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修仙] 道門法則 作者:八寶飯(連載中)

 
Babcorn 2019-6-12 23:35:10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03 289922
Babcorn 發表於 2019-6-16 17:34
第九十一章 門閂

    觀其言、察其行,趙然估摸著,觀雲對景星居士輕薄無禮這件事,恐怕是有的,這句話,很大可能也是說過的。當日在太華山時,這個道人就一直盯著裴中濘不停的看,色心暴露無遺。但沒有證據、沒有證人,這兩個道人拒不承認,趙然對此也很無奈。

    趙然問龍卿欵:“針對這一訴狀,你能否提供證據?”

    龍卿欵氣得憋紅了臉,想來想去,卻只能嘆道:“龍某哪裡能拿出憑據來?這兩個無賴道人的確是說過這話的,還請趙行走明察。”

    趙然又問:“你家景星岩上有沒有法陣、法器之類,可以記錄當時情形,以提供佐證?”

    龍卿欵搖頭道:“那是何等寶貝,寒家怎麼可能有得起?”

    案子暫時只能審理到這一步,趙然取過曲鳳和的庭審記錄,看罷道:“讓他們四人簽字畫押。”

    曲鳳和來到堂下,讓四人挨個過目,趙然則在堂上沉思起來。

    此案的是非對錯其實很簡單,但到目前為止,能夠判定的只有一樁:春風和觀雲道人在景星岩上與主人發生口角,進而爭鬥,將主人雙雙擒住。至於輕薄非禮一事,因無證據、無有效證人,只能以所告不清而放過。

    散修應該如何定罪?趙然接手道門行走時,嚴長老曾經告訴過他,沒別的,就是道門戒令和大明律。因此,趙然便須以此判決。

    道門戒令對於散修之間的爭鬥,沒有明確的條例可循,最多只能依次來判定是否有錯,因此只能依照大明律來判決——主人逐客而客不走,以擅闖民宅論處。

    趙然其實很想重重打春風和觀雲的屁股,在太華山時,他就對這兩個來自什麼靈濟宮的道士看著很不順眼。因此想來想去,他作出了決定,該打還是要打。身為龍安府道門行走,不為龍安府地面上的修士出氣,算是哪門子龍安府道門行走?

    只是,春風和觀雲道人並未對龍卿欵和景星居士造成實質上的身體或財物損害,這個屁股就沒辦法打得很慘,未免有點遺憾。

    於是趙然宣判:“春風和觀雲二道,在主人下令逐客之後,仍舊不走,依大明律,以擅闖民宅論處,當杖三十,有傷人者,杖八十,有致人於死者,斬!因春風和觀雲道人對龍卿欵和景星居士造成了身體傷害,但並未致死,故取之中,各杖八十。損壞財物者,如數賠償。”

    春風和觀雲當場就驚了,春風道人沒了常掛在臉上那副雲淡風輕的笑容,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好,瞪大了眼珠子看著趙然,完全不敢相信。

    觀雲直接高呼:“大膽!我是上三宮的修士,你無權處置我!姓趙的,你敢動我試試?必叫你吃不了兜著走!”

    趙然向左右示意,蟾宮仙子、青田居士和五色大師一起上前,將春風和觀雲按倒在地。這兩位雖說都是金丹法師,卻哪裡是幾大靈妖的對手,俱是掙扎不得——他們如果有駱致清一半的鬥法水平,也不會被白山君和五色大師抓到君山廟來了。

    白山君一向傲嬌,沒有參與動手,卻很有興趣的走近觀瞧,邁著優雅的步子圍著春風和觀雲轉來轉去。

    堂上沒有行刑的木杖,蟾宮仙子便將自家的法器金杵掏了出來。趙然眼皮狂跳,連忙制止。兔子這根法器金杵的威力,趙然可是在太華山見過的,真要用這玩意打,兩下就得打死了。

    還是曲鳳和機敏,連蹦帶跳跑出去,很快又連蹦帶跳跑回來,回來時抱著一根又粗又長的方木,正是君山廟大門上的門閂。

    給兩位金丹法師杖刑,這是多麼壯麗的場面,曲鳳和忍不住心跳加速,差點就想向趙然申請,由他來執刑了。

    蟾宮仙子接過門閂,聽趙然叮囑“悠著點”,不耐煩的擺手:“知道了小道士,放心吧,不會打死的。”

    聽了這話,春風和觀雲兩個頓時魂飛天外,終於忍不住開口求饒:“趙行走饒命!別打別打!我們願意賠償!”

    趙然問龍卿欵和景星居士:“你二人是願意要賠償,還是願意他們兩個受刑伏法?”

    兩人齊聲道:“受刑伏法!”

    趙然點頭,正要下令動手,卻見曲鳳和塞過來一枚半尺長、兩指寬的木鎮紙。這是什麼意思?

    就聽曲鳳和解釋:“這是令牌,我剛去書房中取的,方丈用這個比較威風。”

    趙然不禁莞爾,接過令牌向地上一拋:“打!”

    蟾宮仙子小爪子一揮,門閂重重擊在觀雲屁股上,她在門閂裡灌輸了法力的,豈是輕易可擋,一板子下去,觀雲頓時痛得嘴都歪了,慘呼聲不停響起……

    曲鳳和在一旁報數:“一、二、三、四……”

    打完觀雲,蟾宮仙子接著打春風,曲鳳和繼續報數:“一、二、三、四……”

    不多時,八十杖打完,兩個道人都如爛泥般,趴在地上起不來了。

    趙然問龍卿欵:“你家裡可曾損壞了什麼物件?有沒有需要他們賠償的?”

    這兩位同樣被趙然的狠辣震驚了。

    這可是兩個金丹法師啊,而且還是天子腳下上三宮的道士,趙行走說打就打,而且打的如此之狠,眼見都快打成殘了,這……這可大大出乎意料之外啊!

    修行界中,低階修士被高階修士欺負的事情,實在太常見了,尤其散修界更是如此,若非觀雲道人對景星居士語出輕薄,兩人都沒想過要來申告。

    別看這對道侶申告時滿口的“天理不容”、“罪惡昭彰”,但自家兩口子其實並沒有受什麼苦,按照往日的規矩,可能頂多就是希望這兩個道人當眾道歉,保證以後不再幹犯也就是了。

    萬萬沒想到,趙行走是真判、真打啊。

    兩人心裡又是慌張、又是解氣,一時之間不知該說什麼才好。直到趙然又問了一遍:“有沒有損壞物件?有沒有需要賠償的?”兩人才連忙搖頭:“多謝趙行走,沒有什麼損壞,也不需要賠償。”

    趙然略微有點遺憾,想了想,追加一句:“本次斷案,申訴費由春風道人和觀雲道人承擔,計紋銀一百兩!”

    曲鳳和屁顛屁顛趕過去,在二人身上搜索,卻一無所獲。觀雲被打怕了,抹著鼻涕眼淚,從胳膊上摘下個玉環來,抖著手從裡面左掏又掏,掏出些小額銀票,眼看還差二十多兩,乾脆將玉環裡的物件全部倒了出來,手指哆嗦著,將散碎銀兩算在一起,終於湊過了一百兩。

    趙然眼睛一亮:“好東西不少嘛!”又看了一眼龍卿欵和景星居士兩口子,有點哀其不爭的嘆了口氣,撇了撇嘴,喝道:“退堂!”
Babcorn 發表於 2019-6-16 17:34
第九十二章 大綱

    春風道人和觀雲道人被轟出了君山廟,望著這二位一瘸一拐相互攙扶著離去,龍卿欵和景星居士忽然轉身向趙然深施一禮:“今番,多謝趙行走主持公道!”

    趙然連忙虛扶道:“二位不必如此,貧道身為龍安府行走,這是本份之內的事。若是還有什麼危難的事情,比如這兩個傢伙膽敢尋仇的話,儘管知會貧道。唔,你二人尚未受籙……這是報訊飛符,發出後我便知有事,自會趕到。”

    “多謝趙行走!將來趙行走有何差遣,我二人雖然法力低微,也願效綿薄之力。”

    趙然一笑:“對了,今年的授籙大比,你們是否參加?”

    龍卿欵忙道:“前日已收到白鶴靈君送書,這次授籙大比,我們是肯定參加的。就怕本事低微,到時候鬥不過旁人。”

    趙然道:“你們回去好生看看公告,這次授籙大比不同往日,興許你二人能通過也未嘗可知。”

    說實話,這對雙修道侶還是很入趙然法眼的,男的文雅沉穩,女的俊俏秀麗,帶在身邊很漲人氣,當領導的,誰不希望自己手下多幾個這樣的?更何況兩口子老實本分,送到眼前的好處都沒轉著念頭去爭去搶,交辦事情足可放心。

    趙然就等著這兩口子趁機巴結上來,只要他們開口,自己難道還能不指點一二?只可惜兩口子當真實誠得可以,竟然沒動這方面的心思,只是恭敬道:“一定回去好生看看,用心揣摩。”

    這就讓人很無語了,好吧,趙然也不知他二人是真不懂,還是沒心思走自己的門路,只能笑了笑,送他們離開。

    回羊草山的路上,龍卿欵道:“這位趙行走,還真是和別的道門行走不一樣啊,不僅處事公正,盡心盡責,而且人品沖和,敢作敢當,還不怕得罪權貴,真希望他能多做幾年龍安府的道門行走。”

    景星居士也點頭嘆道:“那可是上三閣的金丹法師,不是散修門派的金丹法師,他說處罰就處罰了,實在令人敬仰。”

    龍卿欵握著景星居士的素手,鼓勵道:“今年的授籙大比,你我一定要加倍努力,剛才趙行走對你我可是十分期許的,絕不能讓他失望!”

    回到羊草山,兩人一起研究起《關於龍安府修士參加嘉靖二十年授籙大比有關事項公告》、《嘉靖二十年龍安府授籙大比綱要》。

    看完之後,兩人面面相覷。

    “不是鬥法?”

    “似乎不是,恩,應該不是!”

    龍卿欵和景星居士都忍不住一陣大喜,原來比試並非鬥法,如此一來,自己二人豈不是有希望了?於是重新返回去看比試大綱。

    景星居士一字一句唸著:“本次大比共分三部分,包括:修士修行能力測試、道法原理引申論述和當面演試道法三個部分,以下簡稱行測、申論和面試。其中行測、申論為筆試環節,面試為動手環節……”

    反覆讀了幾遍,兩人略有所悟,於是接著往下看。景星居士繼續念道:“行測題目涉及六項內容,分別測試修士的邏輯判斷能力、類比推理能力、常識認知能力、數量關係換算能力、經義解析能力、圖形推理能力……”

    “申論,即給出材料,由此引申議論,闡明道法的來源、用途以及可行的衍生變化。道法的內容,包括神通、道術、符籙、法器等……”

    “面試,即依照本人申論中的所述內容,現場動手展示、講解、演化……”

    讀完之後,兩人思索良久,都點了點頭。龍卿欵道:“我明白了,趙行走主持這次授籙大比,是想要考察修士對修行大道的感悟和認知,看看誰在修行上更有潛力,將來能夠走得更遠,而不是簡單的鬥法。”

    景星居士道:“不錯,其中深意,實在令人欽服!”

    看完前面部分,後面緊跟著就是例題樣式,兩人先從邏輯判斷能力看起。只見例題為:

    有修士前往北方大漠巡查,發現蛇的數量銳減,但幾乎同時,狼的數量卻明顯增加。有人認為是狼導致了蛇的減少。但這種說法難以成立,因為狼很少以眼鏡蛇為食。

    以下哪項如果為真,最能削弱上述論證()

    甲.蛇吃鼠,而鼠也是狼的主要食物

    乙.乾旱缺水對蛇造成的影響比對狼造成的影響更加嚴重

    丙.在狼的數量增加以前,大漠上蛇的數量就已經減少了

    丁.儘管蛇的數量銳減,狼的數量增加,但大漠裡狼的數量仍少於蛇

    這……題目都有點看不懂,談何答題?龍卿欵腦袋越湊越低,恨不得整個人都縮到題目裡去,卻冷不防被景星居士一巴掌將他腦袋拍開,斥道:“擋著我了!”

    鑽研了半天,這道題依舊無法回答,於是兩人接著看下一道。卻是道類比推理能力的例題:

    關於“書信內容——飛訊音符”之間的對應關係,以下哪項不同()

    甲.法陣靈力——陣盤

    乙.符文——靈粉金沙

    丙.高階火焰——陰陽火符

    丁.雷法——五雷神霄符

    當晚,龍卿欵和景星居士對坐通宵,一口飯都沒吃。

    不單單是羊草山這邊,整個龍安府地界上的所有修行門派、世家及散修,凡是符合參加授籙大比條件的修士,無論黃冠還是法師,只要想參加授籙大比,都沒有睡好覺。

    靈蛇派,今年符合授籙條件的唯一弟子正在苦思一道數量關係判斷題,看了良久,不得要領,只得去找自家師父。

    “師父,今年的授籙大比,要考筆試,這一道題我苦思之後,仍然不知從何著手,還請師父教我。”

    師父取過題來看了看,念道:“園中一池,長十丈、寬五丈、高一丈五,由上灌水,每刻入百斤,同時取水,每刻出三十斤。問,何時可滿?”

    頓了頓,師父和徒弟大眼瞪小眼,過得片刻,師父破口大罵:“這是什麼爛七八糟的題目?既要灌水,為何又要同時取水?這不是搗亂麼?成心搗亂!”

    徒弟無奈道:“師父,先別管是不是成心搗亂了,只說這題,該當何解?”

    師父沉吟片刻,捋鬚輕笑:“為師自有妙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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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籌備

    過不多時,師父和弟子來到山中一條小溪旁,各持法器在手,師父喝了一聲:“開挖!”於是師徒二人奮力挖坑,半個時辰之後,便挖得一座長寬高各自合度的深坑。

    弟子取出滴漏,小心翼翼擱在一旁,師父上前檢驗,邊看邊道:“這滴漏一定要調試好了,萬不可稍有差池。”檢查完畢,命徒弟去溪邊擔水:“每個木桶十斤,不要多不要少,看好了滴漏的時辰,一刻鐘往裡灌十桶,記住了麼?”

    弟子應道:“明白了師父!”

    一切準備妥當,師父喝了一聲:“動手!”於是師徒倆一人一個木桶,徒弟灌水,師父取水,嚴格按照滴漏上的時刻操作。

    約莫折騰了兩個時辰,眼見天色就要黑下去了,徒弟忽然停了下來,遲疑片刻道:“師父,弟子犯了錯,還請師父寬恕。”

    師父怔了怔,問:“何事犯錯?”

    徒弟滿臉愧色:“師父,弟子記不清了,忘了這是第幾桶……”

    師父猛然跳起腳來,將木桶扔過去,砸在徒弟身上,大怒道:“你就是不專心,就是不專心,以前就說過你這個壞毛病!修行不專心,提水也不專心,你想氣死為師嗎?”

    叱罵了一通,稍稍消解了怒意,師父語重心長道:“徒兒啊,修行一定要專心,你知道趙行走為什麼要出這個題目麼?就是考驗你的專心與否啊!”

    “是,徒兒明白了……那,師父,現在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把水放了,重新開始!”

    “天色已晚,師父,要不要明天再來?”

    “徒兒啊,你知道趙行走出這個題目的第二層含義麼?考驗的就是你能否持之以恆啊!”

    不提靈蛇派師徒二人將水放了,重新計數,單說趙然在君山廟做著授籙大比的各種準備。

    為了做好充分的準備,趙然專門飛符向兩位卓師叔請教上次授籙大比時,報名參加的散修人數。

    兩位卓師叔擔任道門行走六年,主持過兩次授籙大比,一次有八十三名散修參加,另一次則是七十八人,其中修出了丹胎和金丹的黃冠境以上修士分別是二十一人、二十五人。

    得到這個數字,趙然心裡有底了,開始按照二十五人參加大比的規模做準備。

    趙然打算把君山廟的後園當作考場,以亭子為中心,佈置二十五套桌椅,亭子作為評審組的幾位道門行走休憩監考之地,參考的修士們則在亭外的桌椅上筆答。

    大比分兩天,頭天上午筆試,下午閱卷,第二天上午依舊在後園中面試,面試完後,下午公佈結果,整個大比便算結束。

    各家修士當晚可以安排在君山廟雲水堂客房歇宿,趙然在公告中明示,每人收取考試費十兩銀子,其中包括食宿、資料和閱卷等費用。

    二十五人參加大比,但接待時肯定不止這麼多人,門中長輩和師兄弟、家裡的家長、親朋好友等估計會有陪同前來的,還有一些沒有到黃冠境的,或許也會前來觀看,為自己將來參與大比提前探尋門路。

    如此一來,君山廟就住不下那麼多人了。於是趙然將鐘三郎招來,讓他去村子裡走一趟,動員周邊農戶,將家裡做一下簡單改造,搞成農家樂。

    趙然要求他們統一收費標準,每天每位客人住宿費用不得低於三百文錢,不許擅自減少一文,一旦發現,取消該戶的接待資格。

    現在離大比之日尚有一個多月,趙然也不著急,只是將廟裡新招的王四木叫來,讓他去君山木作坊走一趟,向作坊訂購桌椅。

    嘉靖二十年的秋收季,金久帶著君山廟的道士和火工直接下了田間地頭,靈妖之中,五色大師和青田居士都去幫忙了。五色是因為幹活久了,熟悉情況,堪稱農業小能手;青田也主動下地幫忙,卻純粹是個人興趣使然,一干農活,他就跟打了雞血一般,亢奮得睡不著覺。

    有兩位靈妖相助,君山農戶們的搶收工作極為順利,到了十月下旬,整個秋收宣告圓滿結束,平均畝產六石。

    豐收之後,照例是在君山廟中舉辦各種齋醮,祈願來年風調雨順、五穀豐登,感謝上天眷顧,感謝趙然看護這一方水土。

    除了君山本地外,君山特別布道區其餘地方的百姓也自發來到君山廟,從今年開始,他們也加入了向趙然提供功德力奉獻的行列之中

    每年的這個時候,也是趙然功德力暴漲的日子,今年隨著君山特別布道區的擴大,增長現象尤其突出。大把功德進賬,以至於趙然每天出席完重要齋醮儀式後,都不得不多花一刻鐘時間,專門用來煉化暴增的功德力。

    從今年開始,趙然的功德力基本盤就從一萬多百姓增加到四萬多百姓了,修煉進度開始明顯提速。

    秋收過後,百姓們暫時可以停下來悠閒一段時間,但趙然卻閒不下來,他的日子依舊十分忙碌。

    青苗錢改革、惠民濟醫堂和道路水渠整修工程,是趙然規劃中整個谷陽縣民生發展的三大工程,目前都在無極院監院劉致廣和縣衙孔縣尊的合力推動下,有條不紊的進行著。

    青苗錢改革的前期準備工作已經接近完成,劉致廣送來請示文書,表示已經將整個谷陽縣劃分為五個分區,預計十二月二十日,將在縣城舉辦競價會,由縣中大戶競標青苗錢的貸款資格,詢問趙然“妥否”。趙然畫了圈,回覆“可”。

    陳致中接了惠民濟醫堂的具體事務後,表現十分積極,他已經談妥了擴大惠民濟醫堂地盤的事,以一百二十兩銀子的價格,將旁邊兩戶人家的宅子也買了過來。整個醫堂的改建修繕即將開始,爭取到明年三月正式完成。

    道路水渠整修工程前期的路線規劃已經做完了,在君山地區徵募人手的告示也已經發出,當天就已經報滿。於是趙然去找白山君,讓她去一趟太華山,告訴太華山的那幫靈妖,速來君山報到,志願活動即將開始。

    白山君前往太華山的第二天,趙然接到一封來自都府魁星館道門行走李騰信的飛符,詢問趙然是否認識一位叫林志彬的散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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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霸王餐

    接到李騰信飛符後,趙然有點發懵,苦思良久,記憶中卻並沒有這個名字。但李騰信說,這個叫林志彬的散修言之鑿鑿,說是和君山廟祝趙致然相熟,趙致然可為他作保。

    作保是什麼意思?趙然連忙回信詢問。

    李騰信很快就發來飛符解釋原委。

    原來這個叫林志彬的修士和兩個同夥一起,在都府長樂樓宴飲多日,並眠宿長樂樓四季花魁,沒有付賬就想開溜。

    長樂樓是都府一等一的豪奢青樓,養著幾個散修供奉,哪裡肯讓人賴賬,於是雙方發生爭執。結果長樂樓的散修不是林志彬一夥的對手,幾位供奉都被打傷。

    林志彬等人不敢在都府待下去,打傷人後立刻就逃竄了。長樂樓很快就向道門行走李騰信報案,李騰信約了幾位魁星館的師兄弟,一直追蹤到龍安府江油縣境內,才將林志彬等人堵住。林志彬當場被捉,剩下兩個同夥則不見蹤影。

    對林志彬進行審訊的時候,他說自己並非惡徒,且有熟人作保,願意歸還長樂樓銀錢,且答應給打傷的長樂樓供奉一筆賠償。此人還交代,說是認識君山廟的廟祝趙致然,趙致然可以為他作保,於是李騰信便飛符向趙然求證。

    因為抓捕林志彬一夥兒的地方是在江油縣境內,屬於龍安府地界,李騰信飛符中提出,希望趙然這位龍安府道門行走能到江油縣一趟,一來認人,二來商量一下合力追捕漏網之魚的事情。

    這是趙然身為道門行走的職司,他推脫不了,而且也的確好奇這位吃霸王餐的林志彬究竟是誰,便放下手頭的事情,趕往江油縣。

    江油縣緊挨著君山,非常近,趙然騎上老驢,不到一個時辰便趕到了縣城東南,在一處密林中見到了李騰信。

    連同李騰信,一起過來辦案的魁星館修士共有五人,兩個金丹法師,是李騰信的師兄,還有兩個黃冠,是李騰信的師弟。

    李騰信為他引見之後,便來到一棵樹下,只見一個矮個子修士披頭散髮被綁在樹上,綁人的繩索上貼著符籙,將這矮子禁制住動彈不得。

    那矮子一見趙然,便即高呼:“趙廟祝!我是林志彬啊,趙廟祝救我!”

    李騰信握著根樹枝,往矮子的臉上扒拉,矮子也很配合的將遮住臉的頭髮甩到身後,這面相立刻就露了出來。

    矮鼻樑、小眼睛,大嘴巴、長耳朵,再配上總是斜著看人的眼珠子,這幅尊容就顯得相當猥瑣了。

    如此面相,趙然當即就認了出來,道:“原來是逍遙道人,尊駕怎麼會……”

    此人是年初時,蓉娘在君山舉辦賀宴時的一位來賓,自稱來自烏蒙府羅金山。此人只說自己道號逍遙子,卻沒提名姓,直到此刻方知他的名姓。

    當時林志彬在賀宴中不怎麼起眼,只是走的時候曾經邀請趙然去羅金山作客。趙然想來想去,也想不起來究竟是哪位朋友帶來的。

    只聽林志彬哭訴:“趙廟祝……我是冤枉的啊,我真的不是嫖宿不給錢,的確是銀子被人偷了。我說我回烏蒙取錢,長樂樓那幫龜公不答應,還請出幾個供奉要打人,我們只得被迫反擊……廟祝你要為我作保啊……”

    趙然只聽得苦笑不得,問:“你一個黃冠修士……我記得沒錯是黃冠吧?怎麼能讓人把銀子偷了?再說了,隨便拿點靈藥、法器、符籙什麼的,質押在長樂樓上,人家想必也不會為難你吧?”

    林志彬哀嘆道:“何止銀子,我們幾個的儲物袋全都被人偷了啊。”

    趙然問:“什麼人能把你們儲物袋偷走?是在長樂樓丟失的麼?那長樂樓也有責任吧?”

    林志彬支支吾吾不好意思開口,李騰信在旁解釋:“這幾個傢伙前日在街上尋樂子,耍來耍去就被人勾搭進了一家暗門子,結果人家玩了一出仙人跳,把他們弄迷糊了,醒過來的時候不僅東西丟了,連衣服都被人捲了去,光著身子跑都跑不了,被四處搜尋的長樂樓供奉堵在了屋子裡。也算他們能耐,把長樂樓的供奉打傷了,這才搶了人家身上的衣服開溜。”

    趙然忍不住捂臉,這廝玩得可夠野的,在都府最豪奢的青樓玩不過癮,還跑去暗門子裡玩,當真是娛樂無下限了。話說這種人到底是誰的朋友?當日是怎麼混到君山廟裡來的?

    “你欠了長樂樓多少銀子?”

    林志彬憤憤道:“那長樂樓也是宰客,之前便押了一百兩銀子的,後面幾日還賞了不少銀子,結果居然說我們還差三百六十兩!真夠黑的啊。”

    趙然吃了一驚:“那麼多?你們玩什麼了?”

    李騰信冷笑:“三個人包了人家長樂樓四大花魁,整整十天時間,挨著個玩了一遍,這還嫌多?長樂樓什麼地方?那是整個都府最知名的銷金窟!幾百兩銀子,算少的了。”

    林志彬臉上一紅,道:“又不是不給錢,實在是銀子被偷了……”

    趙然無語,這麼多銀子,這種人品,他可不想給此人作保——誰的朋友誰領走,跟他趙然可沒關係。當下問:“上次來我君山廟參加賀宴,是哪位道友帶你來的?”

    林志彬言辭間有些閃爍,道:“是播州仙霞館的成道長。”

    播州仙霞館的道門行走成致承?此君趙然有印象,當日在賀宴上時為人還算豪邁,怎麼會結識林志彬這種人物呢?

    趙然當即飛符給成致承,過了很久,成致承也沒回信。這怎麼辦?轉過頭去拉著李騰信到遠處商議,李騰信道:“既然趙師弟和此人認識,一切都好說……”

    趙然連忙撇清:“只是見過一面,算不得熟。”

    李騰信一笑:“無妨,主要是確定他的身份。現在還需要抓捕他的兩個同夥,和長樂樓的資費糾紛我們不管,他們的主要罪責,是公然在都府鬧市中鬥法,並打傷長樂樓的散修,這件事情要帶回去詢問清楚,該誰承擔的責任誰也不能逃。當然,若是趙師弟有意說情,也可以考慮從輕發落……”

    趙然再次澄清:“按都府的規矩辦,此人我的確不熟。”

    李騰信點頭:“那我就明白了。他的兩個同夥如今應當還在龍安府境內,就在江油縣這個範圍之內,當然也不排除逃往潼川府方向。趙師弟看看,是不是請華雲館派些人手出來,一起追捕?”

    趙然問:“那兩個同夥什麼特徵,怎麼辨認?”

    李騰信道:“那兩人穿著和林志彬一樣,都是從長樂樓供奉身上搶的衣服,但卻是兩個道人,林志彬說,是來自京城上三閣的修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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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又回來了

    聽李騰信說完,趙然不禁怔了怔,連忙過去林志彬那裡詳細詢問,結果一問之下,不禁啼笑皆非。

    又是春風和觀雲!

    趙然心道,這兩人是真荒唐啊,都被自己把屁股打開花了,才剛過去一個月吧?好了沒幾天,又跑去都府飲酒作樂,不僅眠宿花魁,還去玩暗門子,果然是瀟灑無比。

    那麼,林志彬是怎麼跟這兩位混到一起去的呢?按照林志彬的說法,他本來要去蓬溪採藥,卻不想路上遇到了這兩個道人,三個人一見如故,言談甚歡……

    聽到這裡,趙然暗自撇了撇嘴,心說你們三個能言談甚歡,果然是一路人啊。

    於是春風和觀雲便邀請林志彬去京城遊玩,林志彬也答應了,但為盡地主之誼,他便先邀請春風和觀雲在川省本地玩一玩。川省本地哪裡好玩?那肯定是都府了,於是三人結伴來到都府,林志彬咬著牙招待這兩位上了長樂樓,也算是下了血本。

    事情都說清楚了,李騰信便將繩索收回,給林志彬鬆綁,眾人便趕往君山廟。

    回到君山廟,趙然安排李騰信等都府魁星館來的師兄弟們入住雲水堂。李騰信湊上來道:“趙師弟,我怕再耽擱下去,那兩個上三閣的道人就跑了。你看是不是盡快請貴師門出手,咱們分頭搜尋?”

    趙然笑道:“李師兄稍安勿躁,先待我把這兩個賊道的行蹤打探清楚。此事不用知會我師門,我這裡住著幾個上次太華山一戰後無處可去的靈妖,有的是手段。”

    見李騰信不放心,又帶著他來到後園,向白山君、五色大師把事情原委簡單說了一遍,請這兩位出手,搜索春風和觀雲的蹤跡。

    聽說又是這兩個賊道,白山君和五色大師都愣了,白山君“啾啾”兩聲,道了句“當真不知死活”;五色大師“咯咯”著笑道:“小道士等著就是。”

    打聽清楚春風和觀雲最後現身的所在,兩隻妖禽騰空而去,把李騰信看得嘖嘖豔羨不已:“趙師弟這君山廟,還真是……哈哈……如今能豢養靈獸鎮護山門的館閣可也不多啊……”

    趙然道:“主要都是朋友,談不上豢養,處得愉快就一起玩,哪一天談崩了,他們也會自去,我這君山廟可管不得人家。有什麼事情要請他們幫忙,還得看人家樂意不樂意。”

    晚間時分,趙然讓寮房廚下襬宴,就在自家廟祝舍中招待這幾位魁星館的師兄弟喝酒。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正在談笑之間,忽聽一陣“嗷嗚——嗷嗚——”的長嘯聲響起,從君度山方向隱隱傳來。

    這幾位魁星館來的道士都站起來,兩個法師境的師兄凝重道:“何方靈妖!”

    趙然連忙解釋:“忘了告知諸位師兄,此靈妖李師兄是見過的……”

    李騰信笑了:“莫非是靈狼月影?怎麼會在你這裡?”

    趙然無奈道:“這靈狼聽說君山景色秀美,一根筋非要到這裡修行,我見他執著至此,只得答應了,和他約好,不許傷害百姓,不許損壞良田和牛羊雞鴨。這兩天輪到月中,正是滿月之際,故此見月而嘯。”

    李騰信便將太華山一戰中有趣的事情拿出來說了,惹得眾人哈哈大笑。

    正談笑之間,天上“撲通撲通”落下兩個人來,砸在泥土上濺起一陣塵土。趙然一看,這不正是春風和觀雲麼?

    白山君和五色大師將兩人扔下來後,在空中撲扇著翅膀繞了兩圈,懶得過來湊熱鬧,便往小君山上去了。

    趙然嘆了口氣:“二位,這剛多久沒見,怎麼又回來了?”

    觀雲柔著屁股哀怨道:“趙行走,這次又是為了何事啊?”

    趙然指了指李騰信:“不是我找你們,是李師兄找你們。”

    觀雲雙手捂臉:“都府的事情你也管啊?趙行走你管得是不是太寬了?”

    趙然搖了搖頭:“協助破案,這是天下所有州府道門行走的職責,現在我把你們移交給都府的李行走了,你二位好自為之吧。”

    李騰信等師兄弟吃罷晚飯,也不打算歇息,連夜帶著逍遙道人、春風道人和觀雲道人三名同犯趕回都府。

    能夠將兩名法師和一名黃冠耍得團團轉,連底褲都順走,玩仙人跳的這幫人是怎麼做到的?此事細思恐極,李騰信要趕回去繼續追查。

    臨走時,逍遙道人林志彬向趙然道:“趙廟祝,不,趙行走,我的事情,你跟他們說說吧?”

    趙然安慰道:“放心吧,我都跟他們談過了,不該你擔的責任,絕不會給你強加的。”

    這句話的另一層意思,林志彬沒有聽出來,感激道:“多謝趙行走了!”

    這樁插曲解決之後,趙然繼續投身於民生發展的大業之上。十一月底的時候,金記商舖的金掌櫃終於和縣裡兩家大戶談妥,將他們開辦的藥鋪和藥鋪中的掌櫃、夥計整體盤了過來。為此,君山廟一共掏了一千六百兩銀子!

    這麼做的目的,是趙然要補全惠民濟醫堂的產業鏈。在這條產業鏈佈局上,如今的小君山藥圃、君度山藥園和將來的水合村藥園是上游,負責供應藥材;君山廟新收購的兩家藥鋪是中游,負責處理原藥,進行簡單加工,區分、洗淘、曬制、研磨等等工序,將原藥製作成可以熬製的藥材;惠民濟醫堂是下游,負責開藥、煎熬,直接面對病號。

    同時,收購兩家藥鋪,還可以大幅度減少醫堂開業的阻力,並且獲得一批可以直接上手的掌櫃和夥計。

    在這條產業鏈的基礎上,趙然將來的希望是,進行更高端的升級,也就是開發出可以讓普通人服用的“靈藥”。他在西夏的時候,通過天馬藥業的開辦,手上掌握著兩張配方,一張是壯神丹的配方,專治不舉,另一張是火毒丸的配方,可以治療頭痛腦熱、發燒咳嗽。

    如今大明的地界上已經出現了少許壯神丹和火毒丸,是金波商隊從興慶販賣來的,不僅量少,而且價高。趙然聽說,在都府市面上,壯神丹賣到了每粒三十兩,火毒丸賣到了每粒十兩,那麼高的價格,還很難買到!

    這麼暴利的產業,趙然沒理由讓給金波會所。在他的心目中,金波會所是三清閣西堂的公產,西夏和吐蕃等市場歸金波會所佔有也就罷了,大明的市場,難道不應該屬於未來的君山藥業嗎?

    只是因為涉及靈丹的煉製問題,普通人做不了,趙然手下也沒什麼可以給他幹活高階修士,所以這個暴利產業始終懸而未決。尤其是壯神丹的煉製,沒有大法師以上境界的修士出手,根本沒戲。

    哪裡能找到一個成天不修煉的大法師,專門給他煉藥呢?在道門執掌的大明,想要找一個這樣的人,實在太難了!館閣中壓根兒不用想了,道門館閣都是劃分好地盤的,不可能混到西夏天馬台寺和迦藍寺那麼苦癟,所以還是只能在散修中找。

    趙然現在有個想法,他看出蟾宮仙子很喜歡種藥,等這一季藥圃有了收成,能不能想辦法把她培養成製藥聖手呢?
Babcorn 發表於 2019-6-16 17:36
第九十六章 大比前

    十二月十五日,一大早,羊草山散人龍卿欵背著一個巨大的木箱,登上了景星岩。

    進了摘星閣洞府,就見景星居士正在收拾物件,鋪在地上的綢布中,分門別類放置了大大小小的包裹,每一個包裹上都貼著一張紙條,有寫著“食具”的,有寫著“調料”的,有寫著“米面”的,有寫著“文房四寶”的……各式各樣,不一而足,甚至還有一個木匣,卻是景星居士的胭脂盒。

    龍卿欵嘆了口氣,道:“昨天不是都歸置好了的麼?怎麼又打開了?”

    景星居士一邊將綢布四個角重新合攏,紮上結扣,一邊道:“這一去就是七八天,算了一下,怕不夠吃,今早又去林子裡摘了幾個果子。”

    龍卿欵無語,等景星居士收拾妥當,將大包裹系到肩上,懷中抱著授籙大比的《公告》和《大綱》,這才雙雙出門。

    沒辦法,作為苦癟的散修,哪怕是修為到了黃冠境,能夠擁有儲物法器的也不多,兩人這一路只能扛著行李去君山了。

    從這一點來說,能入館閣修行,的確是趙然的福氣。趙然除了從寶瓶寺順回來的那枚儲物扳指,身上還有兩個儲物法器,一個是入羽士境時,東方禮贈送的,一個是入黃冠境時,老師江騰鶴給的。兩件儲物法器,一個裝了藥材,一個裝了金銀,都被他扔到儲物扳指中去了。

    從羊草山到君山,直線距離一百六十多里地,路上要翻越大大小小數十座山巒,兩口子雖說翻山無礙,但要趕到君山,至少也要一天時間。

    更何況小兩口都很宅,平日裡甚少出門,景星居士一路貪看風景,龍卿欵便只得陪著,腳程就更慢了。白天時一路遊山玩水,晚上找個背雨之處升起篝火,打點野味烤了下飯,心情很是不錯。吃完晚飯,背靠背坐在篝火邊,按照《大綱》的例題,各自模仿著出點相類的題目,難為一下對方,倒也頗得其中樂趣。

    臨授籙大比前一天,兩口子終於趕到了君山廟,就見廟門前多了一處竹竿搭起來的簡易牌坊。

    丈許高的牌坊竹樑上挑著個橫幅,上面寫著“熱烈歡迎各位道友參加龍安府修士授籙大比”。

    牌坊下是張桌子,一位火工居士穿扮的少年坐在桌子後面,桌上擺著筆墨紙硯。他旁邊還立著塊木牌,上書“報名處”三個大字。

    龍卿欸一看,這不是當日來狀告那兩個上三閣的賊道時,堂上作記錄的少年麼?叫什麼來著,好像當時趙行走一直叫他“鳳和”,也不知姓什麼。

    兩口子上前打了招呼:“這位,呵呵,嗯,鳳和小兄弟,是我們來了,還記得麼?參加授籙大比是在這裡報名?”

    曲鳳和一見這二位就笑了,起身抱拳稽首,施了個禮:“見過二位仙師,叫我小曲就好,正是在我這裡登記報名。”

    說著坐下來就提筆記錄:“龍卿欸,男修,來自羊草山,黃冠境;景星居士,女修,來自景星岩……”

    記完後從桌子上取過一張寫滿字的紙,道:“關於大比的事情,這張注意事項上都有寫明,二位可要仔細一些,莫誤了事。對了,二位到得稍晚了些,來參加授籙大比的仙師太多,如今雲水堂中已經住滿了——敝廟小了些,住不下那麼多仙師,抱歉得緊。二位仙師可以去村裡人家借住,每人每天三百文到五百文不等,看農舍的條件優劣,若有收費高於五百文的,二位仙師可以來我這裡投訴……請二位每人交五兩銀子,是比試資料費和評審閱卷費,多謝。”

    龍卿欸暈暈乎乎掏出十兩銀子遞過去,曲鳳和“唰”的撕下張收條交給他,又道:“二位若是不願住在農舍,也可到君山腳下自行露宿,但我家趙行走說了,切切不可亂扔雜物、亂砍樹木,違者重罰。”

    辦好了報名手續,兩口子便向一旁的村子走去,在荒野中露宿了兩個晚上,他們現在都想睡在床上了。

    景星居士回頭看了眼牌坊下的曲鳳和,道:“這位曲小哥真是個伶俐人。”

    龍卿欸點頭:“強將手下無弱兵,趙行走帶在身邊的人,能差到哪兒去?”

    來的修士很不少,一部分去君山腳下露宿了,但還有一大半選擇了借宿村戶。兩口子一連問了好幾家,才遇到有房間的,於是住了進去,卻是一個屋子兩張床。

    兩口子雖然號稱“兩口子”,但實際上並未真正雙修,兩人約好的,須得結丹之後才雙宿雙飛,所以景星居士見是同室而居便有點猶豫,龍卿欵卻忍不住心頭竊喜,也不還價,忙不迭摸出二兩銀子塞過去,說好住兩天,值當是每人每天四白多文。

    這個房價可相當高了,但既然身為修士,一、二兩銀子真不太當回事,何況能與景星同住一屋,再高的價格他龍卿欵也願意接受!

    安頓下來後,兩口子出了門,就在村子裡閒逛,聽著雞鳴犬吠,看著裊裊炊煙,給砍柴的老人讓路,扶摔倒的幼童起身,感受著這股子濃濃的生活氣息,不由都是一陣恍惚:這樣的日子,也不知多久沒過了……

    修士的穿扮,自是與農戶迥然有異,兩口子閒逛了一圈,便遇到不少修士,相互間點個頭、抱個拳,然後錯身而過,一切就這麼簡簡單單……

    行到村口處,就見遠處田埂邊的一塊石板上,坐著個富態的員外,圓圓的臉上眯縫著兩隻小眼睛,正拿著根樹枝在泥土上划來划去,口中還唸唸有詞。

    兩口子眼前一亮,這不是郭大法師嗎?兩口子屬於散修界中宅修的典型,一年到頭窩在羊草山過自己的小日子,別看修行界那麼小,他二位相熟的卻不多,這位算是少有的熟人。

    這位大法師修為很高,到了金丹生神識的地步,只是對鬥法一道沒什麼興趣,也不肯花工夫鑽研,戰鬥力很渣。

    這位郭大法師名植煒,兩口子是在六年前那次授籙大比時和他相識的,那時候他是金丹法師,卻在鬥法時敗在了一名黃冠修士的手上,然後便憤然表示再也不來參比了,三年前那次果然就沒有來。

    郭植煒兩年前金丹生了神識,入了大法師境,兩口子還去他洞府上恭賀過,略表過心意,當時他依舊表示不再參加授籙大比,卻沒想到這次食言而肥,還是來了。

    “郭前輩,您也來了!”龍卿欸忙上前打招呼,景星也上前行了個禮:“能見到前輩,真是太好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9-6-16 17:36
第九十七章 君山日落

    郭植煒見是這兩位,有些尷尬,又有些無奈,乾笑道:“原來是賢伉儷,呵呵……沒辦法,我正琢磨一味靈丹的煉法,但需要很多符法的門道在裡邊,左思右想之下,還是只能來應試,倒讓賢伉儷見笑了。”

    龍卿欸誠懇道:“這是好事啊,沒有籙職,很多事情都沒法做,以您的修為,這次大比應是能過的了。”

    郭植煒嘆道:“我自家修為自家知曉,若是還按往次大比的方式,這次肯定不會來參加的,來了也是丟人。上個月收到趙行走發的授籙大比公告後,這才動了心思,看完大綱後,有了幾分興趣,所以過來碰碰運氣。”

    龍卿欸道:“的確,今次大比不須鬥法了,正合郭前輩所長,預祝郭前輩名列前矛。”

    郭植煒笑著道了謝,習慣使然,立馬便將兩口子招呼到身邊,指著剛才在泥地上用樹枝計算的一道題:“大綱上關於數量關係的例題,就是水池灌水的題目,賢伉儷想必是研究過的?”

    龍卿欸一聽是討論試題,立刻就來了精神,應聲道:“其實這題非常簡單,百斤減三十斤,就是每個時辰的入水量……”

    郭植煒道:“不錯,但此題僅為樣題,我恐趙行走不會讓人那麼輕易過關,因此設想了一些變化。賢伉儷請看,若在池子旁加一個汞池,以池水互換,求何時能將金汞全部換出……”

    當下,三人圍著泥地開始討論起來……

    正討論熱烈之際,就見一群修士喊叫著從村裡衝了出來,當先一個身著白衣,面相極為俊朗,玲琅玉珮,打扮不俗,卻神情狼狽,後面五六人有老有小,有男有女,一邊追一邊喊:“別跑!站住!”

    逃跑的白衣修士幾個起落間便衝到龍卿欸三人身邊,還待繼續逃躥,卻被景星踢了塊石頭過去,正中腳踝處,白衣修士“哎喲”一聲,當即跌了個狗啃泥!

    後邊那群修士轉眼即至,將他圍了起來。其中一個老頭還沒忘了沖景星點頭致意:“多謝景星道友仗義援手!”

    景星微微低頭,頜首回禮。這老頭也是少數幾個與龍卿欵和景星認識,是空空門的掌門。

    白衣修士眼見跑不脫,只得站起來,向四周團團一揖,口中分辨:“諸位,諸位,此地乃今次授籙大比之所在,諸位莫要動粗,有話好好說!這實在是不關我的事啊……”

    一個年輕修士指著他鼻子憤憤道:“白庚,若非趙行走下了禁令,不許在村舍中鬥法,早就將你打成灰灰了!事已至此,你還有什麼好抵賴的?給你兩個選擇,要麼回去下聘,把我家妹子明媒正娶了,要麼打你個半殘,讓你躺三個月起不了身!”

    白庚聽罷,立刻蹲在地上,雙手抱頭,道:“先說好別打臉啊!”

    這是寧願挨打也不願娶親啊!空空門人中立刻飛奔出來一位女修,捂著臉大哭著衝了出去,餘下的空空門人都一陣怒罵,各自上前踹了白庚幾腳,口中紛紛怒罵:“負心漢子!薄倖郎!”踹完又烏泱泱一窩蜂跑去追那女修了。

    白庚從地上爬起來,撣了撣身上的泥土,望著遠去的空空門人搖搖頭,然後從懷中摸出個銅鏡來,捏著柄小木梳整理髮髻,整理完後,又取出一方錦帕擦拭臉上的污痕。

    正在擦拭中,空空門那位老掌門又繞了回來,一巴掌拍在白庚頭上,將他剛梳理好的發髻重新拍散,口中喝道:“白小子,你說實話,到底有沒有碰過我閨女?”

    白庚喊冤:“蔣掌門,我的為人你還不清楚麼?這個真不是我的過失啊,我跟你家女兒連手都沒碰過啊,統共就說過三句話,蔣大公子來問我的時候,我都告訴過他了。”

    “哪三句話?”

    白庚無奈道:“第一句,在下正是白庚,姑娘何事?第二句,哎呀,這怎麼好意思,姑娘聽說過我?姑娘貴姓?第三句,在下還有事,容後再談。”

    “就這三句?”蔣掌門將信將疑。

    白庚道:“蔣掌門,不信你回去問蔣小姐,多一個字小可天打五雷轟啊!”

    蔣掌門跺了跺腳,氣道:“這個孽障!”撒開腳丫子又跑了。

    白庚重新梳理髮髻,然後轉過身來,向郭植煒、龍卿欵和景星居士三人笑了笑,微微頷首。這一笑,瀟灑中帶著股說不出的神韻,連龍卿欸這個男修都不免有些失神。

    郭植煒笑道:“白小子,你又惹禍了?”

    白庚嘆道:“郭前輩莫要取笑,小可長了這幅尊容,當真是深受其苦。”

    龍卿欵和景星居士不認識白庚,於是郭植煒給他們三人做了引見,景星居士臉紅道:“白道友,剛才真是……對不住了……”

    白庚笑道:“不知者不怪。對了,現在已快日落了,在下打算去君度山轉轉,聽說那裡風景如畫,尤其是月升日落,乃絕佳景緻,倒要去見識見識。三位可願同去?”

    龍卿欵和景星居士有些意動,卻聽郭植煒搖頭道:“我三人還要準備明日的比試,你自己去吧。”

    白庚遺憾道:“那郭前輩、二位道友你們先忙,我去賞玩一番。”

    白庚走後,郭植煒道:“若是你們小兩口想去,就明後日再去,總之別跟著白庚。”

    龍卿欵問:“這是為何?”

    郭植煒笑道:“那小子也不知怎麼回事,氣運不太好,莫名其妙就有禍事纏身,雖說都不大,但總是麻煩得很。”

    白庚卻沒聽見郭前輩對自己的這番評語,興致高昂的上了君度山。天色越來越暗,眼見太陽就要西沉,他運轉法力,加快腳步,縱躍攀爬之間,終於登上了君度山絕頂之巔。

    負手立於一塊凌空的岩石之上,眼看著漫天的火燒雲,以及正在沉下西山的落日,當真是心曠神怡,不禁慨然長嘆:“傳聞果然不虛,君山景緻,大為可觀!”

    日落之後,就見一輪如銀勾般的彎月,漸漸在夜空中顯現,白庚忍不住吟誦:“月明星稀……”

    忽聽身後有個聲音接道:“烏鵲南飛?不應景,不應景!”

    嗯?身後何時來了道友?我竟然沒有一絲察覺,不知是哪方高人?

    白庚連忙轉身,卻見一隻巨大的靈狼,離自己只有丈許遠近,正仰望夜空,張著的血盆大口中滿是銳利的狼牙,猩紅的舌頭不時在牙尖捲過。

    白庚頓時嚇得魂飛魄散,腳一軟,從岩石上摔落下來。沿著峭壁翻滾幾回,直摔得鼻青臉腫,危急之間,他腳尖在崖壁上一點,稍稍緩住落勢,左手打出自家的寶貝法器——梅落傘。整個人緩緩下墜了三十餘丈,落地後踩在鬆軟的泥土上,繼而轉身就向著君山廟方向瘋狂逃跑。

    月影真君來到崖邊,看著崖下疾奔的白庚,喃喃道:“莫非我這話說錯了?可這詩,的確不應景啊……”
Babcorn 發表於 2019-6-16 17:37
第九十八章 筆試

    十二月十八,一大早,君山廟前人聲鼎沸,上百名修士聚集在廟前台階下,眼巴巴等著開考的時辰。修士們的身後,裡三層外三層擠得滿滿噹噹,全是村子裡過來看熱鬧的君山百姓。

    白庚手持十三號木牌,也站在眾修士中,他身旁是不知何時擠過來的空空門蔣家小姐。

    “白大哥,對不起,昨天是我太衝動了。”蔣家小姐低頭認錯。

    白庚嘴一咧:“無妨,此事我經歷太多,不值一提。”

    “小女子自知配不上白大哥,不求別的,但求白大哥一件事,以了卻小女子的心願。”

    “蔣小姐有什麼心願……”

    白庚剛問出聲,就聽廟門前一聲鑼響,有人高呼:“時辰已到,應考修士入場!”

    人群頓時一陣騷動,報名應考的修士紛紛擁擠上前,向廟內行去。

    “我兒,好好比試,不要給我岳家丟臉……”

    “徒兒啊,莫想別的,一門心思去比就是,就算不行,還有下回……”

    “兄弟,這裡有三粒養心丹,是為兄去華雲館求來的,若是精神不濟,便服用下去……”

    “夫君,妾身在這裡等著你,祝願夫君馬到功成……”

    一片紛紛擾擾中,白庚手心裡不知何時多了張紙條,卻是蔣小姐塞過來的,他也來不及去看,手持木牌就往台階上行去。

    魯進和宋雄卡住廟門,挨個點驗。

    “郭植煒,男修,平武縣靈藥山莊,**師境,面白無鬚,圓臉,三號,唔,請進。”

    “龍卿欵,男修,平武縣羊草山,黃冠境,方臉大耳,十八號,唔,請進。”

    “景星居士,女修,平武縣景星岩,黃冠境,杏……唔,十九號,請進。”

    “白庚,男修,江油縣青竹谷,黃冠境,面如冠玉、目若朗星,丰神俊逸,鼻似懸膽……這是小曲寫的?這廝……十三號,請進。”

    白庚進了廟門,跟著隊列向裡行去,穿過玉皇殿、寮房等處,來到後園之中。就見園中池塘山丘、紅亭草坪、玉帶流泉,小巧中隱含著一股自己也說不出來的意味,只覺身處其間,心曠神怡。

    小亭中已經坐了四個人,白庚來時見過其中的趙然,知道這四人應當是本次筆試的評審,來自龍安、保寧、都府和潼川的四位道門行走。

    圍著亭子擺放了二十多套桌椅,相互間隔得很遠。白庚走過去,找到了編號十三,坐在了座位上。得了空閒,白庚把蔣小姐那張紙條取出來,就見上面寫著“今夜子時,君山之巔。”

    白庚忍不住一哆嗦,想起了昨夜那頭靈狼,看了看斜對面坐在桌子後的蔣小姐,幾次示意要跟她說話,蔣小姐卻紅著臉一直不看他。

    無奈之下,只得暫且作罷,待筆試之後再提醒蔣小姐吧。

    筆試很快就開始了,白庚抽中的是甲套試卷,題目發下來後,快速瀏覽一遍,白庚心中大定,不假思索的開始提筆答卷。

    第一道,就是邏輯關係的語義排序題:

    子:在龍安、保寧等川北地區發現和出土的許多上古法器殘骸、法陣遺蹟等便是遺證

    丑:大戰之後的靈氣、法寶沉澱後,很快就孕育出了大量靈草、靈花、靈礦,這些帶有靈氣的植物引來了大量妖獸聚集

    寅:當年受靈氣激盪的影響,這裡很多地方都非常適合妖獸的修行和生長

    卯:妖獸又吸引居住在中原腹地的修士來到川北狩獵

    辰:川北雖說處於高山密集地區,但這一帶正是上古修士們爭鬥正烈的地方

    巳:這大約發生在六萬年到五萬年前的洪荒時代

    將以上六個句子重新排列,序號標註為:()

    白庚連題都沒看完,直接在空裡填了個“辰寅丑卯巳子”。

    接著往下看,第二道是數量關係題:

    有三堆靈果,第一堆靈果有三百零三顆,第二堆靈果佔靈果總數的五分之一,第三堆靈果佔靈果總數的七分之若干。求靈果的總數。

    子.三千五百三十五

    丑.三千六百三十六

    寅.三千七百三十七

    卯.三千八百三十八

    白庚不假思索,填空“子”。

    很快就答完了前面二十五道行測的題目,他又開始答起了申論。申論是自主選擇一段道經,然後依此闡述自己最近修行的某段功法,並且描述這段功法的實際用途。整個筆試用時不過一個時辰,白庚就全部答完了。

    題目答完之後,白庚看了看四周各位修士們的情況,見大家依舊在努力答題,有的下筆如飛,有的抓耳撓腮,有的東張西望,沒有一個人交卷的。於是他便耐住性子,繼續等待合適的交卷時機。

    無聊之間,白庚不停注視著亭中的四位道門行走,他的目光始終跟隨在其中那位女修的身上,只覺這位女修腰細腿長、容顏清修,端的十分耐看。

    聽說這位女行走是潼川府的,姓裴,白庚心道,裴家不愧是川省有數的子孫廟,裴行走如此年輕,居然就是黃冠境了,我當年在她這個歲數的時候,怕還在羽士境中苦苦掙扎吧。

    不知不覺看多了,立時就被裴中濘發現,裴中濘眼光不善,立刻瞪了過來,白庚連忙低頭,作思索狀,暗道這位裴行走好辣,沒有一絲大家閨秀的溫婉,當真是可惜了。

    正在此時,忽然感到一陣異動,白庚抬眼一看,就見裴行走面沉似水,快步從亭上下來,徑直走到第七號桌旁,將桌上的試卷一把抄起,冷聲道:“早說了,應試期間不得使用道術神通,你當是白說的麼?”

    七號桌的修士年逾花甲,老頭起身辯解:“老夫身體不適,使個清心訣而已,這也不行?”

    裴行走哼道:“還敢狡辯?這應試考場是趙師兄親手布設的法陣,衛道符就用了八張!你掐的是清心訣還是神目訣,要不要現場給你顯法?”

    那老修士嘴唇哆嗦著,不敢再辯,只是求饒:“裴行走,再給次機會吧,小老兒六十九歲了,比了十幾回,還沒有籙職,回去哪裡還有顏面?就當償了我這心願吧……”

    裴行走搖了搖頭:“律則如鐵,違了律,就要處罰,否則別人群起效仿,這授籙大比還辦不辦了?老前輩,回去吧。”

    那老修士不甘的向亭中求告:“趙行走,饒了小老兒這一遭吧,讓小老兒把題答完好不好?”

    趙然心中不忍,但此時此刻,當著那麼多應考修士的面,他又能如何?只得硬起心腸輕輕搖頭。

    老修士沮喪的離開了考場,望著他落寞的背影,眾修士心中俱是一凜,打消了別的心思,安心答題。
Babcorn 發表於 2019-6-16 17:37
第九十九章 宗旨

    就見裴中濘邁著步子在各個桌前巡視,走到白庚桌旁時頓了頓,白庚忍不住以眼角餘光偷瞄她那雙大長腿,然後看向她彎下去的小蠻腰,不禁心中一蕩……

    卻見裴中濘從地上撿起張紙條來,看罷冷哼一聲,舉著小紙條問白庚:“你這是什麼意思?”

    白庚有些發懵,看那紙條,原來是蔣家小姐寫給自己的,不知何時掉在了地上。

    “今夜子時,君山之巔?不好好答題,卻在這上頭動腦筋?你是白庚吧?空長了一副大好皮囊,心裡想的卻都是這些男女私情,如你這般心思不放在正道上花花公子,本姑娘看得上你?做你的夢去吧!再動花花心思,立刻取消你的應試資格!”

    說罷,裴中濘將紙條一搓,化作雪花碎片,隨風而散。

    白庚很想解釋:“那不是我寫的,是蔣家小姐給我的。”看向蔣家小姐,見她面紅耳赤,頭低的都快貼在桌子上了,心想若是說出來,豈不是壞了人家蔣家小姐的名聲?於是苦著臉將這話強吞進肚子裡。

    眼見離著交卷還有半個多時辰,白庚正神遊天外之際,忽見一物從眼前墜落,其勢迅猛已極。白庚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此物便“啪”的落在自家考卷之上,濺起一陣黃白帶綠的污垢。

    於此同時,就聽天上一隻大號黑鴉飛過,帶走一陣“呱呱”聲。白庚看著被污了一大片的申論試卷,不由滿腦門子黑線。

    ……

    從考場出來,就聽見一片哀嘆之聲。

    “完了完了,水池那題,明明樣題是一人灌水百斤,一人取水三十斤,如今取水的人怎麼變成兩個了?而且還不說清楚水池的大小,誰知道丙幾個時辰可以把水取走?虧我還辛辛苦苦挖了水池,這下全完了……”

    “我也是啊……”

    “這題可以用《九章》裡的天元術求解……”

    “誰知道那個龜兔賽跑的題怎麼答?兔子究竟何時追上了烏龜?”

    “兄台,此題我以為選丁。”

    “永遠追不上?怎麼可能?簡直荒謬!”

    “兄台且聽我一言,兔子追上去需要時間否?這段時間山龜是否又往前爬了一段?新爬的這一段路兔子想要追上去,需要時間否?這段時間……”

    ……

    當天下午是一眾評審們閱卷的時間,白庚沒什麼事,就在附近走走看看,來到小君山下,仰視飛瀑,又有了上山觀景的心思,誰知卻被告知,這座山是私產,閒雜人等不得入內,白庚只好怏怏作罷。

    上午被裴中濘撞破了紙條,晚上的君度山之巔肯定是不用去了,想來蔣家小姐是沒膽子如約上山丟人現眼的,所以白庚倒也不用為這姑娘擔心。

    一夜無話,第二天早上繼續應考,這回卻是面試。面試就是當面演示自己在申論中描述的道術運用,這關考試比昨天的比試,氣氛要活躍得多。

    亭子外已經立起來一塊木板,上面公佈了每一位參加比試者昨天答卷的成績,在總成績中,昨天答卷的筆試成績佔了八成分值,比重相當大,所以眾人都圍攏在木牌前,認真查閱,不僅查閱自己的,更要查閱別人的。

    白庚也擠了過去,就見打頭的第一名,正是自己,雖說早有預料,但依舊忍不住心頭一陣竊喜。筆試共八十分,他的成績是七十五分,其中行測六十分,他拿了滿分,申論二十分,他得了十五分。

    再看排在第二位的,是靈藥山莊郭植煒前輩,這位郭前輩行測拿了五十六分,申論得了十八分,筆試總分七十四分,只比自己低一分,令他忍不住暗自心驚。

    排在第三、第四位的,是景星岩的景星居士和羊草山的龍卿欵,筆試成績分別是七十一分、七十分。

    等眾修士們看罷成績,裴中濘在亭中宣佈:“各位的成績都已經公示於此,為公平、公正起見,評審組一致同意,有不服者,可以申請查閱試卷。誰如果覺得自己的成績有問題,可以當堂提出來,我們把你的試卷公之於眾,大夥兒一起看看有沒有批錯。”

    當即就有兩個修士站出來,要求查閱,這兩位都是成績排名靠前的,一個第五,一個第六,自是很不甘心。

    於是趙然將他們兩位的試卷取了出來,又將標準答案公佈在旁邊,這一比對,兩人頓時就不說話了。

    過了片刻,又有人提出,要查閱白庚的試卷,趙然同樣將白庚的試卷取出來公之於眾。白庚的試卷答得非常完美,尤其是行測部分,居然拿了滿分,便有修士不服,說是白庚要麼作弊,要麼就是運氣。

    趙然笑道:“也好,既然身為筆試頭名,就要有接受監督的自覺。白庚道友抽中的是甲套試卷,我們便讓他答一答其他試卷,看看白道友的才具如何。”

    當下,便將其餘三套試卷取出,當場抽題問對,白庚自是談笑間難題灰飛煙滅。

    郭植煒嘆了口氣,上前向白庚拱手道:“時隔三年當刮目相看,白兄弟大才,郭某人心服口服!”

    白庚連忙回禮:“郭前輩客氣了,大家一起切磋。”

    查閱完畢,裴中濘道:“馬上就要面試了,為了節省時間,筆試成績在五十分以下的道友就不用上場了,只請五十分以上的前八位道友演示申論中的內容。”

    面試成績佔二十分,那些筆試五十分以下的修士,哪怕面試得了滿分,加起來也超不過七十分,依舊排在前三之後,所以裴中濘的意思,就是大家不用浪費時間了,你們就在旁邊看看熱鬧,學點經驗就好。

    但依舊是有人不服的。

    第一個提出不服的是靈蛇派的一位黃冠修士,此君的筆試成績三十二分,排名第十六位,已經可以宣告與今年的籙職無關了。

    但誰能甘心呢?這位靈蛇派修士肯定是不甘心的,他的申論題目是“靈蛇道法”,因此,上來後直接向主持本次授籙大比的趙然道:“趙行走,我家靈蛇道法最重實戰,筆頭上說那麼多沒有用,不如在下和趙行走鬥上一場!”

    趙然道:“道友三思,剛才裴行走也說了,哪怕道友面試滿分,依舊無望籙職,何苦來哉?”

    靈蛇派修士道:“什麼行測、什麼申論、什麼面試,趙行走莫怪在下說話難聽,在下以為全都沒用,最有用的就是出來鬥法,誰贏了誰的道行最深,在道門需要時,才能做出最大的貢獻!道門給我等散修授籙,不就是獎勵我們的貢獻麼?誰能做出最大的貢獻,當然就給授籙,不知趙行走以為如何?”

    趙然搖頭,嘆息道:“誠然,道門必須要獎勵那些做出卓越貢獻的修士,此話不假,但貧道不得不說一聲,閣下的見解謬矣!什麼是貢獻?上場廝殺是貢獻,這話沒錯,但為道門做出貢獻的,僅僅是廝殺起來手段了得的人物麼?煉製丹藥算不算貢獻?煉製符籙算不算貢獻?煉製法器算不算貢獻?請道友為我解惑。”

    “這……”靈蛇派修士頓時為之語塞。

    趙然續道:“這套考題,貧道在招考公告中便已經說的很清楚,這是測試修士綜合修行素質的考題!光是好勇鬥狠,很多事情是無法解決的。先不說鬥法,不說丹藥,不說符籙,不說法器,道門給大家授籙,是希望為那些具有全方位提升修為能力的修士一個出頭的機會,並不是單單為了獎勵各位的貢獻。”

    說著,趙然指向靈蛇派修士:“這位道友,請你時刻牢記,也請在場的所有道友牢記,道門的宗旨,絕不是為了索取,而是為了創造最好的條件,營造最好的氛圍,和天下所有具備潛力的修士一道,不斷的進步,不斷的提高,一起共證大道!”
Babcorn 發表於 2019-6-16 17:40
第一百章 梅落雨

      趙然的話說得很漂亮,道義也佔得很高,許多人的確被感動了,但感動歸感動,面對受籙的機會,不甘心的依舊不甘心。

  靈蛇派修士鄭重的向趙然施禮:“趙行走,您的這些話,我們聽懂了,我收回之前對您的不敬之語,但不才還是想向趙行走請教,不求趙行走更改這次的比試方式,只求趙行走答應,若是在下僥倖勝了,希望三年後,能夠在授籙比試時考慮一下,將鬥法也納入到比試之中。”

  好吧,人家一定要和趙然比試,趙然身為龍安府道門行走,無論如何不能怯場不是?於是出了涼亭,站在場中:“那就相互切磋一下?”

  靈蛇派修士剛要上前,卻被身後自家師兄拉住,低聲道:“師弟,你在做什麼?怎可對趙行走不敬?居然還想上場比試?”

  “師兄,我苦修三年,本想這次一舉受籙,可誰知……師弟我不甘心啊。”

  “師弟你難道不知嗎?趙行走可是上一任行走駱道長的師弟,是靈劍閣的真傳弟子,你怎麼打?拿什麼跟人打?”

  “師兄,你就讓我打一場吧,師兄不是師弟,我就不信,他靈劍閣每一位弟子都那麼厲害!”

  掙脫師兄後,靈蛇派修士深吸了一口氣,下到場中,站在趙然對面,拱手道:“趙行走,得罪了!”

  說罷,兩袖一招,袖口中探出兩條渾身青翠的細蛇,吐著芯子盤在了他的手臂上。

  趙然點頭,彈指間飛出八枚子陣盤,瞬息布下月鳴幻境八卦陣。

  眾修士們都在竊竊私語,有的道:“靈劍閣以飛劍聞名天下,今日可有眼福了。”

  有的道:“徒兒,仔細看清楚,靈劍閣的弟子是怎生使劍的,去年你師祖就是敗在靈劍閣駱道長劍下,你將來可要勤奮修行,爭取把把場子找回來。為師是不行了,只能指望你了!”

  還有的乾脆開起了盤口:“在下坐莊,有人下注麼?靈劍閣趙行走五賠一,靈蛇派修士一賠四……”

  “來來來,我下三十兩,押趙行走……”

  “這位老兄,我下二十兩,押趙行走……”

  “二十五兩,押趙行走……”

  “諸位稍等,新下注的調整賠率,趙行走八賠一,靈蛇派修士一賠六!”

  “四十兩,押趙行走……”

  “四十兩,趙行走……”

  “八十兩,趙行走……”

  “諸位稍等,新下注的再次調整賠率……嗯?”

  “新賠率是多少?老兄快說,我押趙行走。”

  “到底是多少?嗯?”

  坐莊之人舔了舔嘴唇,沮喪道:“不用押了,趙行走贏了……”

  後邊好多趕去下注之人還沒反應過來,聽說之後連忙向場中望去,只見煙消雲散間,靈蛇派修士口眼歪斜,哈喇子橫流,躺在地上呼呼大睡。

  擠在前面觀戰的眾修士都怔怔望著場中的趙然,半天沒有人說話。過了良久,才爆出一陣嘈雜的喧嘩。

  “師父,飛劍呢?怎麼沒看到飛劍?”

  “……徒兒,這場子就不要去找了,踏踏實實修行吧……”

  “怎麼回事?搞什麼鬼?”

  “是陣法,趙行走沒用飛劍,直接用的陣法。”

  “趙行走怎麼不用飛劍?”

  “誰知道,可能還沒來得及用吧…..”

  “我的天,這剛一個照面吧?我憋了個屁還沒放出來呢……”

  “粗俗,離我遠點!”

  “靈蛇派的傢伙是不是太弱了?”

  “弱?你上去試試!”

  “額……算了……”

  “父親,我決定了,今後改修陣法……”

  “去年說修飛劍,現在又說改修陣法,你個臭小子,到底修哪樣?”

  “夫君,這次賠了多少?”

  “三十五兩……這也太快了……我眨了幾次眼睛?嗯?我眨過眼睛麼?三十五兩就沒了!”

  “就沒有賺回來一點?”

  “都押的趙行走啊,這次淨虧了……”

  議論聲中,靈蛇派幾位同門師兄弟搶上前來,有兩個剛要悲憤的嚎叫,卻被為首的大師兄打斷:“嚷嚷什麼?小師弟沒事。”

  趙然笑道:“諸位莫要擔心,這位道友只是睡了過去,明後天醒過來就沒事了。”

  將靈蛇派弟子抬走,趙然向眾人道:“好了,咱們現在開始面試,請各位退一退。入圍面試者,是筆試前八名的應考修士,面試順序,從頭名開始。”

  白庚上前,向亭中趙然等道門行走道:“諸位行走請了,在下申論的題目是《雲雨初成》,文中已經有了詳論,在下簡要說明。通玄真人著《通玄真經》,述道之源、德之本,直指大意,我學《道原》一篇,於水之能成其至德者有感。水乃天下之至柔,馳騁天下之至堅,無有入於無間。水為五行之長,柔不可斷,剛不可折,動則有威,強而無敵。散為雨露,積為泉原。用之不匱,施之無邊。污之不垢,潔而自全。是故,水無形方可為物之太祖,似無音者可為大宗……”

  一邊解說,白庚一邊取出自家的法器梅落傘,掐了個訣,將梅落傘送上空中,懸於丈高之處,口中誦唱《玄珠歌》:“玄珠鼓吹法雷霆,雨滿中池變八瓊。從此光明徹天上,五雲行駕到蓬瀛。”

  唱罷,梅落傘開始凝聚水汽,漸漸混成烏雲,烏雲凝實到了極處,白庚真言鼓蕩,送出一個“咄”字。一股涼風吹向烏雲,雲中立刻有水滴落下來,形成一片雲雨。

  白庚雙手遙指,梅落傘在園中各處飄過,帶過一陣陣雨水,將各處叢林樹木盡數澆了一遍。

  白庚解釋:“風雲相濟,內體天心,力不可柔,亦不可剛,不動不強,威形而彰!由此而雨露生,方可用之不匱,施之無邊。”

  演示完畢後,白庚收傘而立。

  趙然點頭,率先擊掌讚歎:“白道友的小雲雨術,看似簡單,實則有大用。《道原》中說,道濟天下,德合萬類,仁迨草木,義堅金石,信合四時,智出無窮。這小雲雨術,當可稱得上真道德,真仁義,真信智啊!以此助力農耕,當可澤被天下矣!”

  趙然的解釋,實際上是為本輪面試定了基調:一定要實用、可用、為民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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