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北美大唐 作者:白面黑廝 (已完成)

 
嚴羊 2019-7-8 18:05:4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61 47435
炎雞 發表於 2019-7-9 22:44

第609章 青州案(三)

  青州府驛站,胡爾佳喝得有些醉醺醺的,在門外被風一吹更有點上頭。由於唐人將電報傳入了清國,清國逐漸開始用加密過的電報來傳遞消息,不再需要八百里加急一類的東西,驛站的作用開始急劇下跌,不過這個時候,清國驛站開始逐漸吸收大唐的酒店模式,轉變為了服務官府公務往來住宿和飲食的地方。甚至一些比較大的城市的驛站,直接是由唐人的設計師按照大唐的星級酒店風格和模式設計的。

  青州府的驛站是在原本驛站基礎上改建的,風格還是帶著比較強烈的中國傳統特色,不過內裡設計了新的管道和安裝了電線,功能性也更強了。

  胡爾佳抹了抹自己的臉,回到驛站內找侍女又要了一碗醒酒湯,他的跟班張順顛顛兒地趕過來了,從侍女手中接過醒酒湯,親自給胡爾佳奉上。

  “大人您請用。”

  胡爾佳嗯了一聲,稍喝了幾口,然後四處張望了一陣,見沒什麼人,面色嚴肅了些,對張順說道:“你看出來沒有,青州府的這些人是想絆住我們啊。”

  張順拱手道:“小人愚鈍,不懂大人的意思。”

  胡爾佳冷著臉,但是聲音卻很小,道:“咱們來青州府已經是第四天了,這青州府雖然是好酒好菜的招待著咱們,哪裡的小官都流水般宴請,可是說到正事上,卻都是推託。咱們要下鄉里去看情況徵兵,那個叫梁春興的三番五次用理由阻礙咱們,這是明擺著不想讓咱們去鄉里。”

  胡爾佳等人需要下鄉公幹,自然需要地方政府的配合,最起碼車馬上需要,得有人引導、介紹情況之類。

  張順道:“大人明察秋毫。這麼說起來,這青州府的人雖然熱情,但卻有推託事務的嫌疑,這裡面一定有蹊蹺了。”

  胡爾佳道:“官場上,若是什麼不想讓你看見,那什麼東西一定就有問題。這青州府不願意咱們去鄉間。想必鄉間有什麼他們不願意讓咱們看到的東西。”

  “可是大人,如果青州府的人不帶咱們下鄉,咱們若是自己去,總會有不便利。”

  胡爾佳還帶著幾分醉意的目光深沉起來,道:“只有自己去看,才能知道是什麼事。若是真的能揭露出什麼案子來,對咱們也是妙事一樁。”

  這裡面自然有胡爾佳自己的考慮,徵兵的事情辦好了,是他叔叔的功勞。是他分內的事情,對於他的仕途沒有什麼作用。但是如果在這個過程中,他能夠在揭露一樁案子上有些作用,很可能就引起了朝廷和皇上的注意,之後的提拔也就更容易了一些。

  胡爾佳說道:“明兒一早,咱們就騎馬直接出城,不要驚動梁春興一夥人,如果被他們知曉。又會推三阻四。我們也不必去太遠,在青州府周邊先看看什麼情況。再具體做打算。”

  計議已定,胡爾佳和張順都裝作什麼事都沒有,回驛站的客房休息。第二天一早,胡爾佳將自己的部屬全部叫醒,連早飯都沒有吃,直接騎馬離了驛站。直接出城去了。嘉慶新政之後,各城市的城門管制沒有那麼嚴格了,甚至一些地方的城門一天24小時都是保持洞開的狀況,而且也不存在進出城的收費和盤查,這樣自然是為了方便商旅。

  胡爾佳等人出城一路飛奔。終於去到了青州府周遭的一個村子。

  張順在馬上說道:“大人,咱們都沒有用過早膳,不如在這村子中老鄉家裡討些吃食吧。”

  胡爾佳點頭道:“好,正好也有些饑了,記得給錢。”

  要是以胡爾佳一向的大爺性子,才不會給些許鄉民什麼錢。不過時代畢竟不同了,新政之後,對於官員的一些行為監控更嚴。之前便有一個滿人軍官,帶兵演練的時候,路過一個村子強行奪取當地村民的口糧,滋擾生事。事後不僅被報紙披露出來痛駡,還被都察院的禦史舉報,直接鬧到了朝廷。嘉慶覺得顏面掃地,大怒不已,不僅將此人革職查辦,而且還命人帶著這個犯官到那處村莊,當著村民的面抽鞭子。事後輿論一片好評,都誇讚嘉慶是明君,愛民如子、嫉惡如仇,嘉慶聽了十分受用,更加嚴格約束官僚。胡爾佳是不敢在這個節骨眼上留下什麼把柄的。

  張順下了馬,去到村口的第一家,不過剛走沒幾步,他就瞧見大門上上了鎖。

  “大人,這一家似乎不在家啊。”

  胡爾佳不以為意:“換一家去。”

  張順又往村子裡面去,不過他來到的第二家,大門外還是掛著鐵鍊子,而且門口灰塵厚厚的,顯然是很久沒住過什麼人了。

  “大人,這一家也沒人。”

  胡爾佳覺得有點不對勁,他道:“怎麼都沒人?這已經是晌午了,按理講村中該人煙不少才對,這村子怎麼像是荒村,僻靜得有些詭異。”

  張順道:“小人再找一家吧。”

  他來到第三家,這次這家門上沒有鎖也沒有鐵鍊,張順敲響房門,不過半天都沒有人應,張順索性把房門敲得更響了一些。

  “別敲了,別敲了,敲了也沒人,你們是找老趙家的嗎?老趙家今年年初就全家走了。”說話的是一個扛著鋤頭的老伯,嘴裡還叼著一根沒有點燃的旱煙。

  胡爾佳從馬上下來,從懷裡摸出了一盒捲煙,上面印著黑體的“大前門”三個字,是從大唐進口的還算不錯的香煙。

  “這位老漢,你抽我的吧。”胡爾佳一行沒有穿官服,全是便裝,胡爾佳這幾年也學得精了些,不那麼頤指氣使了,也會對著普通人禮讓一下。

  老漢是識貨的,接過香煙,摸出火柴就點燃了,美美地吸了一口。

  胡爾佳問道:“這位老漢,敢問老趙家去了什麼地方啊?”

  老漢一指村口的那幾家,說道:“還能去哪?村頭這幾家都是一個樣,還不是聽了人家說大唐那邊日子好過,都把田給賣了出洋去了。這田雖然賣了,屋卻是不好出手,就扔在這裡沒人管了。”

  胡爾佳的心砰地跳了一下,忍住了一絲不安和激動,問道:“那貴村有多少家是出洋了?”

  老漢拍了一下大腿,歎道:“我們小趙莊不大,四十七戶人家,得有二十戶都出去了,你沒見我們村這麼冷清嗎?”
炎雞 發表於 2019-7-9 22:46

第610章 青州案(四)

  四十七戶人家,近一半都出洋去了大唐,這個數字是那麼的觸目驚心,而聰明的胡爾佳立即就想明白了為什麼。

  他暗忖:“怪不得青州府的兵招不起來,這下面的村子半數的人都出了洋,還有誰來當兵?”

  胡爾佳其實也並不意外,他是勳貴子弟,家世也算不錯,見識也有。他也去過上海,見過那裡的繁華景象,大唐本土雖然沒有去過,但是什麼情況他大體是知曉的。唐境富庶,別說餓肚子的人,就算是尋常百姓的生活,也堪比大清國的那些地主員外們。而且胡爾佳知道大唐那一套蠱惑人心之處,人人平等,給了那些小民莫大的興奮點。雖然近年大清國跪拜之禮已經不那麼時興了,而且八旗制度取消之後,主奴這樣的稱呼也慢慢消失,但上下尊卑的等級還是明確的。小民一輩子都是小民,就算是走科舉之路,也不是那麼容易出頭的。但在大唐,不管是什麼行業,做得好了都有出頭的前景,自然更加吸引人。

  此時張順問那老漢道:“那老人家為什麼沒有出洋呢?”

  老漢抽著煙,說道:“我老漢雖然沒出洋,但我兩個兒子卻扔下我老漢,去了那什麼大唐什麼巒州去放羊了。兩個臭小子出去得早,也有幾分頭腦,現下在巒州有個牧場,養活幾百隻牛羊,也有不少田地,算是出息了。只是忒也不孝順,每年雖說能寄回來不少錢,但是人卻見不到。我老漢都靠著女兒和女婿照顧著。兩個臭小子倒是想把我老漢接去大唐去享福。我老漢可不願意。這大唐離著山東怎麼也有個上萬里地,坐船得坐好久,老漢一把老骨頭折騰不動了,而且我們家在這青州府住了不知道幾百年,哪能說走就走啊。行吧,這兒孫自有兒孫福,他們過得好就行。”

  胡爾佳卻沒有什麼性質去跟這個老漢多聊天,旋即又問道:“那這位老人家。村裡今年沒來徵兵的官府中人麼?”

  老漢做了個不屑的表情,道:“當個大頭兵,跟個陀螺似的轉,一年到頭也拿不著幾個錢,說不定還讓那軍裡的人給弄死了,誰願意自家孩子去當兵。這官府裡的人也不是不知道,所以每年就是走走過場,來村裡找村裡長吆喝幾聲,哪個真的當回事?若是真的點了誰家的卯,那是得罪人的事情。到最後鬧騰個不開心。最後被點卯的人直接就裹包袱出洋了,不伺候您了。你們沒聽過前幾年的事兒嗎?有個村長為了不讓自家兒子去當兵。點了本村的一個漢子去,結果那漢子惱了,將那村長全家都給宰了,說是跑去南方,假裝流民出洋去了,就是官府想抓都抓不回來了。這村長一家子就白死了。而且都是鄉里鄉親的,誰願意互相為難?”

  清軍招兵不受待見,胡爾佳是知曉的,只是他也沒想過平民百姓對於徵兵如此排斥,這讓他有些憂慮。不過此時胡爾佳已經沒有興趣跟這老漢繼續閒扯,他拉著自己的部屬,又輾轉到了另外的幾個村子,情況基本上是差不多的,一些村子出洋人比例在三分之一到一半之間,比例十分驚人。倒是也有一兩個村子出洋人並不算多,甚至一地也就一兩人的樣子。

  胡爾佳對張順道:“我記得咱們是帶著青州府戶籍名冊便於徵兵統計的吧。”

  張順連忙點頭:“是的,有個冊子。”

  這其實就是一個具體哪個州府有多少人口的統計冊,其實每年戶部都會有類似的統計,在唐人的模式進入清國之前就有了,只不過現在更精確了一些,包括一個州府有多少人,下屬有多少村鎮,各村鎮有多少人,有些更細緻的還會劃分年齡和性別等等。

  胡爾佳大略地翻了翻這冊子,找到了剛才他們去過的幾個村子,比對了一翻,道:“這數字根本對不上啊,剛才那小趙莊,實際只有二十七戶人家,丁口九十多人,而這冊子上卻有四十七戶,丁口二百又三人,其餘如李家村、王家河子什麼的也都一樣,冊子上記錄的丁口,遠比實際的更多。”

  張順道:“這丁口的統計,都是青州府自己做的,一年一更新,其中必然有貓膩。”

  胡爾佳表情怪怪,說道:“這青州府周遭村鎮,丁口出洋流失嚴重,而這青州府連年卻報丁口增長,更是沒有顯示多少丁口損失,這是欺瞞朝廷、欺瞞聖上啊。”

  張順啊的一聲,道:“那豈不是欺君之罪?”

  胡爾佳道:“正是欺君之罪啊!問題是,這青州府的人這麼做,究竟是為了什麼?難道是怕朝廷怪罪他們牧守地方不利,百姓流失嚴重,所以才這麼改的名冊嗎?”

  胡爾佳現在已有滿腹懷疑,不過他一時也無法驗證。此時他已經有了頭緒,知道接下來應該去怎麼查了,這畢竟牽扯清軍的案子,所以胡爾佳代表清軍調查此事,也不是僭越。

  一行人探訪過幾家村子,已經是下午的時候,正巧在一處鄉間集市上,胡爾佳看到了一個村夫正在出售野兔、野鳥之類的野味,他靈機一動,對張順說道:“去把那些獵物給買了來。”

  張順有些迷糊,問道:“大人是想吃野味嗎?那驛站裡整治的野味可比這些要好啊。”

  胡爾佳臉上微帶得意,有些足智多謀的樣子,道:“我們出來一天,青州府的人肯定像熱鍋上的螞蟻了,我們帶著這些獵物回去,就說我們是出城打獵了,免得他們太過懷疑,之後我們查案難查。”

  張順一拍巴掌,贊道:“大人果真英明!”

  也確實如胡爾佳所想,梁春興等人發現胡爾佳消失在了驛站,滿城去尋他,在確定他出城之後又派人出城去找,直到下午快傍晚的時候,胡爾佳等人在馬上掛著獵物,像一群走馬玩鷹的二世祖一樣回來了,梁春興才稍稍松了一口氣。
炎雞 發表於 2019-7-9 22:47

第611章 青州案(五)

  “胡大人可算是回來了,您一大早就不見了人,讓下人們好生惶恐啊。”梁春興對胡爾佳抱拳說道。

  胡爾佳故作直爽地哈哈笑道:“那可真是不好意思了,梁大人,咱和兄弟們尋常在軍營了沒甚耍處,這好不容易出了營,一時有些調皮,招呼著大早出城打獵,也是我粗心,沒有跟梁大人打個招呼,勿怪勿怪。”

  梁春興道:“大人沒事兒就好,沒事兒就好。”

  胡爾佳仍舊是做足樣子,說道:“今天雖然沒打到什麼大獵物,不過有這些野味,晚上也讓廚房整治一番,我胡爾佳再請大家喝酒!”

  胡爾佳帶著手下人離去,不多時師禕德也來到了驛站,不過他也是輕車便裝,沒有聲張,只是私下來見梁春興。

  梁春興對師禕德道:“師大人,原來只是虛驚一場,那胡爾佳是二世祖性子犯了,帶著人出去打獵了。”

  師禕德面色不變,口中道:“如果真是這樣就好了。”

  梁春興問道:“大人何出此言?”

  師禕德也不答,帶著梁春興去了廚房,問明白哪幾隻兔子是胡爾佳等人所獵,廚師隨手指了,師禕德一個讀書人,絲毫不介意死物和血跡,將那只灰色皮毛的兔子提了起來。

  梁春興看師禕德在兔子身上聞了聞,有摸索了一番,連忙問道:“師大人,難道有什麼蹊蹺?”

  師禕德面沉如水,道:“你瞧這兔子,身上一股子硝煙的味道,毛皮也有一定損傷,而且從傷口裡面摳出來的,分明是一顆鉛彈。這說明什麼?說明這只兔子是被一直老式鳥槍打死的。而胡爾佳他們都是省軍區的人。用的都是制式武器,彈頭都是尖頭的鋼彈,怎麼可能是鋼彈。這鳥槍打兔子,是咱們這一帶尋常民間獵人所為,絕不可能是胡爾佳他們打的。想來,這兔子是胡爾佳他們在半路上預見獵戶。從他們手中買來的獵物。”

  梁春興驚道:“這麼說,胡爾佳根本就沒有去打獵?”

  師禕德冷靜地道:“自然不可能是去打獵,這胡爾佳喜歡享樂,若是出去打獵,自然得找咱們的人作陪,至少也有個引導。更何況你見過誰出去打獵,連只狗都不帶的?”

  梁春興有些惶急,“那胡爾佳必然是下到鄉里去了,不知道他看到了多少?”

  師禕德繼續分析道:“若是一無所得。自是可以告訴咱們,肯定是有所察覺,才用這樣拙劣的手段掩蓋。咱們看來需要做好最壞的打算了。”

  話分兩頭,胡爾佳當晚又跟梁春興派來的小官們喝了一場,不過中途假借酒力不勝早早退席了。之後他的手下們也都回房,半夜在胡爾佳的房中會面。

  “咱們已經掌握了一些青州府欺君罔上的證據,不過還比較少,這事兒終究不能由咱們軍區裡單獨偵辦。朝廷也不願意看到咱們狗拿耗子多管了閒事。而且,咱們終究束手束腳。被這青州府的人給監視著,今天有這麼一遭,之後肯定被他們看得更緊,繼續查案就更困難了。不過這一樁功勞,終究是不能跑了,咱們還是揭露這案子出來的人。”

  張順拍馬屁道:“全賴大人英明。這青州府目無王法,欺君罔上,其行徑聳人聽聞,一旦被大人揭露出來,必然轟動朝野。皇上震怒。大人忠肝義膽,為皇上辦事,必然被皇上嘉獎。只是大人,現在咱們不繼續查下去了,誰來查呢?”

  胡爾佳說道:“都察院。查辦地方官府和官員的過失,本來就是都察院的事情,只要咱們把這件事告知都察院,他們必然會用心去辦,也會把情況報告給京裡的朝廷都察院。”

  他想了想,然後道:“咱們先安定兩天,到第三天裡,這些人放鬆一些警惕,咱們就以拜訪其他官員,進行走動為名,去找都察院的禦史,把這事兒揭出來。”

  正如胡爾佳所說的那樣,他們在驛館中花天酒地了兩天,似乎驛館中負責監視他們的人真的有些放鬆了,胡爾佳等人又開始拜訪結交青州府的其他一些官員。胡爾佳首先走動的就是師禕德那裡,不過這也是做個掩護,走動了幾家之後,胡爾佳來到了青州府都察院督察禦史的家中。

  一次大約一小時的拜會之後,胡爾佳滿意地離開,在離開禦史家之後,胡爾佳似乎想到了些什麼,帶著手下們在離禦史家不遠的一家包子鋪坐下了。

  一群人吃了幾個包子,胡爾佳叫過來了一旁看上去十分機靈的小童。

  “小子,秦禦史知道是哪一個嗎?”

  小童道:“知道的。”

  胡爾佳又道:“你幫我瞧著,如果過一段時間,秦禦史家裡車馬出行,或者他親自出來了,你就叫你爹到驛館送一籠屜包子。”

  小童問:“要什麼餡兒的?”

  胡爾佳搖頭道:“什麼餡兒都成。”

  小童又問:“若是沒人出來呢?”

  “那就往驛館送一籠屜的饅頭。”

  他隨手摸了一個銀角子給那小孩,然後道:“這是包子錢,你可記好了,出來人了送包子,沒有事你就送饅頭,萬萬不可搞錯了。”

  小童複述道:“記住了,禦史家出來人送包子,沒出來人送饅頭。”

  胡爾佳點點頭,這才領著人走了。

  不多時,這位秦禦史離開家,秘密地前往了師禕德的官邸。

  “師大人,事情不好了,確如您所料,胡爾佳是發現了情況了,雖然他掌握的證據還不全,不過已經看出來是什麼事情了,他來到都察院,就是想由禦史們對事情進行調查,確定青州府虛報戶籍的真實情況有多麼嚴重。”

  禦史秦舉田,也就是胡爾佳今天拜會過的那位,實際上也是師禕德和梁春興利益鏈條上的一個。

  師禕德點了點頭,道:“知道了。”

  這位性格沉穩的師爺想了片刻,問道:“除了胡爾佳之外,還有誰知道這情況?”

  秦舉田說道:“應該沒有人了,胡爾佳為了保險,誰也沒告訴,就是他和他的手下人清楚。”

  師禕德又問梁春興道:“這幾天,胡爾佳那夥人沒有接觸外人吧,沒有人中途離開青州府回濟南府吧?”

  梁春興肯定地答道:“沒有,咱們把他們看得緊緊的。”

  師禕德點點頭道:“那現在就是萬不得已的時候了,除掉他們!”
炎雞 發表於 2019-7-9 22:47

第612章 青州案(六)

  是夜,一籠包子送到了青州府驛站,由胡爾佳收了。胡爾佳看著一籠包子,面色陰沉。張順看著胡爾佳提著一籠包子,上來接過道:“大人晚上要用些夜宵嗎?總也不至於吃包子,驛館裡有精緻的夜宵點心呢。”

  胡爾佳臉色陰暗,道:“吃吃吃,就尼瑪知道吃,現在是火燒屁股的時候了。”

  張順小心問道:“大人何事煩憂?”

  “今天下午我們拜會的那個秦禦史,是跟青州府穿一條褲子的,我們恐怕有麻煩了。”

  張順並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說道:“就算這都察院的路子走不通,只要咱們回返濟南府,報省都察院,青州府卻不能管到那裡去。”

  胡爾佳想了想,說道:“事不宜遲,我們要立即離開青州府,這青州府陰謀甚大,而且這是欺君罔上的罪名,保不齊他們為了周全自己對我們做些什麼。”

  張順驚訝道:“不能吧,大人畢竟是省軍區派來的,而且大人的親叔還是省軍區司令,青州府就算是狗膽包天,也不敢動大人一根毫毛。”

  胡爾佳心思玲瓏,他道:“這都說不準,青州府區區一個地方官府,有這麼大的膽子,背後沒有人是不可能的,若是他們覺得自己腰杆子硬,不怕辣手,那麼我們就大麻煩了。”

  張順道:“大人說青州府背後還有靠山?”

  胡爾佳哼了一聲道:“自然是有的,你想想,這青州府百姓出洋者眾,誰能得到好處?”

  張順不用多琢磨,道:“自然是唐人了,聽說唐人那國土不亞於我大清幅員。但是人丁稀少,開發不力,所以一心從我大清擺渡民人出洋,為他們開墾經營。”

  胡爾佳道:“就是了,青州府背後撐腰的,八成就是那些可惡的唐人了。這些名為朝廷命官,卻暗地裡為唐人賣命的狗奴才,以為自己攀上了高枝兒,行事上不可能不出格,總要小心他們行事。”

  兩人計議一番,尋來了手下人又好生交代,包括睡覺的時候也要有個人值守,萬萬不可大意,武器什麼的就放在身邊。危機時候能直接拿來自衛。

  當晚胡爾佳就沒有睡熟,一根弦總是繃著,這種四周全都是敵人,但是大家還要維持假笑和往來的局面,實在是可怕。在青州胡爾佳沒有一絲安定感,他覺得必須返回濟南府,把情況報與他的叔叔。

  胡爾佳不能跑到電報局去給他叔叔拍電報,地方官府掌控著電報局。胡爾佳的消息一定會被青州府的人給攔截的。他也不是很敢貿然派出自己的一個手下跑回濟南府去報信,梁春興等人對他盯得很死。若是他這邊少了一個人,必然會引起注意,而在青州地界上,幾乎不可能有機會逃得出去。

  又是一日無事,但胡爾佳並不信青州府的人就會這樣雲淡風輕地放過他們。現在跑出去繼續查案顯然已經是不可能了,胡爾佳想的就是儘快離開這裡。

  “我們得想個辦法離開。”胡爾佳對心腹張順說道。

  張順道:“大人。我們就大搖大擺地跟青州府的人告辭,難不成他們敢攔咱們?”

  胡爾佳像是看白癡一樣看著張順,道:“我都說了,青州府這些人膽子肥,難保不做出什麼大逆不道的事情。不得不提防的。再說,就算我們安然離了城,這些人半路上截殺了我們,然後再推給什麼劫道匪徒,一了百了了。”

  張順有些瞠目結舌:“總不至於這樣吧。”

  胡爾佳言道:“我叔叔總說料敵從寬,這青州府的人既然是找了唐人做靠山,行事必然也會帶幾分唐人的肆無忌憚,不可以不小心。”

  張順這回道:“小的一切聽大人的,大人足智多謀,一定能帶著大夥兒化險為夷。”

  胡爾佳道:“若是想安然離開這青州府,必然要搞一些混亂出來,使得梁春興那夥子人顧不過來。此時必然要用極端手段了。”

  張順問:“大人的極端手段是指?”

  “放火!”胡爾佳眼中閃出幾分危險的光,整個人身上也帶著一種蕭殺氣。

  張順一驚道:“大人難不成是想燒了驛館?”

  胡爾佳點頭道:“正是,驛館畢竟也算是青州府責任重大之地,多有外地官員在此落腳,如果起火,必然讓青州府的人手忙腳亂一番,我們則早做準備,趁機馳馬離開青州府。”

  張順道:“可是咱們的馬匹還在驛館,若是放了火,這從驛館中馳馬而出,也太過引人耳目了。”

  胡爾佳道:“我們不用自己的馬,我昨日已經秘密聯繫了青州府內一家車馬行,令他們將幾匹馬兒,帶到驛館旁邊的一處民居,這民居主人我也已經收買,等我們一放火,火勢起來之後,咱們就來到這處民居,在梁春興那廝的視線之外離去。為了能夠順利出城,所以我們不能晚上走,必須是個白天,那麼大家就要喬裝打扮一番,軍服什麼的一定不能穿,用包袱把我們的隨身物品裹好,而且這次收集的證據,也一定要帶好。”

  胡爾佳不能空口白牙地指認,雖然青州地面上出洋者眾一事是掩蓋不住的,但他至少需要一件證據,來啟動這件事情。之前他探訪幾個青州府村落搜集的證據,雖然不算是多麼豐富,但也算是足夠了。

  就在胡爾佳算是周密的計畫下,在這天的下午,驛站中突然發生了爆炸,燃起了大火。胡爾佳命屬下用火藥引爆了在驛站廚房中的煤氣罐,造成了嚴重的爆炸。隨後他的幾個手下,又在木質結構的房屋中放火,火勢很快蔓延起來,甚至燒到了周圍的民居。

  青州府的消防雖然聞訊之後立即出動了,不過胡爾佳等人卻已經分批逃跑,胡爾佳是在火起之後,帶著張順首先到達了接應點,進行簡單變裝之後,騎馬離開,負責放火的幾個手下,則在隨後也來到那裡,隨後離開青州府城。
炎雞 發表於 2019-7-9 22:48

第613章 青州案(七)

  梁春興氣喘吁吁地跑到師禕德跟前,急切地道:“師大人,胡爾佳那廝跑掉了!”

  師禕德臉色稍變,不過很快又恢復了一些往常的淡定神態,道:“也不意外,這火八成就是胡爾佳那些人自己放的,胡爾佳也是很機敏。”

  梁春興看著師禕德這副模樣,反而更急了,他道:“那咱們現在怎麼辦?”

  師禕德看著他,還是平靜模樣,道:“之前不是叫你佈置了嗎?在青州各大道路上布控,只要胡爾佳還沒有出青州地界,攔住他也不是沒機會。”

  他又頓了頓,隨即道:“去跟城防那邊打聽清楚情況,胡爾佳等人沒有小汽車,肯定騎馬出行,並且行動緊急,總會引起些注意的。這時候命我們的人去追,總會有些希望追回來的。”

  梁春興還是擔心,道:“若是沒追回來呢?”

  師禕德面色不變,平靜道:“兩手準備,現在便叫你的家眷打點好東西,若是胡爾佳出了青州地界,人沒有追到,帶著家人連夜往青島去。那邊有唐人接應的準備,我們登了船便能到上海,那裡是唐人的地界,之後就可以轉運出洋了。”

  梁春興有些目瞪口呆:“就這麼舍了家,去大唐了?”

  師禕德瞥了他一眼,道:“還能怎麼辦,難道你想留在這裡坐牢,或者由著皇上的性子,直接掉了腦袋?”

  梁春興訥訥地道:“也許事情還沒到那個地步,這胡爾佳也許追的回來。”

  師禕德終於在這個時候長歎了一口氣,道:“其實從胡爾佳發現這事兒開始。我就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了。追到胡爾佳又能怎樣。將他殺了,就算找了個好藉口,也會引起懷疑,到最後事情還是被揭發出來,朝廷處置了我等。”

  說到這裡氣氛已經有些不對,梁春興交代一聲,然後親自領人去追胡爾佳一干人了。

  畫面轉回胡爾佳和張順一夥,成功從青州府城脫出之後。胡爾佳也並沒有完全松一口氣。

  “現在還沒有出青州府的地界,不能完全放鬆。”胡爾佳十分警惕。

  張順給胡爾佳遞過一支水壺,說道:“大人,這會兒已經是夜裡,咱們趁夜出逃,奸黨想要追殺我們並不易,只要咱們出了青州,得了周遭軍營同袍的衛護,就不會有大礙了。”

  胡爾佳仍是道:“還是小心為上。”

  張順又道:“大人咱們出來的倉促,連口飯都沒吃。要不要吃點東西,前面應該是有住家的。”

  胡爾佳拒絕道:“不可。就這樣餓著吧,一頓晚飯也沒什麼要緊,關鍵不能讓青州府的人知道咱們的蹤跡。稍稍歇息咱們便上路,而且不要一起走,幾個人一隊,分頭不同的方向回濟南府,儘量挑著偏僻小路走,儘量不走大路。”

  這邊胡爾佳等人稍事休息又繼續趕路,胡爾佳將自己的人分成了四撥,自己也跟心腹張順分開,胡爾佳選得是一條最近的路,力求儘快趕回濟南省軍區的大營,而最遠的一路甚至要折相反的方向,兜一個大圈子。

  胡爾佳帶著四個手下,一路疾馳,過了幾個小時,路過一處縣城的時候,卻不好運地遇見了抄近道追趕過來的梁春興。青州畢竟是梁春興的地盤,雖然胡爾佳算是聰明,但終究在選擇路線上差了些,被梁春興帶人在半路抄截了下來。

  胡爾佳面色發青,看著梁春興帶著二十來個穿著便裝的漢子,這群人都手持火把,有的則拿著手電筒,全都配著火槍,一看就是來路不善。

  “胡大人,你怎麼不聲不響的就走了呢?這可是讓下官很難做。”梁春興在馬上表情很嚴肅,也沒有什麼戲謔的樣子。

  胡爾佳也不跟梁春興兜圈子了,他大聲道:“梁賊,你的事情已經敗露了,就不要負隅頑抗了,現在向朝廷自首,指認罪魁,皇上尚能開恩,給你一條活路。你瞧著大爺這裡的人數,我早已遣了手下分不同方向離開,你就算能攔住我,卻攔不住所有人,到時候事情一發,你就完了!”

  胡爾佳這番話其實只有一個目的,那就是告訴梁春興,不要殺我,因為殺了我也沒有用,你的事情是敗露定了。

  這確實讓梁春興十分驚疑,不過看著胡爾佳那一副成竹在胸的樣子,他又心下生厭。想起今天下午師禕德跟他說的那一番話,梁春興也是惡向膽邊生。

  “既然左右都逃不過了,不如收些利息,讓你給老子墊背!”

  說罷梁春興掏出腰間的一把唐制手槍,朝著胡爾佳砰砰地連開幾槍,胡爾佳沒想到梁春興一言不合就開槍,所幸這時候天黑,而且距離也遠,子彈都擦著他過去了,並沒有傷到他。

  胡爾佳大驚,催馬就走,不過後面梁春興帶來的一群手下見老大動手,也舉槍就射。亂七八糟的一陣槍響,把胡爾佳那群人打成了篩子,就連胡爾佳的馬也中了一槍,栽倒在地。

  胡爾佳雖然重重地摔了一跤,但是卻沒中槍,更不致命。只是此時梁春興已經從馬背上翻了下來,大踏步地走到了胡爾佳的面前,一腳踩在了他的臉上。

  “艸,就看你這個倒楣玩意兒不順眼,老子好好的差事因為你這小子沒法幹了,你就乖乖去死吧!”

  梁春興雖然是官府裡的一個小官,不過早年只是個皂隸,新政之後一部分皂隸被提拔成小官,也就有了梁春興的發跡。他身上還帶著街頭的痞氣,當年打砸人家店鋪,折斷人家手腳的事情沒有少幹。這會兒拿槍殺人也絲毫不含糊,扳機扣動,在胡爾佳身上連打了幾槍,直到把手槍裡的子彈全打空才作罷。

  胡爾佳死不瞑目,眼睛瞪的大大的,卻再無生氣。不過也確如他所說,雖然他死了,但是這消息還是順利地傳回了濟南府的省軍區,隨後又由他的叔叔直接連同省都察院,報給了朝廷。
炎雞 發表於 2019-7-9 22:49

第614章 盛怒

  “混帳!”

  一隻名貴的茶杯被砸碎在地上,好在它特殊的骨瓷材質,硬度極高,並沒有碎成好多片,自然有宮中的近侍將這茶杯撿起,又縮著頭好生的站在一邊。

  嘉慶氣得都有些發抖了,他抬著胳膊,指在半空:“青州府該死,唐人該死!”

  隨著各種科技的傳入,整個清國政壇已經改換了模式。在胡爾佳的叔叔胡爾泰和山東省都察院聯合將此事捅出來後,一紙電報首先抵京,而物證之類的東西卻緩一步在路上。朝廷對此並不敢怠慢,嘉慶也嚴令徹查,最終局勢不可避免地惡化了,不止青州府一地,相當多的地方被查出了問題,證實青州府也絕對不是唯一一個採用虛報戶籍,欺瞞朝廷和皇帝的地方。而更讓嘉慶覺得無法接受的是,他的這群無用臣子們,在事發一個多周後,仍舊無法詳細地掌握具體事態,事情的規模是怎樣的,涉及到了哪些團體和利益,具體的作案模式是如何的,全然沒有搞清楚。

  嘉慶怒氣衝天地再度將另一隻精美的骨瓷杯子擲在地上,杯子不會打碎,但是那清脆的碰擊聲仍舊是很解氣的。

  首輔王傑擦了擦腦門上的冷汗,這位年事已高的老臣用顫巍巍的聲音說道:“陛下,畢竟移民出洋之事牽扯甚廣,有些地方是有地方官府協辦的,有些地方則是民眾自發出洋。單單是那些有官府記錄的,就涉及全國七成的州縣。其中並非全然跟青州府這般下作和欺君罔上的,就是因為面積大,所以一時不好查,陛下還應體諒。”

  嘉慶腦門上一根青筋跳了出來,揮著手道:“體諒你們?那誰來體諒朕?”

  嘉慶的智商不低,他自然清楚想要徹查移民戶籍作假一事。還是在全國範圍內查,在短期內實現是不可能的。實際上,歷朝歷代的君主和朝廷們,對於自己治下的國家,有多少丁口,出多少徭役兵役,納多少糧,也就是一個非常大概的數位,這個數位可以粗略到下面的官員看這個大概填個數字。朝廷看著個大概說個數字,史官們也就信一個大概。

  這就是傳統封建王朝的治國模式,在歷史學家黃仁宇的觀點裡,這種模式叫做“不可計數”,一個國家對於自己的實際國力沒有認知,動員國力的能力也差。也正是這種不可計數,在歷史中的中西方遭遇時,使得傳統而龐大的國度被打得頭破血流。百年黯淡無光的歷史也開始算計。

  嘉慶並不具備這種史學界的觀點,但是卻有著對於這個問題的樸素認知。他千不喜歡唐人萬不喜歡唐人。但是京城事變之後,唐人強加給大清國的這一套,確確實實地產生了很多效率。不僅國入巨幅增長,而且嘉慶也感覺自己比自己的父皇,對於這個國家有著更多的具體認識。

  這來源於更加快捷的通訊,來源於更多的資料。而嘉慶也越來越習慣於這種情況。所以當他有一天發現,自己看到的數字很多是假的,有人把他當傻子一樣玩弄了,他對於自己的國家根本沒有數的時候,嘉慶產生了強烈的不安全感。

  說回移民這事上。嘉慶自然是清楚大唐為何要移民,這些年為了移民廢了多少心力的。那都是白花花的銀子,嘉慶明白就這些錢若是不砸在這移民一事上,不知道能打造幾百萬強軍,讓他開疆拓土多少。大唐移民要的是同文同種,嘉慶也明白這是緣何,就算他去想,這也是順理成章的事情。就算是一個國家的氣質中存在著兼收並蓄、博大寬容這樣的東西,但也是講主體性的。誰都會率先去選擇自己的族群,可靠的族群,沒有道理一群在海外打拼的華人移民,去尋了一群歐洲的白皮,然後開開心心地去用了歐洲白皮的那一套。哪怕是唐人的手段和門路多麼得讓人覺得離經叛道,但就算是清人們也都承認,根底上唐人跟他們並無分別,知道什麼是二十四孝、尊師重道,從小看三字經,長大學論語,有著共同的歷史文明的同胞。

  這些年唐人從清國移走的百姓,已經多到讓嘉慶覺得觸目驚心了。現在晴天霹靂一般,有人告訴他,這個數字還是給你縮水之後的,嘉慶怎樣能夠淡定?

  當初梁春興跟大唐移民局的官員做的比喻其實也相當恰當,大唐移民出洋一事,如同在大清國龐大而肥碩的身體上,開了一道小傷口,並不怎麼疼痛,也無甚其他感覺,血一點點地往外流,時間短了似乎沒事,但是時間長了卻發現這血是越流越多,而軀體也越來越虛弱。

  不過這種解釋在白南這般人眼中卻又是不成立的,因為根據他們掌握的資料,由於清國國內的“國泰民安”,清國的人口增長速度是相當高的,人口自然增長率超過了乾隆末年,這個人口增量高於清國的人口死亡量以及移民出洋數量之和,所以清國人口仍舊以相當可觀的數字在增長著。

  只是你擺這個事實給嘉慶,他是不會認同的,他也沒有學過某太祖那一套理論,不知道人地矛盾的問題。在他看來,這百姓本身就是我大清國的,現在生生被賊人掠走一批,實在是一件大大心塞的事情。

  當然更讓嘉慶不爽不爽超不爽的還是自己的君王權威被挑戰,一群不過是最低級的地方小官,在唐人同樣是低級的小官的攛掇和賄賂之下,居然欺上瞞下,虛報戶籍,甚至抗拒朝廷的徵兵,最終居然還截殺朝廷命官,實在是大逆不道。

  盛怒之下的嘉慶認為自己應該做出反應,什麼不可計數和計數他也不在乎了,他那些不怎麼會計數的野豬皮祖宗們,也不是靠著會數數而從關外入主中原的,所以他決定用更直接的方法來解決眼前的問題。

  “青州府上下官員,不是貪贓枉法,就是不作為,都是大大的該死,我瞧著這些人留著也是浪費朝廷的俸祿,更是礙眼,速速拿下法辦,為首的青州府知府,我要一周之內見到他的首級!”

  “不可啊,陛下!”
炎雞 發表於 2019-7-9 22:50

第615章 對抗

  出言反對的是首輔王傑,這個老人站在堂中,佝僂著身子,頭也低著,但是卻讓人覺得脖子是鯁直的。嘉慶登基日久,往日那個年輕的少年,長成了一個威勢的青年,王傑是他昔日的老師,嘉慶對他也格外禮遇,不過此時王傑的出聲反對,仍舊讓嘉慶大怒不已。

  “為什麼?!”嘉慶的坐在龍椅上,直視著這位年歲不小的老人。雖然這個朝廷已經不是過去那個朝廷,皇帝陛下的龍椅從高高在上撤低了一些,但是那椅子還是比所有人的更寬更大,而坐在那裡面的嘉慶,也還是這個帝國無上的權威。

  王傑垂立在那裡,並沒有跪地,從乾隆年之後,跪拜之禮就在朝會(內閣會議)這樣的場合中被去除了。都說膝蓋彎下去容易,再直起來就難了。但是士大夫群體並不是那麼單純奴顏婢膝的存在。當有人幫他們強行把腿直起來,他們也樂得不再受跪禮的折騰,等人人都不再下跪的時候,即便王傑這樣已經跪了幾十年的老人,也不再對跪拜有什麼興趣。即便當皇帝驚怒的時候,臣子應該以某種方式來表達自己的誠惶誠恐,但是那絕對不是跪拜。

  “回稟陛下,案情仍在審理之中,許多事實不明,不過從現在初步掌握的情況來看,青州知府並未牽扯在此案之中,是不知情的。”

  嘉慶仍舊怒不可遏:“他牧守一方,卻辜負朕和朝廷的信任。連自己治下出了這麼大的事情都不知道,就算他真不知情,被一群小人玩弄於股掌之間,也是愚蠢之極了,朕不要這麼愚蠢的官!”

  王傑仍舊躬身低首,道:“是。那青州知府確實愚蠢,但充其量只能治他一個失職之罪,如果調查深入,也許還有包容包庇的嫌疑,但是無憑無據,就要將其斬首,沒有偵查審訊,沒有大理寺的審判,於法不合。”

  嘉慶盛怒地站起身。拍著桌子大聲道:“朕的話就是法!”

  所有原本還坐著的閣臣們都起身躬身,王傑沉默了片刻什麼都沒有說。而所有的閣臣也是一般無二的,沒有人說話。

  嘉慶的怒氣似乎被一盆冰涼的冰水澆了下去,他有些不可思議,內閣所有大臣的沉默讓他感覺到了一種從未有過的氣氛。他是這個帝國說一不二的皇帝,他一直是這麼認為的。即便他認為朝中有些大臣可能有通敵的嫌疑,不過他們還是帝國的忠心臣子,只要他說話就沒有人敢不聽。更何況。朝中還有福康安這樣被他一手提拔上來,從身份上就更加親近的滿人閣臣。可是在此刻。就連福康安也沒有貿然站出來支持嘉慶的意思,跟所有人一樣,沉默以對。

  這種沉默其實就是一種反抗,反抗嘉慶的意志,因為他們認為這是錯的。

  嘉慶不是笨人,他自然明白問題出在了哪裡。自從他登基之後。這大清朝已經不再是過去那個大清朝,原本幾代皇帝追求集中的權柄,卻被唐人的槍炮又打了回去。不僅行政的權力被大部分分配給了閣臣手中,而且也給了閣臣們對抗皇帝的能力。由唐人策劃甚至直接就是唐人編寫的新大清律,已經實行了多年。並且很明確地規定了哪些事情皇帝可以做,那些事情就算是皇帝說了也做不得。君權實際上被限制住了,就像是此時這事情一樣,就算是嘉慶萬分驚怒,也無法改變一個事實,對於青州案,內閣的意思是統一的,那就是一定要辦。可是嘉慶要越過偵辦這個過程,直接就處置了案中的人,就是不符合程式的事情了。

  也許看上去這並不是一件特別大的事情,但閣臣們卻無一例外地認為,在此事上,他們絕對不能後退,任由嘉慶開這個先例。皇帝的旨意,在沒有閣臣們的肯定的情況下,是完全沒有辦法實施的,嘉慶的臉色發白,他的目光變得冰寒,掃過席間的所有人,似乎是想要用眼神讓他們退卻。

  但沒有人退卻。

  閣臣們維護的可不是什麼法律公正和程式正義,而切切實實自己的利益。他們是能夠決定帝國命運的大臣,是這個朝廷政治的一個重要部分,而不僅僅是一個簡單的君王附庸。哪怕是福康安等滿人大臣,在這件事情上都不希望君權是無限制延伸的。今天倒楣的可能是“無辜”的青州知府,那麼轉明可能倒楣的就是他們自己。

  嘉慶的目光殺,殺不死任何人,甚至沒有人去直視他的目光,這讓嘉慶很是無力。其實這樣的情況以前並不是沒有發生過,一件事情嘉慶有著這樣的見解和處理辦法,但是內閣中有著其他的想法和政策,不過雙方基本上都是進行妥協的,但這一回嘉慶的怒火太盛,本來唐人偷運移民就讓他感受到了極大的不安全感,而閣臣們的反對更讓嘉慶的不安全感上升了一個階段。

  這個皇帝的寶座跟他想像的並不一樣,他希望做一個千古名君,大清中興的希望,至少也要超過他的父皇。但是連自己的閣臣都無法掌控的君王,說出去只能是徒惹笑料。

  嘉慶深呼吸了幾次,似乎做出了什麼思考和選擇,他閉上眼睛,再睜開的時候眼神似乎變了,雖然仍舊冰涼,但是卻沒有那刺骨的意思了,他問道:“那麼依照眾卿家的意思,應該如何處理呢?”

  王傑此時道:“加大力度,將這案情查清,其中首犯幾人已經逃離青州府,應對他們進行搜捕,這幾人逃入唐國特區的可能比較大,我朝應明確立場,對唐國進行申飭,同時要求他們對案件的調查進行配合,如果人犯確實在唐國特區,應交還與我朝。”

  嘉慶的嘴角帶著嘲諷:“你以為唐人會把那什麼梁春興等人交還給朝廷嗎?”

  王傑卻當成沒聽到一樣繼續往下說:“外交上,宜直接召見唐大使,對其進行抗議,唐之行徑,是鬼蜮伎倆,破壞兩國邦交,必須對此做出解釋和補償。”
炎雞 發表於 2019-7-9 22:51

第616章 抵賴

  京城東交民巷,大唐共和國駐清使館。東交民巷有了現在的名字之後,逐漸變成了使館區,但在這裡真正有分量的一間使館,還是大唐使館。在京城,至少有上百名唐人的外交官、武官和辦事人員在使館中工作,他們全面協調著與清國之間各種事務,並且處處體現了大唐的意志。

  駐清大使朱永芳整了整自己的衣服,身後的助理為他將衣服的褶皺撫平,朱永芳看了一眼掛鐘,說道:“差不多時間了,我們走吧。”

  在旁邊參贊婁鑫打趣地道:“這清人跟我們打交道這麼多年,別的可能沒有學得利索,至少召見大使抗議這一條是用得順風順水了,就是真心是麻煩了我們。”

  朱永芳性格溫和,看上去十分儒雅,原本他就是一名民國眾中的外交官,在國內多年之後,被提拔為駐清大使,據說外交部也是欣賞他的風度和波瀾不驚的處事風格,所以才委任他如此重要的角色。駐清大使基本上是外交部第一等的駐外官員,是副部級的層級,再進一步連外交部部長也能夠期望。

  朱永芳說道:“既然留我們在使館,自然是有事情做的,也談不上什麼麻煩不麻煩。”

  婁鑫道:“這次據說嘉慶皇帝十分惱怒啊,甚至直接越過鴻臚院直接召見您了。”

  朱永芳淡然道:“他盛怒他的,我們做我們的。”

  這種淡然中卻充沛著強大的自信,即便他將要面對的是東方第一大國的皇帝,以及他的怒火。但是朱永芳代表的是世界第一強國。斷沒有在嘉慶面前矮一頭的可能。

  整件事情朱永芳是一清二楚的。畢竟大唐移民局的很多工作都需要他駐外使館説明展開。大唐是不占理的,因為其中諸多操作都不是正當的,但是即便是朱永芳這樣的謙謙君子,都可以非常臉皮厚的說一聲,老子就是願意這麼玩,你咬我吧。

  當一身黑色考究正裝,來到紫禁城後,朱永芳用十分標準的大堂外交禮節向大清朝的皇帝陛下嘉慶行禮。一個彎腰低頭二十度的作揖。

  其實即便是平時。嘉慶看到的大多數人也都是這樣對他行禮的,大清的跪拜禮已經是老黃曆,單純的鞠躬更盛行于對長輩,所以敬皇帝和上級更多的是以作揖這樣的形式。只不過相比對友人的作揖,這種作揖更長一些。

  但今天嘉慶看到朱永芳的作揖,仍舊覺得一陣陣的不舒服。他似乎非常不樂意的想起來,正是這些唐人讓他失去了受百官朝拜的機會,將他變成了現在的這種皇帝。

  嘉慶再怒,不能面對一個外國使節失了自己的君王儀態。他早擬好了要說的話,不過在看到朱永芳的時候。仍舊心中怒火高熾,把一套套錦繡文章忘得差不多了。

  “……大唐背信棄義。私下收買我朝命官,篡改戶籍,瞞報朝廷與朕,大肆慫恿裹挾百姓出洋,令人寒心憤怒。朕今日命你前來,便是要你轉達,我大清對此事一定追究到底,大唐必須與我朝配合,向朝廷認罪,並且賠償我朝損失……”

  還沒等嘉慶說完,下面的朱永芳卻打斷了他,這位看上去溫和紳士的外交官卻是抬著頭,直視著十尺之外的那位帝國皇帝,用不可置疑的口氣說道:“大唐沒有罪,也不可能向清國認罪,大唐和清國之間不存在任何的主從關係,也無需向皇帝陛下交代些什麼。”

  嘉慶盛怒如火,他盯著朱永芳道:“你們裹挾的民人,都是我大清百姓,是朕的子民。你等蠅營狗苟,私挾我大清百姓出洋,是可忍孰不可忍?!”

  朱永芳卻沒有任何的情緒波動,仍舊面如止水,他看著嘉慶皇帝,理性地說道:“首先,我需要向皇帝陛下指出的是,在1780年也就是嘉慶元年時貴我兩國已經簽署了《移民協辦條約》,在條約中清楚寫明,貴國有責任和義務向我國提供移民,向我國輸出移民是兩國已經確定成文的東西,是由皇帝陛下您親自加印的,所以也不存在什麼私自不私自的問題,因為這都是程式上正當合法的事情。我大唐更沒有理由去承擔陛下所謂的背信棄義的名頭。另外,就算陛下指控我國有一部分官員違規操作,那麼請貴國拿出證據來,不要信口雌黃,污蔑我國公務人員。至於貴國地方官員隱瞞戶籍的問題,這個與我們有什麼關係呢?這是貴國朝廷自己的內政問題,斷然是沒有理由推卸到我國頭上的。”

  嘉慶雙眼簡直要噴出火來,這個朱永芳一副辯才無礙的模樣,而且絲毫沒有把他放在眼中。

  “好,證據,朕給你證據!青州府已經有數名官員落網,他們對自己的罪行供認不諱,清楚地說出來了,就是你們唐國移民局的協辦主使他們進行這般行動的。你們唐人為了收買他們,將賄款轉入你們唐資銀行的帳戶中,讓他們去你們的那些支行去提取,都是罪證確鑿的!”

  朱永芳面色不變,他說道:“對於此,我認為是荒唐不經的,如果這真是所謂的證據的話,那麼所謂的賄款貴國掌握了嗎?”

  嘉慶不說話了,因為清廷的偵辦人員並沒有得到這些賄款,不是因為大唐的商業銀行不配合,而是根本提不出來。當初在操作此事的時候,王昀極有心眼地給這些官員辦了一個唐人的身份,這也使得梁春興師禕德等人在逃離之後,直接以唐人的身份受到了大唐的保護。而在事發之後,經辦的銀行立即採取的行動,切斷了與涉案官員的帳目相關。如果他們成功逃出來了,來到了大唐的境內,這筆錢他們還能夠支取,但是如果他們被捉拿了,清廷派人去取贓款,這些唐資商業銀行立即會拿出各種證據,證明那個清國官員不是這個戶頭戶主本人,所以根本不予支取。

  用這麼一種辦法,大唐算是有點蠻橫地堵住了清廷查案的路子,也算是撇清了自己身上的關係。
炎雞 發表於 2019-7-9 22:53

第617章 威脅與妥協

  高踞龍椅之上的嘉慶氣極反笑,他用極為難聽的笑聲語調,目光冰寒地看著大唐駐清大使朱永芳,連續說了幾個“好”字,道:“你們唐人做事滴水不漏,一口咬定那些戶頭是你們唐人開的,屬於唐人而不是那些犯官,是鐵了心不打算配合我朝的調查了。你們就認為朕是那麼容易欺辱的嗎?”

  騰的一下,嘉慶從龍椅上站了起來,他的脖子挺得很直,但是不知道為什麼肩膀卻有些屈,嘉慶大聲道:“既然你們唐人覺得配合我朝辦案做不到,那麼我朝配合唐國移民出洋也是辦不到了!”

  這明顯就是一個針對手段了,就連嘉慶也是知道。大唐這個國家強大是毋庸置疑的,但是大唐也同樣擁有著自己的一些命門,人口不足就是一個最關鍵的命門。這個時代,人口突破千萬的國家民族,可謂少之又少的,大清算是舉世第一,之後次大陸的土地上人口雖然眾多,不過實際上因為信仰和族群的分別,實際上的超過千萬數量的民族國家有限,更別提這些土邦們實際上是西方人的殖民地。歐洲有那麼幾個人口超過千萬的國家,幾乎每一個都是強大的國家。在亞洲還有一個日本,不過也已經變成了唐國的殖民地。

  大唐雖然立國只有不到二十年,不過本土人口也已經有一千多萬了,這完全得益於從大清國的“人口掠奪”,其實質跟當年滿清沒有入主中原前,從關外殺入關內。擄掠北方一帶的百姓數十萬充實關外。沒有什麼區別。然則大唐跟那時候的野豬皮全然不同。這是一個國土面積兩千多萬平方公里的龐大國家。要統治這麼一個龐大的國家,自然需要足夠的人口,嘉慶很清楚在北美地廣人稀到了怎樣一個地步,要不然不會每一個來到北美的華人都能夠得到一份屬於自己的土地,怎麼分都分不完的樣子。

  大唐需要更多人口來充實這片土地,從而獲得穩定和更強大的國力。每年百萬的人口移入對於大唐來說雖然負擔非常重,但是意義卻是巨大的。這些移民在新的棲居地生活幾年之後,開始讓那裡充滿了生機。並且為大唐帶來更多的利益。雖然以現在大唐這個國家規模和軍事實力,在加上北美本土這個得天獨厚的地緣位置,沒有即便是人口來源中斷,這個國家也會持續強大,只不過是壯大的速度變慢了一些。

  可是嘉慶也看得分明,大唐人是“急功近利”的,他們追求所謂的效率,能有出一個好的方案絕對不去採用稍遜的方案,所以唐人是不能忍受。

  果然,在嘉慶喊出了這特別讓人爽的一句話之後。一直臉色平淡的朱永芳,終於表情發生了變化。他現實錯愕,然後驚訝,最後又轉化成了如水的平靜,他對嘉慶說道:“陛下,不要嘗試對我大唐進行無謂的威脅,貴國與我國簽訂了相關條約,而且仍在有效期內,貿然撕毀條約,已經不是簡單傷害兩國關係的問題了,可能使得我兩國邦交地動山搖。”

  嘉慶看到朱永芳急了,自己反而微笑了,他道:“這難道是對我大清朝廷和朕的威脅嗎?地動山搖,你們動搖我大清國本的時候,難道不成想過這樣的下場嗎?”

  朱永芳搖了搖頭,沒有說出什麼來,但是看著嘉慶的眼神如同看著一個瘋子,那是一種嘲諷,甚至還有一些同情。嘉慶並沒有讀懂朱永芳的這些情緒,只以為他是無聲的控訴和驚懼,反而心頭大為暢快。

  朱永芳想了想,突然又放低了姿態,說道:“還請皇帝陛下三思,兩國邦交友誼無比重要,相互之間都有著重大的利益,能夠通過協商解決的問題,還是應該通過協商解決,不應該橫生波折。”

  作為一個大國的外交官,特別是一個理智的大國外交官,即便你的背後有一個強大的國家,但是不是所有的情況下以勢壓人都是可取的。朱永芳是一個有智慧的外交官,在他看來個人的榮辱和逞一時口舌之利,沒有任何意義。如果真的讓唐清之間的關係變得無可轉圜,那麼到時候大唐就算最終能夠收拾局面,付出的代價也可能太大了。就像嘉慶認識到的那樣,唐人有一種特別的效率至上的情結,所以唐人特別理智。朱永芳認為退讓一步,去尋找一個解決辦法,最終不讓事情無限制地惡化,甚至鬧到戰爭的地步,是絕對符合大唐利益的。

  大唐此時並沒有做好萬全推翻滿清的準備,也許白南在自己的總統生涯中確實有這麼一項願望,但至少在他的第一個總統任期之內,他並沒有這個想法。吞併滿清,掌握中華故地,是一項巨大而繁重的工程,大唐並不是不具備這個能力和胃口,只不過在此之前需要做好各種各樣的準備。

  白南是一個超級細緻的人,去完成一項計畫,他能夠把事情分割成上萬個細小的細部,然後每一個細部都有人去斟酌計畫,最終彙聚成一個宏大的計畫和政治項目。白南之所以在四十出頭的年紀已經成為所有人都認可的政治家,不僅在於他的政治魄力,更不在於他英俊的形象,而在於他是這樣統籌一個宏大的戰略計畫,並且付諸實施的奇才。

  杜鵑計畫之時,零零總總大唐已經投入了許多,準備了三年時間,京城事變之後又有種種佈局。而顯然吞併滿清所耗費的精力和國力只會更加巨大。在白南的第一任期中,他更多的是做了一些國家制度上的調整和改革,以發揮出政府機構和軍隊更強的能力,同時進一步促進國內的開發,使得大唐擁有更強的國力,這也會使得他的下一個重大計畫實施的時候,大唐更加遊刃有餘。

  朱永芳是很清楚這一切的,所以他有責任不把大唐拖入一場沒有意義的戰爭之中,不過他也明白,大唐也從來沒有無底線讓步的時候。
炎雞 發表於 2019-7-9 22:53

第618章 三個條件

  嘉慶突然感覺到了快意,即便面前的朱永芳在他的面前表現得仍舊可以用不卑不亢來形容,但嘉慶已經感覺到了朱永芳態度的軟化。嘉慶很自然地認為他拿住了朱永芳以及他所代表的大唐共和國的命門。

  “也有你們求朕的時候!”嘉慶心中暢快地想著,臉上的自傲之情愈濃。

  嘉慶重新坐回了自己的龍椅,坐在那裡似乎更加放鬆了一些,他用自己認為最像是上位者、最威勢的口氣,吐出了自己的條件:“交人、賠償、修約!”

  交人指的是大唐將已經逃入大唐境內的涉案人員,也就是梁春興、師禕德等人,交還給大清朝廷,進行審判和懲處。這自然關係到大清朝的面子,自古不管是哪個國家哪個王朝,刑罰權往往背後都昭示著權威和力量,誰能夠審判,誰能夠處罰,誰就是真正的強者,所以交人對於大清朝廷來說,對於嘉慶來說,都是意味良多的,所以嘉慶也把這件事情擺在了最前面。

  而即使後面兩項都沒有完成,嘉慶只要把梁春興和師禕德等案犯給捉回來了,將他們處理,也已經是一個很好的結局了。因為從這個條件上,大清能夠運作的東西很多,最起碼把面子全都掙回來了。大唐的退讓,大清的強勢刑罰處理,都是極好的。

  賠償也是比較易於直觀理解的,這件案子終究是大唐移民局在背後攛掇的,可以說是元兇。所以嘉慶認為唐人對此有不可推卸的責任,給大清造成的嚴重損失。必然需要進行賠償。他清楚討回百姓的可能性是沒有的。但是讓大唐掏腰包來買單還是有機會的。嘉慶甚至想好了。統計清楚到底這些年間有多少移民出洋,每個移民都應該讓大唐付出一筆錢,交給大清朝廷。雖然看上去這像是人口買賣,十分的不好看,但是嘉慶知道如果獲得一筆大額資金,對於他強大自己的武裝力量,從而更好地跟唐人叫板是很有幫助的。

  至於修約,指的就是修訂大唐和清國在1780年簽訂的有關移民的條約。這一份條約內容不是很多。很多問題上都沒有細節,只有一個大略的章程,而且極為重要的是,那時候正是嘉慶剛剛被扶上皇位,對於大唐處於恐懼和緊張的時期,沒有什麼還手之力和討價還價的餘地,所以讓出去的東西非常多。除了沒有規定每年移民總人數,給了唐人巨大的可趁之機以外。條約甚至還極度束縛了清廷對於整個移民進程的掌控力,當百姓們擁有自主希望移民的精神的時候,清廷對此沒有什麼管控。使得大量移民出境,這是嘉慶所不願看到的事情。所以。嘉慶希望不管如何修,這個新的條約,必須是以大清為主的,他能夠隨時將條約引導向有利於清國的方向,同時他也希望能夠用移民來進一步解綁大唐對於清國的控制,甚至形成反制能力。

  如果說交人是面子上的問題,那麼賠償和修約都是裡子上的,能給大清帶來實際的利益。可以說,這三個條件基本覆蓋了整個事件中大清國全部的訴求。

  自然這一切都是嘉慶的一廂情願。

  朱永芳在瞭解了嘉慶所想之後,先是短暫地沉默了片刻,然後他的表情如常,朝著嘉慶皇帝拱拱手,說道:“事關重大,請皇帝陛下給我們一些時間進行考慮。”

  嘉慶對此自然表示理解,他揮揮手,顯得帝王氣十足,道:“你畢竟是個外放國外的行走,說話做不得准,也罷,把朕的意思全都通傳給你們那個總統,讓他來定奪,不過朕的耐心也是有限的,一切從速。”

  當嘉慶提到那個總統的時候,朱永芳低著的頭臉上,眼睛微微眯了眯。嘉慶甚至不願意直接提起白南的名字。當年京城事變,正是白南率領大唐精銳,踏破了京城,生擒了乾隆,更是將大清一手帶到了現在的境地。真正的明眼人都知道,真正塑造了現在清朝模樣的,不是皇位上這個年輕的皇帝,而是遠在大洋彼岸居同光閣的那個男人。

  嘉慶對與白南,屬於又畏懼又憎恨的,所以越是在這樣的時刻,嘉慶越希望去高大自己的形象,抬高自己的地位,去壓住那龐大共和國總統一頭,逼他就範。嘉慶想得很美,但是也很天真。

  朱永芳沒有發作,更沒有撂狠話,他點點頭,也沒有多說什麼場面話,直接向嘉慶告辭了。

  出了紫禁城,天空陰沉沉的,零星開始飄落幾絲小雨,不過多時雨就下大了,淅瀝瀝的雨將將整個紅牆青瓦的紫禁城籠罩住,將乾燥的磚瓦淋濕,更似乎讓所有的東西顏色都深了幾分。參贊婁鑫親自為朱永芳撐起了一把傘,護送朱永芳登上了自己的那輛轎車。兩人一同登上了那輛賓士車,朱永芳輕輕撫了撫自己考究正裝袖子一側的雨滴,然後從取出手帕擦了擦,他望著車窗外說了兩個字。

  “白癡。”

  婁鑫自然知道大使先生指的是誰,他點點頭,道:“是夠白癡的,不過我們要如何提請國內處理呢?”

  朱永芳想都沒有想,道:“我說那些話,不過是想拖延一下,將嘉慶和他的那個仍舊是榆木腦袋的朝廷絆住,留出的時間,是給總統先生髮力的。”

  婁鑫愣了片刻,道:“要打仗嗎?”

  朱永芳搖搖頭,輕語道:“應該不會,國內沒有做好類似的準備,雖然駐清唐軍一直有著某種程度上的戰備,隨時拉出來都可以打一場中等烈度的戰爭,而且我也堅信一場這樣的戰爭足以讓白癡們屈服,但是划不來。而對我們總統先生來說,凡是划不來的事情,他都不會做。”

  婁鑫問道:“那還是用政治途徑嗎?”

  朱永芳點頭,道:“大概是這樣了,政治途徑為主,不過不排除軍方會進行一些配合,自然這也存在擦槍走火的可能。”

  他擦完了手,將手帕折疊好收在了正裝裡面的口袋中,視線放在那深黛色的紫禁城上,說道:“我們拭目以待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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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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