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修仙] 九天 作者:黑山老鬼(連載中)

 
survivoryu 2019-5-30 15:34:00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51 957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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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書名】:九天

【作者概要】:黑山老鬼,男,山東 - 青島,起點作家。

【小說類型】:仙俠 > 幻想修仙

【內容簡介】:

  世人都道成仙好,清心寡慾受不了!

  餐風飲露雖出塵,哪有雞魚吃的飽!

  世人都道成仙好,嬌妻美妾忘不了!

  枯坐山間活萬古,不如春夢裡面老!

  世人都道成仙好,激昂義氣改不了!

  不問世事是王八,快意恩仇才逍遙!

【其他作品】:《大劫主》《瘟仙》《掠天記》


《不需他人代貼》

本帖最後由 bpd 於 2019-6-21 20:24 編輯

小說不是我寫的, 不爽內容不要扣我分啊~~
原文被屏蔽字會使用礦藍色標示,若有更好的猜測字詞請再告知我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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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rvivoryu 發表於 2019-5-30 15:41
第一章 英雄還是美人兒?


    「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啊……」

    暮色將臨,牛頭村西三十里之外黑風山山腳的羊腸小道上,傳來了一聲悠長的感嘆。

    順著羊腸小道走來的,乃是一個十一二歲模樣的少年,他生得面皮白淨,身上衣衫雖然粗破,但卻洗得乾淨,眼圓臉圓,神情懶洋洋的,給人第一眼的感覺,便是老實靦腆,清秀,又有些天生讓人放心的老實相。只是如今背了小手,在這孤萋萋荒無一人的小道上走著,卻顯得有些詭異。畢竟如今夕陽下山,山間時有猛獸出沒,他一個小孩,似不該出現在這裡。

    更讓人詫異的,卻是他小小年紀,面上卻帶了些痛心疾首的神色,一邊走邊嘆息著。

    「想我方貴方大爺,堂堂仙人後代,三歲會爬樹,五歲會抓魚,七歲打遍全村小孩無敵手,八歲就能跟花家寡婦罵一天的架,天資驚豔,生來不凡,英雄寂寞從未輸過……」

    「不就是偷了王老太家的一隻雞麼,那群挨千刀的就敢找我索賠……」

    「……這說明什麼?」

    「……說明我偷雞的手段還是不夠老道啊,居然會被抓!」

    「……」

    「……」

    名喚方貴的小小男童邊走邊搖頭,嚴肅的自我檢討。

    如今夕陽正要斂去最後一縷夕光,天地之間漸漸暗了下來。尤其是在這荒山野嶺,秋風吹過,更是荒草搖晃,林間沙沙作響,沒的讓人感覺背後生涼。方貴也是心裡微慌,暗自嘀咕:「這破山可是一直都傳說的十分邪乎,說有妖魔鬼怪出沒吃人,不會真遇到吧?」

    「不行,不能自己嚇自己!」

    越想越怕,他便晃了晃小腦袋,暗自琢磨:「我可是仙人後代,天生了不起,那小妖小鬼的就算真有,難道還敢來惹我?躲著我才是道理!反正我也不進深山裡去,就在這裡躲一夜,明兒一早我就回去,說仙人老祖宗讓我再等十年,就看他們誰敢不敬著我……」

    一邊想著,放寬了心,左右打量著。

    如今已在深山之中了,秋風讓人難挨,須得找個背風的地方,沒走幾步,恰好看到左邊山坡上,立著一座荒墳,已毀了大半,前面立著一碑,左右都是山凹,正好擋風。便開心了起來,三兩步走了過去,在墳邊上一窩,兩手插在了袖子裡,舒舒服服躺了下來。

    二郎腿一蹺,望著那石碑,見似是某位陸姓老翁名誨,便道:「陸老兄,今兒個爺們有難,借你這地休息一宿,等他日我家仙人老祖宗過來接我回去,發達了,我一定回來專門給你立個新碑,晚上你就幫我盯著點四周,可別讓哪個不開眼的野獸過來把我鞋叼走了……」

    一邊念叼,一邊摸了摸自己胸口掛著的一枚銅錢,放下了心來。

    ……

    ……

    少年心大,真個蜷在了墳窩子裡睡了起來,不多時便已迷迷糊糊,進入了夢鄉,夢裡看到了仙人老爺爺從天而降,牛頭村上那些勢力眼們爭著搶著抱著自己的大腿,把肥雞豬頭肉白饅頭往自己懷裡塞,自己左手抱著紅寶兒,右手抱著孫家寡婦,吃的滿嘴流油,哈哈大笑!

    陰風瑟瑟,拂過了山崗,樹葉子嘩啦啦作響。

    遠處似乎隱隱有妖魔嘶吼之聲傳來,大地都在隱隱的震動。

    不知何時,周圍忽然響起了若有若無的怪響,如風吹孔竅,又似野狐哭墳。

    方貴忽然醒了過來,抹了一把嘴邊的哈喇子,直覺肚皮餓的厲害。

    昨天偷的那隻雞一大早就吃光了,而今天一早出門,為了這身骨氣,也沒好意思去李屠戶家蹭早飯,所以今天直到現在,還沒添過一粒米,三十里山路跋踄,早餓的狠了。

    心裡一琢磨,方貴決定先出去尋點食來,記得入山的時候,看到南邊有條小溪流下來,說不定可以捉幾條肥魚,便爬了起來,湊著月光,深一步淺一步的向著林子深處摸去。

    他是在山野裡浪慣了的,肚子又餓,想到了烤魚的滋味,便更有了動力,摸約在山林裡摸索了三四里路,便已聽到前方傳來了嘩啦啦的流水聲,心間頓時大喜,便向前快走了幾步,但也就在剛剛拐過了一處山腳時,整個人卻忽然間一怔,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如今天上月光正明,將周圍照的一片慘亮,一片腥風撲鼻而來。

    方貴看得清楚,就在前面的山坡之上,居然正站著一個小小的女孩,那女孩看起來六七歲左右,比方貴矮了一個頭,身上穿著厚重而精緻的白衣,頭髮梳成了魚網也似的小辮,垂落著幾件精美的飾物,便如同從畫裡走出來的一般,雖然年幼,卻頗有幾分雍容華貴。

    只是這時候的荒山野嶺之中,怎麼會出現一個小丫頭?

    最關鍵的是,順著那小女孩的視線看了過去時,方貴瞳孔猛得收縮了起來。

    就在那小女孩身前不足十丈之處,正有兩隻龐然大物從黑娑娑的山林陰影裡走了出來,每一隻都有丈餘之高,吡著一嘴獠牙,有血紅的饞涎順著嘴角滴落,那前腿幾乎方貴的大腿還要粗,爪子便如鋼刀一般鋒利,抓著地上的岩石,垂著尾巴,緩緩向前逼近著……

    「黑風山裡居然真的有狼?」

    方貴渾身上下像是被電了一般麻梭梭的,冷汗出了一身。

    沒想到黑風山裡真的有狼,更沒想到,自己居然會遇到這麼一個場面!

    孤身小女孩遭遇惡狼,危在旦夕,這是什麼?

    ……這是說書的朱瞎子經常提到的英雄救美橋段啊!

    聽慣了說書人口中行俠仗義英雄故事的方貴,在這時候心不由得熱了起來。

    瞧這小丫頭一身打扮,明顯是哪家財主的千金吶,朱瞎子講的俠義故事裡,多少俠客都是從這麼一件英雄救美的小事開始發家的,照著規矩,自己遇到了危難裡的小美人,大吼一聲路見不平,對方怎麼著也得以身相許再搭上萬貫家財才是,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反正從小一直想英雄救美的方貴除了在花家寡婦被人偷看洗澡的時候吼一嗓子之外,還從來沒有遇到過這麼好的機會呢,著實讓生來一副俠義心腸的他感覺有力無處使啊……

    不過激動之餘,很快又給自己澆了一盆涼水!

    那兩隻狼可真兇啊,瞧那爪子,鋼刀一樣鋒利……

    ……雖然沒有親身經歷過那些故事裡的事,但英雄救美和送死應該不是一回事吧?

    說真的,這時候自己老么實的溜走,快點回牛頭村去才是正經!

    忽然碰到了這種事的方貴,一時心臟嘭嘭直跳!

    到底該冒險跳出去救人還是裝作看不見偷偷溜回牛頭村裡去保個平安?

    眼見得那兩匹餓狼只是盯著那個小女孩,越來越近,他也心似火一般燒了起來,一時間自己的小腦袋根本做不下決定,於是急切之間,他解下了自己脖子上的銅錢,屈指一彈。

    銅錢飛在半空,迎著月光,似乎散發出了一抹詭異的紫光。

    方貴將銅錢扣在了手背上,慢慢揭開了手掌。

    月光之下,只見得這枚老舊的銅錢,朝著上面的,正是「乾元通寶」四個字。

    「老天注定,幹了!」

    十幾年的經歷讓方貴十分信任銅錢幫自己下的決定,心裡有了決定,一步踏了出去。

    也就在這個時候,那兩隻看起來絕非凡物的惡狼已到了小女孩三四丈之外,正後腿微屈,凝聚了無窮的力量,便要向著那個看起來柔柔弱弱似乎一陣風就能吹倒的小女孩撲出。

    而那個小女孩迎著兩匹妖狼,臉上卻露出了和她年齡不相符的平靜。

    在兩匹餓狼即將向著她直撲過來的一霎,她小小的手掌拇指與食指點在一起,捏起了一個法印,身周開始有淡淡的清風颳起,這清風看起來十分的不起眼,但卻蘊含著某種讓人心驚的氣機,一圈一圈,力量越來越強,已然達到某個極限,陡然向前呼嘯而出……

    「快跑啊傻子……」

    但也就在這一霎,不遠處的岩石轉角忽然一道瘦瘦小小的身影撲了過來,比惡狼還要迅捷幾分,一把將小女孩抱在了懷裡,兩個人陀螺一般順著山坡後面的斜坡骨碌碌滾了下去。

    剛才全副注意力都放在了身前的小女孩一臉懵,完全沒有反應過來。

    嘩啦啦……

    方貴選擇了英雄救美,但也是熱血上頭就莽到底的!

    在撲出來的時候他就已經瞅準了地勢,那是一個陡坡,坡勢甚急,下方奇岩林立,正好藉著岩石來阻攔那兩區惡狠的追擊,他與那小女孩身量瘦小,可以在岩石之間奔逃,必要的時候還能躲進某個孔穴裡逃命,而那兩匹惡狼身材如此之巨,肯定不會如他們一般靈活!

    如今便是如此,他與小女孩緊緊抱在了一塊,滾得嘰哩咕嚕,一陣暈頭轉向,也不知被酸棗枝和碎片在身上劃出了多少血痕,待到滾落到了谷底,方貴用力晃了晃腦袋,一骨碌爬了起來,拉著女孩的小手就向前跑,身形倒似只靈活的猴子,在岩石間鑽來鑽去。

    女孩整個都懵了,小臉上擦出了點血痕,她木木訥訥的,抬頭看了一眼圓頭圓腦傻乎乎拉著自己跑的小男孩,小短腿不足自主被他拉的飛快,噼哩啪啦的在岩石間裡飛奔。

    背後只聽得一聲狼吼驚天動地,勁風呼嘯,凶風快速逼近。

    「我去,這兩隻狼會飛……」

    方貴回頭瞅了一眼,直嚇的魂飛天外,他本是想藉著林立的奇岩怪石來阻擋惡狼追擊,沒想到那兩隻惡狼居然直接從坡上飛了下來,一身鋼毛迎風舞動,引動了詭異的怪風盤旋在身周,居然久久不落地,直像兩隻大風箏一般向著他們所在的位置撲了過來……

    「完了,作死了……」

    方貴心裡火急火燎,瞬間後悔到了極點。

    一時想起要不要將這小丫頭扔在這裡,反正自己跑的比她快!

    不過再一想救人這個決定是銅板幫自己做下的,那便不應該輕易放棄才是……

    「噗」「噗」

    也就在方貴心裡又急又亂,慌的心臟要跳出腔子時,忽然背後響起了兩聲重物跌地之聲,他一時也覺得有些不對,轉頭看了一眼,忽然間便愣住了,從他這個角度,剛好可以看到那兩隻妖狼的屍首血肉模糊的掛在了碎岩之間,已經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這是怎麼回事?」

    方貴愣了一下神,然後才臉色古怪的轉頭,看向了那個模樣乖巧可人的小女孩。

    剛才看起來還雍容華貴像個小公主一樣的小丫頭,這時候髮髻已經有些綾亂了,小臉上也擦出了一點血痕,倒是她身上的白袍甚是古怪,從山坡上滾下來,居然沒變髒。

    更關鍵的是,從山坡上滾了下來,又被怪狼追了半天,她居然還是顯得十分平靜。

    方貴眼睛漸漸變圓了:「你殺的?」

    那小女孩也是訥訥的,似乎十分靦腆,過了一會,才輕輕點了點頭。

    方貴下意識道:「吹牛,你哪有這麼大本事?」

    小女孩一下子呆了一呆,明顯她也沒有碰到過這種情況,猶豫了一下之後,她忽然微微蹲了下去,向著方貴輕輕福了一福,行了一個方貴沒有見過的禮節,但看得出來,這樣的禮節十分的高貴,也十分正式,聲音如同蚊蚋:「鯉……小鯉兒謝過您的救命之恩……」

    她似乎知道這樣的禮節,但也是第一次這般做,小臉先羞的通紅了。

    「啊?」

    方貴怔了半晌,英雄救美成功了?

    只不過,自己算是救人的英雄還是被救的美人?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9-5-30 15:45
第二章 神秘銅錢


    「你謝我當然是應該的,只是剛才那妖狼……」

    局面好像有些出乎意料,方貴這等心大的人也反應了半天,才訕訕開口。

    「小姐在那邊……」

    話猶未落,忽聽得遠處林邊響起了一聲焦急的清叱,而後方貴眼睛就瞪圓了,只見得那林邊上,居然有兩團白色的雲氣升騰在半空,直向著他們所在飛來,在那兩團雲上,卻是有著一個一身是血,身穿青衣的雙髻女侍,還有一個身穿黑袍,拄著龍頭拐的老婆子!

    「神……神仙?」

    方貴一瞬間眼睛都瞪圓了。

    他一直深信自己是神仙送到了牛頭村上來的,向來把神仙當成自家人,只不過在牛頭村上呆了十年,傳說中的修仙之人他也沒見過,這還是第一回。

    一時心裡無法抑止的激動了起來,也不知是興奮還是激動。

    只見那青衣女侍與黑衣的婆子落到了身邊,急急的向著小女孩身上打量了幾眼,見她臉上出現了一絲血痕,頓時神情緊張,目光看到了十幾丈外的兩匹妖狼屍首之時,更是臉色變得無比難堪了起來。

    老婆子一把將小女孩抱了起來,上下摸了個遍,見她身上沒什麼別的傷才放下了心,恨聲道:「原來野嶺窟那幫子妖人也來了,簡直就是膽大包天,看他們怎麼死!」

    青衣女侍冷著臉道:「好容易殺退了那些人,還是先離開這裡為妙!」

    說著妙目一轉,落到了方貴的身上,皺著眉頭道:「這個小子是誰?」

    方貴一見她們眼睛看向了自己,忙道:「什麼叫這小子,剛才是我看她差點被狼吃了,跑出來救她的!」雖然自己也不確定究竟是誰救了誰,但先佔個道理肯定是沒錯的。

    老婆子聽了微微詫異,打量了方貴一眼,道:「你救她?」

    說著,目光疑惑的向那小女孩看了一眼,意露詢問之色。

    小女孩有些靦腆,微微猶豫之後,倒是輕輕點了點頭,竟是承認了方貴的話。

    黑衣老嫗和青衣婢女的臉色,頓時變得有些精彩。

    對她們兩人來說,局面倒不難搞明白,只是問得幾句,便已然心裡有數了,倒也有些哭笑不得,她們自然知道,那兩匹妖狼,還是傷不到自家小姐的,只是這個不知從哪裡鑽出來的野小子,居然有膽子在兩匹紅背妖狼的面前出手救人,膽子倒是實在是不小!

    「你是哪裡人?怎麼會在這裡?」

    青衣女侍皺著眉頭看了方貴一眼,疑惑問道。

    方貴心裡一個激棱,裝出了一副老實模樣,小聲道:「我……我是牛頭村上的人,肚子餓了,就跑到山裡來套野兔子,然後就看到有狼……有狼想要吃她……」

    老婆子微微皺眉:「荒山野嶺套什麼兔子,你爹娘呢?」

    方貴搖了搖頭,道:「我沒有爹娘!」

    青衣女侍與黑衣老婆子對視了一眼,她們兩個都是有修為在身上的,自然一眼就能看出方貴是個沒有修為的凡人,再加上方貴天生長了一隻老實巴交的臉,身上衣衫也寒酸,這時候聽了他的話,又看他身上有不少滾落山坡時擦出的血跡,夜色裡尤其顯得可憐巴巴。

    「這倒是個有俠義心腸的!」

    那黑衣老婆子微一皺眉,道:「野嶺窟的人還沒死乾淨,這滿山都是妖物,留他在這裡,早晚是個死,不如先帶回去!」

    青衣女侍受傷不淺,但聞言還是微一皺眉,道:「保護小姐才是最重要的!」

    黑衣老婆子看了她一眼,道:「我心裡有數!」

    青衣女侍忽然明白了什麼,便不再多言了。

    兩人計較已定,便由老婆子抱著那個小女孩,青衣女侍隨手打出了一道雲氣,將方貴也托在了上面,雲朵騰起,於這夜色之中,飛遁而去,眨眼間便消失在了這片荒山裡。

    而伏在了那軟綿綿的雲上,方貴伸了腦袋出去瞧,下方樹木飛快閃過,心裡也隱隱有些激動。

    誰能想到,只是朝鎮上的人吹了個牛,居然真能碰到神仙?

    這下好了,抱上了神仙的大腿,若是能學兩道法術回去,鎮上誰敢不高看自己一眼?

    李屠戶家的豬頭肉,張婆子家的雞,那還不是想怎麼吃怎麼吃?

    ……

    ……

    這小小年紀,便在荒山裡亂竄亂跑的少年方貴方大爺,來自三十里外牛頭村,但他雖然長在牛頭村,但卻不是牛頭村上生人,而是十年之前,某位仙人抱了過來的……

    ……牛頭村上的人一直都是這麼給方貴說的,他就是仙人抱來的。

    據說那是十年前的某一天,牛頭村上的人正吃飽喝足了照例在東家長西家短的消譴悶子,卻忽然間小鎮上空,烏雲密佈,雷電轟鳴,在那烏雲裡,卻有一位白鬍子老仙人踏雲而降,懷裡抱著一個小小嬰兒。

    那老仙人似乎有急事,據說身上還有些血跡,他來到了小鎮,向著那已經跪了一地的百姓囑咐:「好生養著,少則三天,多則半月,我便會回來接他!」

    話畢,老仙人匆匆將嬰兒放下,再次騰雲而去。

    滿鎮之人皆目瞪口呆,望著那個襁褓裡呼呼大睡的小嬰兒。

    這個小嬰兒,當然就是如今的方貴方大爺了。

    當時的小鎮上百姓,得了仙人吩咐,如何敢怠慢,畢竟這世上關於仙人的傳說太多了。

    那些神通廣大,通天徹地的大人物哪一個不是有著通天手段的,他們一句話,比皇帝老兒還好使,隨便賜顆仙丹,說不定便能治好了自己多年的老寒腿,還有那滿臉的麻子。

    而這等老仙人若是生起氣來……

    ……傳說中因為觸怒仙人而被滅國的,那可不是一個兩個了。

    所以牛頭村百姓立時將方貴方大爺好好供了起來,足足找了三個膀大腰圓的奶娘還有一隻正產奶的母牛賜候他,戰戰兢兢惟恐傷了他一根寒毛,比伺候自家祖宗都賣功夫。

    本以為三五天時間過去,老仙人回來,接走了這位大爺,說不定便一高興,賜給自己些仙緣,要不然點幾塊石頭當金子大家分了也行啊,所以牛頭村百姓一開始還是很樂意的!

    但誰能想到,三天時間過去了,老仙人沒來……

    半個月時間過去了,老仙人還是沒回來……

    ……仙人說話,居然還不算數?

    牛頭村百姓一下子作了難,望著這個胖了一圈的嬰兒不知如何處理!

    有人想到,那老仙人來的時候,身上似乎帶著血跡,不會是被仇人追殺的吧?

    萬一老仙人已經死了,仇人找上門來,連累了我們怎麼辦?

    抱有這個想法的人,立時便要將方貴扔進豬圈裡!

    但也有人不同意,萬一那老仙人又回來了呢,豈不是好事變成了災難?

    左右糾結之下,還是老族長做下了決定,這孩子是斷不能扔掉的,老仙人可以騰雲駕霧,估計發起火來這小小牛頭村可承受不起,也不能讓他餓死,總得先養著他才是,萬一哪天老仙人真回來了,這就是咱們向老仙人討要仙緣的資本啊,所以一定得好好養在村上……

    可說是這麼說了,誰也不願領養這個小嬰兒。

    萬一真像別人猜的那般,老仙人死了,仇家找上門來,誰領養他,豈不是跟著倒楣?

    最後還是老族長做下了決定,輪著養!

    這小小牛頭村上,數十戶人家,殺豬的、宰牛的、教書的、打獵的,誰都逃不掉!

    就是這麼一句話,方貴就這麼一家一天,硬挨著活過來了。

    老仙人一直沒有回來,他也只好一直生活在牛頭村上,漸漸長大了,總不能沒有個名字吧,於是那鎮上惟一有些酸學問的先生,便憑著方貴的來歷,隨口取了個名字給他。

    不知來自何方,便姓方,仙人抱來的自是貴人,因此名貴!

    雖說名字有些講究,不過方貴這個名字聽起倒確實和牛頭村裡的人很搭!

    在這牛頭村上,方貴慢慢長到了十來歲,最一開始,老仙人餘威仍在,他也算過得舒服,不管到了誰家,都少不了他一口吃的,還得挑好的吃,可誰能想到,老仙人十年沒有回來,漸漸的鎮上的人對方貴的態度也就生出了些變化,不說拒之門外,些許嫌棄總是有的!

    吃的穿的仍是有,但漸漸開始越來越差了。

    以前輪到誰家,誰就乖乖接過去,但如今,也開始推三阻四,陰陽怪氣了!

    而方貴,打小就聽說了自己是老仙人抱過來的,那自己注定不是普通人物,說不定以後還有偌大的仙家家業等著自己繼承呢,這樣的了不起的人,能夠受得了這等嫌棄嗎?

    那絕對不行!

    心裡嫌棄一下倒無所謂,你露在臉上這可不是給方大爺添堵?

    所以方貴便動了個腦子,待小鎮上的人因為自己偷了隻雞而對自己嘰嘰歪歪時,他就惱了,我把你們這牛頭村當成了家,自家人肚子餓了捉隻雞吃,怎麼能叫偷呢?

    一拍桌子,他決定很有骨氣的吹一個牛,便說自己昨天夜裡夢到了一個老仙人,生得白鬍子白眉毛,架著風驅著電,一看就是很有錢的老仙人,他讓自己明天去三十里外的黑風山相見,有重要事實囑咐自己,自己今個偷來這隻雞,就是為了到時候當作乾糧的。

    牛頭村上的百姓,一聽這話,立時唬的不輕,雖不知真假,但也有些敬畏,囁嚅著不敢再吵吵了,方貴則十分的得意,決定真個往黑風山走一趟,反正等著回去了,就跟他們說自己遇著了老仙人,但老仙人讓自己回去再等上十年,倒要看這鎮上的人誰敢不怕自己……

    之所以選黑風山,那也是有講究的,這黑風山向來多鬼神傳說,還有野獸出沒,選在這裡,那就能免得鎮上的人悄悄尾隨了自己過來偷看了,方貴大爺可是一向心思縝密的!

    只不過,就連方貴自己都沒想到,自己的運氣比想像中還好。

    興許是沾了銅錢的光,自己居然真個遇到了神仙!

    在他胸口的那枚銅錢,乃是方貴身上惟一的信物,生來便掛在他的胸前,這銅錢外圓內方,古銅色,上面有「乾元通寶」四個字,也不知是哪一國的制式,就連見多識廣的朱瞎子和村長都不曉得來歷,不過方貴一直將這枚銅錢帶在身邊,倒是發現了它的特異之處。

    每一次當他不知怎麼決定時,只要用這銅錢卜一下,那就立刻能做出對自己有利的選擇。

    比如小時候不知去山南摘酸棗還是去山北摸鳥窩時,拿銅錢卜一下,正面去山北,反面去山南,依著銅錢的結果去了山北之後,便會發現山北除了鳥窩,酸棗也一樣熟了一大片,不知該去張屠戶還是孫秀才家裡吃飯的時候,銅錢一拋,趕緊往孫秀才家裡跑,這時候一定會發現天天殺豬的張屠戶家裡吃的反而是苞米碴子粥,孫秀才那窮酸反而正躲起來燉肉吃!

    這一次他要救人,也是靠了這銅錢做的決定,果然撞了大運氣!

    這可是仙人呢……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9-5-30 15:57
第三章 仙丹與蜈蚣


    青衣女侍和黑衣婆子兩個人,並沒有飛掠多遠,方貴只覺得他跟著她們在雲上,眼下景物瞬息即過,很是新鮮,但青衣女侍身上似乎有傷,如此騰雲,過不得多久,臉色便有些蒼白了,於是半個時辰之後,便按落了雲頭,在一片山腳之下十分隱秘的莊子裡停了下來。

    她們似對這莊子很熟,入了莊子之後,青衣女侍便帶了方貴與小女孩進了莊子,而黑衣婆子,則到了莊子之後,從腰囊裡取出了幾道古怪的陣旗,一道一道,佈置在了莊子周圍。

    房間裡挑起了油燈,燈光昏暗,方貴睜大了眼睛左右打量。

    青衣女侍坐在了木榻上,小女孩則坐在了床上,眼睛裡似有星星,好奇的打量著周圍。

    她與方貴四下打量的目光撞到了一處,便有些怯懦的收回了目光。

    方貴心裡想:「這丫頭是個老實頭,可比紅寶兒好欺負多了……」

    過得片刻,黑衣婆子走了進來,向青衣女侍道:「周圍佈置好了,我老婆子布下的陣,他們休想找到這裡來,只是你受了傷,恐怕不能長時間趕路,咱們帶來的侍衛也都死光了,這泰州境裡,實在不知道有多少人是心懷歹意,對我們不利,卻不好冒然離開!」

    青衣女侍睜開了眼睛,徐徐吐出一口微帶了些血腥味的氣息,道:「我們倒不打緊,卻是不能帶著小姐冒險趕路,便先躲在這小莊子裡養傷,等著家裡的人過來接吧!」

    黑衣婆子答應了一句,然後又看向了坐在床角的小女孩,摸了摸她的腦袋,嘆道:「小可憐的人呶,來祭拜自己的親娘,都會遇上這些豺狼,鯉兒小姐啊,你以後可不能再這麼老實啦,你越是老實,那些人越是欺負你,來,先把顆靈息丹吃了,好好調理一下!」

    說著,從腰囊裡取出了一個小小瓷瓶,倒了一粒雪白清香的丹藥給小女孩。

    方貴正在一邊看著羨慕不已,忽見那老婆子轉身遞給了他一顆,笑道:「你也是個好孩子,那妖狼如此厲害,敢出手救我們家小姐,是個有膽氣的,這顆丹藥便給了你吧!」

    「好人吶……」

    方貴兩隻小手捧著那丹藥,眼睛都直了。

    他當真是有些意外,沒想到給那個小女孩的丹藥,居然也會分給自己一粒。

    想他平時在牛頭村上,小時候還好,大了一點之後,誰家不嫌棄他,雖然依著老族長定下來的規矩,輪到了他去誰家吃飯時,也不敢不給他吃,但家裡有點什麼雞腿白麵包子啥的,都是緊著自家人,怕他看到,還都偷偷的躲起來吃,只是供給他些苞米茬子粥什麼的。

    方貴其實都瞧見了,有時候還故意鬧一下,但也不能回回都這麼鬧,大部分時間都只好裝作看不見。

    所以這老婆子,居然把兩顆丹藥分別給了小女孩和自己,倒讓方貴心花怒放了。

    「謝……謝老婆婆!」

    這一聲謝,倒是說的由衷。

    那黑衣老婆子順手摸了摸方貴的腦袋,能看得出他是打從心底高興,也不由得樂了些。

    她也不是不通事理的,自然知道方貴所謂的「救人」,其實是純屬多餘,但人家鄉下野小子一個,面對著那些用邪法養出來的凶惡妖狼,敢出手救人,本來就挺有膽量的,再加上方貴生得乖巧機靈,又從小養出了一副不動聲色卻能討人喜歡的本事,倒讓她越看越喜歡了起來。

    方貴偷眼看著那個小女孩如何吃這丹藥,見她只是隨便的放進了嘴裡,自己便也有樣學樣,急忙放進了口中,他從小沒得著啥好東西,自然知道有好東西先吃進肚裡的重要。

    老婆子本來想叮囑他應該浸在水裡分成幾天來喝,見他一口吞了,也是有些無奈。

    方貴吞下了丹藥,只覺口鼻之間,一陣清香,心想該說些奉承話來再哄幾顆出來,但話還沒醞釀好,忽然間覺得小腹裡有股子熱氣升騰了起來,暖哄哄的很是舒服。

    一時間臉色倒有些古怪了起來,只是呆呆的感受著,但沒成想,這暖哄哄的感覺,久久不去,反而越發的旺盛了起來,到得最後時,已有幾分滾燙的感覺,像是開水直接在肚子裡轉來轉去。

    他整個的有點傻了,捂著肚子蹲下了身去。

    「傻小子,丹藥哪裡有這麼吃的?」

    黑衣老婆子早就料到了,一邊笑罵著,一邊在方貴背上輕輕拍了一計。

    方貴感覺滾燙的胃腸之內,忽然有一股清涼之氣透了進來,將胃腸之內的熱氣壓制住了,而後抽絲剝繭一般引了出來,一絲一絲,彷彿順著某種路線,在自己身體裡遊走。

    熱氣走過之後,體內好像有不少於塞隨之開朗,毛孔開合,說不出的舒服。

    「傻小子,聽著嬤嬤的話,轉六合,走八脈,貫通陰陽府……」

    方貴傻傻的抬起了頭來:「啥叫六合?」

    黑衣老婆子忍俊不禁,直接在他腰腹間點了幾下:「這裡!」

    方貴急忙點頭,依著她的言語,自己也開始試著引那幾縷熱氣在體內遊走。

    如此前前後後,也行功一柱香功夫,那股子熱氣才漸漸的淡了,倒並不是完全消失,而是大部分被壓制,剩下的一絲一縷,微薄到難以察覺,正順著剛才的路線,一絲一縷,也不用方貴自己引導,自己便慢慢的順著某種規律遊走了起來,這種感覺,非常的舒服。

    望著方貴盤起小腿,坐在地上的模樣,黑衣老婆子笑了笑,向青衣女侍道:「沒想到這鄉下的野小子,資質倒是不差,若是好好調教,怕也不輸給家裡那些家生子們……」

    青衣女侍笑道:「嬤嬤的青虛導引法,就這麼傳了?」

    黑衣老婆子笑道:「些許微末之術,只能延年益體,又不值什麼!」

    青衣女侍笑道:「那嬤嬤乾脆把青虛正法傳了吧!」

    黑衣老婆子搖了搖頭,笑眯眯的道:「青虛正法可就不能這麼兒戲啦!」

    過得片刻,方貴也已行功完畢,直覺神清氣爽,感覺就算是幾天幾夜不睡覺,也不會覺得睏乏,小小的身體裡面,更像是多了幾分力氣,一拳能打死妖狼也似,急忙從地上爬了起來,道:「老婆婆,剛才我吃了丹藥先是難受,又變得十分舒服,這是怎麼回事?」

    那黑衣老嬤嬤笑道:「你是個饞嘴的,拿了丹藥就往嘴裡填,但那雖然不是什麼好丹藥,可也不是你小小的身子能受得住的,藥性化開了,你不會引導,這可不是找難受嗎?若不是我老婆子在這裡看著,這會子你已經成了一堆爛肉啦!」

    「難道那就是傳說中的仙丹?」

    方貴聽得瞠目結舌,十分驚喜,忽然念頭一轉,看向了小女孩,道:「她怎麼沒事?」

    黑衣婆子嗤笑了一聲,道:「小姐有家傳正法,比我們都高了不知多少,拿靈丹當飯吃都沒事,又豈是你能比的?」

    方貴心裡轉了轉,立時將這話牢牢記住了。

    黑衣婆子看了方貴幾眼,倒是越看越覺得他機靈,但如今還有要事在身,也來不及問他其他的,只是向那床榻上的小女孩道:「小姐,那些妖人已經被我們殺的差不多了,逃了幾個,這幾日諒也不敢找過來,我也已在莊子外面布下了陣法,只等到家裡來人,咱們便可以走了,不過趁著這點時間,老婆子還得先幫青兒姑娘療傷,且請小姐先等幾日可好?」

    小女孩無有不從,聽了只是安靜的點了點頭。

    黑衣婆子便從腰囊裡取出了一條銀色的鏈子,製作的極其精巧,一個關節一個關節的搭在一起,倒像是一隻銀色的蜈蚣,上面的銀輝便如活物,閃閃爍爍,在燭光下極是靈動。

    她將這銀蜈蚣扣在了方貴的胳膊上,倒像是一件飾品,笑著摸了摸方貴的腦袋,道:「看你這麼乖巧,婆婆先送這麼個玩意兒給你,這幾日你且不要走,陪著我家小姐,須得照看好了她,若有什麼變故,緊著來提醒我們,待到我們離開的時候,就再賞你些靈丹銀錢,可好?」

    「又給丹藥又送寶貝,婆婆……可真好!」

    方貴看了一眼自己胳膊上的銀蜈蚣,點了點頭,顯得非常欣喜。

    這黑衣婆子笑了笑,又叮囑了小女孩和方貴一番,告誡他們定要在這莊子裡呆著,萬不可隨便跑了出去等等,然後給了他們一瓶丹藥,叮囑小女孩餓了便服一粒,讓他們出臥室來。

    小女孩似是知道她要幫青衣女侍療傷,一切只是乖巧的答應。

    方貴年齡不大,卻是識趣的很,也是一口答應了下來。

    留了內室給黑衣婆子幫青衣女侍療傷,方貴與小女孩來到了廳堂之中,老老實實的坐著。

    小女孩很是老實木訥,出來了之後,便只是坐在了廳堂裡的老梨木太師椅上,手托著下巴發呆,盞茶時間過去了,也是一動不動,小小年紀,倒像是可以永遠這麼坐下去一般。

    而方貴在這時候,則也是老實的坐著,若有所思,不知在想什麼。

    而在這個時候,偏室裡坐著的青衣女侍與黑衣老婆子,並未開始療傷,窗戶仍然關著,但她們卻將廳堂裡的方貴與小女孩一行一動都瞭若指掌,見兩人都老老實實的,才略放心。

    青衣女侍過了一會,道:「銀蜈蚣給了野小子,妥當麼?」

    黑衣老婆子道:「若不是沒了護衛,我也不會取這邪物出來,這銀蜈蚣雖是法寶,但每祭起一次,都要食人精血,畢竟周圍凶險,我雖然布下了陣法,也要提防萬一,若有人襲來,那銀蜈蚣借了那小子的精血,也可幫著小姐抵擋一二,我將丹藥給他,助他煉化,也是因此,怕他氣血不足以支撐罷了,不過若是無人來襲,走時我再給他摘下來便好!」

    青衣女侍點了點頭,道:「也是沒辦法的事,走時多給他些補償吧,我們畢竟不是邪輩!」

    兩人商談已畢,才算是真個放下了心來,一個盤坐,一個運功,幫其化毒療傷。

    而在這時候,正在廳堂裡陪著小女孩坐著的方貴,漸漸覺得周圍安靜了下來,心裡便有了數:「牆角的蛐蛐都不敢叫了,估計她們這會才真個開始運功療傷了!」

    放下了心來,笑眯眯的看向了小丫頭:「小妹妹,我一看你就不是普通人呀……」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9-5-30 16:02
第四章 渾不吝(註)


    那女侍和老嬤嬤眼裡,方貴就是一個機靈老實的鄉下野小子,如今她們尚未遠離險境,自然應該多作提防,再加上青衣女侍的傷毒無法拖延,須得立時救治,否則輕則損了修為,重則傷了性命,但又不好將小姐扔在一邊,這才順手將方貴抓了壯丁,讓他陪著小鯉兒,但殊不料,當她們二人準備妥當,一心只管著療傷去了,方貴卻露了渾不吝的真面目。

    瞥了一眼胳膊上的銀蜈蚣,方貴心裡是帶了點氣的。

    「誰家的飾物是帶上了之後就摘不下來的?」

    隨手拔弄了兩下,方貴雖然還不敢確定,但也隱隱有了某種猜測!

    只怕那個看起來慈詳好心的黑衣老婆子,並不像表面那麼好!

    不過他倒是想不了太多,只以為這是某種類似於鐐銬一樣的東西,防著自己偷東西的。

    越是這麼想,心裡卻是愈的感覺不滿了起來……

    ……方貴老爺我堂堂仙人後代,會偷人東西嗎?

    ……能騙的情況下誰會去偷?

    就像是能偷的情況下絕不會去搶,這是原則!

    尤其可氣的是,我好歹也是救了你家小姐的人啊,居然這麼信不過我,太氣人!

    當然他也知道,面對著這些飛天遁地的仙人,自己就算再不滿意也沒用。

    惟一能做的,就是撈點好處回來了。

    面對著笑眯眯向自己說話的方貴,小女孩抬頭看了她一眼,又低下了頭去。

    不知是靦腆,還是心裡有事,居然不肯回答。

    「這小丫頭長的好看,實則是個小傻子不成?」

    方貴忍不住站了起來,背著手在廳堂裡溜噠了一圈,忽然轉頭,向小女孩嘿嘿一笑。

    小女孩看了他一眼,便低下了頭去。

    「這小丫頭居然沒有被我迷倒,看樣子眼光不如小紅寶……」

    方貴心裡憋悶,又溜噠了一圈,向小女孩道:「我帶你出去玩吧?」

    本是隨口一問,沒想到小女孩看了他一眼,居然點了點頭,從椅子上滑了下來。

    方貴大喜,便領了小丫頭走出門去,便在莊子裡左右逛逛,隨口問她些話之類的。

    「你叫什麼名字啊?」

    「小鯉兒……」

    「哪來的?」

    「東土!」

    「過來幹嘛?」

    「拜祭媽媽的!」

    「你媽死了?」

    「……」

    「我也沒有媽,爹都沒有!」

    「哦……」

    「哈哈騙你的,其實我有媽,只是還沒來接我……」

    「……」

    「……」

    這小女孩著實乖巧老實,有問必答,沒多大功夫,就讓方貴套了個乾淨。

    這才知道,原來這小鯉兒並未安州人,而是來自遙遠的東土,東土具體有多遠,方貴也說不清楚,只是勉強搞明白了,這小丫頭的生身之母葬在了安州,這一次來祭母,卻遇到了一些壞人,一番廝殺,那些壞人被擊退,但侍衛盡亡,她的青衣女侍也在這一戰受了傷。

    方貴遇著她時,便是她的侍衛正被人纏著惡鬥之時。

    任是誰聽了這小丫頭的身世,也能猜到她來歷不凡,但方貴倒覺得無所謂,反正自己也是仙人後裔,只是自家白鬍子老爺爺也沒有過來接自己而已,哪能比這小丫頭差了?

    面上也不顯露什麼,只是嘻嘻哈哈帶了這小丫頭玩。

    他是在牛頭村上一路野著長大的,掏鳥蛋,彈石子,無不精通,這小女孩出身再是顯貴,也是個七八歲的小丫頭而已,只是生性木訥,但小孩兒天性尚在,跟著方貴這樣的孩子王更是感覺趣味無窮,雖然遊戲簡單,她卻沒多久便被方貴吸引了過去,跟著一起玩。

    期間青衣女侍與黑衣老婆子仍不放心,停下了療傷,觀察了幾回。

    見兩個小孩玩的開心,青衣女侍笑了起來,道:「這野小子居然開始教小姐爬樹了,真是不懂規矩,萬一小姐回去時,變成了一個野丫頭,那可怎麼辦?」

    黑衣婆子笑道:「小姐在家裡太憋悶了,生生養的像根木頭一般,膽子小,心又善,本是天之驕女的命,但在家裡卻是步步難行,人人欺她,尤其是夫人走了之後,更沒見過她的笑臉,如今有個同齡的人陪著她玩耍,沾些野小子的膽氣,對她來說倒也不是壞事……」

    「這小子若真能幫到了小姐,倒是他的一樁兒造化,回頭可多賞他些!」

    青衣女侍笑道:「你不是一直說自己一身修為無人可傳麼,這小子還算有些資質!」

    黑衣婆子笑了笑,搖頭道:「你莫要激我,修行正法,非福緣深厚之人不可輕傳,這小子能在山野裡誤打誤撞救了咱家小姐,看樣子有幾分造化,但他小小孩兒,能有多少氣運?不經三災六難,怕還承不住我這修行正法,臨走時給他些銀錢,讓他在這凡間做個小小富家翁也就是了,那修行大道,又豈是人人可走的,老婆子我也懶得再帶徒弟啦……」

    兩人說笑幾句,便再次開始療傷。

    但她們卻不知道的是,耳聽著牆角裡的蟋蟀又不敢叫了,已經摸清了這個規律,而且與小鯉兒廝混的比較熟了的方貴,正一臉忠厚的看著用靈巧的小手抓石子玩的小鯉兒,努力的露出了自己平生最好看的笑臉,笑眯眯問道:「聽說,你學過很厲害的家傳仙法呀?」

    說出了這話時,他心裡著實得意。

    黑衣嬤嬤大概也沒想到,她覺得方貴還不夠資格得傳她的青虛正法,但方貴其實也沒看上她的法門……

    「之前她們還以為我沒聽到,那老嬤嬤一定還懂得更好的仙法,只是不肯傳給我,不過沒事,她們兩個的身份,一看就不如這個小丫頭,要她們的仙法,不如要這個小丫頭的!」

    他心裡正分析著:「最主要是這個小丫頭一看就笨!」

    而迎著方貴笑眯眯的臉,小女孩猶豫了一下,才輕輕點頭,道:「有的!」

    方貴更是得意了起來,悄聲道:「你把它教給我!」

    小女孩搖了搖頭,道:「爹爹說過,仙訣不可外傳!」

    「你……」

    方貴氣壞了,揚起了手來:「信不信我揍你?」

    小鯉兒眨了眨眼睛,也不知道信不信,反正沒有露出害怕的表情。

    方貴一生氣,就一巴掌打了下來。

    落到她腦袋上時,卻是順手摸了一把,哈哈一笑,道:「你這麼乖,我哪捨得打你?」

    眼球子骨碌碌一轉,又開始琢磨起了別的辦法。

    看樣子青衣女侍傷的實在不輕,與黑衣嬤嬤兩個人在這莊子裡呆了三四天,每日裡一半時間都是在療傷,不過讓這兩人省心的是,這個隨手從山間抓來的野小子,倒是比她們想像的還要機靈能幹,每日裡帶了小鯉兒在莊子裡玩耍,倒讓她比平時還活潑了些。

    她們一開始還不放心,總要瞧上一眼,但過了一兩天,見這兩個小的玩的如此融洽,倒是漸漸放下了心來,甚至私底下說起來話來,都覺得讓小姐這般放鬆幾日也不錯了。

    再加上這幾日過去,對頭一直沒有找上門來,便也漸漸放心。

    等到家族裡有人來接,便可以放心的回去了。

    不過她們沒想到的是,兩個小的一團和氣的表象之下,卻也暗流湧動。

    方貴早已觀察的透徹,發現青衣侍女與黑衣老嬤嬤每天酉時到子時,都要固定要在偏殿裡聊傷,這段時間裡,兩人是顧不上別的什麼東西的,膽子便也漸漸的大了起來。

    「小泥鰍妹妹,你家的仙法叫什麼名字啊?」

    「九元正典!」

    「很厲害吧?」

    「爹爹說是很厲害的!」

    「你說給我聽聽,我看看厲不厲害……」

    「不能說的!」

    「我看你就是沒學會……」

    「……嗯!」

    如此這般的對話,方貴每天都要找機會說上幾回,但奈何,在他眼裡這個老實巴交的傻丫頭,平時說什麼無不答應,偏偏在說到了她們家傳的仙法之時,總是油鹽不進。

    嚇也嚇過了,激也激過了,偏偏一點用也沒有……

    這倒讓方貴大爺心裡起了些火頭,越是拿不到的,越說明值錢,自己怎麼能輕易的錯過?

    這一日的午後,方貴跑了出去,忙活了一上午,這才跑回了她平時休息的正堂窗外,探著腦袋一瞧,只見小丫頭正似模似樣的盤坐在榻上吐息,小小的人兒,身邊卻飛舞著道道若隱若現的靈氣,一絲一縷,從她身周交纏而過,猶如神法顯化,看起來讓人極是眼熱!

    「這就是仙法啊……」

    方貴看著一陣激動,這要是自己學會了,每天演一遭兒,牛頭村裡誰敢不服氣?

    只是這小丫頭難纏,逼得自己不得不祭大招了!

    看著自己手裡拎的竹筐,方貴頓時有些得意了起來……

    「憑我方貴老爺的本領,還吃不定你個小丫頭?」


註:渾不吝,北京方言,有股子啥都不在乎的味道。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9-5-30 16:06
第五章 九元正典


    「方貴哥哥……」

    小鯉兒察覺得有人過來,便收了內息,望著窗外,極淡的笑了笑。

    「泥鰍,快來……」

    方貴神神秘秘,在窗外衝她招手。

    小鯉兒從床上跳了起來,跑到了方貴跟前:「今天要抓石子嗎?」

    方貴嗤之以鼻:「那是傻子才玩的遊戲,咱不玩!」

    小鯉兒道:「之前你不是一直在帶著我玩嗎?」

    方貴道:「……因為你就是傻子嘛!」

    一邊說著,一邊拉著小鯉兒,神神秘秘的往莊子後面跑去,來到了柴房之中,只見一個竹筐裡埋著滿滿的雜草,方貴將竹筐抱了過來,有些獻寶似的放到了小鯉兒的面前,嘻嘻壞笑的將竹筐上面的雜草揭了起來,小鯉兒看著,好奇的表情一下子變得驚喜了起來。

    只見雜草堆裡,正簇擁著一堆毛絨絨的野兔,剛剛褪去了絨毛,一個個哆哆嗦嗦的擠在了一起取暖,方貴有些得意的道:「我可是花了一上午時間摸來的呢,你瞧著好不好玩?」

    小鯉兒小心翼翼的伸指頭戮了一下小兔子,滿臉都是笑容:「好玩!」

    方貴揪了一隻塞進她懷裡,道:「那你就好好玩!」

    說著就蹲在了一邊,看著小鯉兒抱著那幾隻小兔子,一會給它們作窩,一會給它們拔草一會給它們挨個的取名字,木訥的小臉活泛了起來,笑容就沒有消失過,當真是愛不釋手。

    方貴笑眯眯的看著她,心裡也十分滿意。

    待過了一會,覺得時辰到了,青衣女侍與老嬤嬤已經在療傷了,他才笑嘻嘻的問小鯉兒:「好玩嗎?」

    小鯉兒重重的點了點頭:「好玩!」

    方貴笑道:「不光好玩,還好吃呢,你說是紅燒還是爆炒?」

    「……」

    小鯉兒整個人都懵了,呆呆的看著方貴。

    方貴笑眯眯的:「烤一下也行,灑點胡椒面,美的很!」

    小鯉兒臉上漸漸露出了驚恐的表情:「為……為什麼要吃兔兔?」

    方貴道:「好吃啊!」

    小鯉兒哭著道:「兔兔很可愛……」

    方貴道:「所以好吃啊……」

    說著便伸手過來揪兔子,小鯉兒下意識的就要往身後藏,方貴也不搶她的,很無奈的撓了撓頭,道:「咦,你藏什麼呀,是青兒姐姐和老嬤嬤讓我照顧你的呀,前兩天我給你燒螞蚱的時候,你不也是很喜歡嘛,我是為你好才準備做我最拿手的烤兔子給你吃的……」

    小鯉兒並不擅長強行霸佔東西,只是不停的道:「不……不吃兔兔可不可以?」

    方貴板起了臉來:「村裡的老太太不講理,你這小丫頭也不講理啊,這兔子是不是我的?」

    小鯉兒猶猶豫豫的點了點頭。

    方貴道:「既然是我的兔子,那我烤了為什麼不行?」

    小鯉兒低下了頭,只是不願撒手。

    「不吃兔子也可以……」

    方貴眯起了眼睛,故意拉長了音調說道。

    小鯉兒有些驚喜的抬起了頭來。

    方貴故作大方的道:「這兔子是我的,我當然想吃就吃,可如果它們是你的,那我就沒辦法吃它啦,不過呢,這兔子可是我摸來的,你想要的話,就得拿東西過來換……」

    小鯉兒忙將自己腰間的一塊鸞紋玉珮摘了下來,直著小胳膊遞給方貴。

    方貴隨手接了下來,搖頭道:「這塊破石頭只能換一隻兔子,還有好幾隻呢……」

    小鯉兒猶豫著低下了頭來。

    方貴得意洋洋,壓低了聲音道:「我吃點虧,你把你家的仙法教給我,我把這些兔子都送給你,怎麼樣?」

    小鯉聞言一下子猶豫了起來,久久不肯回答。

    方貴則是得意洋洋,也不著急,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

    誰也不知小丫頭心裡糾結了多久,又鼓起了多少勇氣,看著懷裡的可愛小兔子,她終於還是點了點頭。

    方貴頓時興奮了起來,伸出手指:「一言為定,你要反悔你就是泥鰍,記得啊,這件事只有咱們兩個知道,連青姐姐和黑嬤嬤也不能告訴,不然的話……我就天天吃兔子!」

    「我不敢的……」

    小鯉兒低下了頭來,道:「不然爹爹也會罵我的!」

    「你爹真好!」

    方貴大感興奮,強迫著這小鯉兒拉了鉤,然後一起陪她給兔子作窩。

    小鯉兒畢竟年幼,雖然她爹爹千叮嚀,萬囑咐,說家傳正法不可示人,但她也只當這是爹爹給自己下來的無數條規矩的一條而已,並不真個曉得這裡面的重要性。

    再加上方貴若是真想哄人,那當真是貼心的了不得,牛頭村的花寡婦都能被他哄的從頭到腳的舒服,更何況是小鯉兒這個不諳世事的小丫頭,幾日下來,倒是將方貴當作了世上最親近的人一般,先前是不礙於爹爹的威嚴,不敢答應,但如今答應了,便也真就傳了。

    不過她家傳的口訣,那是何等的玄奧艱澀,比黑衣老嬤嬤的引導法訣又難了百倍,初時方貴還聽著小鯉兒一句句的給自己講解,後來卻顧不上了,只求先記在心裡再說。

    好在方貴也跟著牛頭村的張窮酸讀過書識得字,再加上腦子靈活,又知道這時候學的是好東西,因此也加了倍的用功,倒也沒用幾天,便將那洋洋近千言的九元煉靈篇記在了心裡,期間自然也生過疑惑,在想小丫頭說的這些東西愈聽愈是不懂,不知是否是在哄自己。

    可是當他直接問了出來的時候,小鯉兒一句話卻讓他打消了這些心頭的疑惑。

    「方貴哥哥對我好,我不會騙方貴哥哥!」

    小鯉兒一邊給取名作小灰的兔子喂著曬乾的嫩草,一邊頭也不回的回答。

    方貴仔細想了想自己幹的事,倒是有點不好意思了,撓了撓頭:「哪裡對你好啦?」

    小鯉兒道:「方貴哥哥看到了妖狼,就拉著我一起跑!」

    方貴頓時有些詫異,道:「其他人就不拉著你跑了?」

    小鯉兒喂草的動作停了一下,低聲道:「他們只會把我推過去!」

    聽著小鯉兒的回答,方貴忽然說不出話來了。

    心裡生出了些奇怪的感覺。

    過了一會,他笑道:「傻不傻,泥鰍你記著,遇到狼了就得跑,誰愛上誰自己上!」

    ……

    ……

    秦家的九靈正法玄奧艱深,但內容卻並不多,幾天時間下來,隨著幾隻小兔子漸漸變得活潑,小鯉兒自己懂的內容也已盡數傳完,甚至將前期修煉所需注意的關竅與方法也盡數傳了,只是方貴擔心黑衣老嫗和青衣婢女發現端倪,並不敢立刻就去照班修煉而已。

    而在這幾日裡,黑衣老嫗和青衣婢女療傷的時間也越來越短了,從之前每天需要閉關三個時辰,到了如今,每日只需閉關一個時辰左右,不過她們興許是看著這兩個小人兒玩的開心,便也很少過來打擾他們,似乎是有意讓這位甚少機會離家的鯉兒小姐多享些樂趣……

    方貴一直在暗中觀察著老嫗和婢女療傷的時間,當她們不療傷時,便只是帶著小鯉兒玩些鄉野間的傻子小玩意兒,療傷之時,就一邊玩些傻子小玩意兒一邊悄悄的打聽修行的事情。

    小鯉兒雖然年幼,但根基打的甚好,倒是確實能夠隨口告訴方貴許多珍貴的修行道理,只不過她與方貴不同,對她來說修行本來就是一件天經地義的事情,生下來開始便接觸了,所以她倒不清楚自己說出來的這些事有多重要,不過是些吃飯喝水一樣的常識罷了。

    她只是覺得這位比自己大不了幾歲的方貴哥哥對自己當真是好,和家裡那些奴僕不同,比那些欺負自己的同族子弟更好了許多。

    又有趣,又不會看不起自己,而且他懂得養兔子,當真是厲害!

    反正自己已經連最重要的九靈煉息訣都傳了,這些小問題又怎麼可以瞞他?

    這一日午飯之後,青衣婢女與黑衣老嫗再次閉關療傷,似乎青衣婢女療傷也到了最後的關鍵時候,這一日的功夫倒比以往更長些。

    而方貴也知道這些人怕是快要離開了,自己機會不多,因此便更加起勁的問著小鯉兒一些關於修行的事,他自己背了一個小背簍,小鯉則提了一把小鐮刀,兩個人一邊挑著細嫩的青草採割著,一邊在這小小莊子裡面說著話。

    「養息法不是法術,只是幫人打根基的,方貴哥哥你說的飛天遁地,移山填海的本事,其實都是法術,但是想要施展法術,便一定要有足夠的法力呢,這就和養息法有關了……」

    小鯉兒一邊蹦蹦跳跳的割著草,一邊隨口回答著方貴的問題。

    兩人邊走邊說,已漸漸到了莊子的邊緣,這裡已經是當初的黑衣老嫗布下了禁陣,並嚴令方貴與小鯉兒不同跨過的雷池邊緣,這裡也已經是他們兩個平時走的最遠之地……

    方貴正滿心琢磨著自己還該問些什麼才能回牛頭村嚇唬那些土包子們,但卻已經搜腸刮肚也找不出新問題來,畢竟他還沒有正式接觸修行,並沒有那麼多疑問,也就在這時候,他忽然感覺腳下大地微微顫動,身上的汗毛居然微微豎了起來,下意識抬頭向西面看去。

    從他這個角度看去,西方乃是一邊明亮的天空,沒有任何異常。

    但忽然之間,一聲巨響自西方傳來,只見得西方天空忽然泛起陣陣漣漪,像是天空如冰面出現了道道裂隙,再一息,忽又有一聲巨響傳來,「喀喇」一聲,天空被打破了。

    周圍的地面之上,忽然一連串有十幾道陣旗被巨大的力量震盪,從泥土之中跳到了半空,然後硬生生的被撕裂,黑蝴蝶般四下翻飛,再下一刻,空無一物的西方天空,忽然出現了數位黑色的黑影,皆是身披烏甲的高大男子,這些人中間,還有一個身穿藍袍的中年道人。

    那道人這時候正隨手一袖向前揮來,巨大的力量不但撕裂了黑衣老嫗布在了外面的法陣,更是餘波轟隆直向前狂湧而來,正站在了這缺口附近的方貴與小鯉兒兩個首當其衝!

    「不好,仇家上門了……」

    方貴一下子被嚇的渾身冰涼,雙腿發麻,轉身便要跑。

    但頭頂之上那一條大袖如同烏龍一般向下擊來,籠罩範圍數十丈,憑著他兩條小短腿,又能跑到哪裡去,再加上回頭一看,小鯉兒這時候嚇呆了一般,居然站在了原地一動不動。

    連拋下銅板的功夫都沒有,方貴直接轉身抱住了小鯉兒,將她護在了身子下面。

    不是不想跑,實在是來不及跑啊……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9-5-31 14:53
第六章 一場誤會


    「唰!」

    那一條大袖擊潰了外圍的大陣,餘力收勢不住,徑直向著下方蓋落了下來。

    這一袖蕩起來的餘波,便將周圍的岩石擊得粉碎,更何況是兩個小小的人兒?

    迎著這一袖,就算是小鯉兒,也感覺到了一種無法形容的驚恐之意!

    她身上是有修為的,但是那一袖之力,明顯比她所能夠抵禦的力量差得太遠,所以這一次她倒是真的懵住了,不過也就在她發呆的時候,忽然方貴瘦瘦的身體一把將她抱住,在她呆呆的眼神裡,只見到方貴一聲大叫,小臉扭曲,拚命的將自己的胳膊伸向了半空之中!

    看起來,就彷彿要單臂撐著那條烏龍!

    「唰!」

    方貴的左臂之上,正扣著那一條銀蜈蚣鏈子,在這一刻,那一條銀蜈蚣之上,忽然亮起了一連串血紅色的符文,方貴的身體在這時候變得通紅一片,似乎隱約可以聽見他體內傳來勁風呼嘯一般的聲音,那是無盡血氣都在飛速流轉,然後被銀蜈蚣快速汲取的聲音。

    隨著銀蜈蚣瞬間汲取了足夠的血氣,一道銀影忽然從方貴左臂之上飛出,化作七八丈長的蜈蚣衝向了半空。

    「嘩啦……」

    銀色蜈蚣影子與那藍袍道人的袖子撞了一個結實,巨大的力量四下里襲捲,將周圍更多的陣旗都給蕩飛了出去,地面之上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圓,一層層的草地被刮了開來。

    連半空之中的黑甲侍衛都震得向後退了數步,沒動過的,只有藍袍道人和方貴、小鯉兒。

    「飛天蜈蚣?這是……」

    那藍袍道人明顯也沒意料到這麼一著,他其實在打破了周圍大陣之後,便立時看到了大陣邊緣的方貴與小鯉兒,吃驚之下,已經在急急收手,只是擔心收勢不夠快,會波及到下面的小姐而已,但卻沒想到那個不起眼的小男孩兒居然會撲過來用這等邪寶抵擋了自己一下。

    驚愕之下,他只能借勢身形急退,同時大喝出口。

    眼見那銀蜈蚣還躍躍欲試,要向自己撲來,他急忙雙手連劃,做好了再次出手的準備。

    而在這時候的方貴更是頭暈腦脹,哪裡曉得發生了什麼事,根本已控制不得那蜈蚣,只覺一身氣血快速流失,盡被蜈蚣吸走,似乎連最後一滴血也留不下。

    「住手!」

    但還好就在這時候,莊子最中間的廂房之中,忽然響起了一聲憤怒的厲叱,兩道身形破開房頂,在一片簷瓦雜草紛飛之中,衝到了半空。

    黑衣老嫗目光急掃,已是臉色大快,快速向著空中招手,將那一條銀蜈蚣接回了自己手中,然後目光掃過了場間,怒氣衝衝的向著那藍袍道人看了過去,喝道:「何方妖魔?」

    那藍袍道人見到了黑衣老嫗和青衣婢女,這才心間稍安,忙在空中作揖,道:「雲州永照山風安子奉命前來接秦家小姐回山,唐突破陣,倒險些引起誤會,恕罪恕罪……」

    「永照山的人?」

    那黑衣老嫗聽到了對方的話,稍稍心安,知道來的不是仇家,反而是自己一直在等的人,但一轉眼看到了地上生死不知的方貴,心間立時火氣更重,喝道:「既是來接小姐的,難道不知道好生傳音叫門的道理,哪裡來的狗膽,居然一上來便要硬破我的大陣?」

    那藍袍道人聞言,頓時臉色有些尷尬,嘿嘿一笑,沒有回答。

    倒是在藍袍道人身後,忽然響起了一個懶洋洋的聲音,笑道:「胡婆婆不要急著罵人,是本公子擔心鯉兒妹妹的安危,這才讓風安道長直接破陣的,你嫌我禮數不夠麼?」

    空中的黑衣老嫗和青衣婢女巡著那聲音傳來之處看去,兩個人頓時臉色大變。

    只見得藍袍道人身後的半空之中,還有著數名黑甲的侍衛,而這些侍衛中間,則是簇擁著一頂黑色的轎子,轎子兩邊有兩個嬌美的年輕侍女,轎頂之上鑲珠嵌玉,說不出的華麗,如今轎簾正被慢慢掀開,露出了端坐在轎子之中的一個面如白玉一般的溫潤少年。

    這少年年歲也不甚大,十七八歲模樣,生得極為俊美,只有一雙眼睛,哪怕是在臉上帶著笑時,也隱隱藏著一股子疏狂之意,眼皮子底下看人,便像是誰都不會放在眼裡。

    「原來是甲少爺到了,還請恕老身未曾遠迎之罪……」

    黑衣老嫗和青衣侍女對視一眼,皆規規整整,齊齊斂衽向那少年行禮。

    「我恰好便在左近,聽聞了鯉兒妹妹在這裡被人欺負,就接下了這個任務,來到了此州,先滅了那些膽大包天敢招惹我秦家的門派,然後便急著過來接鯉兒妹妹了,一次傳音之後,你不曾回應,我擔心鯉兒妹妹出事,這才讓人打破了你布下的法陣,看樣子你怪罪我?」

    身上穿著淡金色袍子的少年站起了身,踏著虛空一步步走了下來,似笑非笑的說道。

    「原來是這樣……」

    黑衣老嫗心頭微震,這才知道眼前這位甲公子還是給自己傳過音的。

    只是剛才她正處於給青衣婢女療傷的關鍵時候,卻是不曾察覺。

    只不過轉念想想,還是心下有些不滿,既然周圍法陣完好,便說明大陣裡面的人不會出事,這位甲公子一次傳音得不到答覆,就不知道稍微等上一等麼?

    尤其是看到了地面之上生死不知的方貴一眼,更是覺得心裡微沉。

    這個鄉野少年身上的銀蜈蚣是她掛上去的,本是為了應付敵人,若是真有敵人上門,為了保護小姐送了他的命倒沒什麼,但卻沒想到,敵人沒來,他倒是傷在了自己人手裡,如今能夠感覺到他一身血氣微乎其微,也不知道損失了多少血氣,還救不救得回來。

    心裡雖然不滿,但迎著那金袍少年的話,她自然不敢將心裡話說出來,只是急忙行禮告罪道:「剛才老身在為青兒姑娘療傷,一時疏乎了,還請甲少爺不要怪罪……」

    金袍少年並不搭理她,也懶得看周圍的那位青兒姑娘一眼,目光只是看向了蹲在地上的小鯉兒,臉上堆出了一抹笑容,道:「鯉兒妹妹,剛才嚇到了你,倒真是該死,不過你也不必再害怕了,野龍嶺,逍遙窟,血煞門,上官山等七個膽大包天敢對你不利的道統,都已經被我順手滅了,如今那七方門派宗主的腦袋便在這裡,鯉兒妹妹看看可曾有落下的?」

    在他說著話時,背後的甲士已捧著七方木盒走上前來,裡面赫然是七顆血淋淋的首級。

    「全都滅了?」

    黑衣老嫗和那青衣婢女聽了甲公子的話,心裡齊齊一驚。

    作為東土秦家人,她們自然也瞧不上這幾個安州小小門派,但這裡畢竟不是東土,秦家的勢力不在此地,這幾個門派作為地頭蛇,也是有幾分自保之力的。

    最關鍵的是,如今距離她們傳信才幾天時間,這位甲公子便已輕描淡寫的將這七個門派盡數滅了,下手之快,手段之狠,也著實有些駭人聽聞,只是不知道他有沒有留下活口,好審問他們背後的黑手……

    ……想到這位甲公子平時的手段,想來是不會留下的!

    甲公子向來說話算話,他說滅了,那就一定真的是連根草也沒有留下。

    她們兩個心間驚駭,但蹲在了地上的鯉兒小姐卻一聲不吭,頭也不抬。

    那甲公子沉默了一會,臉上又堆起了笑臉,從懷裡取出了一個紫金盒子,笑道:「這安州窮苦之地,倒是出了幾個人才,有個名喚古通的老兒煉丹不錯,這是我命他花了七天七夜功夫,用一身本事煉出來的養息丹,倒是丹品不錯,恰好可以給鯉兒妹妹你打根基……」

    「你們……」

    直到這時候,那鯉兒小丫頭才忽然抬起了頭來。

    眾人這才看到她臉上已掛滿淚水了,眼睛紅通通的,小手只是緊緊的攥著躺在地上臉色無比蒼白的方貴,第一次有些失態一般的叫了起來:「你們……快來救救方貴哥哥啊……」

    「嗯?」

    聽得這一聲喊,黑衣老嫗和青衣婢女總算想起了地上躺著的方貴,臉色微變。

    而那位甲公子則皺起了眉頭來,一臉不悅的打量了一下地上那個粗布衣衫的野小子。

    「這又是哪裡來的蟲子?」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9-6-4 15:23
第七章 永不為奴


    方貴迷迷糊糊躺了很久。

    感覺自己已進入了一片永恆的黑暗,身周如處冰窖,冷的可怕,就連意識似乎都已徹底熄滅,永遠的墮入了死寂之中,可在這意識絕滅的一瞬間,他卻恍恍惚惚彷彿看到了許多存在。他彷彿看到了一個到處都是仙人的國度,在向著自己朝拜,又彷彿看到了一片戰場,無數刀光劍影,山崩地陷,就連天空都破了幾個大洞,有無盡的仙火自天外傾洩了下來。

    迷迷糊糊之中,他又像是回到了牛頭村。

    在這裡,他看到了天天笑眯眯的胖胖族長,看到了穿著一身青袍臉色正經卻總是偷看花寡婦洗澡的張窮酸,還看到了扯著一桿卦旗給人算命而且總是一張口便講出無數仙人傳說來的朱瞎子,還看到了打扮的花枝招展四處勾搭男人的花寡婦,以及紮著兩個羊角辮總是啃著沒有熟透的杏子口水流的嘩啦啦的紅寶小丫頭……

    他的意識在這樣接近湮滅的狀態裡沉浮了好久,倒開始感覺漸漸暖了起來。

    彷彿有隱隱的暖流自小腹升起,漸漸流向了他的全身,這些暖流逼退了他身周的寒意,也使得他漸漸從那無盡黑暗裡漸漸浮了出來,無盡的幻象開始一點點從識海之中褪去。

    睜開眼的前一霎,他聽到了一聲輕嘆:「這野小子還真是命大啊……」

    睜開了眼睛之後,方貴便發現自己正躺在廂房裡的大床上,身上蓋著厚厚的棉被,眼前那張略帶些歉意的臉正是黑衣老婆婆,在她身邊,還有一臉冰霜的青衣侍女,床邊一隻小手抓著自己,正是一臉驚喜的鯉兒小丫頭,更遠些的地方,還能夠看到一位青衣的道人。

    「呵呵,不是他命大,而是他命好!」

    那位青衣道人見他睜開了眼睛,便放下了心來,冷笑道:「古通老怪花了七天七夜,不知消耗了多少絕妙藥材煉製出來的養息丹,便這麼喂給了他,死人怕也是能活過來……」

    聽這口氣,居然像是有些嫉妒的意思。

    「這娃娃救過小姐,命當然好!」

    青衣女婢冷著臉,淡淡說了一聲,並不給這道人顏面。

    那道人也不敢發作,只是揖手道:「既然他醒了過來,那老夫便去回稟公子,該啟程了!」

    「這……這老渾蛋……」

    方貴迷迷糊糊的,眼見那青衣道人要出去,這才忽然認出了他來。

    這不正是之前差點一袖子把自己拍死的老頭麼?

    生死大仇啊,如何能不急眼?

    青衣道人聽了這稱呼險些一跤跌倒,頓時一臉鐵青,若是秦家的小姐這般罵自己,甚至是那黑衣老嫗和青衣婢女這般罵自己,能忍也就忍了,但這段時間裡,他已聽黑衣老嫗說了這小子的來歷,一個鄉下的野小子哪裡來的膽子這般羞侮自己,下意識便要發作。

    不過看到鯉兒小姐便伏在床邊,黑衣老嫗和青衣婢女也臉色不善,卻是將後面的話都嚥了下去,只是冷眼看了方貴一眼,便走出了門去向那位甲公子稟報去了。

    「你莫要著急,只是一場誤會罷了!」

    那黑衣老嫗則是按住了方貴,溫言向他解釋了一遍。

    方貴聽了,也只是迷迷糊糊,合著自己是被自己人打傷的?

    不過想到了自己胳膊上的蜈蚣,又轉念一想,自己究竟是被打傷的還是被坑的?

    「先去拜見甲少爺吧,救你命的丹藥是他賜你的!」

    青衣婢衣面無表情的提醒,說著便牽起了小鯉兒的手,準備向外走去。

    方貴雖然身上沒有力氣,也被黑衣老嫗扶了起來。

    他心裡已然想明白了這些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不窩火是假的,明明是這些人害的自己差點丟了小命,又把自己救了回來,結果還要自己去向人家道謝?

    不過人在屋簷下,不低頭是不行的,也只能裝作乖乖的模樣爬起來。

    本來還在思忖著如果給那什麼甲少爺磕了頭是不是太虧,卻沒想到對方根本沒有給自己磕頭的機會,那位身穿金袍的少爺正大咧咧的坐在廳上飲茶,見到方貴被黑衣老嫗引著出來,便放下了茶盞,不耐煩道:「既然沒事了,便該啟程,鯉兒妹妹還是快些回去的好!」

    周圍的侍女與黑甲衛士聞言,便要立時去準備。

    黑衣老嫗和青衣婢女這時候自然也不好說些什麼,青衣婢女傷勢還未全好,但既然甲公子發了話,便是傷勢再重一倍她也不敢違背,只能到了路上再慢慢服用丹藥調養了。

    倒是小鯉兒一聽這話,卻忽然拉住了方貴的手掌,道:「方貴哥哥……一起麼?」

    「啥?」

    此言一出,不說別人,就連方貴都愣了一下:「我還得回牛頭村呢……」

    那位甲公子也臉色微露不悅,他認真的看了一眼拉著方貴的手掌,兩隻眼睛裡滿是祈求之色的小鯉兒,又看了一眼臉色蒼白,一身襤褸,彷彿站也站不穩的鄉下野小子,心裡似乎有些不滿,但又隱隱覺得自己會生出這種不滿的感覺,實在是有些拉低了自己的身份。

    「算了!」

    他還是笑了笑,道:「既然鯉兒妹妹喜歡,便把這小子帶回去做個小廝兒好了……」

    一聽此言,小鯉兒倒是沒有什麼反應,只是聽著可以和方貴一起走,露出了期待之意。

    而黑衣老嫗和青衣婢女則是面露驚喜之色,似乎也沒想到這個野小子居然會有這等福氣,東土秦家的小廝兒,那也比這安州鄉下的苦少年身份不知高了多少,尤其是想到了這少年以後的命運,那當真可以說是一步登天也不為過了,黑衣老嫗已是忙忙的推了方貴一把。

    「還不快謝過甲少爺?」

    「我……謝他?」

    方貴這才反應了過來,難以置信的看了黑衣老嫗一眼。

    「傻小子,你哪知道入了東土秦家的好……」

    黑衣老嫗沒有張口,但卻有細細的聲音在方貴耳邊響了起來:「秦家可是天上天的大世家,哪怕只是秦家的下人,也有著玄妙功法和丹藥恩賞,一入秦家,再非凡俗,比一般的道統還要強呢,不知多少道統出身的弟子與散修削尖了腦袋想入秦家而不得門徑,你倒輕易撈著了這個機會,這可算是你最大的福氣了,甲少爺這一句話,改變了你世代的命運呢!」

    「可以修行?」

    方貴聽到這話,著實愣了一下。

    長到這麼大,他一直最夢想的三件事,一是仙人老爺爺來接自己,二是可以像傳說中的仙人一樣修行,三是娶了紅寶和花寡婦,如今聽說了自己可以修行,又如何能不心動?

    況且牛頭村窮苦,也確實有不少寒家少年入城去賣身大戶人家為奴,在村裡人看來,這其實也不失為一條好出路。

    可是轉念一想……

    ……自己可是仙人的後代啊!

    說不定有一方堂堂仙國等著自己去繼承呢,如何能給人賣身為奴?

    況且,這個小丫頭可是跟在自己屁股後面混的,難道以後要自己去伺候她?

    這時候的方貴當然不知道,就算他真去了秦家,也輪不到他伺候小鯉兒,堂堂秦氏小姐身邊的近身奴僕可不是那麼容易做的,他這出身,起碼要奮鬥個幾十年才有可能……

    「這小子莫不是高興的瘋了?」

    周圍一群人都看著方貴在那裡發懵,眼神暗暗催促著。

    但卻沒想到,心間一番天人交戰之後,卻看到那眼神漸漸清明過來的方貴非但沒有欣喜若狂的跪在甲少爺面前謝恩,反而臉上漸漸露出了些憤然之色,小小胸口挺了起來,他目光從鯉兒小姐身上掃到了那位甲少爺的臉上,然後像是憋了無盡的郁氣一般大聲開了口:

    「我不給人當奴才!」

    「……」

    「……」

    「嘎?」

    周圍人聽了這話都愣住了,眼神複雜的看著方貴。

    這野小子,還真是野小子啊……

    看起來路邊螻蟻一般的人兒,從哪學來了這等似乎很有風骨的話?

    倒是小鯉兒,聽了這話之後微微一愕,然後便看著方貴憤然的臉,有些呆了。

    這個表情似乎深深烙印在了她的心裡。

    「方大爺我是個頂天立地的,怎麼可能去給人做小廝兒?」

    方貴說出了第一句,第二句便隨口說了出來,這時候他心裡本來就有火,也忘了裝作伏低作小的模樣,下意識裡學起了朱瞎子講的故事裡那些氣吞山河的英雄俠客……

    但他覺得氣概過人,但周圍人卻只覺心裡一陣荒唐。

    一時間,倒不知該如何對他說了。

    那位甲公子也是微微一愣,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心頭微生殺意,但看在了小鯉兒的面上,再想到自己的身份,卻又壓了下去。只是似笑非笑的看著方貴,道:「好一個頂天立地的人兒,小子,希望你長大之後還記得自己這個話,秦家不缺你這個打掃庭院的,也不強求你!」

    說著話時,便已經站起了身來,大步向外走去。

    眾人見了,自然知道甲公子已經放棄了帶這個野小子走的念頭,心頭微嘆。

    尤其是黑衣老嫗和青衣婢女,更是有些無可奈何之意。

    倒是小鯉兒,在這時候居然不再說什麼了,只是很認真的看著方貴。

    「小兒,雖然你保住了一條命,但根子已經毀了,若是開始了修行,還有些希望,但你卻……呵呵,希望你過上幾年之後,便能夠明白這所謂的骨氣害你失去了什麼吧……」

    青衣道人也可笑的嘆,便要跟著眾人出門去。

    眼見得眾人似乎都要走,將自己丟在這裡,方貴心裡急轉,忽然又叫道:「慢著!」

    眾修皆轉過了頭來,包括那甲公子在內,似笑非笑的看著他。

    迎著這許多目光,方貴深吸了一口氣,面無表情,一臉傲然,氣吞山河一般將手伸了出來,叫道:「我不跟你們回去做小廝兒,但總是救了你們家小姐的命吧……」

    然後他理直氣壯的道:「給錢!」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9-6-4 15:33
第八章 一道因果


    不得不說,東土秦家在給錢這件事上,還是很大方的。

    望著方貴那隻坦然的手掌,甲公子只是輕蔑的打量著他,然後點了點頭。

    他身邊的一位黑甲衛士便將腰間的一個囊袋解了下來,從裡面取走了幾樣信物與法寶,然後便將沉甸甸的袋子向著方貴扔了過來。

    很明顯,那袋子裡著實裝了不少銀錢,方貴兩隻手抱住了,倒是險些捧不住,那位甲公子望著方貴喜上眉梢的模樣,輕輕吐出了幾個字「有意思」,轉身走了。

    其餘人等也皆一言不發,跟著甲公子走了出去,包括了青衣婢女也回廂房收拾了些東西,並不準備與方貴道別,便先去了庭院之中等著,只有黑衣老嫗和小鯉兒還留在廳內。

    「方貴哥哥,你以後會來找我嗎?」

    小鯉兒看著方貴,兩隻圓不溜的大眼睛非常的認真。

    方貴正著急著想打開那個袋子看裡面有多少銀子,但當著黑衣老嫗和小鯉兒的面總是不好意思,這時候心焦難耐,還是敷衍著拍了拍小鯉兒的肩膀,道:「放心吧,十年內一定去!」

    心裡倒是想著,這秦家人傻錢多,可不得經常去?

    至於說十年,卻是因為自己騙來了人家的家傳正法,為了少惹禍端,那怎麼也得給自己留十年功夫消化一下再說,十年之後,要麼自己早就成了飛天遁地的大人物,要麼仙人老爺爺過來接自己回家了,無論是哪種,自己都不必害怕,堂堂正正的過去找她便是了!

    小鯉兒得到了這個回答,心裡極是滿意,笑眯眯的點了點頭。

    黑衣老嫗看著小姐臉上罕見的笑容,又看了一眼方貴,心裡已經微微發沉了。

    方貴不過十幾歲年齡,還分明是個小孩,但經歷了這一番大難,卻也埋下了禍根,他險些氣血枯竭而死,如今雖然救了回來,但以她的眼力,卻分明可以看出此子身上的變化。

    如今的方貴,看起來似乎精神旺盛,身體康健,但那只是因為服用了養息丹之後,藥性轉化之下帶來的表象而已,仔細看去,卻能夠發現這小兒的頭髮根裡,都已微微發白……

    ……都是因為本源傷的太重啊!

    說什麼十年時間,這小兒還能夠活得了十年嗎?

    「哈哈,你們路遠,早點動身,我就不送你們啦……」

    方貴十分大度,客客氣氣的跟小鯉兒和黑衣老嫗道別,甚至顯得有些焦急。

    小鯉兒點了點頭,只是有些留戀的看著方貴,但黑衣老嫗心裡猶豫了一番,卻忽然間走向廳內,提筆寫了一封書信,在末尾打上了一道法印,然後鄭重的看著方貴道:「小兒,你救了我家小姐,便是你的大功德,老身以金銀謝你,倒是俗了,只想問你,可願修行麼?」

    「修行?」

    方貴怔了一下,他當然是想修行的,這是他人生裡排行第二的大事。

    不過還是搖了搖頭,道:「我可不跟你們去做下人!」

    黑衣老嫗搖了搖頭,道:「甲公子已經收回了成命,你便想去也去不得了,不過你若是願意修行,老身倒也可以指條明路給你,我當年本是出身安州嶺南胡家,對這安州修行宗派也算比較瞭解,還有些故人在此,你若是願意修心養性,踏上修行之路,我可以薦你入仙門!」

    「入仙門?」

    方貴聽了此言倒是唬了一跳。

    他是天天跟著朱瞎子聽那些仙人傳奇故事的人,對仙門當然也並不陌生,知道所有故事裡那些行俠仗義的人都是仙門裡出來的,可以說,那所謂的仙門,就是修行之人的學堂啊!

    在自己眼中,那仙門就是高高在上,不可觸摸的存在,聽說青石城城主家的公子進入仙門,還得經歷多方考核,再獻上不知多少金銀珠寶呢,這等地方,又豈是想進就能進的?

    眼前這老婆婆不是在吹牛吧?

    她也就是個下人,居然能有這麼大的面子?

    黑衣老嫗當然不知道方貴小小年紀,想法就如此的複雜,還以為他是驚呆了,便點了點頭,道:「安州雖然是個小地方,但氣運所鍾,倒是養出了幾條潛龍,其中有個太白山,那位山主曾與我有一面之緣,他便是個很不錯的,你若是能拜在他門下,當能學些真的東西!」

    「我答應!」

    方貴毫不猶豫便答應了下來。

    如今他倒是還沒想好要不要真的去,但有這個機會,當然先拿下來再說。

    拿到了之後,自己可以選擇去或不去,不答應,可就一點選擇也沒了。

    見到方貴答應的爽快,黑衣老嫗倒有些意外,但她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將手裡的書信遞給了方貴,道:「你若想好了,便執此信往太白山去吧,只說是嶺南胡家的胡秀婆婆薦你來的,想來那太白山主也會看在我的面上,允許你入門學些東西,只是修行之路漫漫,艱難險阻無盡,老婆子我能夠幫到你的,也只是幫你引薦條路,剩下的還是只能看你自己了!」

    「我懂!我懂!」

    方貴一口答應了下來,黑衣老嫗說的話,每天在朱瞎子那裡聽十幾遍,早就夠了。

    尤其「修行之路漫漫,艱難險阻無盡」十二個字,更是像開場白一般,壯聲勢,沒用處。

    外面莊子裡,一艘精美而寬敞的法舟已經從天而降,方貴便也與黑衣老嫗和小鯉兒道別,然後目送這抱了那兔籠子的小丫頭登上法舟,立身於舟弦之上向自己揮手,法舟下方,有符文漸次亮起,跟著靈光憑生,詳雲匯聚,托著法舟直直升上了半空,朝著東方徑直去了。

    方貴立身於這莊子之間,直到法舟與那些黑衣甲士盡皆沒了影子,才左右打量。

    只覺周圍景色依舊,那飛天遁地的仙人和龐大神奇的法舟,倒都像是一場夢一般,對於在牛頭村生長了十幾年,雖然每天都在聽些仙人傳說卻始終過著普通人生活的他而言,多少有些不真實感。尤其是這幾天裡的經歷,回過頭想想,倒有些像是場怪異的夢境……

    當然這時候來不及想這些有的沒的,方貴確定那些人已經走了,急忙一溜煙跑到了廂房之後,瞧瞧左右無人,忙將手裡的那個囊袋打了開來,然後向著地上倒了下去……

    嘩啦啦……

    頓時一小堆紫光耀眼的晶石出現在了方貴的眼前。

    方貴頓時懵住了,半晌之後憤怒的叫了一聲:「銀子呢?」

    他以為這囊袋裡得有多少金銀珠寶呢,沒想到倒出來的居然是一堆紫色的晶石,每一塊都有拇指大小,看起來倒是晶瑩剔透,美輪美奐,但哪裡能比得上白花花的銀子喜人?

    銀子能買酒買肥雞,這玩意兒幹嘛,送給紅寶當吊墜嗎?

    「難道是那孫子騙我的?」

    方貴一時有些失望,忍不住自己嘟嚷。

    不過方貴畢竟也是有見識的,平時聽多了從朱瞎子那裡說出來的修行界秩事,倒是也很快反應了過來,咂了咂嘴,慢慢的反應了過來:「瞎子叔說修行道里的人不用金銀珠寶,人家用的東西更貴重,好像是什麼靈幣靈石之類的,難不成說,這些都是靈石一類的?」

    想到了這裡,倒是漸漸欣喜。

    他可是知道,說這玩意兒一塊能換好幾塊金子呢!

    一邊想一邊撿起了那紫色晶石細細打量,又覺得有些不可思議,總覺得這些靈幣靈石是特別貴重的玩意兒,若是小鯉兒或是那甲公子隨身帶著,也就罷了,這個囊袋可是從一位甲士身上隨手取了下來的,怎麼也會有這麼多,連下人都有的玩意兒,又怎麼會值錢?

    細細一數,這紫晶居然有三十二塊之多,更讓方貴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了,他更是意識到,這個囊袋看起來也不怎麼大,只不過巴掌大小,似乎還不如這些紫晶加在一起的體積更大,那麼這些紫晶又是如何一鼓腦兒全裝在裡面的,難不成這一隻小小囊袋也是個寶貝?

    方貴漸漸的臉色有點呆了。

    他也意識到了一個非常嚴重的問題……

    「好像他們家的下人,確實比我們這裡的老爺更有錢啊……」

    貌似自己真的錯過了一場大造化?

    或許剛才該用銅板卜上一卦才是!

    不過這念頭也只是一轉而逝,旋及想道:「方貴大爺我可是仙人後代,等仙人老爺爺來接了我,回去不知多少榮華富貴呢,秦家家主我都不做,更何況是做個有錢的奴才……」

    如此一想,心裡舒服多了,一塊一塊的將紫晶裝進了袋子裡。

    心里美滋滋的想:「就拿這些錢回去當聘禮,一口氣娶了紅寶和花寡婦,再買上十罈子酒和一百隻肥雞辦喜事,然後等著入了洞房,老爺我就拿著薦書去仙門修行去啦……」

    腰囊往懷裡一塞,這便一溜小跑回牛頭村娶媳婦去了。

    也在此時,那一艘正於九天之上,緩緩駛向了東土的法舟之內,最精緻舒適的一方舟倉裡,秦家小鯉兒正蹲在了地上喂一窩兔子吃草,青衣婢女與黑衣老嫗則規規矩矩的在一旁侍立,過了許久,待到確定周圍無人窺探之後,那青衣女侍才緩緩轉頭看黑衣老嫗看了過來。

    「到底還是留了一縷因果?」

    青衣女侍沒有開口,卻有一縷神念打入了黑衣老嫗識海。

    「小姐命太苦了!」

    黑衣老嫗沉默了一會,才低聲道:「多一道因果,將來便多一分變數!」

    青衣女侍似乎有些啞然,道:「你從哪裡看出來這個鄉下野小子有幫到小姐的可能?」

    黑衣老嫗猶豫了一會,道:「或許是他天生就叫人看著喜歡?」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9-6-4 15:36
第九章 人都沒了


    方貴年方十二,著實生得討人喜歡。

    倒不是說他有多俊俏,天天鄉野裡亂竄,小臉早曬得黑了,只是那虎頭虎腦的模樣,以及天生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想扮乖巧就乖巧的一點毛病也挑不出來,一想鬼點子又立時滿眼壞水的樣子,總是給人一些不一樣的感覺。

    平時在扣門到一根鹹菜都得分成兩頓吃的牛頭村上,他總是能不定時的惑拐或偷或蹭的吃上頓肉,而且還沒有被人打死,某種程度上便得益於他這一張天生討人喜歡的小臉蛋……

    不過這次可不一樣了!

    牛頭村上的人除了紅寶與花寡婦之外,其他人已經對他那張討人喜歡的小臉蛋有了高度的免疫力,不再偷偷塞好吃的給他了,可是方貴大爺如今時來運轉,手頭有大把銀子了!

    早先在莊子裡,方貴便已經向黑衣老嫗打聽過這莊子的位置,知道距離牛頭村並不遠,約摸四五十里山路,這時候帶了那裝滿紫晶的囊袋,更是一路腳步輕快往牛頭村上小跑了過來。

    也不知怎地,如今他雖遭了這一番難,但卻覺得身體裡有用不完的力氣,在山間跑的越快,身體越像是暖哄哄的舒服,倒像是小肚子裡有個力氣泉水似的,時時冒出來。

    四五十里山路,便是成年人也得走上大半天功夫,但方貴這一路小跑了回來,卻是還不到夜色降臨,便已經來了牛頭村附近。

    看到了村口的大槐樹,心裡更加暢快,大叫著向著村裡跑去,哈哈大笑道:「一村的窮酸們,方貴大爺我發達了,你們知道我遇到了什……」

    「咦?」

    話還沒說完,便一下子頓住了。

    今天的牛頭村,看起來與平時全然不一樣。

    以往總是在村裡亂叫亂鬧,而且平均都被自己揍過不止一頓的頑童們不見了,總是坐在村頭的水井沿上納著鞋底,衝著過往魁梧漢子拋媚眼的花寡婦也不見了,就連每一次看到自己回來,都第一時間跑過來迎著自己,纏著自己嘰嘰喳喳問東問西的紅寶丫頭也不見了……

    「人吶?」

    方貴愣愣的看了半晌,心想:「難道都躲起來吃肉去了?」

    他在村子裡轉了一圈,心裡愈發的清冷,因為平時人氣鼎沸的熱鬧村子,如今居然一個人也沒有了,安靜的可怕。他從村頭開始,推開了每一家的門,發現裡面也沒有人了,有些人的鍋裡,還有熬好了的粟米粥,桌上還有擺好的小鹹菜,但偏偏就是一個人也沒有。

    方貴愣愣的走在了村子裡的小路上,推開了村長家的門,村長不在。

    推開了花寡婦家的門,花寡婦不在。

    翻了翻張老太家的雞窩,發現連雞都已經沒了。

    這見鬼的,人呢?

    雞呢?

    ……

    ……

    直到方貴來到了紅寶家的後院時,才從一面土牆上,看到了一排潦草的字跡,似乎是急急忙忙劃下來的,正是紅寶的口吻:「方貴哥哥,村裡人要趁著你不在趕緊逃啦,我不想跟他們走,我要跟你成親生娃娃,但是我爹拿著殺豬刀出來啦,方貴哥哥你可千萬記……」

    話只說了一半,後面明顯還有,但卻生生打斷了。

    這一番話直看的方貴目愣口呆:「就是為了躲我,全村人都跑啦?」

    一股子涼颼颼的冷氣直往腦子裡鑽,然後變成了火山也似的怒火:「至於嘛你們?」

    「我最多也就偷看一下花寡婦洗澡佔佔紅寶的小便宜,揍一揍村裡的娃娃坑一坑村裡的老漢,偷一偷王家老太的雞,拔一拔孫家老頭的蘿蔔,半夜裡裝鬼嚇的張窮酸掉茅房裡摔斷鬼可不是我的本意啊,往村長家的鐵鍋裡撒尿那也只是躲著偷肉吃憋的太著急了而已……」

    「你們居然跑了……」

    「幹嘛要丟下我自己跑啊……」

    「我現在已經有錢了……」

    「……」

    「……」

    方貴在村裡磨盤上發呆,心裡還想著或許村裡人會回來,但一直坐到月上中梢,整個村子裡都漆黑一片了,卻始終沒有半個人影,他終於是坐不住了,跳了起來活動活動胳膊腿,心裡恨恨的想:「這些王八羔子跑就跑吧,方貴大爺我這就去仙門裡拜師修仙去……」

    反正村子裡已經沒人了,方貴便也發了狠,跑去張家盛了一碗粟米粥,跑去李家撈了一碟小鹹菜,王老太家的廚櫃裡翻出了半盆燉雞,村長家的床底下摸出了一壇土酒……想是走的匆忙,這些平日裡讓方貴眼饞的好東西他們居然都沒有帶走,滿足了他隨便拿的願望。

    便在這磨盤上,方貴美美的大吃了一頓,還像模像樣的滋了兩口酒。

    眼見得月落西山,他腦袋暈乎乎的,倒也有些豪氣升了起來。

    「啪!」

    學著朱瞎子講的故事裡那些行俠之人的樣子把酒罈子摔了,方貴大步向村外走去。

    「方貴大爺我去修仙啦……」

    他向著空蕩蕩的村子道別,走的十分瀟灑。

    ……

    ……

    對於整個村子裡的人為了躲自己忽然間全部消失,這時候的方貴並沒有想太多,他的小腦袋裡也知道村子裡的人確實是煩透了自己,想來離開也是正常的,更多的東西卻因為見識所限,沒有想到,只不過既然村子裡沒了人,那麼自己能夠選擇的路也確實不多了。

    之前從東土秦家黑衣老嫗胡婆婆手裡拿來的薦信,只當作一條退路,如今卻派上用場了。

    平時方貴東跑西逛,又跟著花寡婦學了一身愛打聽事的毛病,倒也知道不少東西,比如說,他雖然從小沒離開過牛頭村,但卻也知道這安州傳說的幾大仙門的,胡婆婆提到過的太白山,他便聽趙鐵嘴說過,具體位置不知道,但卻知道這山是在牛頭村西方的位置。

    一開始出來,他是賭著一口氣要去仙門修行,但慢慢冷靜了下來,已經跑出了十幾里,又專門折回去,在村口的老槐樹上刻下了「我去太白山修行——方貴大爺」十一個大字,卻是為了提醒那位回村裡找自己的仙人老爺爺,省得他忽然回來接自己了,卻找不到自己。

    有沒有其他的用意,便不太好說了。

    留下了這行字,他才再次上了路,先去了二十里外的一座城鎮,找人打聽往太白山去的路徑,這才知曉那太白山居然遠在千里之外,對於他一個小孩而言,已是再遠不過的距離。

    想要趕路,那得有錢。

    方貴有錢,而且還是仙人們用的錢,可凡間不認這個啊!

    方貴還記得朱瞎子說過仙人用的錢比金銀都值錢,可以在大城裡的錢莊去換,一塊靈幣能換好幾塊金子,自己口袋裡那錢紫晶應該能換不少金銀吧,便到了錢莊門去晃悠。

    臨入門前,卻又咬著手指琢磨了下。

    似乎按著朱瞎子的說法,自己這樣的毛頭小子身懷巨款很容易惹禍啊!

    當然憑自己方貴大爺的本事,並不擔心有人來打自己的主意,可是關鍵在於那些人不知道方貴大爺有本事啊,他們來招惹了自己,自己還得再去教訓他們,一來二去耽誤了功夫,那不是白找麻煩嗎?

    越想越氣,盯著那錢莊裡進進出出的富紳們,都怪這些人不知道自己的厲害所以才害得自己不敢隨便進錢莊去換銀子啊,若是耽誤了我方貴大爺修仙的大事你們擔當的起嗎?

    既然自己去換銀子一定會被他們盯上,一定會給自己惹來麻煩,方貴決定先下手為強!

    眼見得錢莊裡面,走出來了一個胖胖的中年男子,隨身還帶了個小廝兒,瞧他吃的油光滿面,一定很有錢,方貴便叼了根草棒晃悠了過去,走到了這中年男子跟前時一個踉蹌跌進了他懷裡,那中年胖子十分嫌棄的向後一跳,叫道:「啐,小叫花子,走路不看人麼?」

    「大爺,給倆錢花唄?」

    方貴抬起頭來,大爺也似向著對方伸開了手。

    「有錢也不給你,滾開!」

    那中年胖子嫌棄的揮著袖子,大步的走開了。

    方貴同樣嫌棄的看了他一眼,朝著和他相反的方向一溜小跑。

    手裡拈了拈剛剛摸來的錢袋子,倒覺得沉咚咚的,應該有不少份量,方貴又覺得開心,又覺得有些慶幸,村裡的劉賴子說行走江湖的時候必須掌握幾門手藝,以備不時之需,自己當時也就是看他挺有誠意,跟著他隨便一學,沒想到關鍵時候倒還挺好使的……

    手頭有了銀錢,方貴也放下了心來,大踏步的向太白山方向走去。

    這千里之路,自然頗多波折,尤其是對一個十餘歲的小孩兒而言,更像是一條幾乎走不到頭的遙遠路程,但方貴雖然年幼,卻是頭腦靈光,又有一身的本領,該嘴甜時嘴甜,該心狠時心狠,這一路晝行夜宿,走走停停,雖然辛苦了些,一個月後,居然真找到了地方。

    「這就是仙門嗎?」

    望著那高聳入雲,連綿不斷的群山,方貴磕了磕鞋裡的石子。

    「方貴大爺我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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