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北美大唐 作者:白面黑廝 (已完成)

 
嚴羊 2019-7-8 18:05:4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61 47464
炎雞 發表於 2019-7-9 17:17

第339章 江南(一)

  上海特區成立後,雖然大量的大唐貨物從大洋彼岸被運送到這裡,可是由於江南地區處於薩載的控制下,薩載禁止江南商人私下接觸大唐商人,從上海購買大唐商貨在江南進行販售,這無疑是唐人所不能接受的事情。

  不過白南還是將嘉慶和他的朝廷擺在了前面,作為對付薩載的工具。嘉慶在1780年四月下詔,命令薩載回京,並增加了一個從一品位的殿閣學士,作為安置薩載的位子。同時嘉慶任命紀昀作為正二品的江蘇巡撫,其餘江南省份也都安排了新的巡撫。

  薩載在回復的奏章中,再次“婉拒”了嘉慶的任命,托稱江南並不平靜,事務繁忙,他這個總督一時走不開。

  在第二張下給薩載的奏章中,嘉慶的口氣就變得嚴厲起來,稱薩載不尊皇命,自行其是,為大大的忤逆之行,不是忠臣應該做的事情,嘉慶甚至還搞了最後通牒,要求薩載在一個月內啟程趕往京城,不然就對他革官。

  而薩載被逼到這個份上,也終於圖窮匕見。薩載明言,朝廷現在為奸佞所占,皇上的視聽被蒙蔽,外有惡敵,時局實乃極其危險的狀態,薩載一顆忠心可鑒日月,在此關頭即便違抗皇命也在所不惜,只望能夠清君側、救大清。

  即便薩載不敢直言皇帝之非,但是他也以皇上身邊有小人這樣經典的藉口,正式地跟朝廷劃清了界限,公然作對。薩載還將這封直諫,張貼在了江南各大州府縣城,他幕中極有文采的文膽為他書成這直諫表,當真也是情真意切。把自己塑造成一個大大的忠臣。而且他在直諫表中,痛陳朝廷新政之非,認為荒腔走板,背祖宗章法和聖人道統,並且表明了自己的立場,即維持大清就有體制。恢復八旗,沿用舊體制,仍舊八股取士等。

  不得不說,薩載的這番舉動,還是得到了江南許多保守勢力的歡迎,尤其是一大部分讀書人,都認為朝廷的新政是惡政,皇帝身邊有小人。很多江南士人都因此投入薩載的懷抱中,為其效力。也讓薩載覺得自己深得民心,力量大增。

  嘉慶在得知這一情況後,怒不可遏。在通過唐人的情報組織獲得了一批投靠薩載的士子名單之後,嘉慶把這些人的名字昭告天下,並且聲稱要在他們的家鄉豎立起一塊“亂臣賊子碑”,把他們的名字都刻上去,供人世代唾棄。

  這樣極端的舉動確實嚇住了一批人,不過也把那些已經投靠薩載的人推得更遠了。

  隨後。嘉慶宣佈,派遣武衛軍第三師前往江南。並聯合在上海的唐軍,對薩載展開軍事行動。朝廷一出兵,便使得江南風起雲湧,頓時江南便有不穩的跡象。雖然江南一些豪門富戶都不怎麼待見朝廷新政,也不喜歡唐人,可是唐軍能打是確鑿無疑的。要不然也不會連續打敗了十幾萬的清軍。江南的兵力加起來也不過幾萬人,而且談不上什麼厲害的戰鬥力。雖然薩載招募了一些民團,但這些民團訓練不扎實,甚至很多都沒有真正的武器。而反觀唐人和武衛軍一方,都裝備了犀利的火器。京師事變之後。天下人都隱約明白了一個道理,那就是拼刀槍已經過時了,厲害的火槍大炮才是決定戰爭勝負的關鍵。

  就算薩載手裡有一部分火銃手,但是對比唐軍和武衛軍那是分明不夠看的。絕大多數人都不看好薩載的前途,很多原本對薩載也有所支持的江南豪族也都變成了觀望狀態。

  而許多江南人甚至害怕戰火累及自身,連夜逃到了別的地方。薩載勢力主要集中在江蘇,很多人便逃亡江西、安徽等地。有些人甚至覺得還不夠安全,直接跑到了兩湖荊楚一帶。

  薩載也沒想到,朝廷居然這麼快就下定了決心除掉自己。除了感到害怕之外,薩載也發了狠,他下令將自己這些時間招募起來的民團都集中起來,並執行堅壁清野的計畫,準備採取焦土戰術,要拼著毀掉半個江南,來阻礙唐軍和武衛軍戰鬥的決心。

  只是,在武衛軍過境山東進入江蘇的時候,一個噩耗率先給了薩載一記重擊。徐州鎮舉鎮向朝廷投誠,表明立場,不再為薩載效力。而徐州鎮的倒戈也僅僅是個開始,緊接著是壽春鎮、瓜州鎮、湖口鎮,諸多綠營兵都在最後的關頭脫離了兩江總督的管理,驅逐了兩江總督派來的官員,宣佈忠於朝廷。

  一方面,嘉慶喊出誰要跟朝廷作對,就是亂臣賊子,要給他們著書立傳,還要在他們家鄉立碑,最後連祖墳都要給他們挖開,統統誅九族。不少綠營兵將的家人可都不在自己的駐防地,而在朝廷控制的地區。如果明著跟著薩載對抗朝廷,贏不贏先放一邊,自己的家人恐怕就要直接被砍頭了。

  另一方面,綠營顯然對自己的戰鬥力不看好。武衛軍雖然初立,但已經在山東、山西和河南取得了戰績,表現出了不小的戰鬥力。跟他們硬拼顯然勝利機會渺茫。如果這時候投降,顯然朝廷不會硬是驅動他們去對付薩載,那麼這樣就等於避免了一場戰鬥,大家都能保住性命,這可比什麼都重要。

  所以在關鍵時刻,薩載能夠依靠,只有自己忽悠住的江南八旗的人馬以及臨時拼湊起來的民團了。

  慌了手腳的薩載有些風聲鶴唳,對於自己的身邊甚至都無法信任了。薩載開始對江寧城內進行大規模的清洗行動,他命令忠於自己的民團,開始大索全城,任何被認為是危險分子的人都被殺戮,甚至很多滿城之內不想打仗,希望跟朝廷講和的滿人也都死在了薩載的屠刀之下。

  薩載終究不算是什麼有才能的軍事家,更不是什麼政治家,所以在面對危機的時候,只能不斷地做出錯誤的決策。江寧城一夜之間數千人被殺,變得一片蕭殺和恐怖。本來對於薩載沒有什麼特殊感情的江南人反而對他痛恨起來。

  不過,令人吃驚的是,以儒家理學道德觀,桑梓同鄉情誼,被書生們統領的地方民團們,卻仍舊團結如一,堅定地反對朝廷。最後的關頭中,薩載和這一群保守勢力抱團取暖,但命運仍舊飄搖。
炎雞 發表於 2019-7-9 17:18

第340章 江南(二)

  一條長龍般的馬隊在官道上行進著,所有的士兵都騎著一匹馬,運載著物資的馬車在隊伍的中間,部隊的行進速度並不是很快。這條長龍馬隊正是來自武衛軍第三師的部隊,武衛軍是純步兵部隊,他們現在所乘騎的馬匹,起到的僅是運輸工具的作用。

  唐軍在京師事變後控制了清軍絕大多數的戰馬,而對於大唐正牌的騎兵部隊來說,矮小的蒙古馬根本不入他們的眼,但是對於步兵們來說,卻能夠幫助他們實現騾馬化,增加部隊的機動能力。以至於,這支出征的武衛軍第三師第6旅總共有一萬匹戰馬和騾馬可供調遣,僅僅是戰馬的草料消耗也是個大數目了。

  第三師的第五旅人馬是走海路的,由大唐的船舶將其送往江南,溯長江口而上,對沿江目標發動攻擊。

  第六旅的第一戰本來是在徐州鎮,不過徐州鎮居然在他們半道上就投誠了,朝廷兵部命令徐州鎮兵馬進入山東,然後在山東接受改編,編組新軍。這樣也是為了避免徐州鎮詐降,仍舊在徐州,而武衛軍打到蘇南之後,徐州鎮如果反叛,那麼就會切斷武衛軍的後路。

  雖然這種可能性不大,但武衛軍還是謹慎以待,避免任何差錯。

  第六旅的旅長是于鵬溪,之前在古北口兵變投降唐軍有功,隨後便登上了現在的位置,他也是武衛軍中現在級別最高的清人軍官。原駐守京城朝陽門的廖玉海也低他一級,擔任第一師第二團的團長。

  不過在隊伍中,於鵬溪並不能做主。因為跟第六旅同行的還有一支唐軍部隊。蕩寇團一個步兵營的兵力。而新任的蕩寇團團長夏桂農也在其中。武衛軍編制上跟兵部所轄清軍不太一樣,仍舊是團旅的叫法而不是標協。不過軍銜上卻比照清軍來的。于鵬溪身為旅長,但軍銜卻僅為中校,夏桂農雖然是唐軍團長,但軍銜卻是上校,要大於鵬溪一級。而實際上夏桂農現在也兼任武衛軍第三師的師長。

  這當然是一件奇怪的事情,唐軍團長同時還是武衛軍師長,不過想想武衛軍的定位也就不奇怪了。武衛軍其實等同于大唐在清的附從軍。要積極配合唐軍的行動,而以唐軍軍官同時指揮唐軍部隊和武衛軍部隊,顯然比較合適。

  過了黃河之後(此時黃河入黃海而不是渤海,所以黃河也在江蘇境內),這支部隊的行進變得更加謹慎起來。夏桂農命令派出大唐的偵察兵,提前掌握行進路線的安全。事實證明這種行為是非常有幫助的,在淮安附近,探子回報,有一支民團埋伏在那裡,等待襲擊武衛軍。

  之後。又有一名來自大唐軍情部門的特工找到夏桂農,向他彙報了相同的資訊。

  於鵬溪拍馬屁道:“師長大人英明啊。叛黨不自量力,企圖偷襲我軍,卻不知我軍耳目遍佈江南,早已將其動靜探得一清二楚,反而將計就計,將他們一網打盡。”

  夏桂農原本是民國眾中一名下層軍官,近年來因為表現出色、立下軍功,被提拔成為了上校。他的年紀比謝金武等人更年輕,只有三十五六歲,最是精幹的年紀。對於鵬溪的拍馬,他根本不在意,而是繼續問軍情特工道:“那些民團有多少人,戰鬥力怎麼樣?”

  特工回答道:“現在江南風聲鶴唳草木皆兵,薩載也是熱鍋上的螞蟻。綠營的勢力已經基本上瓦解了,投靠朝廷能繼續任職,沒有損失,但是對抗我們可能小命不保,這些綠營軍將算的清清楚楚,都不打算跟薩載一條路走到黑。只有少數綠營部隊被薩載褫奪了軍權,由他的親信統領,才仍舊綁在他的戰車上。不過薩載對於綠營軍力已經十分不信任了。八旗的軍隊數量太少,也起不到什麼作用。反而是現在薩載最為信任的,就是這大半年來他組建的民團。薩載吸納了一批當地士子,招募當地民壯,組成了這支部隊,近期已經差不多完成了統合,人稱江南軍。這批江南軍雖然訓練不夠精實,甚至很多都缺乏武器,不過由於被士子們用傳統思想影響,加上都是本地同鄉,所以還算團結,士氣更高一些。在淮安設伏的江南軍民團,就是當地人組成的部隊,人數約有六千多人,是蘇北實力最強的江南軍了。不過戰鬥力沒什麼保證,我們探查表明,他們甚至連刀槍冷兵器都沒有裝備夠百分之六十,火銃只有二百多支,大都是鳥銃、火繩槍。”

  夏桂農點頭道:“這麼說來,這支淮安民團不足為懼。”

  遠道而來的武衛軍雖然是客軍作戰,而且成立時間尚短,訓練也稱不上特別充分,但是由於其軍事編制和武器水準,仍舊能夠發揮出比這個時代任何清軍更強的戰鬥力。

  於是,夏桂農下令道:“于旅長,命令旅部直屬炮兵,在接敵前沿佈置陣地,我要給這群不自量力打算埋伏我們的傢伙一個大大的驚喜。”

  於鵬溪道:“確實他們是不自量力啊,在只有數千人的情況下,敢對我們進行偷襲。”

  軍情處的特工道:“指揮這些民團的,大都是當地的一些讀書人。他們自以為熟讀兵書,就能當辛棄疾了,他們會覺得,以逸待勞,而且自己是正義之師,軍心可用。總之,如果他們強迫自己相信會贏,那麼不管現實是怎麼樣的,都不會避免他們做出愚蠢的決定。”

  夏桂農道:“你說的很有道理。”

  於鵬溪又問道:“師長,是否展開咱們的部隊,在對敵炮擊之後,四面合圍徹底將他們擊破?”

  夏桂農贊同道:“沒錯,就是這個樣子。不過不用打得太狠,我估計他們會比較快就崩潰,而且那些書生將軍們恐怕很難再將他們集結起來,讓士兵們主要抓捕他們的為首者,速戰速決,我們還要趕去江寧。”
炎雞 發表於 2019-7-9 17:19

第341章 江南(三)

  確實如軍情處特工所探明的那樣,統領淮安的六千江南軍的真就是一個從來沒打過仗的讀書人,蓋因其家族勢力不小,在招募民團的時候出力甚多,而且還給薩載送了禮,被任命為統領,率領十營民勇。江南軍的組建跟綠營不太相同,薩載自任大帥,節制全部的江南軍。各地的首領被任命為統領,統帥數營。營是江南軍的基本戰術單位,有五百到六百多人不等。營下則是哨,相當於連。

  這淮安主將自覺讀過幾本兵書,便抖了起來。此番他受命帶領本地民團伏擊武衛軍,認為自是可以旗開得勝。

  他卻不知道,薩載本來就把他們這些人當可拋棄的棋子,甚至薩載還要求讓男女老少皆視武衛軍為仇敵,“齊上陣殺敵”。薩載還傳謠稱,武衛軍都是唐人走狗,所過之處寸草不生,燒殺搶掠無惡不作。想要保全自己的家鄉,只有拼死跟武衛軍作戰。

  這樣的謠言自然是忽悠了一部分人,但是更多的人要麼是持懷疑態度,要麼就乾脆攜家帶口地離開了。唐人自然不能坐視薩載掌控輿論的風向,大量受雇于大唐軍情處的當地人,成為了收費水軍,他們拿著軍情處給的報酬,散播一些有利於唐軍和武衛軍的傳言,同時大肆的攻擊薩載。

  水軍們的言論五花八門,有些是真的,有些是假的,而且很多人會對軍情處提供的材料進行誇大,甚至什麼都拿出來說。比如薩載的用心問題,一些水軍就提出,薩載是滿人,分明不在乎江南漢人的死活。拿著江南人的性命去跟唐軍和武衛軍拼,卻保著他們滿城的老老少少。

  另外比較重要的一點就是。水軍們大肆強調薩載亂臣賊子的身份。這個本來就是很直接的,因為薩載反對的是皇帝和朝廷,這個叛黨身份是天然的。他首先不是皇族,而且也沒有什麼大義放在身邊,用得藉口老掉牙,而且大部分草民是不關心所謂的道統問題的。

  被收買的水軍們活動範圍和場所都很廣泛。普通的茶館酒樓他們都能高談闊論,甚至田間地頭都可能靠著跟人交談的時候夾雜私貨。收買這些人灌水也根本花不了幾個錢,一塊銀元能買他們說上好幾天。

  也正是因為這一點,薩載煽動江南人反抗朝廷的企圖並沒有多大效果,畢竟跟朝廷作對可是要承擔巨大心理壓力的。

  讀書人和地主階級們還尚有一點自己的所謂義理觀念和利益需要保護,但是更多的普通人只要不被煽動,就不會造成什麼多大禍患。

  此時的淮安江南軍的那位文人統領,頗為自信地對自己的部將們道:“待武衛軍落入我們埋伏之中,大家並肩而上。競相殺敵,自能取勝。本統領選的伏擊地點是《紀效新書》中所提點的,我軍設伏在河岸之南,待武衛軍一過河,我們就擊敵於半渡,將其一舉消滅。”

  黃淮平原上幾乎一望無際,沒有什麼地勢起伏,並不容易設伏。而且這名文人統領是半吊子的水準。想著什麼擊敵於半渡。卻根本顧及不到,在他們沒法破壞橋樑的時候。武衛軍可以徐徐後退,然後依靠橋樑對他們進行反擊。這樣的伏擊根本無法達到良好的效果,反倒是他們卻自以為英明。

  於鵬溪對於這些沒有絲毫軍事經驗的傢伙,只能報以冷笑了。他一方面將炮兵頂在了前面,就在河流的北岸設置起了陣地,而此時根本沒有足夠哨探的民團甚至無法掌握武衛軍的情況。另一方面。於鵬溪命步兵部隊兩個團近三千人的兵力,分別在河的上游和下游二十多裡處渡河,來了一個大角度包夾住了伏兵的兩面。

  原本於鵬溪是不懂這些的,不過在武衛軍的培訓過程中,他已經接觸到了許多先進的軍事戰法。唐軍的戰術體系一直都遺傳了現代共和國軍隊中強調機動性的特點。迂回、穿插是所有唐軍的必修科目。而武衛軍師承于唐軍,更是將這類戰法作為首要學習的東西。

  於鵬溪親自來到炮兵陣地的前線,笑道:“老子現在也特麼算是讀書人了,倒要瞧瞧,江南這些讀書人厲害,還是老子這個讀書人厲害。”

  於鵬溪以前是不識字的,不過顯然成為了武衛軍軍官之後,唐人不可能容忍文盲的情況,這段時間來於鵬溪也學了不少文化,自覺現在也是讀書人了。對面明顯是不會打仗的外行,他是大大的瞧不起。

  “傻兒們,趴在河岸的菜地裡,先打兩輪炮,嚇唬嚇唬他們吧。”於鵬溪知道,炮擊的主要作用不是為了殺傷,而是打草驚蛇。

  排成一排的火炮朝著河對岸轟擊起來,果然如於鵬溪所料,缺少實際戰場經驗的民團被這炮擊嚇得完全顧不得伏擊的事情,沒頭蒼蠅一樣開始到處逃命。新兵怕炮這個至理名言,恰如其分地體現在了這裡。

  即便武衛軍的炮擊根本就不算綿密,而且也不是唐軍正規軍的105毫米榴彈炮級別,但是仍舊嚇得民團夠嗆。這陣勢根本不是他們能夠承受的,甚至那位文人統領在看到一枚炮彈落在距離自己一百米的地方,直接炸飛了幾個民勇之後,原本的勇氣全然渙散。常言道,秀才造反三年不成,帶有嚴重怯懦屬性的讀書人們,在真正的戰場上幾乎都是潛在的逃兵。

  “快走,快走,武衛軍大炮厲害!”帶頭逃跑的也是他。

  統領都要跑了,民勇們自然也要跟隨。只是他們沒跑幾步,從後面和左右又殺出來穿著深青色軍裝的武衛軍士兵,他們端著s1步槍朝著這群民勇射擊著,使得他們更加混亂。

  一場伏擊最後似乎變成了被伏擊,也是醉人。

  最終大部分的民勇都跪地投降了,甚至包括那名文人統領,不過相對于普通民勇,他的下場就差了些,嘉慶可是對他們這些對抗朝廷的傢伙十分痛恨,他顯然是要被送上京城問罪了。
炎雞 發表於 2019-7-9 17:20

第342章 江南(四)

  從各種層面上來講,薩載招呼起來的民團,在風貌上都要比綠營更好。可是他們仍舊不可能是武衛軍的對手,首先他們組建時間大都不超過半年,就算是中世紀冷兵器的戰陣他們都不能熟練,而且很多練兵的書生們都是看了兵書隨便搞出來的東西,缺乏實戰意義。其次,武器上的巨大差距使得這些民團即便士氣高昂地面對武衛軍,可是武衛軍站定之後一頓排槍打過來,大量的死傷都會讓他們崩潰。

  某種程度上來說,江南軍實際類似於另一位面中清末的地方武裝,也就是曾國藩的湘軍、李鴻章的淮軍之流,而且是高度相似。都是漢族文人領軍,以傳統儒家思想影響,以桑梓同窗等關係進行維繫。可以說這是一支典型的舊式軍隊,再加上此時江南軍中並沒有如曾李這樣的大才,所以軍事上沒有什麼可說的。就算是曾國藩在初戰的時候,也吃了不少的敗仗,最後是太平天國那邊自己內亂,戰鬥力削弱,再加上外國勢力的干涉,湘軍才扭轉了敗勢。

  而現在的武衛軍,是一支官方背景、裝備先進、甚至可以說比較訓練有素的新式軍隊,即便它的戰術是雜糅了拿破崙時代後散兵線衝擊和一戰陣地戰等多種思想的怪胎,但是無疑也比舊式軍隊先進好幾條街,更跟太平天國軍不可同日而語。

  所以,薩載寄予厚望的江南軍,在對上武衛軍之後,如湯沃雪。潰敗得很徹底。薩載的陰毒念頭是。讓江南軍裹挾江南民眾。在戰鬥中造成大量的傷亡,讓朝廷和唐人感到代價太大,最後跟他和談。這個也非常好類比,另一位面中進入二十一世紀海峽右岸就是差不多的想法,論軍事是一定不能打得過大陸的,但是他們的成軍目標實際上是,讓戰爭的代價變大,然後就逼得大陸不會輕易動兵。當然這種邏輯本身就是很幼稚的。跟對方的決心比起來,這些不值一提。再者,由於規模和力量的差異,右岸增強一分的實力,左岸可以增強十分甚至一百分,那麼所謂的代價太大,也就自然不在考慮範圍內了。

  如果江南軍面對武衛軍時,會不顧傷亡進行戰鬥,可能真的會死傷更多的人,不過就算是唐人不希望當地人死傷太大。但是只要站在自己的對立面就是敵人,而在戰場上對敵人有憐憫之情。那就是徹底的白癡。不過江南軍正面與武衛軍開戰後,基本上在十分鐘之內都會崩潰,即便武衛軍沒有裝備重機槍一類的武器,但是他們在唐人教官的教導下,以步槍和大炮的配合,同樣極具威懾和殺傷力。

  夏桂農和於鵬溪擊敗了淮安的江南軍之後,隨後又在高郵湖畔,擊敗了薩載組織的兩萬名江南軍。這支江南軍部隊,是薩載集合了幾乎手上所有可以調動的江南軍民團實力捏合出來的,由江甯將軍嵩椿所統領。嵩椿實際也不想跟朝廷作對,但是朝廷新政取消了八旗制度,使他也沒有什麼退路,嵩椿曾派人與朝廷暗通款曲,上書稱唐人已使得滿人折損過半,再取消八旗,會使得大清再不是滿人天下。嵩椿希望嘉慶能夠恢復八旗,如果嘉慶能夠同意,他便鼓動江寧八旗軍拿下薩載,向皇上表忠。

  只可惜,八旗制度的存廢,嘉慶本人也說了不算,這是唐人親自立下的章程,無從更改。而且嘉慶對於這種借機要脅自己的人,十分討厭,所以直接下旨給嵩椿,讓他老實投降,現在投降了還能給他一條活路,如果兵敗被俘,那麼非得要砍他的人頭。

  跟大多數滿人武官一樣,嵩椿也無什麼軍事才能,他領了薩載的命令,打算以優勢的兵力,攻打人數只有五千多的武衛軍,不過就算他人數多,也沒有被夏桂農放在眼中。夏桂農命武衛軍在高郵附近挖壕塹,佈設陣地,嵩椿見武衛軍停下了進軍腳步,認為是武衛軍怕了,便提軍來襲。

  可夏桂農可是經過大唐國防大學嚴格指揮教育的高級軍官,他佈設的壕塹陣地,前後溝通,互為犄角,易守難攻。根本不明白其中原理的江南軍呼啦啦地攻過來,結果被躲在壕溝裡的武衛軍用子彈給打了回去。

  嵩椿卻不長記性,由他所見,後面就是武衛軍的大營,只要攻進去,武衛軍就完蛋了。所以他親自督戰,要求江南軍在正面猛攻武衛軍的防線。

  江南軍還確實做到了幾次衝鋒,頂著槍林彈雨,他們在極大的傷亡下,有幾次都差點攻到了塹壕中,不過能夠做到互相支援的塹壕體系,能在很快的時間內,支援一批士兵過來,而且於鵬溪還集中了他第六旅中大多數的衝鋒槍和輕機槍,更是使得江南軍傷亡慘重。

  最後,在江南軍猛攻兩日沒有取得任何成效,甚至基本上沒有造成任何一名武衛軍士兵陣亡的時候,於鵬溪令兩個營的武衛軍士兵,乘騎戰馬,轉職為不怎麼稱職的騎兵,對江南軍進行了突襲。即便這些武衛軍對於馬上射擊沒有什麼心得,甚至他們也沒有大唐騎兵的馬刀,但是當他們將刺刀插在步槍上,突擊江南軍的時候,仍舊造成了江南軍的重創和崩潰。

  夏桂農趁勢發動步兵的反衝鋒,將江南軍一舉擊潰,此戰中三成江南軍傷亡,大部分人逃散,還有兩千多人被俘。而統軍的嵩椿則在看到大勢已去後,橫刀自刎,反正被抓到後,送到京城肯定也是一死,不如現在早死,省得受那麼多屈辱。不過嵩椿死時也是極為懊悔的,即便八旗制度取消了,他仍舊家境殷實,還可以做官,可為了其他滿人謀福,最終卻落得一個亂臣賊子而且身死的下場,真的是倒了八輩子大黴。

  高郵湖戰役之後,江南軍元氣大傷,除了薩載留在江寧的兵力,幾乎沒有可以調動的武裝了。隨後揚州城在武衛軍抵達後獻城投降,江寧也徹底暴露在了武衛軍的兵鋒之下。
炎雞 發表於 2019-7-9 17:21

第343章 江南(五)

  在夏桂農于高郵湖擊敗嵩椿之後,武衛軍第三師的第五旅從長江口進發,先後攻破江陰、鎮江,直逼江寧府。而唐軍上海特區的部隊,也從上海兵分兩路出擊,一路向西攻破蘇州,另一路則向南奪取了杭州。閩浙總督三寶和杭州將軍富椿甚至根本就沒有組織有效的抵抗,在聽聞唐軍準備攻打杭州之後,甚至直接棄城而逃。(之前有個地方誤把三寶當作了兩湖總督,作者君整理了一下本時間線,還是將三寶當作閩浙總督了)

  加上唐軍之前就攻入了福建跟天地會反軍作戰,杭州拿下、三寶等人出逃之後,等於東南沿海省份現在全部落入大唐的勢力範圍,當然名義上也屬於嘉慶的朝廷。

  唐軍五千餘人,加上武衛軍一萬人,如果還要算上那些搖旗呐喊但實際不會參與戰鬥的反正綠營,唐清聯軍的總規模將達到三萬人之眾。聯軍數面合圍江寧城,薩載已經知道大勢已去。實際上,嵩椿高郵湖一戰兵敗自殺之後,薩載就在自己的總督府內喝了一個酩酊大醉。

  倒是一些腦筋鏽住的腐儒們,卻態度堅決,意欲抵抗到底。有人稱,為捍衛道統,願以身殉道,朝廷綱常盡喪,必無法長久,他日聖君重臨,仁德重開,他們便會流芳千古。

  當然,真的這麼認為的,是少數中的絕對少數。江南軍中出現了大量的逃兵,從書生軍官到民勇們,都知道這是一場無法勝利的戰鬥,而且不願意就此喪命。許多人就是為了謀個出路,或者吃糧吃餉,都不是為了自殺的。

  武衛軍抵達江寧城外後。並未立即攻城,而是要求薩載向他們投降。江寧城的城防還是比較堅固的武衛軍攜帶的火炮,基本上都是60毫米的迫擊炮以及70毫米的大唐外貿型線膛炮,野戰威力尚可,攻城就有些不夠看了。

  而唐軍的正規軍卻裝備有一系列威力更強的火炮,唐軍仿製自美軍二戰105毫米的榴彈炮已經成為了唐軍炮兵的一個縮影。而白南這次從本土來到上海,還帶來了陸軍的新型重炮,80式155毫米加榴炮。該火炮是大唐陸軍現在最大的口徑的火炮,並且也是北方工業集團在火炮領域內最高技術含量的作品,當然成本也比七五式105毫米榴彈炮貴得多,不過唐軍也沒有全面換裝這種火炮的打算。

  七五式榴彈炮重量輕,性能好,能夠勝任絕大多數的戰場,而且軍工廠造得多了。成本很低,所以是唐軍怎麼都無法放棄的東西。80式加榴炮在大號裝藥小射角時可以作為加農炮,小號裝藥大射角時也可以作為榴彈炮,而且威力巨大,在攻堅和大規模野戰時能夠發揮不小的作用,缺點是這東西極為笨重,需要卡車進行牽引,而且成本也比較高。

  白南所率的駐清唐軍中。直屬於戰區指揮部下設置了一個80式加榴炮的炮兵營,裝備有18門該型火炮。對付薩載白南並沒有將這個炮兵營都拿出來,而是撥出了六門火炮跟隨唐軍行動。

  當然,實際操作中,武衛軍第五旅的旅長陳國治直接搶佔了江寧城外的紫金山,也就是鐘山。並在上面搭建了炮臺,鐘山俯瞰整個江寧城。從這上面發炮能夠覆蓋江寧城的內部,所以在另一位面南京戰役的時候,國府軍跟日軍圍繞著鐘山、雨花臺等地的戰鬥打得也是異常激烈。

  可是薩載對備戰已經處於半放棄的狀態,對於鐘山的防禦很稀薄,所以陳國治比較輕易地就奪去了鐘山的控制權。並等待友軍的到來。

  兩江總督府,薩載沒有什麼形象地躺在坐床上,手中抱著一支銀質的酒壺。

  “這就要完了嗎?”薩載喃喃自語,有些瘋癲,他的袍子都敞開了,露出了半截胸膛和稀疏的胸毛,他揚起腦袋咕嘟咕嘟地灌了幾口酒漿,銀質酒壺的壺底亮出四個字“大唐製造”。

  他看著空空如野的廳堂,嘴角露出一絲嘲諷的笑容。就在十幾天之前,這裡還高朋滿座,來自整個江南的望族、名士,都是他的座上客,對他各種逢迎和奉承。更有人把他吹捧成護國元帥,國之棟樑。可是高郵湖一敗之後,那些擠破頭想要來走他門路的江南士人,此刻居然都不見了。

  這兩天府中的奴才屢屢彙報,說被他任命的什麼什麼官,清早被人發現不見了,很多還是全家都沒影了。還有奴才彙報,駐守在哪裡哪裡的江南軍部隊,逃人達到了多少,甚至主將也不見了蹤影。

  “都是些漢狗,怎麼靠得住!”薩載哼哼吃吃地罵道。

  他喝光了酒,便有下人來報,說滿城的耄耋求見。滿清立國在一些重大城市都駐紮了八旗軍,八旗的家也就安在了當地,所以就有了滿城。一些比較有聲望的長者協助著駐防將軍們管理整個八旗滿城。

  “薩大人吉祥。”年紀六十多歲的鑲黃旗老人給薩載行了一禮,瞧見他大醉的樣子,十分看不起。

  “你來幹什麼?”薩載醉了,什麼禮儀德行全都不見,隨口就問道。

  老人不悅道:“薩大人,如今朝廷大軍已經在城外了,城裡幾乎沒有什麼能守城的兵了,這仗沒法打啊!老夫早就勸說你,不要跟朝廷作對,現在鬧到這個地步,你讓城內咱們老老少少如何收場?”

  薩載雖然醉了,卻不傻,轉而大怒道:“混蛋老匹夫,當初說不能跟朝廷妥協,一定不能認了鐵杆莊稼丟了這事的是你,現在說不能跟朝廷作對的也是你,老匹夫是戲耍老子嗎?”

  老人臉皮卻厚,說道:“朝廷廢了八旗,那自然是大大的不對,咱們可以跟皇上陳情嘛,可是你公然起兵跟朝廷對抗,這舉動跟反賊何異?現在城內幾萬口八旗的人丁男女,朝廷都以為是叛逆了,之後就算皇上開恩,不殺大家,恐怕也是要流放的,誰能禁得起這樣的折騰。聽老夫一句吧,薩大人,到這份兒上已經行了,開城降了吧,為大家掙一條活路。”

  薩載一手把桌子上的酒菜全部推到地上,怒道:“活路?我薩載不是為了你們的活路,何至今天這個地步!都是為了你們這些窩囊廢的活路,我看你們也沒什麼好活,都跟我薩載一併死了吧!”

  說罷,薩載劈手拔出牆上掛的寶劍,一劍將老人刺死。
炎雞 發表於 2019-7-9 17:22

第344章 江南(六)

  註定敗亡一途的薩載最終精神崩潰了。

  他命人在滿城放火,不過那些領命而去的奴才們,都知道主子已經瘋了,所以沒有哪個傢伙真的在滿城放火。江甯城的那些滿人們合計了一番之後,便叫守城的八旗打開了江寧城的城門,派人出城找武衛軍乞降。

  薩載左等右等不見火起,最終心灰意冷,自己在總督府放了一把火,燒死了自己與家人。

  陳國治沒等來自己的友軍,結果等來了江寧城投降。不過陳國治擔心這是敵人的詐降之計,隨即要求江寧城所有城門全部打開,武裝力量放下武器出城向武衛軍投降。

  幾個八旗佐領只能無奈再返回城內,要求城中守軍投降。不過他們想投降,可是有一些江南士子已經沒有退路了,如果頑抗到底,他們還能留下一個殉道的名聲,至少受人傳頌,可如果投降了,那麼就非常不好看了。

  所以當某個佐領到江寧某個江南軍營房要求他們投降的時候,被裡面的民勇給羈押了起來。這下子江寧城的八旗大爺們怒了,雖然八旗給取消了,但是滿人的優越感還是爆棚的,而且唐人欺負咱們老少爺們也就算了,他們槍炮厲害,咱們老少爺們不吃這個虧,丫的你們這群掉書袋的娘娘腔跟老子使橫,真的以為這大清江山是好運掉到咱們滿人手上的嗎?

  於是,江寧八旗參領帶著一眾八旗軍直奔江南軍的營房,反而跟江南軍廝殺了起來。卻說雖然八旗現在確實很膿包,但是對付江南軍這群民夫還是沒有什麼壓力的。而且八旗都是披甲的,結成戰陣殺了進去,江南軍的民勇們頓時就不利起來。

  可是江南軍畢竟人多。一個營房遭了八旗的攻擊,立即便有其他江南軍的民團趕來支援,最後這場亂戰開始蔓延,變成了殃及全城、而且不清楚到底是誰打誰的戰鬥。

  而陳國治聽到了城內有喊殺聲,也根本不管,哪怕是最後八旗戰況不利。跑出城來向他求援,他也只是淡淡地說:“未探明情況之前,我軍不會貿然行事,你們若是打不過那群農夫,便除了甲丟了刀槍,出城來老實呆著。”

  畢竟八旗的軍兵也是有些火氣的,這明顯是被武衛軍瞧不起了,咬著牙又殺回了城內。

  當然陳國治雖然嘴上是這麼擠兌這些八旗兵的,實際上在十多分鐘後。他派遣了一個營的士兵,搶佔了八旗控制的那個城門,並在城牆上架設了機槍。這一招後手是怕八旗真的被打滅了,江南軍順手又奪下這座城門,那麼陳國治就是貽誤戰機了。

  陳國治是唐人身份出任的武衛軍旅長,實際上現在武衛軍除了於鵬溪一個旅長是清人之外,其餘旅長都是唐人,一般還兼任著一個大唐陸軍的營長職務。也有少數是直接派遣過來任職的。

  八旗的兵見了武衛軍來占城門,巴不得把城門送給他們。一個佐領灰頭土臉地跑回來,又帶了這一波八旗兵紮進城裡了。

  這場亂戰武衛軍沒有參與,居然生生地打了一整個晚上。江寧八旗折損相當嚴重,至少有八九百人死在了江寧,江南軍損失也不小,而且打到後來。很多人都逃散了。由於江寧城門洞開,很多江南軍的民勇就扮作普通人,丟了武器,從江寧逃了出去,由於很多江甯人為了躲避戰亂也都跑了。所以分辨不出誰是兵誰是民。

  第二天清早的時候,陳國治才知道薩載已經自焚死在了總督府。江南軍也基本上被城內的八旗兵和其他反正軍隊肅清。陳國治倒也心裡亮堂,江寧八旗這一番雖然死了不少人,但是卻保住了江甯的滿人。他們在最後關頭撥亂反正,而且姑且算得上是出力不少,自然嘉慶要體恤他們,不至於將他們處置,甚至有些人還要嘉獎慰勞。

  江寧被攻破後,清國國內最大的一個割據力量算是被消滅了。薩載對於整個江南的控制力是極為有限的,原本很多地方官都沒有跟著薩載對抗朝廷,薩載一倒更是順水推舟的向朝廷表忠心。大批江南官員都托稱自己之前是跟薩載虛與委蛇,身在曹營心在漢。嘉慶也不傻,對於這些人大都溫言撫恤,並沒有嚴厲處置,不過這些人名他都記下來了,恐怕未來他們都不太可能獲得升遷,或者找個什麼理由之後就辦了他們。

  紀昀在江甯城被武衛軍接管的第三天后,來到了江甯擔任江蘇巡撫。他的首要任務是恢復江蘇的治安和穩定,同時跟唐人進行合作。江南要想穩定,沒有唐人的支持是顯然不可能的。唐軍就駐紮在上海,這次江南之戰中,隨意地出兵,想攻佔哪裡就攻佔哪裡,看得人心驚肉跳。

  嘉慶給紀昀的密旨中提到,表面上敷衍唐人,如果唐人提出什麼要求,如果不太過分就滿足他們,另外儘快地恢復江南的生產,確保朝廷得到這一財稅重地的收入,同時敦促唐軍儘快撤離清國領地,返回上海進行駐紮。

  紀昀對此也只能苦笑了,新朝廷的官不好當,得伺候好皇帝不說,還得伺候好唐人。唐人語言文字跟清人無異,可是做事方法上卻讓很多清朝官員很不適應。紀昀也很明白,讓唐軍撤回上海不難,但是唐人仍舊可以對江南產生巨大的影響力,因為此時江南掌握在武衛軍的手上,而武衛軍名義上屬於朝廷,但卻受唐人那個總督節制。

  嘉慶跟唐人相處日久,也很明白唐人的尿性了,他猜得也沒錯。很快,唐人就提出了新的要求,中華聯合特區總督在給嘉慶的信件中表明,此次江南地區的叛亂,有一批人起到了很壞的影響,對於皇帝陛下的不忠,應該遭到嚴厲處置。在此,他建議嘉慶皇帝陛下,將涉世的叛亂士子、叛軍民勇,以及他們的家人,進行流放,而唐國將具體為此負責。

  說白了,唐人又是把念頭打到了人口上面。
炎雞 發表於 2019-7-9 17:23

第345章 江南(七)

  此次江南之亂,參與者範圍並不能算多麼廣,但江南不僅是清國魚米之鄉、財源重地,更是人口占全國四分之一強的地方。人口基數擺在這裡,再加上稍稍運作,弄出一個一百萬的受牽連者,也不是什麼問題。

  任職於薩載政府的那些官員和他們的家屬,顯然是會被處以流放。江南軍中的那些民勇,也是基本相同的下場。

  江南軍中絕大多數都是地主武裝,也就是江南豪族為了維護自己的利益,自己出錢出人搞出來的部隊。這些始作俑者非常容易被查明,實際上大唐軍情單位已經掌握了一份名單,可以按圖索驥,將這群豪族一網打盡。

  初時江南高門大戶還認為自己有實力抵抗朝廷和唐人,他們攛掇出地主武裝,跟薩載沆瀣一氣,可是唐軍和武衛軍的出現,讓他們徹底明白了,在暴力機器面前,他們天真的可愛,沒有絲毫可能抵抗成功的機會。

  朝廷也給那些大戶們選擇,一方面向朝廷繳納高額的罰金,給自己贖罪;另一方面,這些高門大戶往往都是大家族,分為好多支系,子孫可能上百,再加上為其效力的長工和佃戶,數目更是眾多,所以唐人要求取這些大家族中四分之一的人口,移民到海外去,可免於追究這些大家族的罪責,不沒收他們的財產。

  這個條例一出,讓許多大家族都松了一口氣。顯然對抗朝廷是沒辦法了,唐兵和武衛軍來到他們家族宅院之外,放槍放炮。估計全家都要死光。香火絕嗣。這是這些大家族都不能接受的事情。而大家族們往往有一些窮困的分家、旁系,他們耕種族中的族田,並且接受家族中的公共教育,對於掌握家族實際權力的嫡系來說,這些旁系都是可以捨棄的,再加上為了家族世代打工的那些附庸,這四分之一的遷移人口就出來了。

  這個手段清朝廷和大唐都得利了,嘉慶得到了罰金。緩解了自己的財物狀況,而唐人則得到了大量的移民。本身唐人也不希望用太過暴力和直接的手段將這些江南高門大戶連根拔起,因為大唐在戰略上不希望看到由於既得利益者的生產資料關係發生變化,導致重新洗牌,繼而緩解了人地矛盾,使得當地窮人又獲得土地,不再有欲望出洋。

  大唐的想法是,讓中國人也像是歐洲人一樣,帶有更強的外向屬性,當失去了土地和缺少生計的時候。能夠主動“就食於外”,現在這會兒才是十八世紀末。大片大片的土地還沒有開發,大唐共和國不擔心沒有地方,只擔心人不夠用。

  武衛軍的小軍官中尉鄧元順,也就是京師城管盧小毛的夥計,盧小毛介紹了鄧元順來武衛軍,因為拉來了不少人,在軍中表現還算出色,被委任以中尉之職。鄧元順現在的任務便是看守俘虜,江南軍民團被嘉慶判為全體有罪,都是要流放海外的。

  鄧元順受命將這些俘虜們都遣送回原籍,然後在武衛軍的監督下,令他們收拾行裝,帶著家人,準備出發。

  “你們招子都給我放亮一點,誰要是敢私自逃跑,那可就不是流放海外這麼簡單了,你們攜家帶口,跑也跑不到哪兒去,現在江南到處都是我們武衛軍的人,舉報逃人還是有獎的,你們被誰看到,都要提了去領賞錢,就不要做那些歪心思了。”鄧元順抱著膀子對面前的一群被俘民勇說道。

  到了封建社會的末期,中國人已經變得麻木不仁、愚昧而缺少鮮活,很多唐人之前都對此沒有認識,但是真的來到這片土地上,才看得出當年新文化運動中被不斷貶斥的社會現象是怎樣的。另一位面中,南京大屠殺之時,屈屈幾十上百個日本兵將上萬的南京人驅趕到刑場,他們自己也都害怕,可是那些槍口之下的中國人,卻根本不懂得反抗,麻木的等待著被槍決。

  而源流其實在明清時代就已經種下了,一個腐朽到臭的文明走到了其末路,而其統治下的人民也都如行屍走肉。封建理學和清代帶有強烈奴隸社會性質的主奴體制,讓人民們丟失靈魂。

  只是鄧元順卻想不到這個層次,他看著那些低著頭灰著臉的俘虜們,老實地回到自己的家中,在武衛軍士兵的看守下,接出家中的父母妻兒,幾乎沒有誰進行反抗,他們收拾著家裡值錢的東西,似乎已經認命。

  只有一個年紀不大的青年跪地求懇道:“軍爺,我家老父年已七十,只有我一個獨子,經不起折騰,求軍爺放了我老父親吧,我一人被流放就是。”

  鄧元順原本是個潑皮,從來不喜歡跟人講人情,他罵道:“早知今日,何必造反呢?皇上和大唐饒你一條狗命,你就該燒高香了,還敢跟爺討價還價?”

  “您行行好,放小人一馬,小人給你立長生牌位。”

  鄧元順不依不饒:“王法就是王法,你說放你就放你,那大夥兒都不用去了。再說流放了你,不流放你爹,你爹也沒人供養,照樣沒個結局。唐人的海船很大很穩,沒有什麼折騰,運氣好了興許去個跟江南一樣的好地方,你再特麼多話,老子直接斃了你!”

  將一群背著行李包袱的俘虜和其親眷押上江船,鄧元順一併前往上海。在上海有移民船等著這群人,他們將是最先出發的移民們。大唐招募移民的行動中,川楚移民現在尚未形成最大規模,預計今年年底會大批量從川楚來到長三角,然後啟程前往北美。

  為了承接江南流放移民,大唐民政部門和船運公司將主要的運力暫時都傾斜向了江南,由於這裡有武衛軍、綠營、甚至地方政府的協作,所以大批犯罪流放移民很快就被集中起來,送去上海。就算是嘉慶本人也樂見這些參與叛亂的人得到懲處,這樣有利於震懾之前浮動的江南民心,使其再度產生對朝廷的敬畏。
炎雞 發表於 2019-7-9 17:24

第346章 江南(八)

  江南平定,對大唐也是重大利好。長江流域的移民途徑被徹底打通,無論是從江南到北美,還是從川楚到北美,唐人對於這條線路已經擁有了一定控制力,可以保證移民順利到達上海,登上移民客船。

  同樣對於大唐來說極為緊要的,那就是江南的平定,也使得大唐商品獲得了一個巨大的傾銷市場。儘管這兩年大唐在美國和歐洲的市場開拓十分不錯,已經彌補甚至超越了當年與清國貿易的規模,不過顯然清國也是不容忽視的。廣東福建等地相繼被唐人覆蓋,十三行最終被取消,專賣制度廢止,而唐商得以更加自由地在清國做生意,其增長量是十分可喜的。

  商務部對於此事格外重視,甚至商務部長林有德還親自從國內趕到了上海,進行考察。

  “我的林部長,你可是第一個來到遠東的我國部長級高官啊,何其榮幸。”白南跟林有德也比較熟,所以見面就開起了玩笑。

  林有德似乎又有些發福,臉圓圓胖胖的,一臉和善,他拉著白南笑道:“你可不知道,從你離開洛杉磯的時候我就扒著手指頭算啊,等你什麼時候拿下江南,我得親自過來,這不一聽說你這邊局勢明朗,我就立馬坐船趕來了。說起來,我們還真得大力搞搞航空業呢,這從洛杉磯來一趟上海就得一個月,真是夠麻煩了。好在商務部的事情並不多,幾個貿易公司都搞的定,部裡也就是定一定調子和發展方向。”

  白南問道:“商務部對於開拓江南商品經濟有什麼打算呢?”

  “江南經濟活躍,相對清國其他地方來說,商品經濟和資本主義的萌芽都比較明顯了,這對於我們的開拓都是優勢。之前我們的出口受清廷所限的時候。只能通過廣州一個通商口岸,而且受限制于廣州十三行這些牙商。十三行經營的模式比較傳統,而且在區域分銷的能力也有限,所以在江南我們的出口成效就明顯不如廣東等地。現在我國直接設立了上海特區,由此作為商品的中轉地,效率上自然大大提升了。”林有德說道。

  他又道:“經濟模式的差異。雖然對我們的出口有影響,不過我們決定主要分兩步走。第一步,迎合現在江南百姓生活的主要需求。我們珈州現在已經形成了棉花生產基地,大量的勞動力進入也使得我們在紡織上有著長足進步。各種棉麻紡織品、印染織物和成衣我們都能夠海量地向其他國家和地區出售。江南地區對於紡織品的需求是龐大的,我們正好可以供應。”

  白南道:“江南也同樣是紡織品的產地啊,我國大量的廉價紡織品輸入,土布就失去了一切的競爭優勢,最終徹底瓦解當地的家庭紡織手工業。”

  林有德微笑道:“這我們商務部不會詳細去計畫,是你白總督應該考慮如何去利用的事情。再說。我們提供給當地人廉價的商品,降低了他們的生活成本,分明是好事嘛。”

  他又指出道:“除了紡織品呢,我們還將向這裡出口大批的食鹽、砂糖、以及香料。除了香料我們大體也算是個轉手商之外,食鹽和砂糖這類調味品我們都實現了大規模工業化生產,其本地的鹽政生產的食鹽完全沒辦法在品質和價格上與我們相比。”

  在天津條約中,大唐並未強制清廷取消其專賣制度,清廷在鹽政和織造兩大專案上。都不想讓步,最後經過協商和談判。唐人留給了嘉慶鹽政,而製造則被唐人完全接管。不過鹽政雖然留給了清廷,但是卻在唐人的要求下,進行了大動刀。大清鹽業公司也成為了嘉慶新政中第一個近代化的國營企業,其管理者都是帶正式的官身和品級的。

  大清鹽業公司也從原本的引商、包商、官運官銷等弊政叢生的制度,轉變為由官府管控生產。買賣自由的模式。即鹽業公司進行食鹽的生產,就場定量徵稅,而商人則可以從鹽業公司訂購食鹽,自己進行經銷。這樣的方式雖然可能會使得全國區域性鹽價差異,但是總體來說就算是之前的模式也是同樣的。

  而唐商則同樣會出口給鹽業公司大批來自大唐生產的食鹽。用以出售。必然唐產食鹽價格很低,而且品質更好,會衝擊傳統的鹽戶,不過這本來就是唐人的打算,瓦解小手工業模式的生產,最終帶來機器化的大生產。

  鹽政的收入還落在清廷手中,但是織造卻就完全被唐人控制了。特別是江南被武衛軍佔領之後,來自大唐的官員整合了江南三織造。由於新政中沒有設織造,而且京師事變中內務府都給唐人一鍋燴了,所以三織造最終變成了由唐人控制的企業。

  大唐本土並不產生絲,而絲織品是十分緊俏的商品。大唐將勢力範圍拓張到江南後,對於生絲和絲織品的控制自然提上日程。白南早已從國內進口了繅絲設備,並打算將三織造改為三個絲織品公司,引入近代的生產。

  至於滿清皇室還想要綾羅綢緞的話,那麼只能花錢跟三個絲織品公司買了。江南三織造下面是大批的屬於官府的工匠,白南將其中一部分人轉為學習新絲織的工人,另一部分直接把他們送上移民的船隻。官匠這類職業對於官府的依靠更強,而且本身沒有土地,所以流動性也存在,自然就成了唐人眼中不錯的潛在移民。

  掌握江甯、蘇州和杭州三個絲織公司,顯然還不足以掌握整個江南的絲織貨物來源,本來三織造主要就是為了供應朝廷的。白南還計畫通過統一收購,成為江南所有絲織品製造者的下游管道,這其實比說起來容易實現,因為此時江南成規模的工坊是很少的,大部分都是小手工業者。而掌握財力和有手段的唐商,很容易就能控制上游。並且通過對養蠶農戶的原料收購和控制,最終掌握整個產業鏈。

  對於白南的構想,林有德是雙手贊成的。
炎雞 發表於 2019-7-9 17:25

第347章 江南(九)

  同樣唐商還想控制的一項緊俏清國出口商品,那就是茶葉。每年英國的商船都會前往廣州,採購茶葉,茶葉也是此時世界上最重要的飲料,咖啡和可哥的地位仍舊不及茶葉。美國人在獨立戰爭那會兒因為愛國宣傳曾經短暫地放棄過茶葉,不過在本位面由於跟唐人的交好,美國獲得了唐人的茶葉供應,又繼續開啟了飲茶,沒有像另一個位面中一樣,開始迷上了咖啡。

  英國東印度公司在1779年再度來到清國時,發現清政府跟天地會爆發了戰爭,他們不可能突破大軍的把守,而搞到茶葉。以至於1779-1780年度,英國的茶葉價格暴漲了一倍有餘。甚至一些英國商人,居然在美國採購了一批唐人賣給美國人的紅茶茶包,拿到英格蘭去出售。

  比較驚奇的是,很多英國普通家庭十分喜歡唐人製作的紅茶。不僅口味濃郁,而且十分簡單方便,因為唐人賣給這群西方人的是茶包。服務周到的大唐茶商甚至考慮了西方人喝茶的習慣,製作了方糖伴侶,買茶的同時還買了糖。英國茶商頓時覺得這是一個非常不錯的主意,希望模仿,可是拿不到茶葉什麼都白搭。

  無奈此時全地球上只有中國一個地方產茶葉,英國人在1780年再度來到廣東的時候,驚訝的發現,曾經在北美教訓過他們的唐人居然已經取得了廣州的統治權。甚至他們的勢力已經蔓延到了整個廣東地區,傳言說他們還對清國朝廷有著不小的影響力。

  這對於英國人來說不啻於一個晴天霹靂,不過也並不太難理解,畢竟在英國人看來,唐人屬於中國人,而統治中國的韃靼人。反而不那麼算是中國人。英國商人雖然忐忑,但是畢竟跟唐人打過交道,知道這些很強硬的東方人也是注重商業的,跟他們採購茶葉應該不成問題。

  果然,英國人成功地從一個名叫“天益茶業公司”的企業那裡,採購到了四十噸的廣東本地產茶葉。整個交易過程比起原先與清人做生意的時候更加快捷,唐人取消了中間商的牙行,直接將外商交給那些供應商,讓他們自己談判。不過顯然,他們介紹的這家供應商,也是一家唐國公司。

  令東印度公司不太開心的是,唐人提高了廣州海關的關稅,將茶葉出口原本僅個位數的稅率直接提高到了15%。不過利好也有,唐人控制下的廣東。不再限制英國商船靠岸的數量,同時唐人也允許英國人在廣東進行活動,更取消了不許英國女性上岸這樣的規定,同時英國人在廣州購買物業也被允許了。

  當然,入境需要有簽證,而且商貿簽證一般都是有時間限制的。同時,雇傭本地人服務,或者購買房屋。都需要進行申報和批准,特別是購買商館不享有任何豁免權利。價格高昂不說,還要每年繳納物業稅。

  另外一個讓英國人更加開心的消息是,他們被允許前往江南進行貿易,不過所限制的貿易港口為上海,不能在寧波、廈門等地進行貿易。英國人這才明白,上海是唐人通過戰爭攫取的土地。這讓他們十分眼熱,不過英國人現在也不傻,唐人的做派分明代表了他們已經將中國作為了自己的勢力範圍,且不說英國東印度公司沒有能力像攻打印度土邦一樣攻打中國,就算是他們真的對中國有企圖心。也會被大唐所攻擊。

  英國人得到情報,大唐共和國在清國駐紮有超過五萬名士兵(含武衛軍),並擁有一支強大的艦隊,英國根本不可能在大唐手中得到任何利益。

  不過東印度公司的商人還是前往了上海,他們對於許多東方的物產都充滿了興趣。不過當英國商船停靠上海之後,面對港灣內幾艘噸位都在三千噸以上的大唐船舶,頗為有些自慚形穢的感覺。

  英國商人弗羅斯特站在船頭,看著碼頭上密密麻麻的人頭,“這些人都是去幹什麼?”

  身旁懂中文的幫手亞羅斯解釋道:“先生,這應該是前往北美的移民。大唐共和國畢竟是一個移民國家,而在北美西海岸同樣有著廣闊的土地,他們必然也需要相同語言和文化的人口,為他們開拓自己的國度。”

  弗羅斯特點點頭,說道:“但是這個數量也太可怕了吧,這碼頭上有多少人,一千人,三千人,五千人?”

  在下船後,弗羅斯特嘗試詢問港口的工作人員,不過工作人員含糊其辭,說自己也不知道。唐人都有一定的保密意識,雖然僅僅是一次移民船運載人員數量這麼一個小小的情報,但是卻能夠暴露出很多東西,比如大唐的跨海運力,比如大唐殖民開發的程度等等。

  但即便弗羅斯特問不出答案,他也能夠有一個模糊的概念,知道唐人正在做著什麼了不得的事情。

  弗羅斯特等人很容易就找到了一名說英語的大唐港口官員,在報上了自己所需的貨物之後,他被港口官員告知,大唐的仲介公司可以協助他找到自己想要的貨物,不過需要支付一定的手續費。另外,弗羅斯特等人在港口的海關得到了入境簽證,不過他們只是允許在上海停留,並不允許進入江南其他地方,而這對於東印度公司的商人們已經足夠了。

  雇傭了一名大唐翻譯,實際上是一個嚮導,帶著他們探索這座神秘的東方城市。這座城市很年輕,弗羅斯特能夠輕易地看出來,到處都有工地,建築工人們操作著各種工具工作著。高大的塔吊將大批的磚石運上半空中,鏟車將大量的雜物鏟走。弗羅斯特卻是一愣一愣的。

  “等等,這些是什麼?”弗羅斯特指著那裡灰色的粉末狀物體問道。

  翻譯隨口回答道:“是水泥。”

  弗羅斯特重複了一遍這個字眼,問道:“它有什麼作用?”

  “這是建築用膠凝材料,你們歐洲用得大概是‘羅馬砂漿’之類的東西吧,總之比那個好用很多。水泥還能用來鋪路,抹平在地面上等乾燥後就是硬質地面了。”這名翻譯同時也是一名外事官員,懂得東西不少。

  弗羅斯特早就發現了上海市區內的硬質體面,驚奇道:“我就知道這地面不可能是一塊石板製成的,原來是水泥的作用,請問,在哪裡我能買到水泥呢?”

  翻譯一指道:“城北那裡有一家建築材料銷售公司,那裡可以買得到,它的關稅稅率也比較低,只有百分之五。”

  一旁的英國人亞羅斯連忙提醒弗羅斯特道:“先生,國會可是有法案的,我們不能隨意購買外國的工業製成品,在殖民地或者本土銷售的。”

  弗羅斯特反問道:“那麼,你告訴我,哪一家英國的工廠可以生產這種建築材料?沒錯,它是建築材料,是原材料,而一座建築物才是製成品,這個東西的銷量一定會十分不錯的。我想,我們的總督先生也樂於在我們的殖民地城市鋪上象徵著文明的硬質地面,該死的印度的鬼天氣,那裡動不動就下雨,滿地都是爛泥,你瞧,這裡有多乾淨。”

  亞羅斯反駁不得,他也想起達卡那糟糕的地面,真心有些受夠了。

  於是弗羅斯特讓翻譯帶著自己前往建築材料公司,翻譯叫了一輛車,載著幾人前去。

  “這就是汽車吧,我聽說過這個東西,不用牲口拉就能跑。”弗羅斯特讚歎道。

  翻譯開著車,隨口道:“沒錯,在大唐本土汽車比較普及,因為它給人們帶來了出行的方便,不是嗎?”

  弗羅斯特道:“確實如此,不過這東西很挑道路,不是城市裡良好的道路,恐怕也沒法行進。”

  翻譯道:“在我的國家,公路四通八達,所以這個不是問題,就算是我們現在所在的上海,市政也打算將公路修得更加完善。”

  弗羅斯特奉承道:“大唐真的是一個善於營建和創造的國家。”

  翻譯半諷刺地道:“沒錯,我們確實不像是那些只會破壞和搶奪的國家。”

  弗羅斯特假裝沒聽出他指的是誰,此時天色已經漸漸暗了下來,路燈亮了起來,亞羅斯在車內向車窗外面看去,道:“這……這真美。”

  弗羅斯特也同樣震驚:“好亮,一整條路都被點亮了,黑暗完全被驅散了。這裡面都是煤油嗎?”

  “先生,那是電燈。”翻譯似乎有些厭煩給鄉巴佬做什麼解釋了。

  緊接著,弗羅斯特扭頭跟亞羅斯道:“我說,東印度總督先生肯定不會給殖民地城市的街道上安裝電燈,但是他肯定願意在自己的宅邸裡安裝這些燈火。”

  亞羅斯似乎忘了反對進口外國產品到英國殖民地的禁令,弗羅斯特看到的是到處商機,這裡所有的東西帶去印度,帶去英格蘭,都能帶來巨大的利潤,而亞羅斯卻是希望自己生活的地方,不要比起來像是鄉下一樣。
炎雞 發表於 2019-7-9 17:25

第348章 江南(十)

  當弗羅斯特和亞羅斯返回旅店之後,弗羅斯特已經認為,接下來東印度公司與中國的貿易將大有可為。相比迂腐死板的清人,唐人是更容易做生意的物件。只不過唐人在生意上,有的時候遠比英國人更精明,這讓弗羅斯特略有危機感。不過另外,他們也能夠從當地購置到更多的貨物。

  兩人在旅店吃了一頓晚飯,餐品是煎牛排配黑椒醬,外加意粉作為主食,番茄魚西蘭花作為配菜。這種牛排烹飪方法,對於英國人來說並不能算是熟悉,因為這種牛排煎法,更多來自後世美國人的貢獻。提到英國飲食,則是永遠的炸魚和炸薯條。

  弗羅斯特覺得這道菜的口味十分符合他的口味,而且旅店的餐廳裡準備了刀叉,這也讓他十分滿意。之前來中國做生意,他們都是用船上的廚師,從本地購買新鮮的食材,而船上的廚師的水準顯然不怎麼樣。

  弗羅斯特笑道:“至少以後我們來中國做生意,不再是一件特別煎熬的事情了。”

  亞羅斯用餐巾擦著沾著醬汁的嘴巴,笑道:“確實是這樣,先生。”

  兩人起身離開餐廳,滿意的弗羅斯特甚至還丟下幾個一毛錢的硬幣作為小費。在上海特區的通用貨幣已經不再是銀兩,而變成了唐元,對於一個普通的適應來說,一毛錢就能負擔他們兩三天的伙食費了。

  雖然英國商人對於將手中的真金白銀兌換成唐人的紙幣十分不情願,但是他們被告知,離開的時候,可以再用唐元紙幣兌換走英鎊的金銀幣,甚至是直接的金銀塊。而英國人也自然覺得使用紙幣消費是非常方便的事情。

  在上樓的時候,弗羅斯特碰到了他們商船的船長威爾遜。

  “兩位紳士。”威爾遜提著大包小包地向他們問好。

  弗羅斯特笑著問道:“船長先生。看起來你的收穫不小啊,買了好多東西。都這麼晚了,上海的商鋪還開門嗎?”

  威爾遜帶著興奮地回答道:“二位肯定看到外面的路燈了,這裡的晚上像是白天一樣,人們習慣於繼續生活和工作,那些商店都會工作到晚上八點以後。這不是令人很方便嗎?”

  由於白天威爾遜還要處理商船入港和裝卸貨物的很多問題,所以沒能跟弗羅斯特一起遊上海,到了傍晚他才解放出來,到處遊逛並且購物。

  弗羅斯特點點頭,又問:“船長先生您買了些什麼?”

  威爾遜船長,打開包裹道:“雜七雜八的一些玩意,有些是給家裡孩子的,有些是準備送人的。”

  他隨手從包裹裡取出了一根手電筒,然後打開開關。有些炫耀地晃悠著,道:“怎麼樣,這叫手電筒,跟外面的路燈都是用電來發光的,唐人真是厲害啊,居然把天上的雷電給作為能源,裝在這麼小一塊的電池裡,在船上光線不好的地方。這個可比煤油燈更好,而且不會引發火災。雖然價錢有點貴,但很不錯不是嗎?”

  亞羅斯在弗羅斯特身邊說道:“先生,這是很棒的東西,如果送到倫敦去賣,應該會賣得不錯吧。雖然國會和政府都限制了很多商品輸入不列顛,但是像是這種手電筒、水泥什麼的貨物。我們根本就沒有具體的標準和要求,更不要說稅率了。關鍵是,英格蘭是沒法生產這些東西的。只要沒有禁止,我們都可以帶回去銷售。”

  弗羅斯特道:“英格蘭不生產,但是稅率還奇高的。還有中國的茶葉。”

  茶葉在進入十八世紀後,徹底征服英國,變成英國人生活中必不可少的消費品,而茶葉在英國的關稅稅率也是高的嚇人,此時英國茶葉進口關稅居然高達119%,這種情況自然導致了大量的走私行為。

  亞羅斯道:“不管今後稅務司會給這些大唐商品標上一個怎麼過分的稅率標籤,至少我們在首次將其引入的時候,都是十分有得賺的,不是嗎?”

  對於這一點,弗羅斯特並不否認,他道:“可是麻煩的是,我們缺乏足夠的資金吃入大量的貿易貨品,而且我們這次來主要是購買茶葉和絲綢的,這些貨物就會把我們的貨艙占滿,我們也買不了太多的東西。”

  威爾遜插嘴道:“不如大家湊一湊錢?”

  弗羅斯特無奈道:“就算大家拿出私房錢,又能有多少呢。”

  亞羅斯提出道:“弗羅斯特先生,我今天下午在街上看到了一家商業銀行,銀行這種金融機構總會提供貸款的吧。”

  弗羅斯特眼前一亮,道:“向唐人的銀行借錢嗎?這倒是一個不錯的辦法,等同于向他們賒購了。可是你也知道,我們英國跟大唐共和國的關係並不算融洽,他們會借給我們嗎?”

  亞羅斯道:“也許我們可以拿出一些東西抵押。”

  第二天,弗羅斯特和亞羅斯來到了這家大唐上海銀行,提出了向銀行借款的請求,同時還拿出了一張土地的產權抵押狀。

  銀行的經理葉君龢親自接待了英國人,這位葉經理的老爸就是大唐財政部長、前央行行長葉寶奭。葉家是傳統的江南財閥,穿越前就經營錢莊,雖然穿越後金融業都在國家掌控中,不過葉家在這個體系中同樣如玉的是。

  “浦那的土地抵押狀?”葉君龢掃了一眼,就把這東西扔到了桌子上。

  他看著弗羅斯特兩人,用一口標準的倫敦音,面色嚴肅地道:“先生們,雖然我聽說在貴國有一些商人會採用不法的手段做生意,但我一直堅信富有教養的英國紳士不會那麼做。而在我們的國家,商業誠信同樣是非常重要的東西,失信的人無法在社會中立足。”

  弗羅斯特有些惶急,道:“葉先生,您難道懷疑我們麼?不,這張抵押狀是真的,我可以用我東印度公司董事的身份保證它的真實度。”

  葉君龢說道:“弗羅斯特先生,不要把我們唐人當成好騙的凱子。世界上發生著什麼事情,我們一清二楚,我們不同於清國人,對你們所說的東西聽之信之。英國和法國正在印度進行著戰爭,馬拉塔帝國的首都浦那現在已經被法國人全面控制,而你們英國人在印度西海岸已經吃了太多敗仗,現在準備跟法國人議和,承認法國對馬拉塔的宗主權了。而且,我還知道,你們東印度公司下一步的重點是邁索爾,從而彌補你們在印度西北部的損失,也控制法國人在印度的發展。也許你開出的抵押狀,確實是有效的,但是開一份不屬於你們的土地,這難道能算是有誠意的做法嗎?”

  弗羅斯特和亞羅斯的臉上赤紅一片,他們昨晚協商出了這個辦法,以為能夠蒙混過去,沒想到唐人居然對於印度發生的事情一清二楚。

  葉君龢又道:“就算你們開出的是一張金奈或者加爾各答的抵押狀,我們也不會承認的。因為一旦你們違約,我們不認為我們能順利收回抵押物,所以這些東西不具備可操作性。”

  弗羅斯特最終道:“十分抱歉,葉先生,雖然我們沒有實際控制浦那,但是東印度公司是對浦那有聲索權的。現在我們在商言商,東印度公司希望能夠得到一筆現金,能夠用於採購貴國的商品,這對於我們雙方都是有好處的,希望您能夠通融一下。”

  葉君龢偽作沉吟,說道:“東印度公司是一家大型的商業實體,其信用上我們認為能夠信任,不過作為首次我們的金融嘗試,我們不會向你們提供太多借款。兩萬唐元的借款,年息為3成,因為這是無抵押貸款。當然,雖然我們沒有抵押物,但如果東印度公司還想來中國做生意,那麼如果你們沒有如期歸還本息,那麼上海銀行將提請特區法院執行強制清償。也就是,來到上海、香港的東印度公司商船,我們會進行扣押,貨物拍賣後對我們銀行進行賠償,貨物價值不夠,我們就再拍賣貨船。而在此期間,我國很可能暫停在遠東與英國的一切貿易行為,你們不可能在中國買到一兩茶葉和一匹絲綢。”

  弗羅斯特不由打了個寒顫,唐人控制了中國對外海貿,等於完全掐住了對英國的茶葉和絲綢的上游供貨。而且他們什麼時候不想賣了,英國人就麻煩了。僅茶葉一項,其進口稅一度占到英國財政收入的十分之一。為了兩萬唐元而斷了這麼大一個貿易,弗羅斯特開罪不起。

  不過最後葉君龢還是又給了他一個甜棗:“聽說你們貨物容積不夠了,也罷,我們可以仲介幫你聯繫大唐的船運公司,幫你把貨物運到印度。”

  弗羅斯特立即欣喜起來,問道:“是不是你們的蒸汽船?”

  葉君龢點頭道:“我們大唐船運公司走海貿的都是蒸汽船,航速12-14節左右,你們可以支付一部分定金,然後到印度後在清算船資。”

  一瞬間,弗羅斯特很想到了印度後不還給唐人。可是想起唐人還抓著茶葉和絲綢的來源,又只能頹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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