一杯果汁。

    甜咖啡給龍城，果汁給茉莉。

    龍城非常喜歡吃甜食，非常甜的甜食，無論任何飲料，只有一個要求，甜。

    茉莉不喜歡咖啡，她只喝果汁。新人類會吃蘋果喝果汁，費米很驚詫，他問茉莉不是有能量核心嗎？遭到茉莉的白眼，反問咖啡能提供能量嗎？都是人類憑什麼不讓她喝果汁？把費米說得啞口無言。

    費米喝上一口熱咖啡，感受著苦澀在唇舌間泛開。忽然想到一句話，幼稚之人最喜歡甜，成熟之人方能品味苦澀。

    哼。

    費米自我感覺頓時好了很多。

    看著窗外對面街頭，丟掉可笑的正義感，如釋重負的費米看著熱鬧。那些散落在聶小茹和阿怒身後的大漢，開始向兩人包圍，聶小茹和阿怒察覺異常。

    費米饒有興趣問：「誰的贏面大？」

    「不知道。」

    茉莉捧著果汁有些躍躍欲試，她忍不住問：「老師，我們真的不出去打……買蘋果？」

    龍城沒有理會她。

    費米詫異地轉過臉：「又買蘋果？」

    茉莉睜大眼睛，表情認真：「買點蘋果回去，學校的蘋果那麼貴！」

    費米點頭：「也是。」

    蘋果堪稱實驗室消耗最快的物資，龍城啃起蘋果速度驚人。裝備中心的蘋果，價格是外面的好幾倍。費米在認真思考，運輸飛船就停在碼頭，可以多買一些帶回去。

    正在逛街的聶小茹和阿怒察覺到不對勁，周圍幾人神色不善地圍上來。

    阿怒沒有遲疑，率先做出反應，一把抓起身旁聶小茹的手臂，猛地發力朝前方擲出去。

    聶小茹的身體刷地飛出去。

    這一手出乎大漢們的意料，有人高喊：「抓住她！」

    他們分出兩波，其中一波朝被扔出去的聶小茹衝去，另一波人則朝紅頭髮的阿怒撲去。

    阿怒咧嘴一笑，也不逃跑，液態金屬機器人覆蓋全身，一桿長矛在他手中生長成形。矛身一抖，迎頭便刺，這一刺果決異常，沒有半點拖泥帶水，毫不費力刺入最近男子胸膛，矛尖帶著一蓬鮮血透背而出。

    殺人？

    劉叔叮囑過他，在外面遇到危險，不要手軟，出了事家裡兜著。

    被扔出去的聶小茹在空中翻滾，轉眼間液態金屬機器人爬滿全身，化作一副朋克風格的黑色戰甲。背後黑色雙翼張開，手中多了兩把高能手槍，調轉身形面追擊者，宛如地獄而來的惡魔。

    光彈如同雨點般沒入人群，濺起一朵朵嬌豔的血花。

    追蹤者立即倒下一片，現場被哀嚎聲籠罩。

    聶小茹沒有畏懼，反而很興奮。她五歲開始玩槍，槍法極其精準毒辣，無一落空。

    一身鮮紅戰甲的阿怒手持長矛，如同猛虎入羊群，他打法極其凶悍驍勇。幾乎從不閃避，正面硬上，哪怕受傷也毫不在意。

    聶小茹就像一隻靈巧的蝴蝶，圍繞在阿怒身邊翩翩起舞，不斷發射致命的光彈。

    茉莉瞪大眼睛，驚嘆道：「好厲害！」

    費米有些艱難地吞了吞口水：「現在的新生都這麼猛嗎？」

    剛才自己居然還想著去幫忙？費米忽然有些同情自己。

    龍城安靜地觀看整個戰鬥過程，內心觸動。連續幾場戰鬥，都有液態金屬機器人出現，他體會深刻。

    在光甲面前，液態金屬機器人不值一提。

    可沒有人能夠永遠生活在光甲裡，而在這些時候，沒有比液態金屬機器人更好的選擇。它可以提供防禦，可以變幻成近戰武器，可以變成羽翼，可以提供豐富的戰術選擇。

    訓練營沒有相關訓練，龍城覺得應該是成本問題，液態金屬機器人的價格不便宜。

    可能之前的訓練營等階太低，奉仁這樣的高階訓練營才會涉及到這類內容吧。

    忽然，天空飛舞的聶小茹就像被什麼東西撞到，帶著一蓬鮮血橫飛出去，砸在一座大樓外牆，隨即朝地面墜落。

    龍城眼角一跳：「有光甲！」

    聶小茹歪歪扭扭墜落，眼看就要砸在地上，她勉強穩住身形。她現在的模樣淒慘無比，半邊身子的戰甲粉碎，左腹出現一個碩大的血窟窿，鮮血沿著她的大腿蜿蜒流淌而下。

    那是光甲動能武器才能造成的傷害，有光甲埋伏在暗處！

    她臉色煞白，沒有半點血色。

    「小姐！」

    阿怒怒吼一聲，腳踏地面，帶起殘影如同一陣風出現在聶小茹身旁，一把抄起聶小茹拔腿狂奔。

    任何一座城市都嚴禁在市內駕駛光甲，光甲一旦發生衝突，會對城市造成巨大的破壞，引起大規模傷亡。所以市區內飛船和光甲都不得入內，飛船需要停靠在市區外碼頭。

    光甲進入市區是嚴重的犯罪，是各地政府嚴厲打擊的重點目標。

    動用光甲武器，立即被城市防禦系統監測到，自動拉響警報，淒厲的警報聲在城市的上空迴蕩。

    然而西奉市市民們反應很平淡。

    自從奉仁換了校長，學院換了經營思路，招收的學生購買力變強了，但是脾氣那是一個比一個差。

    在學院天天打架，出了學校不打？開什麼玩笑！

    根據統計，這三年來，每年西奉市拉響警報次數都不少於六十次。去掉假期，奉仁每年上課八個月，而每個月有兩天的假期，總共十六天的假期。平均下來，也就是奉仁學生平時放假期間，每天西奉市要響起四次左右的警報。

    就連當地的警察局，都無動於衷，無人出警。

    這些學生的光甲比他們好太多，出警也是吃癟，打不過太丟人。就算抓住，除了罰點款什麼也做不了。這些學生們背景深厚，不是他們這些小警察能得罪得起。罰款？少爺小姐們眼睛都不眨一下。

    至於打壞了什麼賠錢的事情，學生們也不會賴賬，久而久之，當地居民不怎麼害怕，更多的是看熱鬧。

    龍城三人也在看熱鬧。

    但是他們很快發現沒辦法看熱鬧，他們所處的自助治療中心位於這條街的盡頭，丁字路口的交叉位置。

    阿怒抱著聶小茹正在朝他們狂奔而來。

    龍城忽然瞥見遠處街道盡頭露出一架光甲半邊身子，強烈的危險感從心頭升起。來不及出聲提醒，他出手如電，一隻手抓住費米的手臂，一隻手抓住茉莉的脖子，擰腰轉身，猛地朝一旁撲去。

    費米發出殺豬般的慘叫，龍城抓住的是他剛剛治療過的手臂。

    茉莉表情呆滯凝固。

    轟！

    剛趴下來，之前他們看熱鬧的位置爆炸。

    龍城顧不上挾著塵土的氣浪，拽著兩人一下竄出去，騰空而起。半空中鬆手、轉身、換手一氣呵成，他也從面對牆壁變成背對牆壁。

    背脊弓起，好似重錘砸在牆壁。

    轟隆，厚實的牆壁直接被他撞垮了大半，塵土飛揚中他一拖二，如利箭般衝出。

    閃身躲進岔道，抱著聶小茹狂奔的阿怒被身旁突然炸開的牆壁驚到，當他扭臉看清塵土中衝出來的人，不由瞪大眼睛，脫口而出：「龍城！」

    龍城看了阿怒一眼，收回目光，不認識。

    一聲不吭，腳下猛地發力，拽著茉莉和費米，就像超車般，倏地衝到阿怒的前方。

    這個時候，誰在後面誰是靶子。

    阿怒立即明白龍城的意圖，咬牙切齒：「卑鄙！無恥！」

    龍城眼角回瞥了一下，不說話，腳下速度更快了幾分。

    阿怒氣得滿頭紅發全都豎起來，就像一團燃燒的火焰，他咬牙拚命加快速度，和龍城的距離一點點拉近。

    一架光甲出現在他們身後街道路口，炮口赫然指向他們。

第九十節 獲救

    阿怒心中驚怒交加。

    懷抱中的聶小茹陷入半昏迷狀態，他的手臂上全是鮮血。這絕對不是學校內部學生之間的爭鬥，對方從一開始的目標就是綁架小姐。

    老爺的仇家？

    聶繼虎擔任警備司總司長一職二十多年，論仇敵那數也數不清。

    對方動用光甲，已經不是想綁架，而是想直接把他們幹掉。

    回頭一瞥，當他看到光甲出現在街道盡頭，心中咯噔一下。他拚命轉動腦子，或許可以借助龍城來掩護，來分擔火力。

    他轉過臉大聲高喊：「龍城，你左我……」

    阿怒瞪大眼珠子，他前面的街道空蕩蕩，龍城不見蹤影。

    「F**K！」

    他忍不住破口大罵，當下顧不得其他，身形一矮，鑽進街道旁的一家店舖。半秒之後，一聲巨響，店舖被一團升騰而起的火光籠罩。

    龍城在陰暗狹窄的小巷子裡急掠，速度飛快。由於巷子很窄，只能容納一個人通行。狂奔起來的龍城，沒有半點減速，被拖拽的費米和茉莉，不時撞到兩邊的牆壁，發出砰砰砰的聲音。

    茉莉忍不住抱怨：「老師，下次能不能不要拽我的脖子？」

    飛掠中的龍城氣息平穩：「手感好。」

    「脖子手感有什麼好的。」茉莉眨著眼睛，語氣性感魅惑：「老師，茉莉身上有很多手感更好的地方呢，老師要不要試試？」

    龍城哦了一聲：「還有比脖子更容易掰斷的地方？隱藏的設計缺陷？」

    茉莉：「……」

    費米感覺自己就像一個不斷被撞擊的氣球，他被撞得鼻青臉腫，渾身更是青一塊紫一塊，加上龍城拽著他之前受傷的手臂，他忍不住發出啊啊啊啊的慘叫。

    龍城提醒道：「費米，不要叫，會引來敵人。」

    費米快哭了：「啊啊啊啊，龍城，我也不想叫，太、太痛了啊啊啊啊！」

    龍城：「我幫你。」

    恰好飛奔經過一根鑄鐵水管，龍城把手中的費米順勢往鑄鐵水管一磕。砰，比剛才更響亮的撞擊聲，慘叫聲戛然而止，費米腦袋高高蕩起，兩眼一翻當場昏迷過去。

    龍城一邊飛掠，一邊問：「茉莉你需要幫忙嗎？」

    茉莉的表情僵硬：「不、不用。」

    「真的不用？」

    「真的不用。」茉莉努力擠出笑容：「茉莉是新人類，這撞起來就像按摩一樣，可舒服了。」

    說話間他們已經穿過小巷子，轟轟轟的爆炸聲從身後遠遠傳來，茉莉連忙轉移話題：「老師，現在我們去哪？」

    龍城：「找個地方躲起來。」

    茉莉有些失望：「不打打殺殺嗎？」

    龍城：「打不過。」

    老師的回答如此直白直接，茉莉頓時閉嘴。打打殺殺老師才是主力，她只能做做搖旗吶喊的工作。

    哎，要是老師也帶了光甲就好。

    茉莉心中滿滿的遺憾。

    穿過巷子抵達另一條街道，這條街道車水馬龍，行人神色匆匆。不過一街之隔，這裡就像另一個世界，絲毫不受影響。不遠處的爆炸聲遙遙傳來，爆炸升起的火光和滾滾煙霧，清晰可見。偶爾有人會抬頭看一眼，嘖嘖兩聲，繼續前進，他們彷彿對這一幕早已習以為常。

    確定四周安全，龍城放下茉莉。

    茉莉四下張望，嗯，脖子有點僵硬，她看到一家店舖，眼前一亮：「老師，我們去喝一杯奶茶吧，剛才的果汁都灑了。」

    龍城：「奶茶是什麼？」

    茉莉言之鑿鑿：「比咖啡好喝一萬倍的飲料，甜的喲！」

    龍城回答很乾脆：「走。」

    茉莉開心地走在前面，蹦蹦跳跳，兩個馬尾蕩來蕩去。路上行人注意到活潑可愛的小姑娘，不由紛紛露出笑容。

    來到奶茶店，推門而入。

    茉莉徑直去點單，而龍城則習慣性目光掃過四周。店內客人不多，只有零星的幾對情侶，在角落裡卿卿我我，沒有人注意他們。

    沒有危險。

    過了一會，茉莉端著奶茶過來，遞給龍城：「老師，給！很好喝的！」

    龍城接過，喝了一口，眼睛微微睜大，滋溜一口氣全喝完。他很想把手上拎著的費米扔出去，這傢伙說什麼只要糖加得多咖啡是天底下最好喝的飲料。

    茉莉看龍城喝完，很開心，把手中自己還沒來得及喝的奶茶遞給龍城：「老師，這杯給你。」

    龍城沒接。

    茉莉笑容很甜，她說：「茉莉再去買。」

    龍城聞言，立即接過，滋溜一口再次底朝天，然後把杯子遞給茉莉：「謝謝茉莉。」

    茉莉歡快地去買奶茶。

    龍城忽然若有所覺，扭臉望向角落裡一處座位。座位被淡淡的光幕包圍，他剛才似乎感覺有人從光幕裡面看他。

    光幕內，荒木明饒有興趣：「那就是龍城？」

    資料裡有龍城的影像，他一眼認出來。

    荒木神刀看到龍城，頓時新仇舊恨湧上心頭，咬牙切齒從牙縫中擠出來：「沒錯，就是他！」

    聽刀刀的語氣，荒木明百分百確定雙方之前肯定發生過衝突，而且肯定是刀刀輸了。這令荒木明的興趣更加濃郁。

    荒木神刀之所以受寵愛，除了她排行最小又是女孩，還有個原因就是她出色的天賦。

    能夠不到18歲掌握控芒，放眼全宇宙，亦是鳳毛麟角。

    族內和荒木神刀相差不超過五歲的兄長們，全都被她揍過。

    對於荒木家這樣歷史悠久的世家，女子往往最終難逃聯姻的結果。唯一例外的，便是荒木神刀這般。她們天賦出色，有可能晉陞超級師士，往往能享受一定程度的自由。

    而倘若她們真的晉陞超級師士，她們不僅會獲得自由，還會獲得權力。

    對大家族來說，任何一點獲得超級師士的希望，他們都不會放棄。

    他們很清楚，家族能夠在歷史長河中巍然不倒，從來不是靠陪嫁女兒，靠的是每一代家族強者的保護。沒有強大的武力，再多的財富，也只會成為別人餐桌上的肥羊。沒有強大的武力，再顯赫的權勢，都是鏡花水月，轉眼成空。

    龍城全身滿是塵土，手上拎著一個昏迷的男子，看上去就像剛從工地下來的工人。

    荒木明和各種人打交道得多，沒有以貌取人的毛病，他主動關掉屏蔽器，走出去：「你好，請問是龍城嗎？」

    龍城一臉警惕地看著對方。

    忽然他看到沙發上的荒木神刀，有點眼熟啊。這個記憶比較深刻，他很快想起來，當時那架黑烏龜光甲徹底被他炸廢了，讓他空手而歸。

    他討厭沒有收穫。

    「是你啊，黑烏龜。」

    荒木神刀臉騰地漲得通紅，怒火直竄腦門，正欲發作。

    忽然砰地一聲，玻璃店門被重重推開，有人衝進來。

    刷，所有人目光全彙集到來者的身上。

    阿怒抱著聶小茹，渾身又是血又是塵土，他氣喘吁吁。他目光凌厲橫掃過店內，當看到龍城的時候，額頭青筋驟然一跳。

    不過他沒有發作，而是一隻手動作飛快地從懷裡摸出一支針劑，咬掉針冒，扎入聶小茹雪白的脖子。

    注射急救針劑之後，聶小茹臉上的痛苦神情舒展許多，呼吸也變得平穩下來，流淌的鮮血止住。

    阿怒鬆一口氣，當他的目光掃過龍城肩膀上的費米，臉上的暴戾消退不少，這傢伙沒有丟掉同伴，他冷哼：「你倒是跑得挺快。」

    龍城沒吭聲。

    阿怒繼續冷嘲熱諷：「怎麼？龍城，慫了？這可不是你的風格啊。」

    龍城還是沒吭聲，他伸出手指，指了指門外。

    一團巨大的陰影從店外緩緩飄過。

    是剛才那架光甲！

    阿怒臉頰抽搐幾下，立即閉嘴。他忽然注意到，街道上的血跡一直延伸到店門口，暗呼不妙。低頭看了一眼懷抱中的聶小茹，他深吸一口氣，摸到小姐後頸的刺青，有一處微微突起之處，用力按下去。

    聶小茹的後頸亮起微弱的紅光。

    幾乎所有人的腦控眼鏡上都彈出一道信息。

    「請求幫助！請求幫助！岄森星系聶家弟子遇險，懇請閣下伸以援手，承閣下恩惠，必有重謝。若有所差使，聶家上下，在所不辭！」

    聶家？

    荒木明站出來，沉聲問：「可是聶繼虎總司長之聶家？」

    阿怒道：「我懷中便是聶家千金。」

    荒木明點頭，神情莊重：「放心，我荒木家與你並肩作戰。」

    他命令碼頭飛船上的光甲立即前來支援。

    大家族弟子在外出遊歷求學，都會隨身攜帶特製的緊急信號器。當遇到情況危急的時候，緊急信號器會無差別發送求助信號。倘若附近有其他家族的弟子，只要雙方沒有死仇，往往都會伸以援手，沒有比這個時候更容易獲得一個家族的友誼。

    如果得到對方的幫助脫困，被救者家族一定予以重謝，對方的任何要求，被救者家族都需要盡力滿足。

    這是上流社會大家族之間流傳數千年的規矩，沒有哪個家族會違背。違背的家族信譽掃地，被上流社會所排斥，沒有容身之地。

    整個西奉城彷彿被喚醒，無數身影飛上天空，城市碼頭一架架光甲緊急升空，警察局內警報聲大作，警用光甲傾巢出動，拚命朝這邊飛來。

    咻，一聲奇異的尖嘯！

    門外街道的光甲重重砸在地上，四分五裂成好幾塊，切口光滑，駕駛艙內鮮血汩汩流出。

    「真把我的臉給丟盡了！」

    一聲冷哼跟著推門而入的身影在眾人耳中炸開。

    如同天空般淡藍色全身戰甲褪去，露出一陣棱角分明的臉佈滿怒火，赫然是校長徐柏岩。

第九十一節 海盜來襲

    在場所有人都被震撼到。

    液態金屬機器人和光甲的性能差距巨大，用液態金屬機器人擊敗光甲，從來只有那些傳說中的高手才能做到。更何況還是如此乾脆利落，一擊殺敵。

    校長的身形在大家眼中突然間變得高大、深不可測。

    徐柏岩目光如刀，緩緩掃過全場，令人窒息的壓迫感使得眾人下意識避開校長的目光，除了荒木明、龍城和茉莉。

    校長的目光在龍城身上停留了半秒，看到茉莉的時候柔和稍許，而當他看到荒木明，又看了一眼頗有幾分相似的荒木神刀，若有所思道：「可是荒木子弟？」

    荒木明上前，恭敬道：「荒木弟子荒木明，見過徐校長。」

    他神情如常，其實心中極為震撼。

    自從得知刀刀偷偷跑來來奉仁光甲學院，學院的背景底細、校長徐柏岩曾經的身份、包括為何買下奉仁光甲學院，荒木家全都查的清清楚楚。

    【蒼青之王】當年名聲不小，蒼青光甲團也是盤踞在莫林星系的一方豪強。可惜與遠洲鐵旅的惡戰，兩敗俱傷，徐柏岩從此銷聲匿跡多年。

    據聞此戰干係深遠，牽涉頗多。

    多年來人們談及此事，覺得最可惜的莫過於徐柏岩。當時徐柏岩的腦控已經達到12級巔峰，距離超級師士只有一步之遙。

    一步天塹。

    徐柏岩消失多年之後，在偏僻的岄星買了個學校，荒木家判斷此人已廢。

    沒想到……

    荒木明意識到家族在徐柏岩身上的判斷出現錯誤，徐柏岩實力猶在。至於距離其巔峰時期有多少差距，那還需要進一步觀察。

    好在岄森星系位於邊陲之地，戰略價值小，不影響全局。

    荒木明心思電轉，神情恭敬如常。

    就在此時，一大群警用光甲閃著警用燈從天而降，停在店外街道。片刻後，一名穿著警服體態微胖滿頭大汗的中年男子在一群警察的簇擁下，推門進店。從他肩章上看，他便是西奉市警察局局長。

    他走進店內，看到徐柏岩，鬆一口氣：「原來徐校長在，那我就放心了。」

    徐柏岩朝其點頭致意：「羅局長辛苦。」

    「不辛苦不辛苦。」羅局長連忙道，他接著轉過身，語氣謙卑地問：「請問哪一位是聶總司家弟子？」

    他收到緊急求助信號時，魂都差點嚇沒了。開什麼玩笑！聶總司的家人在他的地盤上出事，他難辭其咎，等待他的是什麼，他不敢細想。

    聶總司在位二十多年，早就把警備司經營得如同自家後院一般。

    身為下屬，羅局長從來沒有見過聶總司一面，他級別太低。但是聶總司的各種傳聞，他聽過不知多少，警備系統內每個人談起聶總司，都帶著敬畏。

    奉仁光甲學院開學之前，他的直屬上司就專門過來叮囑此事，聶總司的千金要來奉仁上學。沒想到才過去一個月，這就出事了。

    情急之下，他把所有能調動的師士，全都調動過來。

    阿怒沉聲道：「我懷裡就是小姐。」

    羅局看到聶小茹渾身是血昏迷不醒，如遭五雷轟頂，臉色刷地慘白，顫聲問：「這可如何是好？這可如何是好？」

    阿怒此時反而冷靜下來：「我給小姐注射了【林諾3】，體徵穩定，現在我們需要馬上去醫院。」

    【林諾】系列是高端急救針劑，而其中【林諾3】是其中最高端的產品，只要不是當場腦死亡，都可以維持最少兩個小時的生命穩定，獲得寶貴的搶救時間。

    當然，它的價格驚人，每一支的售價高達268萬。而且市面上極少會有流通，大部分名額在還沒有出廠之前，便已經被訂購一空，有錢也難以買到。

    羅局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對對對，醫院！馬上聯繫最好的醫院……」

    門外響起一片喧嘩。

    片刻後，幾人神色剽悍的男子推門而入，為首是一位身材高瘦的男子。他看到阿怒和渾身是血的聶小茹，臉色微變：「小姐！」

    阿怒看到幾人，嗓子眼的石頭終於落地：「我給小姐用了【林諾3】。」

    他們都是聶家人。

    其中一名帶著幾分書卷氣男子上前查看一番：「腹部被光甲電磁軌道步槍擊中，傷勢不輕，不過沒生命危險，恢復需要一週左右。」

    高瘦男子當機立斷：「走，現在去醫院！」

    他們從進來到要離開，未曾多看其他人一眼。

    忽然，一聲巨響，地面劇烈顫動，耀眼的白光閃過，外面的街道被照得一片雪亮，數秒之後，恢復如常。

    在場眾人臉色大變，只要有實戰經驗，就知道剛才的爆炸非同小可。

    「局長！不好了！城市防禦系統中心被炸了！」

    「局長！全市發現多股光甲小隊！正在大肆破壞！」

    「局長！14號空間站發來消息，有大規模的飛船正在朝岄星飛來，預計三天後抵達，是太空海盜，對方發來公開通訊要求我們投降……」

    羅局長哪裡見過如此陣仗？歷史上西奉市來拿大規模的鬥毆事件都未曾發生過，他來混這個職位只是貪圖又安全活又輕。他只覺得頭皮發麻，急火攻心，一口氣喘不上來，兩眼一翻，直接軟倒在地。

    周圍的下屬們大驚失色，轟地圍上去，又是拍臉又是掐人中。

    徐柏岩荒木明等人神情各異。

    西奉市這麼一個又窮又破的小地方，有什麼值得太空海盜如此大動干戈？

    不過眼下不是考慮這些的時候，當務之急是如何解決混入城內的太空海盜。

    徐柏岩立即道：「龍城，你馬上帶茉莉和費米，找個安全的地方躲起來。」

    龍城：「好。」

    荒木明馬上發出邀請：「龍城，不如和我們同行？大家在一起，安全有保證。」

    龍城搖頭：「不。」

    看到荒木明吃癟，徐柏岩不由莞爾，龍城的脾氣古怪性格孤僻，他深有體會。

    徐柏岩瞥了一眼圍在人群中昏迷不醒的羅局長，心中鄙夷，大步流星推門而出。

    來到一架警用光甲前，沉聲道：「解除權限。」

    駕駛艙內的警員有點猶豫，恰在此時，羅局長悠悠醒來，連忙喊：「快點解除權限，把光甲給徐校長！」

    艙內警員如蒙大赦，連忙解除權限，打開駕駛艙，跳了出來。

    徐柏岩進入駕駛艙，掃了一眼配置，眉頭微皺，都是十年前的配置。他完成身份綁定，接著在公開通訊頻道內沉聲道：「羅局長，請發佈緊急徵調令，請授予我指揮權限。」

    羅局長回過神來，連忙道：「我以西奉市警察局局長的身份，授予徐柏岩當下最高指揮權，所有警員受其節制、指揮，不得違令，否則軍法處置。同時發佈緊急徵調令，根據聯邦法律，你現在有資格徵調相關任何人，接受你的指揮，徵調全程將被錄像。」

    徐柏岩沉聲道：「遵命！」

    他接著道：「羅局長，有三件事需要你馬上去做。第一、發出全城警報，要求市民進入安全區避難。第二、請求附近城市支援。第三、號召有光甲的市民起來抵抗，保衛家園。」

    羅局長聽到徐柏岩有條理的指揮，心中大定，連忙道：「我馬上去辦！」

    徐柏岩接著道：「聶家子弟，現在徵調你們參加戰鬥，你們可願意？」

    為首的高瘦男子沉聲道：「我等願意，不過我等要先送小姐就醫，再取光甲前來，不知可否？」

    徐柏岩點頭：「好！速去速來！」

    幾人連忙護送小姐出去。

    徐柏岩接著問：「荒木公子，現在徵調你以及同行護衛，保衛西奉抗擊海盜，你可願意？」

    荒木明躬身：「聽候大人差遣！護衛已經駕駛光甲從碼頭出發。」

    徐柏岩慨然道：「好，你挑一架光甲，跟我出戰！其他警員，全體上光甲！」

    荒木明轉身吩咐荒木神刀：「你和龍城他們一起，找個地方先躲躲。」

    荒木神刀倔強搖頭：「不，我跟你一起。」

    荒木明微笑伸手摸了摸她的頭髮，英俊的臉龐滿是溫柔：「乖，哥是去打仗，你們這些學生，還是乖乖躲好。」

    荒木神刀剛想說話，荒木明忽然出手如電，在她的頸側動脈輕輕一啄。荒木神刀眼前一黑，眼看就要軟倒在地，荒木明抓住荒木神刀的手臂。

    他一揚手，荒木神刀便朝龍城飛去。

    龍城一隻手接住。

    荒木明誠懇道：「還請龍城小兄弟幫我照看一下刀刀，事後必有重謝。」

    說罷也不等龍城回答，轉身朝門外走去，跳入一架警用光甲。

    「出發！」

    龍城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心中有些難以理解，大家又不認識。想了想，他把手中的荒木神刀遞給茉莉：「茉莉你背她。」

    茉莉連忙接過來抱住，忍不住湊上去端詳片刻：「真好看！老師，你不覺得神刀小姐昏迷的時候最好看嗎？上次被你打昏迷了，也特別好看。」

    龍城瞥了一眼：「還行吧。」

    羅局長轉身對龍城，還有店員和客人們說：「你們現在趕緊去最近的安全區，位置發送給你們，這裡不安全！」

    叮囑完，他就帶著警員匆匆離去，他們還有大量工作要做。

    店員和顧客們神色驚慌，紛紛朝安全區跑去。龍城和茉莉也混在人群中，兩人一人肩膀扛著個人。城市到處火光四起，濃煙滾滾，不時響起爆炸聲。

    「老師，我們也去安全區嗎？」

    茉莉的聲音透著不甘心，這麼好打打殺殺的機會！

    「不，我們去一個地方。」

第九十二節 遠火

    「最近的只有這家了。」

    茉莉一邊說一邊顧目四盼，神情失望。老師說找家距離最近的賣光甲商店，她便找到這家宏興光甲專賣店。

    可是放眼望去，店內停十多架光甲全都農用光甲。

    宏興光甲專賣店，位於長盛街488號，是一家專門出售農甲的專賣店。經營十多年，口碑不錯，尤其是店主維修水平不錯，一般的小毛病店主就可以解決，而不需要指望慢吞吞的官方售後，因此生意一直不錯。

    岄星是個農業星球，普通的光甲沒有什麼市場，當地大多光甲店出售的都是工程光甲和農用光甲。前者可以用來採礦和建設，後者用於農業生產。

    至於戰鬥光甲，可以去奉仁光甲學院。奉仁光甲學院裝備中心出售的高端光甲，在整個岄森星系都非常有名，好幾個著名品牌光甲都在裡面開設旗艦店，它是星系內屈指可數的大型商業中心。

    農用光甲沒什麼不好，可是逃命的時候，就不那麼好用。農用光甲缺乏裝甲，更要命的是飛行速度慢。

    茉莉嘟囔著：「早知道要是把鐵耕王帶來也好，比這些先進多了。」

    經過改裝的鐵耕王，除了引擎和武器，其他方面性能比起一般的戰鬥光甲都要強得多。

    等等，引擎……好吧，鐵耕王也不行啊。

    龍城扛著費米，掃了一眼店內的佈置，他的目光落在店內一個角落，那是維修區。牆壁上掛滿工具，地上散落著許多零件，其中幾件引起他的注意。

    EZ-780雷達模塊，一種軍用雷達，通常用於標準戰鬥光甲。

    復合肌纖維束，安裝於戰鬥光甲的關節部位，能夠模擬人類身體發力的方式，比較高端的戰鬥光甲才會配置。

    還有幾件其他的零件，都是常見於戰鬥光甲的零件。

    從拆除的痕跡來看，時間不長。

    店主也會修理戰鬥光甲，龍城打算進去找找。

    這家店是典型的前店後屋，前面作店舖，後面是居住區和倉庫。沿途門窗緊鎖，龍城全都暴力一腳踹開。

    緊隨其後的茉莉不動聲色，把店內的監控全都抹除。自從知道要來光甲專賣店，凡是他們走過的地方，監控都被茉莉悄悄抹掉。

    在倉庫中，龍城終於找到一架戰鬥光甲。

    茉莉呆了一下：「老師，你不會想駕駛這傢伙去逃命吧？」

    龍城把費米放在地上，一邊走向光甲，一邊問：「能啟動嗎？」

    「啟動……應該沒問題。」茉莉表情有些抽搐，接著莫得感情介紹道：「【遠火-601】，最早發售於3945年，是一架標準的老爺光甲，也是老爺光甲收藏的入門級藏品。它配備了【憤怒】能量爐，是當年的明星產品。引擎是梅州動力出產的【黑颶風】工程師專業精校版……」

    眼前的這架【遠火-601】，剛剛經過修復，外層裝甲拆卸下來之後沒有安裝，所有的金屬結構都裸露在外，連駕駛艙都看看得清清楚楚。

    五顏六色的線路纏繞，沒有半點美感。時間的久遠，光甲整個金屬結構因為氧化呈現出黑灰色，而新修補和更換的零件，則是鋥亮的銀色，看上去就像舊衣服打著新補丁。

    龍城幾個起落，跳上光甲。

    可能因為修復時經常需要進行參數調教的緣故，駕駛艙敞開，省了龍城不少力氣。鑽進駕駛艙，復古的感覺撲面而來。

    敞開式的沙發座椅，手腳專用的固定捆綁支架，像極了酷刑的刑具，可以把駕駛者的手、腳、腰全都牢牢綁住，以防止師士直接被甩出去。而腦控儀同樣像是電擊腦部的刑具，黑色的頭盔上，密密麻麻的線路裸露在外面，有好幾根線路看上嶄新，應該是新更換修理過。

    龍城坐上座椅，戴上頭盔。

    眼前立即出現略顯粗糙的畫面，一行紅色字體。

    「歡迎駕駛遠火，有我遠火，有敵無我！」

    龍城切入到茉莉的通訊頻道：「茉莉，能聽到嗎？」

    「老師，能聽到。」

    「帶費米和荒木神刀上來。」

    「收到。」茉莉有些興奮，但更多的是擔憂：「老師，我們不要重新找一架光甲嗎？遠火實在太古老了，連外層裝甲都沒有，皮這麼脆碰一下咱們就掛啊！」

    「就它。」

    龍城完成初始自檢，發現除了外層裝甲沒有安裝，其他部位都能夠正常啟動。

    他扭轉腦袋，略顯粗糙模糊的視野，掃過倉庫。眼前立即彈出提示框，標註出放在角落的武器。他驅動光甲，轟隆轟隆，遠火光甲腳步沉重。走到一旁的貨架上，遠火抓起一把佈滿灰塵的電磁軌道步槍。

    【復仇之火】，高精度狙擊步槍，造型十分復古原始，尤其是槍身長度。【復仇之火】的槍聲長度和【遠火】的高度幾乎相同。

    槍身太長，在戰鬥中行動不便。

    從槍身上厚厚的灰塵來看，應該還沒有修復到它。不過讓龍城鬆一口氣的是，它通過自檢，完好度78%，能夠使用，但是性能受到影響。

    【復仇之火】當年的射擊頻率就被人詬病，十五秒一發，從它上市就遭到許多人的抨擊。這樣的射擊速度在如今更是難以想像，春鈴即使在高精度射擊模式下，也能達到一秒三發。

    78%的完好度，更是讓它的射擊頻率大幅度縮水，28秒才能發射一次。

    不過龍城還是拿起【復仇之火】，遠水不解近渴，春鈴再好離他也太遠。從西奉市飛到學院，他們飛得再快也需要四個小時以上。

    茉莉扛著費米和荒木神刀鑽進駕駛艙，本來就不寬敞的駕駛艙，立即擠得滿滿噹噹。

    茉莉興奮道：「老師，我們要開始亡命之旅了嗎？喔喔喔！逃命小分隊做好準備，目標奉仁光甲學院，出發！」

    【遠火】雖然很古老，但是速度不錯，飛到學校應該沒問題。

    龍城開始根據自己的習慣調整參數，檢查能量池存量，檢查彈藥等等，他的視野內一個個提示框，閃電般出現閃電般關閉，數據如流水傾洩而下。

    他注意力高度集中，嘴裡淡淡說：「不，我們去碼頭，找一艘飛船，回農場。」

    話音剛落，視野內出現醒目的提示框，一行醒目而粗糙的紅色字體。

    「遠火準備完畢，是否出擊？」

    「出擊！」

第九十三節 茉莉找找找

    走出宏興光甲專賣店，驕陽似火，空無一人的街道熱浪蒸騰，卻透著說不出的空曠和蕭索。走上街道，到處是震碎的玻璃碎片、停得歪歪扭扭連門都沒來得及關的飛車，五顏六色的零食散落得到處都是，偶爾能看到孤零零的高跟鞋。

    一顆紅彤彤的蘋果，被踩得粉碎。

    龍城覺得有些可惜。

    「嬌韻保濕，女人對自己的呵護，永葆年輕的不僅僅是您的心。」

    全息投影廣告裡，女明星眼眸如水，面容嬌豔而自信，肌膚吹彈可破，聲音清新悅耳。往日裡和她爭奪繁忙人潮耳朵的喧囂嘈雜聲浪，統統消失不見，字正腔圓的柔美之聲從未有過的清晰，穿過空曠街道多了幾分回音。

    可惜沒有人聽，陪伴她的只有對面街道全息廣告裡從農用光甲下來，抹著額頭汗水，欣慰凝視一望無際豐收農田，皮膚曬得黝黑的憨厚大叔。

    竟然和根叔有幾分神似。

    「用【豐收4019】，豐收長長久久！」

    不知道有沒有鐵耕王好用？

    城市巷戰是最危險的戰鬥之一，密集的建築群，會極大削弱雷達的性能。在如今重視隱私的時代，防竊聽、防信號偵查，是城市建築的必備條件。而高端一些的酒店會所，甚至需要能夠屏蔽信號，對付光甲的偵查，才能保護客人的人身安全。

    再老到的師士，在巷戰都不敢大意。當敵人隨時可能在你不到兩百米遠的街頭突然出現，你所謂的嫻熟技巧毫無用武之地，你甚至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

    龍城的注意力高度集中。

    「老師，茉莉進入了城市防禦系統。」茉莉的語速飛快而冷靜：「交戰區域發送到遠火的主機上，正在規劃前往碼頭的路線。」

    片刻後，茉莉道：「路線規劃完畢，發送給老師。」

    龍城打開地圖，大片的紅色區域，顯示出正在激戰的區域。整個西奉市，被標註出紅色區域，有七塊之多，佔整個西奉市面積的三分之一。

    一條綠色的路徑標註出來，沿途繞開紅色交戰區域。

    龍城忍不住道：「幹得好！茉莉！」

    巷戰最困難的便是掌握整個戰局的情況，你的敵人到底隱藏在哪。茉莉發來的戰場實時動態，對他的幫助極大。

    要是不小心一頭鑽進最激烈的交戰區，以【遠火】的零裝甲，夠他們死好幾個來回。

    聽到龍城的誇獎，擠在龍城背後的茉莉，笑得眼睛都眯起來，開心得找不到北：「嘿嘿嘿嘿！」

    從老師嘴裡聽到一聲誇獎，簡直比死都難，好歹自己一週要死個十次。

    等等，是老師誇獎太少，還是自己死得太多？

    根據茉莉的提示，龍城沿著路徑，小心底避開戰場。

    行進路線上的所有監控設備，都被茉莉調用，可以讓龍城提前得知前方的情況。

    城防中心是西奉市的城市防禦系統的樞紐，全城所有的監控和數據，全都彙集於此。然而它已經被徹底摧毀，劇烈的爆炸讓城防中心化作一片火海，滾滾濃煙伴隨著火光，幾十里之外都能清晰可見。

    茉莉入侵的是城防系統的傳輸節點，樞紐被破壞，但是每個區域的數據節點還在工作。

    沿途很順利，【遠火】能夠成為收藏級的老爺光甲，當然是有其獨到之處。操控系統很古老原始，操作偏硬，力量的反饋直接，和當今主流柔順絲滑的操作感迥異。但是動力充沛，飛行平穩。

    龍城不挑食。

    在訓練營的時候，他已經養成有什麼用什麼的習慣。

    貼著地面飛行，龍城儘量壓低【遠火】的高度，借助街道兩旁建築物的掩護。儘管有茉莉的幫助，他依然小心翼翼，不敢有絲毫懈怠。

    零裝甲意味著他們沒有哪怕一次犯錯的機會。

    連續穿過兩條街道，前進了3.5公里，非常順利，沒有遇到危險。

    而當他們抵達前進路時，情況發生變化。

    擠在駕駛座椅後方的茉莉低聲道：「老師，小心。這片區域好幾處監控遭到破壞，茉莉不能確定有沒有敵人。」

    龍城嗯了一聲，在茉莉提醒之前，他已經發現戰鬥的痕跡。

    一棟高樓的背面，有一個半徑約一米的彈坑。

    當發現彈坑，龍城控制的遠火就開始悄無聲息後退。他需要一個高點，根據剛才記憶中的地形，他迂迴來到前進路和玉蘭路的路口交界處。

    他的目標是路口那座玉蘭酒店。

    龍城問：「酒店車庫監控能入侵嗎？」

    玉蘭酒店是附近最高的建築之一，是理想的高點。而且酒店建築的規格比較高，對偵查雷達的干擾比較大，有利於埋伏。

    他沒有進入酒店，而是悄然來到酒店上方的車庫。車庫位於酒店的頂端，方便飛車的停泊，總共有九層。而且每層的高度足夠，完全可以讓光甲通行。

    茉莉飛快道：「沒問題，只要它的監控沒有遭到破壞。」

    大約半分鐘之後，茉莉歡快道：「解決！報告老師，車庫內沒人！」

    龍城嗯了一聲，開始控制遠火朝車庫入口飛去。

    當遠火飛到車庫入口，車庫門自動開啟，公開通訊頻道響起合成電子聲：「歡迎光臨，偉大的龍城先生和美麗的茉莉小姐，恭祝你們大殺四方！」

    茉莉一本正經在公開通訊頻道回答：「感謝你的祝福，車庫管家先生！」

    龍城對於茉莉的自導自演完全無語。

    茉莉帶著幾分得意：「老師，這個酒店的安防系統比起城防要厲害得多，不過還是難不倒能幹的茉莉！」

    龍城沒有和她囉嗦：「有車庫地圖嗎？」

    「當然！」茉莉打了個響指，模仿電影裡優雅名媛的腔調：「請收下，我的老師，您的意志便是茉莉的使命。」

    龍城克制住回頭給她一肘子的衝動。

    這個時候打碎了沒得換。

    打開地圖，龍城很快找到合適的伏擊地點，第六層車庫位於東南方向第四個窗戶。為了保護客人的隱私，車庫的玻璃都是專門定製，單面可視，對紅外和光學合成雷達，都有著出色干擾。

    龍城只把窗戶打開一條縫。

    茉莉等了半天，還是遠火一動不動，她忍不住道：「老師，你睡著了嗎？」

    「沒有。」

    龍城的目光緩緩掃過前方那片街區。

    茉莉好奇地問：「老師，真的有敵人嗎？」

    「有。」

    龍城回答很肯定，他發現好幾架光甲的殘骸，還有一輛被摧毀的警用飛車。警用飛車燒得只剩下骨架，它應該是被直接擊中能量爐，產生距劇烈的爆炸，車內無人生還。

    對方是個擅長伏擊和遠程攻擊的高手！

    茉莉對龍城有著盲目的信心，老師說有那肯定有，沒有也得有！那敵人會藏在哪裡呢？她切換各處的監控，自言自語：「會藏在哪呢？怎麼沒動靜呢？老師，他不會也睡著了吧？」

    龍城沒有注意到茉莉話裡的「也」，而是忽然想到：「茉莉，你剛才說那片區域有監控被破壞？」

    「是的，老師。」茉莉有些苦惱：「還有一些可以用，不過都沒有發現敵人的蹤跡。」

    龍城接著問：「有幾個被破壞？」

    茉莉說：「我看看，八個。」

    龍城：「把這八處的位置幫我在地圖上標註出來。」

    「好嘞！」茉莉飛快地完成標註，接著好奇地問：「老師難道覺得監控是對方破壞的嗎？」

    龍城：「很有可能。」

    龍城意識到他遇到扎手的敵人，對方非常狡猾警惕性也非常高，這樣的敵人很難對付。對方顯然是打算守株待兔，不過他大概沒想到，自己有茉莉。

    龍城仔細地看著八處被破壞的監控位置，果然，和他想的一樣，都集中在前玉蘭東街和前玉蘭西街中間的區域。對方應該只有一個人，活動範圍不大。

    茉莉也明白過來：「原來他在前玉蘭東西街之間啊。可是老師，那片地方那麼多的高樓，怎麼找到他？」

    茉莉說的那片區域，是西奉市最繁華的區域之一，銀行街。

    因為聯盟內部對農業政策的扶持，每年都有大額農用光甲補貼，其中不少涉及到貸款的政策。而岄星是農業星球，農用光甲的重要銷售星球之一，不少銀行都會專門前來開設分部，以爭取獲得貸款收益和政府補貼。

    在不到兩公里的街道上，高樓林立，一棟比一棟豪華現代。

    龍城像是在回答茉莉，但更是在梳理自己的思路：「他想獲得比較的射擊視野，首先需要視野好，樓層要高，前方不能有遮擋。而且他一個人，必須要考慮撤退，逃脫追捕，不容易被包圍。還要準備第二陣地，這樣遭遇攻擊，可以潛到第二陣地，形成反擊。」

    「滿足這麼多條件，那麼，他應該在……」

    自言自語的龍城，忽然問：「茉莉，喬森銀行大樓內部能入侵嗎？」

    茉莉說：「銀行大樓入侵難度很高哦，老師。」

    龍城剛想說沒關係，茉莉忽然道：「解決！」

    龍城再次克制回頭一肘子的衝動，他決定回去多給茉莉上幾堂課。

    「找找看，有沒有什麼痕跡？」

    「太陽當空照，花兒對我笑，茉莉說找找找，你為什麼背起炸藥包？」茉莉哼起小調，忽然提高音量：「找到了！老師，快炸……快看！」

    一組監控畫面呈現在龍城的眼前。

    合金大門散落在地，扭曲變形，那是被硬生生撞開形成。

    龍城沉聲問：「第幾層？」

    茉莉語速飛快：「44層！」

    【復仇之火】的槍口緩緩上升，然後停住。

    遠火的手很穩。

第九十四節 前方福利區

    馮毅嚼著檳榔，奇特的苦味和微甜混雜在口腔內蔓延，嗓子和口腔被刺激得麻木，一股子衝勁讓他的腦門有些發脹，產生輕微的眩暈，有點像醉酒。

    他太喜歡該死的感覺！

    馮毅的酒量極其糟糕，三杯啤酒就得抱著枕頭呼呼大睡，誰也叫不醒。但是嚼檳榔產生的輕微眩暈，不僅不會讓他睡著，反而讓他變得興奮，反應比平時更快。

    最重要的是，能夠讓他逐漸忘記時間的流逝。對於一名喜歡獨自行動的孤狼來說，耐心比什麼都重要。

    他安心地守在自己的獵場，等到獵物的到來。

    附近兩公里範圍，就是他劃出來的獵場。無人機撒播出去四十個傳感器和無線監控探頭，讓這片區域任何風吹草動，逃不了他的法眼。

    剛才有只小老鼠鑽進他的獵場，可惜反應很快，估計是看到戰鬥痕跡，掉頭溜掉了。

    沒辦法，他不喜歡和別人一起行動，沒人打掃戰場痕跡。老大不止一次要給他配個副手或者手下，統統被他拒絕。

    和別人一起行動，他會覺得不自在。

    老大人不錯，講義氣，對他也挺關照。

    他年紀不小了，也不想再換個老大，戰鬥的時候從來不偷懶。

    嚼著檳榔，目光掃過空蕩蕩的天空，無聊之下他的思緒有點飄。他有些想不通，一個農業星球，還是這麼偏僻的農業星球，有什麼油水可撈？

    他們是太空海盜，又不是慈善家，大老遠跑來是為了搶一票發財。

    不過老大這次散出來的出戰費，要比往日豐厚不少，肯定背後有哪個家族出了錢。

    大家族就是這樣，幹什麼勾當都遮遮掩掩。

    馮毅對於世家和大家族，內心相當排斥。否則以他的本事，隨便找個大家族大集團，可以混個不錯的職位，拿著優越的薪水，娶個漂亮婆娘。

    可他是孤狼，孤獨是他的宿命。

    孤身一人，沒有牽掛，不想受人擺佈。他混過不少海盜團，遇到不對胃口的老大，他就偷偷開溜。

    岄星沒什麼厲害人物，像這種地方，警備一般荒廢得都很厲害。不光是岄星如此，其他地方也一樣。這兩年他也去過不少星球，大多都是如此。警用光甲往往是十多年前的型號，警備師士的素質普遍低下，薪水很低。

    厲害點的師士，都被大集團高薪挖走。

    大集團的光甲團，那才是高手雲集，裝備精良，一等一厲害。

    各路海盜若是遇到了，都會繞著走。

    「老馮，你那邊情況怎麼樣？」

    「正常。」

    「趕緊過來支援，這邊遇到幾個扎手的硬腦闊。」

    馮毅有點詫異：「這個小地方還有硬腦闊？」

    「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老大的聲音透著焦急：「情報不對。有小股精銳，腦闊硬得很，要不是咱們人多，撐不住。你趕緊過來，放幾個冷槍。」

    馮毅聽出情況緊急：「我馬上就……」

    咚！

    駕駛艙猛地一震，裝甲被洞穿，熾熱耀眼的金屬流，吞噬戴著腦控儀的馮毅。他的身體當場被撕裂，鮮血噴湧迸濺得駕駛艙內到處都是，餘勢未絕的金屬流噴射到駕駛艙內壁上，留下密集如蜂窩般的細孔。

    「老馮！老馮！」

    通訊頻道內響起焦急的呼喚，血泊中殘缺不齊的馮毅，沒有任何回應。

    玉蘭酒店車庫內，「裸奔」的遠火收起【復仇之火】，確定沒有敵人，轉身離開。

    駕駛艙內，茉莉歡呼：「一殺！」

    龍城的情緒沒有什麼波動。

    【復仇之火】的手感和精準度讓他非常滿意，雖然手感和雷達精度和春鈴沒法比，但是依然可靠、值得信賴。

    當開槍的瞬間，他沒有半點猶豫，遠火迅速離開開火位置，轉移到備用陣地。觀察了一會，沒有發現其他敵人，這才離開。

    龍城沒有從窗戶直接飛出去，而是原路退回。他不確定其他地方有沒有敵人隱藏，茉莉的情報不是萬能，從現在來看，城防系統即使完好狀態，漏洞都很多。

    車庫裡停滿豪華飛車，但是龍城沒多看一眼。【遠火】再古老，起碼還有一把槍，飛車的速度再快，但是沒有武器，遇到敵人只能挨揍。

    龍城掃了一眼地圖，距離碼頭還有三十二公里。

    他小心地前進。

    在旁邊親眼目睹的茉莉，覺得眼前一幕似曾相識，好像在哪裡見過。

    她忽然想到，不就是老師的那段遊戲挑戰錄像嗎？她當時覺得很奇怪，老師在很多明明沒有危險的地方，都會做一些看上去沒有必要的戰術動作。

    原來老師現實中就是如此啊！

    坐在沒有任何安全感的駕駛艙，再來看這些戰術動作，頓時覺得非常必要，令人放心。

    看遊戲錄像時，知道敵人隱藏在哪，才會覺得那些戰術動作有些多餘。

    但是在現實戰鬥中，周圍就彷彿一團迷霧，你不知道街道對面牆壁後有沒有埋伏敵人。

    低空貼地飛行大約兩公里，龍城忽然停下來，遠火身形隱藏在斷壁後，【復仇之火】赫然指向喬森銀行方向。

    茉莉有些奇怪：「老師，難道剛才那個海盜沒死嗎？」

    「死了。」

    「那我們這是干嘛？」

    茉莉剛說完，天邊一個小黑點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大，一架戰鬥光甲！它的目標赫然是喬森銀行！

    砰！

    【復仇之火】噴射火光。

    正飛向喬森銀行的戰鬥光甲，暴綻出一團火光，拖著滾滾黑煙，劃出一道拋物線墜落在一座大樓的樓頂，升騰起更耀眼的火光。

    茉莉歡呼：「二殺！」

    遠火收槍，轉身離開。

    她不由好奇地問：「老師，你怎麼知道會有人來？」

    「猜的。」

    「老師，刀刀小姐好像要醒了。」

    「弄昏她。」

    「好嘞！」茉莉手上多了一個電擊器，露出邪惡的笑容，按在荒木神刀的胸脯上。刺啦，電芒乍現，剛剛有甦醒跡象的荒木神刀全身抽搐兩下，再次陷入昏迷。

    當龍城發現幹掉的是個孤狼的時候，他就猜測對方肯定會派人前來查看。敢於單槍匹馬戰鬥的師士，都是實力強悍之輩，被殺了肯定會引起對方的警惕。

    龍城不想背後有敵方光甲盤旋，腹背受敵是大忌。

    因為前方即將進入福利區，那裡是最危險的區域之一。城防系統在福利區只有三個監控，而在福利區周圍布設的監控，卻多達22個。

    每個城市都會有福利區，聚集著當地的無業者和破產者。聯盟每個月都會向他們發派福利，包括食物和代金券，他們的住房也是聯盟免費提供。

    即使如此，福利區也是暴力犯罪最頻發的區域，黑幫橫行，和外界幾乎完全隔絕。

    福利區沒有警察。

    福利區不能提供任何財稅，像西奉市本來警員就短缺，人手不足，怎麼會派人去福利區？

    況且警員薪水低，誰也不願意前往危險的福利區。

    之前曾發生過，指派警員駐守福利區，結果該警員第二天遞交辭職報告。以至於後來成為慣例，上司倘若派某位警員駐守福利區，就是告訴他，自己辭職吧。

    橫穿福利區是最近的路徑，想繞開福利區抵達碼頭，最少要多十二公里，而且有光甲在交戰。橫穿福利區的這段路，總共3.8公里。

    龍城決定冒險試試。

    西奉市的另一個角落，激烈的戰鬥剛剛結束。

    看著如同潮水般褪去的海盜光甲，荒木明不由鬆一口氣，半個小時的激戰，他全身都被汗水濕透，實戰到底不一樣。

    他的目光不由看向一堆警用光甲中的最醒目的那架。

    「羅局長，飛車到了嗎？醫院做好急救準備了嗎？有六名傷員！飛車五分鐘內必須抵達！」

    「其他人，檢查彈藥和能量，檢查光甲受損情況！匯報情況！」

    「大夥幹得好！你們是我見過最勇敢的警員！你們是這座城市的驕傲！」

    「不管警局怎麼表彰你們，我奉仁學院再出一份！每人兩百萬！」

    頻道內響起其他警員的一片歡呼聲，士氣高漲。

    荒木明目睹這一幕，他對徐柏岩的評價再次刷新。戰鬥時身先士卒，戰後重視傷員，激勵屬下，不吝獎賞，這手段手腕，便是他也不由佩服。

    他們內部的頻道，同樣正在交流。

    「果然不愧是【蒼青之王】啊，公子，不如把他招攬進集團？以他的實力，做個星系的負責人，完全沒問題。」

    說話的是荒木明的護衛隊長。

    荒木明笑道：「沒做夢了。」

    有些話他沒說，徐柏岩一看就是胸有大志之輩，怎麼會成為荒木家的附庸？倘若徐柏岩願意加入任何一個家族，又豈會到如此偏僻的星球，買下一所學校。

    荒木明忽然在公開頻道問：「徐校長，剛才為何不讓龍城參加戰鬥？我聽聞他的實力出眾，各方都很青睞啊。」

    徐柏岩道：「荒木公子也是為龍城而來？那你要早點下手了，他追求者甚眾，萬神和南星對他都挺中意。」

    他接著淡淡道：「龍城也好，荒木神刀也好，他們只是學生。」

    「我等尚在，何須老幼婦孺上陣？」

    「荒木公子，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第九十五節 木桐姚遠

    進入福利區，頹敗的氣息迎面撲來。高樓大廈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不超過10層的低矮鋼鐵樓房，這些樓房一模一樣，就像是用模子倒出來。它們通體由長條狀的鋼板銲接而成，窗戶玻璃外套著鐵柵欄。

    外牆以前刷過黃漆，長期日曬雨淋，黃漆褪色成白色，許多地方漆皮大面積脫落，露出裡面的鐵鏽，宛如掀開死皮露出的腐爛傷口。

    能見到的牆面都塗滿五顏六色的塗鴉，有些甚至被涂畫過好幾遍，凌亂而荒誕。

    因為無人管理，樓房之間，橫七豎八地銲接著各種鐵樓梯、鋼板橋，讓它們變成一個龐大的迷宮。

    街道的角落隨處可見監控探頭，但是大多已經被砸碎，或者鏽蝕得只剩下個底座。街道空蕩蕩，沒有飛車，只有隨處可見垃圾和神情麻木的人們在遊蕩，蒼蠅圍繞著他們嗡嗡地盤旋。

    空氣瀰漫著難聞的氣味，腐爛的垃圾混合著鐵鏽的氣味。

    【遠火】沿著街道緩緩飛過，偶爾有人轉過目光，露出枯瘦長滿暗瘡的臉，眼睛空洞無神。

    茉莉神情緊張，吞了吞口水：「老師，這地方好可怕。」

    「嗯。」

    龍城應了聲，他仔細觀察周圍。

    逃出訓練營，他流竄過一些城市，見到的都是寧靜祥和的生活。

    哪怕在孤兒院，除了要干的活多一點，其實過得也不錯。到興海農場之後，他也很快融入農場的生活。在奉仁光甲學院，他見到的更是各種豪奢，金錢就像流水一樣。

    在這裡，在這些人臉上，他看不到一種叫做希望的光芒。

    他不知道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但是他知道，沒有希望的地方很危險。

    由於到處都是鋼鐵建築，雷達在這裡效果大打折扣，他需要更小心。

    龍城忽然注意到，前方有光甲在靠近，遠火立即閃身鑽進右手的巷子裡。

    兩架【明州】光甲，正在街道上空巡邏飛行。

    「木桶，有沒有動靜？」

    「鬼都沒有一個。」

    木桐吃著薯片，狠狠灌了一口啤酒，駕駛艙內播放著重金屬搖滾，他的身體隨著節奏搖擺。剛才雷達好像發現了一個信號，但是很快就消失，木桐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

    反正待會也要去看看。

    木桐繼續灌了一口啤酒。

    另外一架光甲上，姚遠飛快地掃過下方，他不敢細看。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街道上低矮鏽跡斑斑的房屋和神情麻木的人群，總會刺傷他的眼睛和心。

    通訊頻道里木桐聲音帶著幾分醉意：「阿遠，這次回來啥時候走？」

    姚遠道：「晚上走。」

    「不多呆幾天？」

    「不了。」

    通訊頻道內陷入沉默，兩人從小一起長大，和親兄弟一樣，彼此的命運卻走上截然不同的道路。姚遠其實知道木桐心裡不是滋味，他心裡也不是滋味。

    小的時候，兩人都展露出極佳的天賦，十歲之後，木桐開始變得吃力，逐漸被姚遠甩開距離。

    沉默的通訊頻道讓姚遠覺得很不自在，總覺得要說點什麼，脫口而出的卻是：「回來給你帶啤酒。」

    他勸過木桐很多次，駕駛光甲的時候不要喝酒。

    木桐哈地笑了：「好！」

    過了一會，木桐忽然問：「阿遠，你腦控現在多少了？」

    「8級。」

    木桐有些羨慕又有些開心：「你太厲害了，腦控8級，以後你就這裡的老大了。」

    姚遠笑道：「那霍老爹肯定要把我腦子打出屎來！」

    木桐哈哈大笑，霍老爹是這片福利區的老大，看著他們長大，最喜歡的口頭禪就是「老子把你腦袋打出屎！」。

    「他不敢，你現在腦控8級，他是弟弟。」

    「不，他會喊上我爹我媽你爹你媽，一起把我腦袋打出屎！」

    「哈哈哈哈！肯定會！他就是這種人！」

    「我們還是屈服吧，不丟人！」

    兩人在最大的路口降落。

    樓房之間違建的橋、走廊和樓梯太多，加上各家喜歡在護欄曬衣服，從天空俯瞰，就像掛滿了五顏六色的彩旗，視野很不好。

    木桐打了個酒嗝，略帶醉意道：「我們分開巡邏，早點完事，回去睡覺，你也早點出發。」

    姚遠有點不放心：「還是一起吧……」

    木桐不耐煩道：「別婆婆媽媽，這是咱們的地盤，怕個鳥，閉著眼睛我都能回去。」

    姚遠一想也是，他們從小在這長大，對這裡瞭如指掌。

    「行，隨時保持通訊！」

    「知道了！真囉嗦！」

    木桐駕駛著光甲朝巷子裡走去。

    巷子裡面光線昏暗，他索性把音樂改成外放，打開光甲的炫酷外燈，燈光隨著音樂節奏不斷變幻閃爍。這些炫酷外燈，是他專門花錢改裝定製，今年最新流行款。

    聽最燥的歌，點最炫的燈，做最靚的仔！

    音樂裡激烈的鼓點和歇斯底里的怒吼，讓他熱血賁張，酒勁上湧，他尖叫一聲，光甲踩著鼓點，手舞足蹈前進。

    路口的另一端，姚遠遠遠看著木桐的【明州】渾身綵燈變幻，扭來扭去地前進，無奈搖頭。他現在駕駛的這架【明州】是問霍老爹借的，陪木桐巡邏完，他就準備離開。

    平時這裡壓根不用巡邏，沒人會來這裡。

    霍老爹說今天城裡不太平，要注意點。

    果然沒過一會，城防中心被炸了，衝天的火光，清晰可見，很快就有傳聞說海盜來了。

    以姚遠如今的實力，沒有人會差使他，霍老爹也不會。以前霍老爹不止一次對他說，希望他來接班，姚遠都沒答應。

    霍老爹現在很少會說起這件事。

    8級腦控的師士，在岄星已經是說得出名字的高手。而且姚遠還如此年輕，遠遠沒有到巔峰期，他的前途遠大，怎麼會成為一個福利區的幫派老大？

    姚遠擔心木桐的安全，這次主動請纓，借了一架光甲，跟著過來。

    長久以來的嚴格訓練，讓他本能地適應手上的光甲，儘管它只是一架【明州】。

    他眼前的數據在飛快跳動，普通人肉眼難以捕捉，但是對他來說毫不費力。【明州】是一架價格便宜的通用光甲，設置界面非常簡陋，能夠進行手動調整的地方很少，只有14處。

    經過簡單的調試，【明州】流暢了不少，姚遠很輕易找到它的性能極限。

    又過了一會，姚遠已經比許多駕駛明州多年的老手，都要熟練自如。

    姚遠一邊巡視一邊問：「木桐，你那邊有情況嗎？」

    沒有回應。

    「木桐？聽到了嗎？」

    難道這傢伙喝醉了？

    姚遠毫不猶豫轉身往回走，來到剛才木桐走進去的巷子口。明州光甲抽出近戰武器，一把合金短劍，這裡的地形狹窄複雜，適合輕便的近戰武器發揮。

    小心翼翼前進，走了幾百米，他看到倒在地上的明州。木桐的明州實在太醒目，它渾身的炫酷綵燈變幻不停，大老遠就能看到。

    是木桐！

    姚遠心中一緊，木桐不會出事吧？他的手掌情不自禁微微顫抖，大腦反而安靜下來。他沒有馬上衝過去，心中更加警惕，光甲手持短劍，目光飛快掃過周圍可能藏有敵人的地方。

    所有他覺得有可能藏人的地方，全都被他用雷達聚焦模式掃瞄一遍。

    聚焦模式是雷達的特殊工作模式，通過縮小掃瞄範圍，從而提高雷達性能。短短的兩秒內，他對四周包括頭頂上方的22個可疑區域進行掃瞄，沒有發現敵人。

    理論上，明州配置的雷達，聚焦掃瞄最高頻率是每秒7次。

    被姚遠硬生生提高到每秒11次，這需要耗費更多的操作。

    姚遠鬆一口氣，看來木桐是喝醉了。走到近處，姚遠啞然失笑，木桐的明州四仰八叉倒在地上，渾身綵燈亮個不停。

    他走過去，俯身左手抓起木桐的明州，便準備搭在自己光甲的肩膀上扛回去。

    忽然，他看到木桐光甲身下的井蓋，瞳孔驟然收縮。

    轟！

    井蓋連帶著木桐光甲瞬間彈起，木桐光甲就如同一把重錘撞向姚遠的明州光甲，井蓋倏地炸開，化作一蓬雨點兜頭罩來。

    姚遠反應極快，明州光甲腳下抽身急退，拉著木桐光甲的左手不僅沒有抽回來，反而橫起手肘貼上去，右手短劍毫不猶豫朝木桐光甲身後刺去。

    巨大的力量沿著木桐光甲傳來，姚遠的明州光甲倒飛速度猛增，右手短劍刺空。

    姚遠異常冷靜，生死之際，他爆發出驚人的潛能。

    8級腦控，在他最擅長的發射頻領域，1秒能完成16次操作。

    電光火石的0.1秒，他理論上的操作極限是1.6次。

    然而在0.1秒內，他超水平發揮！完成兩次完美操作！

    只見明州光甲兩處引擎同時轉動，完成進攻姿態調整，

    從肉眼上看，木桐光甲剛剛撞到姚遠的明州，姚遠的光甲引擎發動，就好似早就預料到被襲擊一般，以木桐的光甲為軸，身形詭異一折，前伸的短劍宛如彈射而起的毒刺。

    姚遠生出強烈的預感，此擊必中！

    預感是如此強烈，他心中反而沒有狂喜，而是一切盡在掌握的從容。

    就在此時，驚變忽生。

第九十六節 最危險的人

    當看到對面光甲閃電般完成姿態調整，龍城就意識到危險。

    近身格鬥中，光甲姿態調整是最核心的內容，進攻姿態、防守姿態等等，一名師士的實力如何，能夠可以從他對光甲姿態調整的水平看出端倪。而近身格鬥的姿態變化，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根本沒有時間給師士去思考。

    光甲的操控，比控制師士的身體更加複雜，也更加困難。

    人體的肌肉、神經，反應更加敏銳，而人從生下來，就在學習如何利用自己的身體，不用刻意去想。

    儘管腦控時代的光甲儘可能地模擬人類的軀體，但它還有著大量人類軀體所不具備的功能。比如引擎，每一架光甲的引擎數量不一，少的一個主引擎兩個副引擎，而多的光甲甚至會十多個引擎，它的操作難度急劇上升。

    當對面的明州光甲，在0.1秒就完成攻擊姿態的調整，讓龍城大吃一驚。

    即使是他，遭遇同樣的情況，也很難做得更好。

    獵網中的獵物，忽然變身成猙獰兇猛的怪獸。

    強烈的危險刺激下，龍城的注意力空前集中，他的操作速度瞬間飆升。

    衝到半空中無處借力的遠火，左手突然前伸，抓住身前被他用來掩護的光甲，同時光甲身體向右側翻轉，完成調整的主引擎轟地爆發驚人的力量。

    木桐的光甲就像被龍城掀起的盾牌，再次擋在遠火和姚遠的明州光甲之間。

    勢在必得的一劍落空，讓姚遠猝不及防。

    強烈的自信瞬間遭受重創，這波反擊已經是他最超水平發揮，堪稱最強的攻擊。在0.1秒內完成兩次完美操作，那是1秒20次的反射頻！

    反射頻1秒20次是什麼概念？那是腦控10級的水平。

    腦控10級，是一個分水嶺，那意味他將步入真正一流高手的行列。

    無論他到任何一個星球，都是有名號的高手。

    如果他選擇進入某個集團任職，一般會擔任某個小星系的負責人。若是不喜歡瑣碎的工作，可以選擇進入光甲團，一般是從副團長起步，工作五至十年，便能夠獨立統率一隻光甲團。

    而如果他在20歲之前，達到10級腦控，會有無數豪門世家為他瘋狂，向他拋出橄欖枝。

    可是他超水平發揮的反擊，竟然落空！

    他從來沒有遇到這樣的情況。

    在他的成長經歷中，他有過很多失敗。但是每次當他產生類似得預感時，他都會毫不費力戰勝對手，從未落空。

    彷彿他正在高處俯瞰大地美景，腳下的梯子突然被抽調，巨大的落差，導致他心神發生劇烈波動。

    亮著炫酷綵燈的木桐光甲，突然闖入他的視野。

    卻是龍城的遠火在身體側翻之際，雙腳猛蹬在木桐光甲上。木桐光甲好似出膛的炮彈，挾著低沉的風聲呼嘯朝姚遠撞去。

    姚遠此時力道用老，光甲難以抽身變向，加之心神劇烈波動，他的反應速度大幅度下降。

    他只來得及揚起光甲左肘，擋在身前。

    嘭！

    他感覺自己就像是被狂奔的野獸迎面撞上，直接被彈飛出去。此時他已經沒有時間去查看木桐到底怎麼樣，眼前的敵人實力之強，令他心生恐懼。

    他已經很久沒有一個照面就落入下風。

    姚遠強忍著天旋地轉產生的眩暈感，視野內的數據以驚人的速度跳動，明州光甲完全失去姿態控制。

    他必須先控制光甲的姿態。

    主引擎反側翻點火噴射，副引擎加大功率增加橫向偏轉力，抓住翻滾中極短暫的視野窗口完成著陸點確定，明州光甲弓背收腹調整姿態，雙臂甩動獲得平衡。

    雖然沒有剛才0.1秒2次完美操作的驚豔，但是所有的操作有如教科書一般，穩定準確，行雲流水，一氣呵成，展現出姚遠紮實的基本功。

    倒飛出去的明州光甲，用左手、雙腳同時著地的姿勢，在地犁出三道耀眼的火花和刺耳的聲音，重新牢牢控制光甲的姿態。

    儘管敵人實力強大，但是木桐生死未知，好勝心強烈的姚遠怎麼會就此放棄？

    他猛地抬頭，便欲反擊。

    但是下一刻，姚遠的光甲牢牢釘在原地，一動不動。

    一根長長的槍管，停在距離明州光甲胸膛只有一米外，直指駕駛艙。

    持槍的金屬手掌，穩如磐石，電磁軌道步槍處在待擊發狀態。

    姚遠一動不敢動，他不想用任何動作刺激對方。如此近的距離被電磁軌道步槍指著，根本不存在任何閃避的可能。

    駕駛艙外厚實的裝甲無法給他帶來半點安全感，因為它在設計的時候就從來沒有考慮過被抵進射擊時，需要如何防護。

    死亡近在咫尺。

    姚遠的臉色蒼白，口乾舌燥，心臟不爭氣地咚咚咚跳動，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往頭部湧，讓他產生一種失重感。

    噹啷。

    明州光甲鬆開手掌，丟掉手中短劍，舉起雙手，關閉引擎，打開駕駛艙。

    老師對他說過，如果沒有翻盤的機會，那就投降。越乾脆的投降，保住性命的概率越大。

    他輸了，輸得很徹底。

    遠火的駕駛艙內，鴉雀無聲。

    茉莉被剛才幾乎窒息的戰鬥過程震撼到。

    她的通訊頻道和老師連通，連接遠火的主機，共享老師的視野。

    勝負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太快了！快得連她的思維都更不上，而雙方且需要在如此短暫的時間內完成鬥智鬥勇，每一個操作都是千錘百煉的結晶，沒有任何僥倖的餘地。

    她坐在駕駛座位後，親眼目睹汗珠是如何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從龍城皮膚毛孔中沁出來，轉眼間彙集成小溪，肆意橫流而下，把龍城的後背全都打濕，熱氣蒸騰。

    偏偏龍城的背影安靜極了，沒有一絲喘息或者呼吸粗重聲，他就像一座冰冷石頭雕塑，坐在前面一動不動。

    冷和熱兩種截然不同感官，此刻神奇地交織在一起。

    真是……太酷了！

    茉莉瞪大眼睛，內心激動無比。但是她不敢歡呼，唯恐驚擾了老師，要是老師一個手不穩，對方再來一個反殺，那哭都來不及。

    對方光甲投降之乾脆，也讓茉莉大開眼界，瞪大眼珠子。

    還有這操作？

    這個時候不應該放兩句狠話？譬如「要殺要剮悉聽尊便，我若是眉頭皺一下，便不是好漢」之類？要不然惡狠狠地說「我兄弟會給我報仇」？

    再不濟，起碼也要說句「閣下實力在下佩服，還望賜告尊姓大名，日後若技藝有所長進，定當再次請教當面」之類？

    太、太沒氣勢！

    不過茉莉轉念一想，老師十有八九不會等對方說完，就砰地一槍，直接殺了。

    好吧，果然和遊戲裡不一樣。

    嗯，是遊戲和現實不一樣？還是老師和其他人不一樣？

    茉莉陷入深思，她忽然看清從駕駛艙裡走出的清秀少年，愣了一下，脫口而出：「姚北寺！」

    龍城問：「那是誰？」

    茉莉就像發現新大陸，激動起來，語速飛快：「姚北寺，三年級學生，明年就畢業了。老師，你記不記得有個《奉仁十大最危險的人》。」

    「不記得。」

    「這個姚北寺就是排名第一的狠角色。第二名是衛久，一肚子壞水的傢伙。第三名是黃飛飛，炮姐，你們打過交道。第四名哈囉德，也是個壞傢伙，你也打過。第五名索薩。第六名禹哲，老師也遇到過。第七名，喏，在這。」

    茉莉拍了拍身邊的昏迷的荒木神刀。

    龍城點點頭：「他是有點危險。」

    有點危險？

    茉莉的笑容有些勉強，當然，和老師您比起來，姚北寺確實只是有點危險。

    她接著道：「姚北寺在學校很低調，只在一年級的時候大打出手過。原來他是福利區的啊，哎，那他怎麼有錢上奉仁？」

    走出駕駛艙的姚遠神情茫然，充滿了沮喪，這是他最慘痛的一場失敗，而且有可能是生命終結的一場失敗。

    他心服口服。

    從對方用木桐做誘餌，儘管自己已經非常警惕，但是藏在井蓋之下，依然是神來之筆。之後的技術比拚，對方同樣強悍無比。

    無論是智慧，還是技術，他遭到全方位的碾壓，這是第二次。

    第一次是他面對老師。

    倘若不是明州，而是自己的光甲，或許有一拼的實力吧。

    走出艙門的姚遠，這才看清楚對方的光甲，他愣在當場。

    一架沒有安裝任何裝甲的老爺光甲，內部金屬結構裸露在外面，他能夠看到在一堆零件中間若隱若現的駕駛艙。此時指著他的那把電磁軌道步槍，是老得掉牙的款式，他曾在霍老爹收藏庫裡見到過。

    自己被一架這樣的光甲打敗了？

    姚遠腦袋嗡嗡作響，心灰若死。自己剛才的抱怨光甲不趁手是多麼可笑，對方駕駛的光甲，根本就是從垃圾堆裡爬出來的古董光甲。

    等他回過神來，對方那架沒有裝甲的古董光甲，消失在黑暗之中。

    對方沒有殺他，也許像自己這樣的小雜魚，不值得對方動手吧。

    姚遠哆嗦著嘴唇，卻什麼聲音都沒發出。

    他準備跳下去查看木桐，忽然聽到光甲的腳步聲在朝這邊逼近，對方改變主意了嗎？

    街道盡頭，一架他沒見過的光甲身形出現。

    對方也沒想到，這裡停著一架光甲，但是下一刻，對方毫不猶豫調轉炮口。

    姚遠一個激靈，跳進駕駛艙。

    該死！是海盜！

第九十七節 海盜會議

    幾乎是連滾帶爬跳進駕駛艙的姚遠，只希望明州裝甲厚實一點。剛剛被槍管指著，現在被炮管指著，強烈的危險讓姚遠頭皮發麻，骨碌滾到駕駛艙艙底，顧不上爬到駕駛座椅，他一把扯過腦控儀戴上。

    熟悉的界面出現。

    他用盡自己最快的速度，關閉艙門，啟動引擎。

    通過光學雷達傳來的影像更加清晰，直面死亡，時間彷彿在此刻變得緩慢，對方每個動作都是如此清晰，宛如慢動作。他能看到海盜光甲炮口的光芒不斷彙集，亮度在增加，下一刻即將噴湧轟出！

    也許0.1秒，也許0.2秒。

    洶湧的光芒就會變成一道勢不可擋的光柱，撕裂明州脆弱的裝甲，貫穿駕駛艙和他的身體。被高能光束貫穿身體鮮血不會噴得到處都是，只會留下器官組織被汽化之後的空洞和焦黑碳化的傷口。

    肯定很難看。

    姚遠沒有啟動引擎，這個時候逃跑來不及，他只做了一個操作，發出警報，有人入侵。

    做完之後，他反而平靜下來，他沒有再做其他操作。也許他還能做一兩個操作，但沒有意義，所有的掙紮在此時都是徒勞，他逃不掉，死亡將如期而至。

    熟悉的無力感，把他彷彿拉回童年。

    那時的他，無數次夢想著自己有一天會能離開福利區。

    思緒就像一灘水窪被引擎高溫余焰噴射而蒸騰散逸的雪白水汽，一張張畫面在他眼前掠過。

    木桶受傷了嗎？霍老爹他們能抵擋入侵的海盜嗎？福利區……會變成什麼樣子？

    他怔然出神。

    就在此時，他看到終生難忘的一幕。

    一道細小筆直的空氣漣漪，就像一位絕世劍客揮出的驚豔一劍，斜斜切開他的視野，切開正對著他光芒暴漲到極致的炮管。

    姚遠的瞳孔倏地擴張。

    那是……電磁軌道步槍發射的子彈！

    子彈飛行的速度太快，肉眼難以捕捉，只能看到宛如切開水面的空氣漣漪。

    堅硬的炮管此刻卻像脆弱的華夫餅乾，四分五裂。濃郁的能量瞬間被引爆，能量的中心驟然變得熾亮雪白，下一刻熾熱狂暴的能量流失去束縛，轟然膨脹擴張，挾裹著炮管的碎片朝四周激射。

    姚遠腦海中忽然浮現剛才那架結構線路全都裸露在外面的老爺光甲，還有那把款式老得掉牙，卻紋絲不動的電磁軌道步槍。

    那個傢伙……救了自己！

    他是誰？為什麼救自己？

    疑惑在姚遠的腦海中一閃而逝，視野中引爆的能量火焰吞噬海盜光甲，但是他立即回過神來。炮管爆炸把他從懸崖邊上拉回來，但是危險並沒有解除，因為這對海盜光甲來說並不是致命傷。

    視野數據瘋狂跳動，閃電般啟動引擎，明州光甲屈膝撿起地面的短劍，順勢彈射起步，引擎轟鳴，開始衝刺！

    爆炸的火光遮擋海盜的視野，成為姚遠最好的掩護。

    當明州光甲衝到海盜光甲面前，火焰還未散去，明州光甲忽然身形一矮，緊接著暴起，手中短劍從肋下刺入駕駛艙。

    海盜駕駛艙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便寂然不動。

    明州光甲內，姚遠喘著粗氣，這一切發生得太快，快到他還有些沒有回過神來。

    劫後餘生的衝擊，讓他愣了足足兩秒。在往常，如此嚴重致命的失誤絕對不可能發生在他身上。

    回過神來的姚遠，連忙抽出短劍，轉身朝木桐光甲跑去。

    他心中焦急，木桶怎麼樣了？

    通訊頻道里響起霍老爹的大嗓門：「小腰子，你那邊怎麼樣？」

    在平時的時候，每次霍老爹喊他「小腰子」，他都會反駁，今天顧不上，語速飛快：「我沒事，木桶情況不明，我現在去看他。」

    「你先帶木桶回來，這群雜碎來了不少。」

    「好！」

    姚遠扛起木桐的光甲，飛快朝霍老爹的據點飛去。

    龍城一槍擊中海盜之後，轉身離開，沒有多看一眼。遠火光甲在街巷之間靈活地穿梭，速度飛快。海盜已經進入福利區，這個時候最重要的不是隱藏身形，而是以最快的速度，衝出福利區。

    茉莉問：「老師，您為什麼要救姚北寺？」

    龍城：「他能幫我們纏住海盜。」

    茉莉恍然大悟：「所以老師沒對姚北寺開槍，是發現了海盜嗎？」

    「開始不是，後來是。」

    「開始是為什麼？」

    「他來太快，我沒找到適合隱蔽的射擊陣地。」

    茉莉嘖嘖：「姚北寺的運氣真好。」

    龍城：「實力也不錯。」

    遠火光甲忽然停下來去，藏身在一座樓房後，悄悄舉起手中的【復仇之火】。砰，一聲輕響，天空一架海盜光甲發生爆，轉眼變成火團，從空中墜落。

    其他的海盜光甲如同受驚的小鳥，紛紛散開。

    遠火收起步槍，鑽進錯綜複雜的巷子裡，消失得無影無蹤。

    從外觀上，海盜光甲很難識別，他們做了偽裝處理，許多光甲都專門進行過做舊，看上去十分普通。

    為了避免誤傷，他們安裝了敵我識別器，能夠幫助他們在混亂局面下，迅速分辨哪一架光甲是屬於己方的，哪一架不是己方。

    敵我識別器是一種能夠自動發射和接收特殊頻率的信號的裝置。

    茉莉已經找到海盜敵我識別器發射信號的頻率，只要發射該頻率信號的光甲，都是海盜光甲。當然，講究點的，會預設好專門的信號頻率變化程序，信號頻率每隔一段時間，會發生改變，以防止敵人混入己方隊伍。

    想要依靠敵我識別器混入敵人隊伍難度很大，它只是敵我識別的手段之一，並非唯一。

    茉莉歡呼：「三殺！」

    儘管獲得一個戰績，但是龍城反而皺起眉頭，遠火閃身躲進一個陰暗的角落。天空中海盜光甲正在不斷彙集，他們的陣型散開，海盜想封鎖福利區？

    龍城距離衝出福利區不遠，但是此刻不得不停下來。

    天空漂浮的光甲起碼有二三十架，一旦他暴露身形，那就是死路一條。遠火的裝甲為零，不可能頂著二三十架光甲的火力衝出去。

    如果是赤兔，龍城說不定還試一下。

    他心中有些疑惑，海盜打算做什麼？

    海盜的核心骨幹正在獨立的通訊頻道開會，氣氛壓抑。成功摧毀西奉市的城防中心，非常順利，也讓他們士氣大振。本來以為警局的那些廢物們肯定會土崩瓦解，沒想到突然冒出幾個高手，竟然硬生生擋住他們的進攻，給他們造成不小的傷亡。

    一個低沉嘶啞的聲音忽然開口道：「搞清楚了。」

    其他人紛紛打起精神，仔細傾聽。

    「從內線傳來的消息。那架殺了我們好幾個兄弟的警員，不是什麼警員。他是奉仁光甲學院的校長徐柏岩，以前蒼青光甲團的團長。」

    通訊頻道里一陣倒抽冷氣的聲音，蒼青光甲團的鼎鼎大名，他們都聽過。和蒼青光甲團比起來，他們才是真正的小雜魚。

    有人驚呼：「他怎麼在這？」

    男子冷笑：「管他為什麼在。他再厲害，也就一個人，能翻出什麼風浪？另外一夥精銳是荒木家的弟子荒木明和他的護衛。」

    「荒木」兩個字出現，再次讓海盜們倒抽冷氣，這些大家族是他們最不願意得罪的目標。

    他們會去搶政府，對於灰山聯邦政府毫無顧忌，因為政府的軍隊都是一群酒囊飯袋，不足為懼。可如果是得罪了那些大家族，他們隨便派一支光甲團來圍剿，那就是海盜的末日。

    多少股太空海盜就是被大家族這麼剿滅的。

    說話的男子坦然承認錯誤：「荒木家出現在這，也是我沒想到，是我的錯。」

    「老大這話說得，神仙也猜不到啊！」「就是，再說荒木家怎麼了？天高世家遠，他管得著嗎？」

    大夥七嘴八舌。

    老大再次開口，他的聲音沉穩：「荒木家大家不用太在意。別忘了咱們也是受邀於人，咱們背後不是沒人。這次的行動這麼大，鬼知道里面有多少名堂，世家的事情讓這些世家自己去扯吧。」

    大家信心頓時大增，他們也是經驗豐富，這次多股海盜聯動，背後的事情絕對不簡單。

    老大繼續鼓勵道：「咱們的任務是先鋒，城防中心炸了，這咱們任務就完成一大半。剩下的活，就是等大部隊降落，咱們折騰點聲勢就行。」

    大家屏住呼吸，認真聽老大分析。

    「徐柏岩實力強悍，那又怎麼樣？他們人少。咱們不和他硬拚，難不成他還能先把咱們圍剿了不成？他們沒這實力。」

    「福利區就是咱們最好的陣地。」

    「城裡其他地方，警局那幫人都是地頭蛇，熟得很，對咱們很不利。福利區他們也不熟，大夥扯平。而且這裡地形複雜，咱們熬個兩三天，大部隊來了，咱們裡應外合，論功行賞了。到時候，大夥吃香的喝辣的，一輩子不愁！」

    「怎麼樣？大夥有沒有信心！」

    老大這一番剖析，眾人信心大增，轟然應諾：「有！」

    就在此時，有人匯報：「老大，錢老三和麥子被人幹掉了！」

    老大冷笑：「一群窮鬼，也敢翻天？」

    就在此時，有通訊呼入，他看了一眼，笑道：「正主來求饒了。」

    他把通訊公放導入內部會議。

    接通通訊，一個憤怒的聲音：「李老大，你這是什麼意思？跑到我地盤來鬧事？」

    李老大皮笑肉不笑：「霍爺，你手下人殺了我這兩個人，你把人交出來，什麼都好說，大夥井水不犯河水。」

    霍老爹的聲音陰沉下來：「李老大這是鐵了心開戰？」

    「我可沒說這話。只要霍爺你把人交出來，什麼都好商量。」

    「交你個龜兒子！等著！老子今天不把你腦殼打出屎，老子不姓霍！」

    通訊啪地掛斷。

    會議頻道里海盜們轟然大笑。

第九十八節 【九皋】

    霍老爹咬著香菸，啪地掛斷通訊，嘴裡憤憤罵道：「老子要把你們狗腦子打出屎！」

    他身材高大魁梧，頭髮花白，皮膚粗糙得如同砂紙一般。他的臉很嚇人，右半邊臉從顴骨到下頜部分，裸露出銀色金屬支架。

    霍老爹年輕的時候，在一次戰鬥中，半邊臉被轟碎。當時他的同伴都以為他死了，沒想到他命大，頑強地活下來。

    從小姚遠就很怕老爹。每次站在老爹面前聽老爹訓話，他都懷疑老爹是不是新人類。

    老爹一生浮沉坎坷，卻從來不和他們說年輕時候的事情。

    老爹是最早發現姚遠天賦的人，從那之後，每天除了幹活，姚遠還得加練。看著別人遊戲玩耍的時候，姚遠卻要在那進行枯燥的訓練，他對老爹的意見很大。

    可他不敢說，怕被揍。

    姚遠可是親眼看到老爹把人揍斷腿，森白的骨頭就像尖銳的長矛刺穿肌肉，鮮血橫流，那恐怖的畫面很長時間內都是他童年的噩夢。

    現在姚遠是8級師士，站在老爹面前還是老老實實，乖巧模樣。

    值得慶幸的是，木桶沒事。就像老爹喜歡喊他「小腰子」，木桐的綽號是「木桶」。

    霍老爹深深吸了兩口煙，煙火明暗不定，吐出煙霧濃郁厚實，升騰散逸開來，把他眼眸照得晦澀難懂。他從嘴裡摘下煙蒂，扔在地上，一腳踩上去，腳尖碾滅。

    老爹哼了一聲：「這是逼我出王炸啊。」

    姚遠聞言，眼前一亮，好奇地問：「老爹，王炸是啥？」

    「你啊。」霍老爹接著丟下一句：「跟我來。」

    姚遠連忙跟上，他忍不住道：「老爹，我一個人不行的。」

    剛剛的戰鬥，對他信心幾乎是毀滅性的打擊，他現在對自己的實力產生深深的懷疑。自己對付一兩位海盜還行，外面的海盜數量那麼多……

    霍老爹露出譏誚之色：「你跟他們去說。看他們會不會饒你一命？哦，8級師士，他們還是不會那麼隨便給殺了，那你以後得跟著他們幹。還得先交個投名狀，喏，我這人頭要不要送你？」

    姚遠訕訕：「老爹，我不是這個意思……」

    忽然，他閉上嘴巴，神情呆滯地看著面前的牆壁緩緩升起。

    這、這牆可以升起來？他和木桐從小就在這件房子裡面玩耍，房間的每個角落，他們都熟悉無比。

    他們從來不知道，這面牆壁後面竟然有機關！

    霍老爹哼了一聲，語氣放緩了許多：「本來是準備你畢業再送你的。你和木桶都是我看著長大，他沒你聽話，也沒你有出息，這裡以後交給他。你前途廣大，好好出去闖蕩，咱福利區能走出去這麼個人物，老爹心裡高興得很。早想給你備一件像樣的禮物，好在當年老朋友還認我這張臉，總算沒丟人。」

    牆壁緩緩升起，一架姚遠從未見過的嶄新白色光甲，呈現在姚遠面前。

    它安靜地矗立，它是如此優雅而美麗，牢牢吸引姚遠的目光，怎麼也挪不開。

    光甲的高度比一般的中型光甲略高，這讓它看上去體態纖細修長，宛如一隻白鶴。它的裝甲也非常獨特，在厚實的合金裝甲之上，還有一層類似翎羽狀的裝甲，應該是有特殊的用處。

    裝甲的面部，線條柔和，呈菩薩相，眉心一點殷紅，極為漂亮。

    羽狀頭冠向後延伸，憑增幾分空靈。

    它是如此與眾不同，如果說現代的光甲是線條簡潔剛硬的機械美，那眼前這架白色光甲，充滿古典美，就像古代寺廟裡供奉的菩薩石像。

    「漂亮吧？」

    「太漂亮了！」

    「哼，就知道你會喜歡。和那個老憨貨說，你從小就是個小綿羊，乖得很，他就折騰出這麼個男不男女不女的玩意兒！被我罵了兩個小時！」

    「老爹，它叫什麼名字？」

    「【九皋】！」

    「真好聽！」

    砰，老爹揚起右腿，一腳重重踹在姚遠的後背。姚遠身形一個踉蹌，險些撲倒在地。

    老爹破口大罵：「叫坨屎你小子也覺得好聽！磨蹭什麼！還不快點上光甲？把外面那群該死的垃圾滿腦子屎給老子打出來！」

    姚遠如夢初醒，他飛奔向白色優雅【九皋】，心臟砰砰跳動得厲害。

    福利區黑暗角落裡，遠火一動不動。

    茉莉覺得很奇怪，剛才好幾次，她非常好的攻擊機會，但是老師卻視若未見。

    「老師，我們現在怎麼辦？」

    「不知道。」

    茉莉呆住，她想過很多種回答，什麼等待時間啦，什麼想辦法了，但是其中絕對沒有「不知道」。

    她結結巴巴地反問：「不、不知道？」

    「你知道？」

    「我？」茉莉再次呆住，她趕緊搖頭：「我不知道。」

    可是……可是……

    龍城沒再理會茉莉。

    茉莉在龍城身後滿臉糾結，怎麼可以不知道呢？老師不是打殺狂魔嗎？不是軍中殺神嗎？怎麼可以不知道呢？

    她安靜了一會，再次忍不住問：「剛才老師為什麼沒有攻擊呢？不是都瞄準了嗎？」

    「殺了不好。」

    茉莉滿臉茫然：「殺了不好？」

    龍城想了想，解釋道：「我們的目的是衝出福利區，抵達碼頭，不是多殺人。殺人是手段，不是目的，我不喜歡殺人。」

    茉莉很聰明，立即明白了幾分：「老師是覺得殺了那幾架光甲，對我們衝出去沒有幫助？」

    至於老師說的「不喜歡殺人」，茉莉完全無視。

    「嗯。」龍城補充道：「不僅沒有幫助，還有害處。他們現在沒有注意到我們的存在，如果殺了那幾架光甲，他們就會來搜捕我們，我們藏不住。」

    茉莉恍然大悟：「原來如此！所以老師你是在等待渾水摸魚的機會嗎？老師，你好陰險！」

    龍城找到一處廢棄的房屋，控制遠火悄然入內。

    此處房屋曾經應該是倉庫，空間很大，不過空無一物，落滿灰塵。

    她有些好奇：「老師難道一點都不擔心嗎？」

    「擔心什麼？」

    「擔心農場啊。」

    「不擔心。」

    龍城搖頭，擔心有什麼用呢？擔心有用的話，安娜還會死嗎？

    這些話他沒有說。

    龍控制遠火漂浮在距離地面半米高的半空中，沒有落地。沿著房屋內飛了一圈，不斷調整光甲引擎氣流噴射的方向，把房間內的灰塵吹得飛揚起來。

    遠火降落，關閉引擎，駕駛艙內陷入一片黑暗。

    吹起的灰塵如雪花慢慢落下來，均勻地落滿遠火全身，看上去就像在倉庫塵封多年的一架老爺光甲。

    茉莉大開眼界，剛想說話，龍城做了個噤聲的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