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逍遙在初唐 作者:半墮落的惡魔 (連載中)

mk2258 2019-6-8 20:52:4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3 96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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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酒醉後遺症(二更)





    賀禮笑了,斟酌了一下,問道:“程兄今日是為魏公做說客的?”

    程咬金搖頭,表情嚴肅起來:“非也!某今日來,非是為密公,只為賀兄弟你。某家是粗人,說不出什麼大道理來,只是,值此亂世,正是我輩奮起之時,賀兄弟既然腹內有錦繡,何不趁此做一番有利於天下的事業呢?如此方是男兒漢大丈夫當為之事。”

    說得很是誠懇,賀禮心底不免有些觸動,大家都是狡猾又厚臉皮的人,能對著賀禮說這麼一番話,顯然,程咬金是真欣賞他。

    賀禮起身,鄭重朝程咬金施了一禮,道:“多謝程兄看重。”

    程咬金也立即起身,扶起他,不讓他施禮,拉著他一塊坐下,笑道:“時下整個天下都亂著,賀兄弟想撫養幼妹,然這天下,如今哪裡還有淨土?亂世之中要保命,莫過於身負官職,否則,只一個亂兵便能叫你了賬,賀兄弟說呢?”

    這一番話,可謂言辭懇切。

    賀禮頗受感動,道:“程兄說的有道理,不瞞程兄說,這些時日,小弟也一直在想日子當如何過,現在天下間戰火紛紛,各路英豪爭相登場,只是,要尋一個明主,不是容易之事。”

    程咬金看著粗豪,內裡卻是精明人,聞言問道:“密公目前的聲勢,難道不是明主?”

    賀禮笑了笑,也不說什麼別的話,只說:“魏公麾下人才濟濟,程兄看昨日的情形,魏公可是看重小弟之人?”

    程咬金頓了一下,道:“正因為昨日之事,某今日才會勸賀兄弟你。賀兄弟非是腹內草莽的蠢貨,就這麼任人輕視?何不振作一番,做番事業,好教天下人看一看我賀兄弟的才華!”

    感覺比賀禮自己還有信心的樣子。

    賀禮心頭又是感動,又是疑惑:“程兄又不曾與我深交,何以這般信任我的才能?”

    程咬金哈哈大笑,道:“不是信任賀兄弟,某是相信自己的眼睛,我與賀兄弟雖年歲相差甚多,然卻脾性相投,某家相信以賀兄弟你的才華,定能做出一番不弱於人的事業來。”

    賀禮聽得笑起來,連連點頭:“脾性相投這句是正確的。”

    大家都是又狡猾又厚臉皮的人,可不正是臭味相投麼!

    之後,賀禮也沒說是否要投李密的話,只是與程咬金隨意的喝酒閒聊,賀禮芯子裡是來自後世的靈魂,經常走南闖北,見多識廣,又因職業的緣故,涉獵頗多,頂著一張嫩臉跟程咬金一通神侃,單單一個酒字,賀禮就能說出花兒來。

    “先說酒名,有以產地命名的,有以釀酒人命名的,有以釀酒所用之水命名的,以釀酒使用的特色材料命名的,比如茱萸酒、菊花酒;還有以酒的顏色命名的,比如吳越一代的的女兒紅……”

    賀禮叭叭叭的說,程咬金興致勃勃的聽,不時插兩句,說得十分相投。賀禮是酒量真差,人程咬金一碗一碗的喝,他一口一口的喝,還把自己喝了個半醉微醺,臉龐通紅。

    這酒上頭了,話就多,拉著程咬金,賀禮吹開了:“這喝酒啊,嗝兒……是分境界的,可分酒人、酒徒、酒龍、酒仙。何謂酒人?愛飲酒之人便為酒人,其中的代表就是荊軻,荊軻刺秦,好酒而不貪杯;酒徒,嗜酒之人也,好酒而不亂性,晉陶淵明程兄知道嗎?他的祖父陶侃就是個酒徒,陶侃飲酒,必自製其量,性歡而量已滿,自稱酒徒;酒龍,便是豪飲之人,飲酒量大而不醉,可號酒龍,晉時阮咸便是個中翹楚,飲酒好用大盆盛酒,不用酒杯酒勺,且是大口喝酒,這等豪飲之態,我輩不如也。”

    說著,也不用人勸酒了,自己端起酒碗就乾了一大口,幹完打個酒嗝,臉上帶著紅暈,醉眼朦朧。

    程咬金比他略好,臉孔沒紅,也可能是黑臉膛看不出來,跟賀禮勾肩搭背的坐著,坐姿看著還算端正,只是視線經常不由自主的容易集中到某一個地方去凝視,聽賀禮吹牛吹得高興,連連拍手,大著舌頭道:“妙妙妙,賀兄弟說得好!賀……賀兄弟,那何謂酒仙?”

    賀禮已經控制不住的往桌子底下溜,迷迷糊糊的:“喵什麼喵,我們一起學貓叫,一起喵喵喵喵喵……不對,不能唱這歌!咱……咱接著說,酒……酒仙啊,是好飲酒而又儀態瀟灑飄逸之人,個中代表啊……嗝……還……還沒出生呢,再等上幾十年就生出來了。”

    “呃……賀兄弟還能知曉幾十年後之事? ”

    “那……那當然,現在是亂世,總不可能一直是亂世,天下大勢不外乎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之道,亂就了總會太平的,太平了就什麼人都有了,莫說一個酒仙,就是詩仙、詩聖都會有的 ”

    “說……說的是,不知什麼時候才能迎來太平之日?”

    “等……等唄,大浪淘盡英雄,天下總會迎來明主……”

    “明主?何人可稱明主?”

    …………

    “疼疼疼疼疼!”

    賀禮是直接被疼醒的,喝了劣質酒後的宿醉頭疼,果然這個時代的酒啊,再是名酒,醉了的感受也一樣的糟糕,都怪程咬金,好好吃飯不好嗎?非要喝酒,是菜不夠好吃,還是菜數量不夠呢……等等,程咬金!

    賀禮自榻上霍然起身,熟悉的臥房,熟悉的擺設,還在他家,心下稍稍安定了幾分,再看周圍,沒看見程咬金的身影,難道他昨天回去了?喝那麼醉,咋回去的?還有,他倆兒昨天到底喝了多少?他沒說什麼不應該說的話吧?似乎……他還拉著程咬金一起唱了《我們一起學貓叫》?!

    賀禮蒼白著一張臉,努力的回憶著,外間似乎聽到裡面的響動,有人腳步匆忙的走進來:“阿禮,你終於醒了!”

    是胡狗。

    賀禮揉揉眉心,應道:“阿狗哥,醒了,昨天跟我喝酒的程將軍呢?是回去了還是安置到別處了?”

    胡狗進來,手裡還端著一盆水,道: “昨日與你喝酒的程將軍被他家人接走了,就是那……那什麼,外頭有瓦崗的人等著你,讓你醒了就去見他們。”

    “哈?!”

    賀禮愣了一下,趕緊就著胡狗手裡的水稍作洗漱,順便問他:“阿狗哥,瓦崗的人是什麼時候來的?”

    胡狗道:“今天一大早便來了,打發不走,你……快去見見吧。”

    賀禮趕緊洗漱好,稍稍整理了一下,忍著頭疼出去,就見一中年文士領著兵卒,坐在他家的廳堂上,見賀禮出來,微微一笑,躬身一禮:“在下房彥藻,奉魏公之命,相請賀郎入府,不知賀郎現下是否方便?”

    賀禮看看房彥藻身邊的士卒,只覺蛋疼,坑爹的酒,昨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怎麼李密的人會上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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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問對





    帶著兵卒來請人的,賀禮能不去嗎?

    果斷不能啊!

    賀禮在心裡罵了一聲,整整精神,問胡狗賀魚的去向,知道賀魚在胡嬸那裡,賀禮便放心了,把家託付給胡狗,賀禮才跟著房彥藻往魏公府去。

    路上感覺房彥藻一直在有意無意的打量他,賀禮也是促狹,每次感覺到房彥藻在打量他,他就故意讓眼神跟人對上,然後,對著人笑,如此兩次,房彥藻也不看他了,專心一志的帶路。

    李密的魏公府並沒有設在韋城縣,而是在韋城縣隔壁的滑縣,房彥藻過來的時候帶了馬車,把賀禮請上馬車,一行人立即朝滑縣去。

    到得魏公府,在房彥藻的引領下直接進去,李密在正堂會見他,經人通報後進去,賀禮行禮:“晚生賀禮見過魏公。”

    “賀郎免禮,請坐。”

    “謝座。”

    賀禮跪坐下來,顛簸了這麼一路,宿醉的感覺總算鬆了些,賀禮也有了積分精神,不再像早晨病瘟的樣子。

    李密坐在上首,目光灼灼地看著賀禮,道:“前日忙於儀式,倉促間使人去請賀郎,不巧賀郎竟歸家了,今日總算是請到賀郎了。”

    賀禮欠了欠身,道:“勞魏公掛念,晚生家中親長皆已亡故,只有幼妹相依為命,前些時日,為了生計晚生不得不走了一趟滎陽,自晚生離家,舍妹便日日守在巷口,日日盼著晚生歸家,自那之後,晚生便答應她,無論去哪裡,無論去做什麼,若能當日歸家的皆會早早歸家陪她,以免她惦念,請魏公見諒。”

    李密笑了笑:“仁愛孝悌,人之本也,賀郎所行乃是當為之事,無需說什麼見諒的話。不瞞賀郎,那日從鄭公處聽說了賀郎之事,我便存了心思,想與賀郎就天下大勢探討交流一二,無奈一直不得閒暇,今日終於把賀郎請到府中,若賀郎不棄,還請直言。”

    賀禮一直想不起昨晚上對程咬金說了什麼,糾結了一路,到得魏公府門口的時候,他不糾結了,反正話都說出去了,再糾結也沒用,不如見招拆招就是,所以,自進了魏公府,賀禮的神情都很安詳平靜,此刻李密動問,賀禮道:“魏公麾下人才濟濟,想必真知灼見不少,晚生尚年幼,比起魏公麾下之諸位,自愧不如,魏公何必捨近求遠?”

    李密看他一眼,道:“昨日義貞酒醉歸來,不及醒酒便醉醺醺地就跑去我處,向我舉薦賀郎,言道君雖年少,卻見識卓絕,滿腹才華,希望我把你召到帳中。我便問他,何以如此看重於你?義貞說,世間十六七的少年無數,多渾渾噩噩度日者甚多,如賀郎如此見識與才華者,世間甚少,不知多少年才出一個,如此人才,若是錯過了就是我的損失。義貞說賀郎善於評判形勢,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大浪淘金英雄之語,如暮鼓晨鐘,發人深省,我頗受震動,方才有今日對賀郎之請。”

    還真是被程咬金坑了!喝酒誤事,以後要么戒酒,要么要把酒量練出來。

    賀禮心裡暗暗發誓,面上謙恭的道:“承蒙魏公看重,不過是幾句醉後之言罷了,不當真的。”

    李密立即道:“便是說瓦崗如鼎中油,看似旺盛實難長久之語也是醉後之言,不能當真的?”

    賀禮立時臉便綠了,很想穿回昨天的酒桌上,先給自己兩巴掌,教你亂喝酒,誤事兒了吧!先求證:“敢問魏公,程兄說這話是晚生所說的?”

    李密板著臉,眼神莫測的點點頭,看似平靜,實則堅定:“賀郎如此不看好瓦崗,究竟為何?今日若不說出個因由來,莫怪我留客。”

    賀禮咬咬牙,道:“既然魏公要問,那先請魏公恕晚生妄言之罪。”

    李密淡然道:“只要是真知灼見,便不算妄言,若是胡亂應付,自是要治罪的。”

    賀禮樂了,順勢問道:“既然魏公說要治罪,敢問晚生犯的是哪一條罪?魏公執法又是依據哪一本律法來的?還是說,魏公打算非刑而罰? ”

    李密瞬間被問得一頓,他一個造反的,哪裡來的律法可以依據,又哪裡會有執法權,不過,看賀禮的樣子,似乎並不止此意,眼帶思索的看著賀禮: “賀郎的意思是?”

    賀禮不答,繼續問:“魏公麾下,是兵還是匪?”

    李密立即道:“我麾下乃是起義反抗暴隋之義軍。”

    賀禮立即又問:“那東郡、滎陽郡兩郡之地呢?是魏公治下否?”

    李密答道:“自是我治下之地。”

    “既是圍攻之下,何以竟不設父母官,以治地方?”

    李密順勢被問住,臉上本來還輕鬆自信的表情,漸漸凝重起來,拱手:“還請賀郎教我。”

    賀禮道:“瓦崗先前為匪盜,自魏公上山,大改其風,漸有軍容,如此方有今日之瓦崗,然魏公治下並 非只有兵卒,百姓不也是魏公治下之民嗎?為何不行督促農桑之事?瓦崗如今看著鼎盛,又手握興洛倉,洛口倉、黎陽倉在望,自是不愁糧餉,然人不謀萬世者,不足謀一時,不謀全局者,不足謀一域,公麾下兵卒眾多,卻不事生產,長此以往當如何,公可曾思之?”

    李密被問的臉色一變,喃喃道:“不謀萬世者不足謀一時,不謀全局者不足謀一域,誠哉斯言,只此一語,便不枉今日與賀郎的一番對談。”

    不小心冒出了一句現在還沒有的話來。

    賀禮心裡咳嗽一聲,繼續道:“其二,瓦崗成軍時日尚短,又有各方英豪率眾來投,如今聚集數十萬之眾,公為何不整軍心、明軍紀?”

    李密一聽是這個問題,立即振作了一下,朗聲道:“如今麾下之兵卒,皆是各路來投之豪傑所屬,我雖不才,自問也能容人,怎可別人剛來投,我便整編來投者的兵卒呢?不當為。”

    賀禮不懂怎麼打仗,但是,他知道怎麼管理一個團隊。若是團隊成員來歷太複雜,那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整合,讓大家心往一處,力往一處,如此才能成事。而定規矩,若不在一開始就定下,後面肯定難以施展,無規矩不成方圓。

    李密有李密的考量,賀禮不勉強,只道:“諸葛亮曾有言,軍紀嚴明、訓練有素的軍隊,即使將領無能,也能打勝仗,若是缺乏訓練,軍機渙散的軍隊,便是名將帶領亦不可勝。晚生觀之,瓦崗軍眼前就有這等憂慮,魏公以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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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程大將軍





    如今的瓦崗,麾下已聚集了數十萬之眾,只論兵卒數量,天下間能比得上他的義軍再無一支,只是,論質量,這數十萬之眾,能打的又有幾人?

    只是,看李密臉色,似乎對此不以為然,賀禮心下呵呵了兩聲,朗聲道:“自古以來,凡善戰之兵,皆是軍紀嚴明的軍隊,瓦崗麾下數十萬之眾,又有幾人經過陣仗?又有幾人經過苦戰?若是順風戰,那還好說,若是不幸遇到苦戰,又有幾人能堅持不潰敗的?

    李密道:“不會打仗,練就好,多打幾仗,總能學會。”

    果然是不以為然。

    賀禮緩緩點頭:“魏公說得對,陣仗之上,生死之間是有可能練就百戰之兵,但卻需要時間與戰鬥培養經驗,魏公如何保證在士卒大量死亡之下的軍心不潰散呢?瓦崗兵卒能有那等堅強的意志嗎?他們中,大多是剛扔下農具的農民,可有那等意志力?”

    李密默然,賀禮沒說話,留給他自己思考,沉默片刻,李密道:“賀郎言之有理,然眼下時勢卻不予我整肅軍隊的時間,也非時機。”

    賀禮只說了一句:“規矩在一開始定下方能施行開來,若是之後再做那就晚了,抗力和局面也會變大,來者不拒,又不整肅,今後的局面,魏公還請三思。”

    李密道:“賀郎所說,我何嘗不知?只是,諸位豪傑皆有一片抗隋暴政之心,又看得起我李密,願意尊我為主,我總不好把人拒之門外?整肅軍隊的問題,只要予我時日,定能做到。”

    “可魏公眼下缺的就是時間。”

    賀禮很想去搖李密的肩膀,讓他醒醒,但是不可能的,只能繼續道:“東郡、滎陽郡,毗鄰東都洛陽,兵家必爭之地也,魏公手握興洛倉,又對洛口倉、黎陽倉虎視眈眈,特別是洛口倉,關係洛陽生死存亡,東都之人可會坐視不理?還會給魏公整肅軍隊的時間嗎?”

    李密嘆了口氣,道:“我也知最優之策應該是西進關中,攻取大興,佔據關中以待天下,然我麾下兵卒皆是齊魯之地之鄉民,難離故土,如何願意隨我西進關中?”

    性格決定命運!

    李密明知道問題所在,卻無解決問題的魄力,那就沒什麼可說的了。

    賀禮起身,行了一禮,道:“晚生不才,魏公若要問我,瓦崗之憂在何處,晚生這裡只有人心二字與魏公,若人心齊,以瓦崗之人才濟濟,則無往不利,若人心不齊,百萬之師傾頹也不過是輾轉之間,逆境之時,固然催人警醒,激人奮進,然順境之時,更當不忘居安思危四字,孟子云,生於憂患死於安樂,放眼世間萬物皆是此理,晚生言盡於此,請魏公三思,晚生告退。”

    有些話,賀禮不好說的太直白,在他看來,瓦崗的問題,除了兵卒沒見過血,沒經過苦戰考驗外,人心不齊才是最大的問題。

    瓦崗寨內,派系林立,翟讓一派,李密一派,這是最基本的派系。在李密一派裡,又有原有的舊部,比如房彥藻、鄭頲這些元老,又有程咬金、以及過不了多久,未來會投降瓦崗的裴仁基父子、秦瓊等降將派系。能否解決派系林立的問題,是李密最大的考驗,也是賀禮一再提點他人心不齊的原因,瓦崗目前就是這樣的局面,賀禮與李密並不到無話不說的程度,只能點到為止。

    若是要說為了製衡以及好統領,手下不需要人人關係都好,但你事情剛開始,還沒幹出個樣子來的時候,手底下的人便各想各的,各有各的謀劃,不心往一處想,力往一處使,事情還想做成嗎?只想勾心鬥角,不想著成事,大家都完犢子去吧!

    賀禮從魏公府出來,李密也沒多留,待他走後,房彥藻和鄭頲從後室轉出來,齊齊行禮:“主公。”

    李密點點頭,道:“你二位看,賀郎如何?”

    鄭頲道:“屬下以為,賀禮所言不過是老生常談,不足為憑。”

    房彥藻也道:“唯一可取之處不過是賀禮小小年紀,能有這般見識,若願潛心向學,則來日可期,主公若有心,可把他收於麾下,委以諸般事務,好看看他究竟是真有本事,還是只有口舌之利,若真有才華,主公再任用也不遲。”

    正廳內的交談,賀禮自然不知,他出了魏公府,剛到大門口,就見栓馬樁旁有顆大頭探頭探腦,畏畏縮縮,臉上頓了一下,大聲道:“那邊那個出賣我的,還不快出來請罪!”

    大頭立即一縮,過了片刻,才又猶猶豫豫的又伸出來,黑臉膛上笑容訕訕:“賀……賀兄弟,你出來了?如何?密公沒為難你吧?”

    賀禮高深莫測的看他一眼,挑眉:“程兄說呢?”

    來人正是程咬金,瞬間就被問得苦了臉,臊眉耷眼的拱手:“這都怪我,賀兄弟你放心,我這就去見密公,有過錯一力承擔,定不會牽連賀兄弟你。”

    看著似乎真的很羞愧。賀禮板著臉看他:“程兄真是個講義氣的人,不過,這麼對昨天剛招待了你一頓好飯食的我,程兄良心不會痛嗎?”

    程咬金頓了一下,旋即仰首大笑起來,砰砰拍賀禮肩膀:“賀兄弟英明神武,密公又是禮賢下士之人,定不會有什麼的,某知道賀兄弟定能安然無恙的。”

    賀禮的回答是毫不猶豫的給他豎了一根中指,乾脆利落的切了一聲,懶洋洋地道:“就算你這麼拍我馬屁,也不能改變你酒醉出賣我的事實。”

    程咬金一頓,臉上的笑容一跨,規規矩矩、誠誠懇懇的一揖到底:“喝酒誤事,是某做錯了!求賀兄弟原諒我老程吧,只要賀兄弟原諒我,要打要罵都行,做牛做馬某也願意。”

    賀禮呵呵一聲,慢條斯理的道:“不需要,我只需程兄答應我一件事。”

    一聽不打罵他,還會原諒他,程咬金立即湊過來,眉宇間一片正氣:“賀兄弟請吩咐。”

    “很簡單,來,程兄發個誓,一字一句的把昨天我跟你說過些什麼告訴我,若是有一字騙我,從今往後,吃飯沒味兒,喝水發臭。”

    程咬金訝然:“賀兄弟不記得了?”

    賀禮淡然道:“當然記得,不過是問問你,看你是否添油加醋的說了什麼,害我大清早宿醉未醒就被人押過來。睜眼就發現家裡圍了一排兵,程兄你知道我的感受嗎?”

    程咬金被他問得臉上訕訕,連忙交待道:“你昨天就是跟我說了一下酒,諸般妙論,真真聽的人心馳神往。然後,又說了說天下大勢,全是真知灼見之言吶!”

    賀禮無語,擺手:“程兄快別吹了,又沒外人,尷尬。小弟還說別的了嗎?”

    程咬金嘿嘿笑笑,道:“還唱了幾句古里古怪的小調,旁地再沒有了。不過,賀兄弟所言的,天 下大勢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之語,某真的認為是真知灼見之語,某果然沒有看錯人,賀兄弟小小年紀便能說出此等警世恆言,閒賦在家實是浪費,才想著回來向密公舉薦你來著,某並無甚麼惡意,然做錯了就是做錯了,某家認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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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交心





    這般乾脆利落的認錯,痛痛快快的道歉,一字不曾為自己辯解,直承其錯,倒是挺有擔當。

    賀禮心中對程咬金觀感不壞,當然,不排除有歷史名人的好感加成,但是,仔細接觸下來,這人可交。至於狡猾、厚臉皮這樣的毛病,大家都這樣,誰也不用嫌棄誰。

    當然,並不是馬上就要跟他成為好朋友,又不是小孩子,都是大人了,要成為真正的好朋友並不簡單,那需要時間,大浪淘沙,最終留下的才會是真正的好朋友,賀禮熟人多,朋友也多,每一個都與他肝膽相照。

    賀禮問道:“就這些?”

    程咬金道:“就這些了!昨天回來,我拉著密公強調了好多遍,讓他不要錯過賀兄弟你這個人才,密公怕是被我說煩了就答應了,我原想著今天使人去告知你一聲,不想密公竟一大早就派人去了,是我之過。”

    賀禮點點頭,程咬金當不至於騙他,那就是他被李密詐了?

    賀禮道:“站在大門口說話不好,我們邊走邊說,我還要趕回去。”

    “行,某送送你!”

    程咬金一口答應,把手裡的馬鞭交給跟來的小廝,與賀禮並排一起朝外走,走出了魏公府的範圍,出了滑縣縣城,直接到了郊外,賀禮才又問道:“程兄,我昨日可曾說過,瓦崗就如鼎中油,看似旺盛,實難長久之語?”

    程咬金愣了一下,道:“我記得不曾說過。”

    行了,那就是被李密詐了!

    至於為什麼會拋出這麼一個問題來,倒是不難猜。賀禮先前給鄭氏投過文書,評述天下大勢,說了滎陽、東郡毗鄰東都,漕運發達,處在交通要道上,乃是兵家必爭之地,鄭氏有千年清名庇護,只要不是愣頭愣腦、不通禮儀胡來的,基本上都不用擔心生死存亡。

    現下佔據這兩地的是瓦崗,聲勢浩蕩,兵多將廣的瓦崗,可賀禮還是那麼寫了,就這麼一段,其實就暴露了賀禮不看好瓦崗的想法。李密多精明的一個人,看出來也不奇怪。

    程咬金看賀禮沉默,也反應過來:“密公如此問你了?”

    賀禮點點頭,程咬金豁然直起身子,面上掠過怒色,扭頭就想朝公府裡去,賀禮眼疾手快趕緊一把拉住,結果居然沒拉住,沒辦法,只得手腳並用、連拖帶拽的把人拉走:“行了,行了,我又不怪你,不過就是嚇唬幾句,小弟現在不是平平安安的出來了嗎?”

    “可是,密公不當如此待你,我誠心舉薦,賀兄弟也非庸人,密公不用就罷,何以如此試探於你?”

    程咬金難忍氣怒:“若真有心,當以禮相待,以誠相交才是。”

    賀禮笑笑,道:“因為魏公麾下不缺人才啊,而我,又不夠亮眼,更沒有什麼光環能讓魏公一見我就哭著喊著的要招攬我。”

    程咬金本來還生氣的,這話聽得他先是哭笑不得,然後疑惑的問道:“光環?何謂光環?”

    賀禮道:“一種氣質吧,一種叫人看到了就有納頭就拜衝動的 氣質。”

    程咬金表情很是無語:“世間有那等東西嗎?”

    賀禮坦然:“沒有,而我又年輕,所謂嘴上無毛辦事不牢,形象和外表不足以讓人信服吧,可惜程兄一再舉薦,不好意思,讓你白費心思了。”

    說著,朝程咬金作了一揖。不管怎麼說,程咬金一再舉薦他,對他是有恩的,當得起他的謝。

    程咬金怒容一斂,趕緊扶起他,鄭重又誠懇的道:“當日於興洛倉倉城首次見到賀兄弟你,某便覺得賀兄弟你非尋常人,一般交談之下,某堅信不會看錯,賀兄弟你才如此年紀,便有過人的見識、機智,又慮事周全,若賀兄弟這等人還不是人才,那什麼樣的人,才能算人才?”

    賀禮笑著道:“原來程兄這般看好我,謝謝支持,謝謝你看重我,真的,千萬不要因我之故,對魏公有什麼想法,魏公不用我,自有他的考量,我等不在其位,便不要胡亂揣測。說來,瓦崗如今還真不缺人,房彥藻、祖君彥、鄭頲等都是有才之士,在他們幫助下,魏公能做下一番事業。”

    程咬金聽得動容,一邊點頭一邊嘆道:“賀郎如此人品,魏公不用賀郎,是密公的損失,是瓦崗的損失。”

    言詞間,神情竟似有幾分寥落與難過。賀禮拍拍他肩膀,感激程咬金對他的信重,認真道:“程兄一片真心待我,是我的榮幸,魏公不用我,也沒什麼,有些話,我不曾對人言說,只在這裡叮囑程兄幾句。”

    程咬金神色一斂,鄭重抱拳道:“賀兄弟請說,某洗耳恭聽。”

    賀禮道:“今日與魏公對答,我曾說瓦崗之憂,在於人心,我與魏公並不相熟,不熟識魏公脾性,有些話我便不曾說透,但程兄在魏公帳下做事,你我相交一場,我自當說與你聽。”

    “賀兄弟請說。”

    程咬金點點頭,看著賀禮的眼神十分誠摯。賀禮道:“今日魏公雖是為唬我才如此說,然我心中其實真不好看瓦崗。瓦崗軍中,人才濟濟,可是,如今為主的魏公卻非瓦崗舊人,他後來者居上,翟讓胸襟廣闊願禪位於他,別的瓦崗舊人呢?若瓦崗還是先前的水匪,自不會多想,如今以瓦崗的聲勢,問鼎天下有望,又有幾人能甘心?而若是不甘心,魏公可還願交還?”

    程咬金聽得悚然一驚,臉色立時便是一變,賀禮拍拍他胳膊,嚴肅道:“此其一。其二,如今各路英豪紛紛來投,來源、來歷複雜,既有農民,又有盜匪,還有降兵,這般混雜的兵卒,收攏人心、嚴整軍紀、軍心乃是首要之事,我看魏公雖有舉措,然並未涉及根本,平時還罷,若是戰時,如此混雜的軍隊,可會聽從指揮?且不論戰力如何,若是戰事不順,只需一人潰散,只怕很快就會蔓延全軍。能打仗的,一萬就是強兵,不能打仗的,便是十萬也不過是酒囊飯袋,不足為憑,程兄要領兵,當慎之又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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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與君一別





    “好,多謝賀兄弟教我,我記住了!”

    程咬金認真答應,看賀禮的眼神,充滿感激。賀禮笑笑,道:“算我囉嗦吧,還有其三。魏公如今聲勢正盛,定會有不少英豪來投,這些新投之人,與魏公舊部當如何?我看房彥藻、鄭頲等人,並非能容之人,屆時,只怕又有一番明爭暗鬥。”

    程咬金聽得整個人都不好了,咕噥:“這大事未定,這些人就急著鬥什麼鬥呢!”

    賀禮道:“因為權勢,因為利益,除了這些,還能為什麼?以上就是我對程兄的叮囑,程兄身在瓦崗,又負領兵之責,還請多多保重,若有閒暇,可到滎陽城找我,小聚一番。”

    程咬金開始還一邊感動一邊點頭,聽到滎陽城三個字,愣了一下,連忙問道:“滎陽城?賀兄弟你要到滎陽城去?”

    賀禮道:“韋城縣太小了,小弟一直想帶著妹妹到大的地方去,過安穩富足的生活。只是,時下兵荒馬亂的,小弟又囊中羞澀,一直未曾成行,如今略有積蓄,且先搬到滎陽城去,待有 會,想去大興城。”

    程咬金懊惱的一拍手掌,道:“都怪我莽撞。”

    賀禮笑著拍拍他,道:“不,無關程兄之事,這是小弟一直的夙願。小弟幼讀詩書,粗識文字,但生來文弱,不似程兄勇武過人,還是在安穩富足的地方好討生活,韋城縣太小,人太少了。”

    程咬金聽罷,點點頭,道:“滎陽城裡有鄭氏,是比周邊安穩,以賀兄弟的本事,定能達成所願,此次是我莽撞,我之錯,勞累賀兄弟還要搬家……”

    “不不不!”

    賀禮直接打斷他,失笑:“程兄,哪裡有你這樣一直往自己身上攬責任的?你這樣,小弟無所適從啊,搬家是我一直的夙願,你不用這麼著急的往自己身上攬,這不是你的功勞,至於今日際遇,難道程兄還不知我的意思?”

    程咬金一頓,旋即仰首笑起來,笑得暢快,笑得開心,砰砰拍賀禮肩頭:“行,不說了,賀兄弟搬到滎陽城後,記得叫人托句話,我老程得閒暇就過去找賀兄弟喝酒去。”

    說到喝酒,賀禮頭又開始疼了,忙不迭擺手:“吃飯可以,喝酒就算了,程兄海量,煩請高抬貴手,放過小弟吧!”

    程咬金又是一陣大笑,談笑幾句,兩人也說開了,對彼此都感覺有些投緣,賀禮道:“送君千里終須一別,程兄,就送到這裡吧。”

    程咬金點點頭:“行,話不多說,賀兄弟想必知我,我們後會有期。”

    “後會有期。”

    兩人行禮作別,程咬金這才叫了麾下兵卒過來,護送賀禮回去,臨別前,二話不說把韁繩塞賀禮手裡:“賀兄弟,拿著。”

    賀禮愣了一下,旋即明白過來,程咬金這是要把馬匹相贈於他。賀禮已不是初初穿過來時的小白,生活了這些時日,捱過餓,對時下的物價水平已然心中有數,自然知道程咬金的馬自是與一般劣馬不同,這是戰馬,老值錢了。

    趕緊推拒:“不不不,不能拿,也不能要。”

    程咬金不管,執意塞過來,賀禮也執意不收,推拒兩次,程咬金虎了臉:“某誠心相贈,賀兄弟何以不要?難道是看不起我老程?”

    “別逗,成嗎?程兄是陣仗上的人,馬關係身家性命,怎好更換?而小弟我不過是個文弱書生,又不用上陣仗,要好嗎做甚?並且,最重要的是……”

    賀禮很是無奈的看著程咬金,攤手:“我根本不會騎馬,你給我幹啥呀?難道要我牽回去耕地嗎?可這馬應該不會耕地吧?再說,這麼好的馬,你忍心被我拿去耕地?看著不心痛?”

    程咬金:“……”

    那表情,看得賀禮不由一陣笑,坦然道:“行了,行了,程兄的心意我知道了,知道我現在在程兄心目中的地位,肯定是上門借錢都不用打借條的那種,對吧?”

    程咬金先是一愣,但他久經世故,雖然不是很geT賀禮的梗,卻也不妨礙他理解其中的意思,不由哈哈大笑起來,又去拍賀禮肩膀:“賀兄弟說話還是這般有趣,行,那這馬我便不送了,我且收著,也會記著,我還欠著賀兄弟一匹好馬,待賀兄弟學會騎馬,我再給賀兄弟備馬也不遲。”

    “行行行,隨意就是。如此,程兄,小弟告辭。”

    “賀兄弟慢走不送,搬家了一定要使人來捎句話啊!”

    “行,知道了,程兄回去吧。”

    與程咬金道別,賀禮爬上護送他回韋城縣的馬車,時下道路條件有限,馬車又沒什麼減震措施,顛得五臟六腑都快移位了,為了緩解難受,趕緊在腦子裡想點兒啥轉一下注意 ,不免想到今日問對的李密,可惜了瓦崗。

    歷史上評價李密,評價瓦崗的評論不知凡幾,叫賀禮說,李密就是太過貪心,該他決斷的時候他不決斷,不該的時候又瞎決斷,哪怕現在瓦崗名下有未來的許多名將,他也不會去刻意結交,瓦崗就是一灘亂泥,還是不要陷進去的好。

    至於程咬金,這真是個有意思的人,那嘚瑟勁兒,看著真是叫人親切,難怪這老頭兒臨終的死法居然是太高興笑死的。多好,又能善終又沒有痛苦,等將來賀禮老了,也希望能這樣無災無病、毫無痛苦的去世,不要在床上煎熬許久。

    亂七八糟的想了一通,自己都把自己逗笑了,回念一想,要搬家的話,韋城縣里也沒剩什麼了,賀家的田宅,當年為了辦喪事,早就被原身賣了,如今只剩下居住的那所小宅子,旁地真沒什麼資產了。

    賣肯定是不能賣的,畢竟那是賀家的東西,他一個魂穿的外來戶,再窮也不會去賣賀家的祖宅,那是屬於賀魚的東西,只有賀魚有權利處理,他一個魂穿的沒有這個權利。

    物質上沒什麼,剩下的就是要好好地跟胡家母子倆道別了,這些日子,頗受這對母子的照顧,要搬家了,是該跟人好好地道謝。

    心裡一路盤算著,顛顛簸簸的了一路,終於回到韋城縣,只讓人送到巷子口:“多謝阿叔送我回來,辛苦了,不如到寒舍喝杯水再走?”

    趕馬車的車夫笑著擺擺手:“多謝賀郎相邀,不過,為了回去的時辰能早些,卻不能再留了,告辭。”

    “如此,晚生便不留阿叔了,阿叔路上小心,慢走。”

    車馬朝賀禮行了一禮,便趕著馬車走了,賀禮剛迴轉身子,腳步聲噠噠中,有具小身子像個小砲彈似的衝過來,一把抱住他大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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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遊說胡家





    雖然跟程咬金說了要搬家,但一時半會兒還搬不成,還有些雜事要處理,特別是房子的事情,這是賀家的房子,雖然賀禮現在頂著賀家的皮,但在他心裡,真正有權處置的還是賀魚,他心里希望留著等賀魚長大了再來處置,所以,房子須得妥善處理好。

    還有就是胡家,他想去問問,他們家要不要跟他一起搬去滎陽城,韋城縣並非久留之地。東郡這個地方,因為李密開倉放糧,又任人自取,家家戶戶都不缺糧,瓦崗還在時自然無事,瓦崗敗落後,記得史書上曾有軍隊挨家挨戶搜糧的記載。

    東郡不安全,還有就是他也需要胡家母子。

    胡家只有母子倆兒,跟賀家一樣,家無恆產,只靠胡狗做工養活母子倆兒,除了一幢破屋,家裡也是什麼都沒有,世道越來越亂,留在韋城縣不知道將來他們能不能撐過去。

    這段時間一直受母子倆兒關照,若能幫他們一把,賀禮還是願意的。只這段時間,胡狗都在外面做工,要到晚上才會回來。

    最近冬麥陸續成熟,賀禮給胡狗做了個麥綽子,教會他使用,胡狗最近就日日帶著麥綽子在外面幫人割麥做工,雖則辛苦,但因為有麥綽子,收入還不錯。等到傍晚,聽到胡狗回家的聲音,賀禮才帶著賀魚過去:“阿狗哥,回來了?”

    胡狗這幾日在外做活,曬得更黑了,但因為收入較往年好,臉上的笑容卻很是輕鬆:“回來了,阿禮,進來吧。”

    賀禮進去,胡狗正在吃東西,本來做工的主人家是要供飯食的,但胡狗為了多拿工錢,並未在主人家吃飯,而是回來吃,這樣一天能多幾文錢。

    胡嬸在一邊坐著,看胡狗吃,賀魚跟胡嬸親近,一進去就往胡嬸懷裡鑽,嘴甜甜地叫人:“阿嬸!”

    胡嬸也待她慈祥,伸手攬住她,柔聲細語的跟她說話。賀禮見狀,心裡對自己的想法更加堅定起來,也決定待會兒賣力些,好好說服胡家母子。

    “阿狗哥你先吃,吃完我想和你,還有胡嬸說件事。”

    “啥事?邊吃邊說吧。”

    “不用,等一會兒沒事,阿狗哥你在外面勞累一天,先好好吃飯再說,不著急。”

    “行。”

    等胡狗吃完,賀禮才把來意和盤托出:“胡嬸,阿狗哥,我今天過來,是想問問你們,要不要跟我一起搬家到滎陽城去?”

    “阿禮你要搬家?”

    話剛出,胡嬸就驚訝的問出來。賀禮點點頭,道:“是。胡嬸想必知道了,昨天過來的兵丁都是瓦崗的軍士,小侄隨他們去了一趟魏公府,面見魏公,與魏公對答了一番,都是自己人,也不怕直說,小侄不大看好瓦崗。我們小老百姓要的就是一個安穩,我看東郡安穩不了了,若是瓦崗建在那還好,若是瓦崗不在了,家家戶戶從興洛倉取回來的糧食,那就不再是救命的東西,而成了害命的玩意兒,別的且不說,若無瓦崗震懾,只要是缺糧的軍隊,少不了上門搜糧,到時,我等當如何?”

    一番話說得胡家母子又驚又疑,胡狗是老實人,習慣性的看向他娘,胡嬸一個婦道人家反而穩得住,問賀禮:“阿禮你是讀書人,我一個婦道人家,阿狗又是目不識丁的,我母子二人的見識,無論如何是比不上你的,阿禮你說不好看瓦崗,有幾成可信?”

    賀禮肅然道:“八成以上把握。”

    “這麼高?”

    胡嬸驚訝了一下,旋即有了決斷:“可,阿禮你決定何時搬?我們母子與你一起!”

    這麼有決斷?!

    賀禮還以為要多費口舌呢,結果胡嬸居然三兩句話就同意了。胡嬸自是看出了他的驚訝來,笑道:“傻孩子,你以前對我們說,瓦崗要開倉放糧,我們還將信將疑,後來果然如你所言真的開倉放糧了,可見你是有本事的人。阿嬸又不是瞎子,自然能看出來,你這麼有本事的人都不敢在韋城縣過活了,我們自然更不敢,與你一起搬,還能互相照料一下,總好過獨門獨戶的逃難好。”

    說著,胡嬸嘆了口氣,胡家祖上就是逃難逃來韋城縣的,胡嬸自是知道逃難的艱難和困苦。

    胡狗一貫孝順,老娘做了決定的,他基本不會反對,只是,他也有他的擔憂,道:“娘,滎陽城兒隨阿禮去過,較之韋城縣繁華,只是,在韋城縣我們還有房子可住,去了滎陽城裡就什麼都沒有了,只靠兒子賣工,只怕時日艱難。”

    胡嬸道:“小老百姓的日子,何日不艱難?叫為娘的看,能保住命比旁地重要,大不了再苦幾年就是,先把命保下再說。”

    這婦人比胡狗一個大男人還有魄力。

    賀禮旁聽母子倆說了半天,適時的插嘴:“阿狗哥,與我一起過去,還需要擔心過活的問題嗎?”

    胡家母子一起看向他,胡狗咧嘴就笑,問他:“阿禮你有何主意?”

    賀禮笑笑,道:“去滎陽城裡開一家專賣各種麵食的食肆如何?”

    胡家母子倆兒一愣,俱都有些躊躇,講真,胡嬸做飯食的手藝其實很一般。賀禮笑道:“胡嬸不會做,我會啊,我教給胡嬸就是,胡嬸前兩日吃過的那個三鮮嬌耳,味道如何?”

    胡嬸眼睛一亮,立即道:“較旁地嬌耳鮮嫩可口,就是材料難得,河蝦可不好弄。”

    賀禮笑道:“不怕,我借錢給阿狗哥買條漁船,再買漁網,阿狗哥就專門負責撈魚摸蝦,我教胡嬸你方子,食肆專賣河鮮面,有我的獨門秘方,生意不用擔心。”

    胡嬸聽得很是心動,但還是克制著,認真道:“這可好,只是,這些都是阿禮你的方子,我們母子便宜佔大了,不好,不是長久往來的道理。”

    胡嬸不愧是胡嬸,面對這麼大的誘惑都能堅持住原則,是個明理的婦人。賀禮心頭敬佩她,面上笑道:“阿嬸且別急著拒絕,小侄教你們這些,其實也是有條件的。”

    一聽有條件,胡嬸面上神色放鬆了幾分,連忙道: “阿禮你且說說看,若我們母子能做到的,定不會推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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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兄長的責任





    “那小侄就明說了,其實,這一切打算,都是為了魚兒。”

    賀禮說出來,胡嬸頓了一下,低頭看看依偎在她身邊的賀魚,神情一柔,抬手摸摸賀魚的小腦袋,問:“若阿禮你想要阿嬸多幫你照看魚兒,不須如此,只要你需要,說一聲,阿嬸便會來幫忙的。”

    賀禮搖搖頭,溫和卻堅定地道:“阿嬸關愛我們兄妹的心,小侄自是知道的,但小侄卻不能自恃阿嬸的關照,一再的麻煩你,阿嬸有阿嬸做人的道理,小侄也有小侄做人的道理,阿嬸你說呢?”

    胡嬸欣慰的看賀禮一眼,道:“阿禮是越來越懂道理了,若你娘還在,看到你這樣,定會為你驕傲的。”

    賀禮笑了笑,道:“多謝阿嬸誇獎,小侄就不故作謙虛了。”

    胡嬸呵呵一笑,假嗔他一眼。賀禮又是一陣笑,道:“阿嬸,如今賀家就小侄和魚兒兩個人,家裡連個女性長輩都沒有,小侄一個男人,照顧一個小女娘其實多有不便之處,她以前小時候的還好說,如今魚兒慢慢的越來越大了,古禮說,男女七歲不同席,再由我親手照顧,那就不合適了。可是,魚兒的性子,這些年也怪小侄笨拙,養得併不好,看著乖巧懂事,其實懦弱怕生,好好的孩子被小侄養成這樣……阿嬸,不瞞你說,小侄怕魚兒一直這麼下去,被小侄養廢了!”

    胡嬸母子愣了一下,胡狗一個還沒成親的光棍漢,自然不懂養孩子的事情,臉上自是懵懂,胡嬸久經世故,倒是聽懂了,但也將信將疑:“這……當不至於吧?小娘子性情柔弱些也是常有之事。”

    賀禮笑著搖搖頭,眼神堅定:“不,胡嬸,不一樣的。且以胡嬸目前的人生經驗來說,若魚兒一直這麼懦弱乖巧下去,來嫁了人她可能立起來?”

    胡嬸一怔,若有所思。

    賀禮續道:“若是太平盛世,魚兒懦弱便懦弱吧,有我這個哥哥撐著,自不會讓她被人欺負了,我自可寵著她,愛著她,任她天真可愛的成長,可如今是亂世,若是我某日不幸有個萬一,魚兒當如何?所以,我希望賀魚能成為一個自強自立的女娘,怕我有一日有什麼,她也能自己立起來,保護好自己,而不是在失去依靠後,任人磋磨,艱難過活,我希望她能護得住自己,將來能護得住她的兒女。”

    這真是賀禮的心裡話,賀魚是個人,人活著就要有生存能力,她可以依靠他,他也會給她依靠,但為賀魚著想,為她的人生負責,賀禮還是希望賀魚能成為一個獨立堅強的人,她不應該成為他的附庸,而是一個獨立的賀魚。這是賀禮對賀魚的期望,心底最深切的期望。

    胡嬸眼眶一濕,看賀禮的眼神又是慈愛又是欽佩,連連道:“難為你小小年紀已想得如此深遠、周道,阿陳有你這樣的兒子,足以笑慰九泉了,阿嬸真是好生羨慕。”

    賀禮被誇得嘿嘿直笑,道:“不敢當阿嬸這麼誇。本來我們兄妹之事不該麻煩阿嬸的,只是,魚兒怕生人,也就跟阿嬸親近些,驟然搬去陌生的地方,若是再找陌生的人來照料她,只怕她連睡覺都睡不好,所以,小侄只要厚著臉皮,過來求阿嬸,求阿嬸與阿狗哥隨小侄一起,我們一起搬去滎陽城,我教阿嬸和阿狗哥營生之道,阿嬸幫小侄照料著魚兒一些,我們一起相扶相持過活,如此,既成全里阿嬸和阿狗哥的做人之道,又解了小侄的艱難之處,阿嬸意下如何?”

    胡嬸是有決斷的婦人,聞言,當下就道:“阿禮你都如此說了,又許我們母子諸般好處,不用多說就能知道肯定比我們在韋 縣的日子好,還需問嗎?自是求之不得的!”

    賀禮這才舒了一口氣,開心的笑出來,想也不想的立即起身,對著胡家母子就是一揖到底:“謝謝胡嬸,謝謝阿狗哥,你二位放心,自今往後,我賀家與胡家便是兩家一體,互幫互助。其實,小侄這裡有一個提議,若胡嬸和阿狗哥不嫌棄,小侄與魚兒想認胡嬸你為義母,想與阿狗哥結做異姓兄弟,胡嬸、阿狗哥,你們意下如何?”

    時下結乾親也是一件很嚴肅的事情,不像現代,所謂的干親已經被某些齷齪人歪曲的不成樣子,在隋末,這是真正的認親,以後是要當真正的親戚來往的。

    胡嬸又驚又喜,胡狗還有些懵懂,不過,他倒是知道若是結了乾親,他跟賀禮就是兄弟了,只此一點便叫他歡喜。

    這一提議,自然得到了大家的一致同意,賀禮是個行動派,當下便決定明天看個黃道吉日,再請人來見證觀禮,打算認認真真的依照禮節來搞,以表明他認真鄭重的態度。

    胡嬸看他這般認真,心裡自是燙貼,扭頭慈愛的看了賀魚一眼,摸摸她頭,柔聲道:“魚兒,你要記著,你有個好哥哥,他為你做的,你當惜福才是,來日好好孝順他。”

    賀魚還有些懵懂,不過哥哥對她好,她是知道的,立即脆生生的點頭應著:“嗯,哥哥說了,魚兒是他的小寶貝呢!”

    “傻丫頭!”

    胡嬸笑嗔了一句。當下,母子倆兒又與賀禮商議了一下搬家的細節,房子暫時都不賣,反正現在也賣不上價,把東西收一收,房子鎖上就行,反正兩家都窮,也不會有人來投,旁地就託付別的鄰居,平時照看著些,若是有什麼垮塌或是破損的時候,勞煩人來通知一聲就好。

    至於什麼時候搬家,那不著急,先等賀禮去做一輛車架子,套上驢車再說。其實兩家也沒什麼需要搬運的,也就是存糧要搬一下,旁地都是舊家甚,雖然破家在心裡也值萬金,但為了更美好的新生活,也能做取捨。

    跟胡家商量好,第二日,賀禮先去買了木料回來,又去尋了木匠,約好上門做車架子,順便還去定了一對車輪,然後才約了胡狗一起,兩人一起去找地師選日子。

    地師選日子,不是一個任一的黃道吉日都可以,而是要選跟兩家人的生肖不犯沖的日子,許是真的有緣,胡家母子、賀禮兄妹的生肖屬相報給地師後,合適的日子居然不算遠,就在十日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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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搬家





    在黃道吉日到來之前,賀禮打下手,與胡狗一起把兩家的院牆、屋頂等修了一下,趁著人還沒走維護一下,等人走了就沒法兒維護了。

    到得黃道吉日那天,本該請親友來見證的,但是胡家是早些年逃難過來的,賀家也是外地遷來的,兩家都沒親族,也就只能請本里的里正和往來的左鄰右舍來見證。

    在行禮的時候,賀禮順便宣布了兩家要搬去滎陽城的消息,勞煩諸位鄰居幫忙看著點兒房舍,家里肯定不會有什麼值錢的,只是沒人居住的房子老朽的比較快,如果有什麼倒塌之類的,勞煩帶個口信什麼的,兩家人會回來看看。

    吃人嘴軟,拿人手短,這一頓席辦的不算差,與座的不好欠人人情,反正屋舍都在一塊兒,進出的時候看兩眼就行,盡皆答應下來。

    諸事畢,賀禮的驢車車架子也做好了,這幾天緊趕慢趕,所有麥子都被曬了磨成細麵,胡嬸……啊,不對,現在應該稱義母了,也是這次結乾親,賀禮才知道胡嬸娘家姓孫,現在可稱她義母孫氏。

    孫氏縫了些麻布口袋,把兩家的糧裝一裝,旁地東西並沒有多少,收拾收拾一車就能拉走,出發的那天,天還沒亮就起來,孫氏抬著火把,照著光讓胡狗和賀禮把東西搬上驢車,一切擺弄好,天剛濛濛亮。

    賀禮是會趕車的,不是他穿越帶來的技能,是原身自己具備的,原身受的是典型的儒家子弟教育,君子六藝禮、樂、禦、書、射、數。禦就是駕車,根據原身學的禮,兩晉南北朝的時候,皇帝的車輦就是太僕卿給駕車,這是做官的必備技能。

    乘車不好點火把,出發前,火把就滅了。裝東西的時候,賀禮特意留了個位置出來,讓孫氏與賀魚坐上去,他和胡狗就坐車架上,鞭子一揚,驢車緩緩走出巷子,賀禮對這地方沒有半分留戀,自然也就不想著回頭看一眼,待驢車離開,牆角的拐角處走出一人來,躡手躡腳的追出巷口,看驢車走遠,嘬嘴吹了一聲口哨,從身後又出來兩個人,低聲問:“走了?”

    “走了!”

    “會不會突然折返回來?”

    “應該不會,胡家的和賀禮都是仔細人,斷不至於丟三落四的又折返,看他們出發的這樣早,想是今天要趕到滎陽城去的。”

    “好,不過還是要仔細些,且忍上一忍,若是時日長了他們真不回來再說。”

    “好。”

    ————— ———————

    巷子裡的動靜,賀禮自是不知,一路趕著車,餓了就在路邊點上小爐子隨便做點吃的,吃完了繼續趕路,行車途中,賀魚跳下來坐哥哥和胡狗中間,東張西 的看新鮮,看一陣,問賀禮:“哥哥,這就是你上次和阿狗哥出來時走過的路嗎?”

    “是啊,上次我們就是從這條路走的,你看,哥哥說話算話吧?再來就帶上你了。”

    賀禮低頭逗她,賀魚皺皺小鼻子,笑著點頭,依偎著哥哥,唧唧喳喳的跟他說些童言童語。

    賀魚這小丫頭,典型的窩裡橫,在家裡明明還有幾分活潑的,出了門,見到生人立馬就變小啞巴了,怕生膽小,簡直叫人哭笑不得,不過,性子養成不是一天兩天,慢慢地,賀禮總會給她掰回來。

    賀禮逗賀魚一陣,順口又與孫氏說一說將要經營的河鮮麵館的安排:“等到了我們先在驛館住一晚,隔天我和阿狗哥出去找合適的房子賃下來,前頭給義母你經營麵館,後頭除了住,最好還要有個大大的敞軒或是院子也行,我打算做點事兒,把日子過起來。”

    孫氏看他早有成算的樣子,連連點頭道:“阿禮你是個靠得住的孩子,成,都聽你的,你安排就是。”

    “好,那就先這樣。回頭等我賃好房子,義母先練練手,正好阿狗哥也試著去撒撒網,大魚、小魚都不拘,打上什麼就要什麼,蝦籠天天都要放,等天兒再熱些,我還可以找人做些鱔魚的籠子,咱有什麼材料就做什麼,反正只要是河鮮就行。”

    賀禮說得胸有成竹。孫氏連連點頭,胡狗則有些擔心:“阿弟,萬一生意不好咋辦?”

    賀禮笑起來,拍拍他:“阿狗哥,放心,一定會好的,小弟心裡有數的。”

    “你……你咋知道?”

    胡狗還是很擔心,從來沒搞過營生,擔心不奇怪。賀禮神秘地笑了笑,道:“山人自有妙計。”

    “哈?”

    胡狗莫名,但賀禮也不解釋了,轉而與孫氏說起要做的河鮮面的高湯怎麼熬,料怎麼下,麵條要什麼樣子的,說了幾句,胡狗的注意力就被吸引走了,心下雖然還是不免擔心,但沒剛才那麼焦慮了。

    出發的早,在路上也沒多耽擱,但因為趕車的緣故,到達的時間跟上次差不多,城門口依舊沒有兵丁查驗路引,只城牆上有兵卒守衛,賀禮趕車入城,還是去上次住的那家驛館,小二哥居然還記得他,眼神在驢車上轉了轉,笑問:“賀郎君、胡郎君,歡迎二位又光臨小店,請進請進,這次是……”

    賀禮笑著道:“我們兄弟心慕滎陽城的安穩和繁華,把家當從韋城縣搬過來,打算在這邊找營生過活了。”

    “那可好!咱滎陽城好,以賀郎君的本事,在滎陽城定能比在韋城縣好,你可是鄭氏都誇的俊才啊。”

    小二哥笑吟吟地就是一通彩虹屁,賀禮心頭一動,笑問:“我上次來走得匆忙,竟不知鄭氏誇過我?”

    小二哥笑道:“賀郎君賣鄭氏麥綽子一事,滎陽城裡都傳遍了,大家都說好用哩。”

    賀禮大致心裡有數了,笑了笑,與小二哥又寒暄了幾句,裡頭胖掌櫃聽到說話聲出來,看是賀禮和胡狗,也是如小二哥一般,拉著兩人又是一通吹。

    賀禮笑吟吟地跟胖掌櫃瞎吹,要了兩間房,他與胡狗一間,孫氏帶著賀魚一間,又請了人看車,等安頓好,才又繼續去找胖掌櫃嘮嗑: “掌櫃的,晚生兄弟這次是連家當都搬過來了,就想在這邊找營生過活,掌櫃的是本地人,不知是否知道哪一家有院子要賃?城裡的牙行可還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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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安頓





    胖掌櫃一听就明白賀禮的意思了,笑問:“賀郎君要賃房子做契?”

    賀禮點頭:“對,勞煩掌櫃的指點,若是城裡的牙行不成了,能否請掌櫃的介紹兩個本地信譽較好的中人和保人?放心,一切都按照規矩來。”

    胖掌櫃笑瞇瞇地道:“賀郎的本事,老夫也如雷貫耳,賀郎放心,你把事託付給老夫,老夫一定給你找本地信譽最好的中人和保人。好教賀郎知曉,牙行如今雖然還在職事,卻無官府可立契,多是找中人、保人佐證。對了,賀郎要賃何種樣式的院子?老夫知道幾家,若合適賀郎就無須捨近求遠了。”

    這會兒,賀禮感受到做名人的好處了,對鄭氏的感覺,那是真複雜,心裡做個鬼臉,賀禮笑著拱手道:“如此便多謝掌櫃的了。是這樣的,我乾娘想開家麵館,而晚生呢,想要間院子寬敞的,掌櫃的有合適的介紹嗎?”

    胖掌櫃沉吟了一下,道:“ 館定是要開在集市內的,鋪面好找,不難,就是郎君要的院子,郎君要庭院寬敞的,欲做何營生?”

    賀禮笑了笑,道:“做私學,房舍內最好有個寬敞的敞軒或是廳堂。”

    胖掌櫃沉吟了一下,提議道:“賀郎君,若你是這兩個要求,何不直接賃兩處?私學所需院落須得安靜,院子找寬敞些,令兄一家可與你一起住,還能互相照料一下,集市內的鋪面就無須找太大,只需賃個門面就行,無須預留居住的地方,晚上直接回去你的院子裡住就成。”

    賀禮想了想,這樣還方便彼此照看,就是孫氏和胡狗母子倆兒要辛苦些,不過,他可以把驢車給兩人,總比走路好些。不過,事關胡家母子倆兒,賀禮不好自作主張,還是商量一下為好。

    要經營一段好的關係,不管是親情也好,友情也好,愛情也好,彼此尊重和包容是必須的,賀禮深知這個道理,他不會犯這種錯誤。

    謝過胖掌櫃,賀禮回房間去找乾娘孫氏和胡狗,賀禮一進去,孫氏就做了個安靜的手勢,路上顛簸一天,賀魚洗漱後,已躺在榻上昏昏欲睡。

    賀禮點點頭,耐心地在外間等了一下,等賀魚睡著了,孫氏從房間裡出來,問他:“阿禮有何事?”

    賀禮把事情一說,順便分析了利弊,強調:“這樣一來,乾娘和阿狗哥就辛苦了,每日早出晚歸的。”

    孫氏一聽,揚眉道:“這算什麼辛苦?不過是幾步路,哪裡算辛苦?再說,即便花費力氣,力氣也是花不完的,今天花完了,睡一宿明天就有了,不要怕花力氣,不要怕辛苦,不辛苦日子是過不出來的!”

    “嗯,多謝乾娘教我,那這件事就這樣定下?”

    “行,你斟酌著辦就是。”

    商量好,讓孫氏和胡狗休息,賀禮出去跟掌櫃的說商量好的決定,順便請教他一件事:“掌櫃的,敢問城裡可有伶人?”

    掌櫃的狐疑的看賀禮一眼,道:“有的,滎陽城裡還算安穩,但逢飲宴,逢年過節,總會召伶人去演出雜耍,郎君需要?”

    “是,一事不煩二主,勞煩掌 的介紹一二?”

    “可,老夫一起幫你找了。”

    經營驛館本就經常需要幫助外來的客商做些雜事,胖掌櫃對城裡的各種道道和人門清,賀禮一問起,立即就能說出來。

    賀禮打聽完正事,又與掌櫃的扯了幾句閒篇,逗得掌櫃的胖臉上全是笑,把他聊嗨了才罷休,把胖掌櫃笑得鬍鬚都一抖一抖的,樂道:“老夫就喜歡跟賀郎君你扯閒篇,如今郎君搬到滎陽城來了,以後可多多往來,常來坐坐。”

    賀禮笑著點頭:“多謝掌櫃的捧場,不嫌煩的話,定會常來。”

    說笑幾句,賀禮才出去守車去。車上裝的全是糧食,還有他裝錢的箱子,他跟胡狗約好了,兩人一人守上半夜,一人守下半夜。

    一夜無話,第二天起來吃了朝食,掌櫃的就派了小二哥領著賀禮出去看房子,他們本地人自是知道哪裡有房子對外租賃。

    在胖掌櫃的幫助下,只花了兩天功夫就找到了合適的房子,鋪面在集市內,院子則有些偏,雖還在城內,但卻是在城北,空間足夠大,正房帶左右廂房,都是三間房的格局,唯獨右廂因為隔了個的敞軒,只有一間房,敞軒裡面還擺放著不少案幾,雖有些破舊,但擦洗一下完全可以用。

    據說這里以前也是一家學堂,不過後來不知什麼原因沒再經營下去。賀禮一看就滿意了,在中人、保人的見證下,賃下院子和鋪面,當天就去把驢車趕過來,收拾收拾當晚就能應付住下,能節省一天的房錢。

    把正房給孫氏帶著賀魚居住,左廂給了胡狗,賀禮自己就住右廂那件小屋子。孫氏與胡狗自然是不同意的,但都被賀禮以禮儀的名義按下。

    第二天,孫氏帶著賀魚在家,繼續收拾整理院子,賀禮和胡狗則出門去,該買的漁網、漁船,還有開麵館需要用到的傢伙事等,一天之內必須購齊。

    兩家人的錢湊一處,一共湊了四十錢,時下兵荒馬亂的,房東也不是貪婪的人,在賀禮的遊說下,同意按月支付房租,並答應賀禮的優先續租權。

    所有東西齊備,賀禮手上也就只剩下一貫餘錢,其餘的全部花出去了,與賀禮心內估算的差不多,還留有請伶人的錢。

    伶人這一行當,自古就是下九流,不是特別出名的,請他們的資費不需要高,當然,若是要請出名的,賀禮這錢還不夠打賞的。

    賀禮心裡早就打算好了,伶人的挑選關係他的策劃能不能成功,仔仔細細的看了好幾個,最後選了兩個說話口齒清楚的,雖神態有些卑微,但不至於畏畏縮縮得話都不敢說。

    挑選好,直接把人帶回住的院子,看兩人似乎有些緊張,還朝人笑笑,道:“別緊張,我請你們回來,並不是要你們做什麼危險的事情,只是想讓你們按照我的要求,學一門技藝,然後,替我表演幾場。”

    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年長那個謹慎的開口:“不知郎君要小的們學什麼技藝?小的們粗笨,怕學不好。”

    賀禮道:“不難的,就是口舌方面的技藝,嘴巴利索就成,你看著啊,我示範一下,咳,其實我也不太會,就是看得多。”

    說著,掏出兩對竹板,耍了兩下,沒耍對,還好這裡的人都不認識這個東西,錯了現在也沒人知道,多試了幾次,節奏慢慢起來,感覺才對了:“竹板這麼一打啊,別的咱不誇,要誇就誇……”
mk2258 發表於 2019-6-9 14:19
第二十八章竹板響,動四方





    滎陽城裡,十日一集,集日也是麵館定好的開業之日。

    提前幾天,賀禮把胡狗教會打漁、放蝦籠後,便放手交給胡狗去做,驢車也交給了胡狗,他也就早晨收籠子的時候跟著去幫幫忙,其餘時間他在忙著寫寫畫畫,還有最重要的是一件事,定做一張牌匾,但在取店名這個問題上,兩家四口人產生了極大的分歧。

    賀禮後現代主義,建議店名叫有家麵館,遭到兩大一小三個人的一致嘲笑,笑得他好憂傷,這是時代的代溝,審美的差異,隋朝土著們就不懂欣賞。

    胡狗建議取做好吃再來麵館,這一個名字得到同樣單細胞的天真小可愛賀魚的支持,表示這個名字不錯,可見這倆兒的水平除了年齡差異,其實差不多,然後,這個名字遭到賀禮和孫氏的一致反對。

    好吧,民主原則,既然他們取的都看不上,那就輪到孫氏了。誰知乾娘眨巴眨巴眼睛,衝著賀禮慈祥一笑,十分坦然:“我一婦道人家,大字也不識一個,這等事,不該交由阿禮你操心嗎?”

    說得很有道理,賀禮竟然無法反駁。不過,乾娘還是叮囑了一句:“先前那種有家麵館的名字不成,重新想。”

    乾娘都說重新想了,賀禮也只得認真想,想了一陣,道:“要不叫鮮記麵館,或者鮮味齋?總不能叫稻香村吧?”

    不過,顯然沒人懂他的梗,鮮味齋得到一致好評,最後,名字訂下叫鮮味齋,然後,賀禮用毛筆寫下來,去定做牌匾。

    牌匾定做好,在集日前兩三天就把蝦放到清水里養著,讓它排乾淨泥,怕當天來不及挑蝦線;大魚則頭天就殺了,切碎剁絨,做成魚丸,店裡主打的就四樣,鮮蝦麵、魚頭面、魚丸面、魚頭泡餅四種,每日供應的數量,視店裡的魚蝦存活而定。等過段時間,天氣再熱一些,還可以再增加一種鱔魚麵。

    賀禮一邊注意著鮮味齋的事情,間或關注下張氏兄弟倆兒的快板練習成果,不止如此,還要為自己的私學做籌備,簡直忙到飛起。但即便這樣忙了,每天還是會躊躇一個時辰的時間來,監督賀魚啟蒙,給胡狗掃盲,不要求他文采如何,起碼簡單的能寫會算是要會的。

    賀魚習慣了,人也乖巧,知道最近家裡的大人們都忙,每天自覺地認真學習,胡狗一個大男人卻十分惆悵,他不愛學習,每次一到學習時間,想方設法的找藉口,只為了不用學習一個目的。

    問題他鬥不過賀禮,每次再抗拒,還是會被賀禮想方設法的按到桌案前,愁眉苦臉的學習,學習成績不好,還會被賀禮搬出老娘來收拾,簡直苦不堪言。

    忙忙碌碌中,終於到得開業那一日,賀禮大發慈悲,免了胡狗的學習任務,賀魚的沒免,等晚上回家再補,然後,三大一小就早早的去到店裡,把提前收拾好的門面打開,穿著一身嶄新衣裳的張氏兄弟也早早的來到鮮味齋門口等著,就等著開業。

    十日才有一個集日,滎陽城又是難得還算安穩,物價也不算太離譜的城市,趕集日人不少,早晨便陸陸續續的開始有人。

    賀禮感謝古代集市有專門劃區的規定,有點常識的人都知道,人流量集中的地方,什么生意都好做起來。

    賀禮出去外面溜達了一圈,看人來的不算少了,朝張氏兄弟點點頭,張氏兄弟立即會意,朝他一揖,每人一副竹板,拿著就走了出去。

    出門後,一出去並沒有立即開始表演,兄弟倆兒對望一眼,彼此給互相鼓了鼓勁兒,一個向南,一個向北,每人都走了一段,尋了個人群集中且多的地方,深吸一口氣,明明心底緊張得氣都快喘不勻了,但是,謹記著賀郎君的要求,微笑。

    賀郎君說了,這叫表情管理,做演員……哦,賀郎君說這是伶人的番邦叫法,做演員都要做好表明管理,你不能給人說幽默的段子時卻一臉緊張,也不能說傷心的段子時卻一臉微笑,表演必須與表情結合起來,如此方才能讓觀眾入戲共情。

    賀郎君真是個有學問的人,雖然要求嚴格,但並未像其他讀書人待他們那樣高高在上,並沒有打心底里看不起他們,張大覺得,這大約就是師父以前說過的,品行貴重的人該有的樣子吧。

    不過須臾之間,張大想了很多,賀郎君還說過,藝貴乎專,技近乎道,希望這兩句話成為張氏兄弟的座右銘,總有一天,他們會名揚天下,名垂青史。

    張大不才,出卑陋且低賤,今日不知能否做到賀郎君所說,但既得蒙賀郎君教授新技藝,賀郎君予他出人頭地之機遇,他便會珍惜這段機緣,不辜負賀郎君的期望。

    張大吐出胸中之氣,站定,臉上浮起微笑,雙手一動,竹板聲清脆的響起,咔噠咔噠咔噠響,有著特定的節奏,一下子就吸引了許多人的目光。

    張大沉得住氣,只微笑著變了個板式,轉個方向,一邊打板一邊朝著眾人笑,人群看了一陣,有人不免問:“後生,你這叫啥?做甚子的?”

    張大又笑,竹板打著,配合著念詞:“老阿叔,早晨好,你是問我在做啥?”

    那位問話的阿叔被問得一樂,連連點頭,笑道: “對對,你在做啥?”

    張大打著竹板編詞現問現答:“長者問,後生答,華夏禮儀當記牢。要問後生在做啥,諸位父老聽我說,打竹板,講笑話,說個故事大家樂,大家樂!”

    說著,停頓了一下,朝人群作了個揖,然後,站直身子,板式一變,繼續開始:“竹板這麼一響啊,今天要說啥?先給大家說個武松打虎的故事。話說景陽岡出了一隻老虎,那老虎吊梢眼,額頭王字特明顯,膀子大,屁股圓,鋼鞭尾巴似閃電……”

    先從武松打虎的故事講起。

    因為隋朝土著們顯然是不會知道武松打虎這個膾炙人口的故事的,沒有了群眾基礎,為了故事吸引人,賀禮改了詞,吸收評書的情節,增加了懸念的設置,讓哪怕是不知道武松打虎故事的隋朝土著們也能聽一次就被吸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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