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直播之工匠大師 作者:九個栗子 (已完結)

 
q781009 2019-8-1 21:54:16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31 283686
q781009 發表於 2019-8-3 16:29
第514章 學霸還是學神【為山中悟劍舵主加更!】

    這倒是的,沈曼歌忍不住想著,如果她爸媽還在世的話……

    她媽媽一定會很高興,各種打電話給親戚們報喜,然後爸爸只會笑,卻悄不吭聲地買好些菜回來,笑呵呵地說給咱閨女補身體……

    “怎麼哭了。”陸子安嚇了一跳,連忙走過來把她攬進懷裡:“你想去哪裡都可以的,不要為難自己,有我呢!”

    如果她覺得學校裡學的還不夠,他可以帶她四處旅行,拜訪一些前輩取取經什麼的,也不失為一條出路。

    “不是……”沈曼歌沒有哭出聲音,靜靜地流了會淚,低聲道:“我只是在想,如果爸媽還在世就好了……”

    子欲養而親不待,真是世間最無奈的事情。

    陸子安手上微微加了點力道,內心充滿憐惜:“你如今有出息了,他們會為你感到高興的。”

    “嗯嗯。”沈曼歌反手抱住他,帶著點鼻音喃喃道:“子安哥,你什麼時候動身去北亰領獎?”

    建築獎過幾天就要頒獎了,這麼大的事情,陸子安也不能掉以輕心。

    他想了想:“這幾天等你把志願確認以後,我把事情處理一下就去。”

    “好。”

    下定決心後,沈曼歌找出了清華招生辦老師留給她的聯繫方式,說明了一下自己的想法。

    招生老師當晚又趕了過來,他們極有效率,甚至沈曼歌點了頭就直接拿出了協議:“好的,沈同學,請簽一下協議吧!”

    看著這份協議書上諾大的一個清華校徽,沈曼歌拿筆的手有點抖。

    一旦簽下了她的名字,這個決定便再無更改的餘地。

    她深吸一口氣,仔細地看了一遍協議,確定沒有問題了,才慎重地在最後面簽下自己的名字。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總感覺她簽了名之後,整個清華招生小組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

    最後,清華招生辦的老師慎重其事地與沈曼歌握了握手:“沈同學,歡迎你來清華!”

    景昃鳴禽集,水木湛清華。

    沈曼歌帶著對清華的嚮往之情,微笑著與他握了握手:“謝謝。”

    接下來的兩天裡,陸子安向官方提供了【馥蘭】的圖紙。

    這份圖紙將被一眾專家進行嚴格的審核,確認無誤後才會開始啟動這個項目。

    第一件事,自然就是招標。

    從省廳出來,沈曼歌有些心事重重:“子安哥,那你不用在這裡等結果嗎?”

    “不用。”陸子安搖搖頭:“交給清橖,我很放心。”

    以清橖那種處女座的性格,每個案子交到他手上,他恨不能做到百分之二百,他完全不需要擔心。

    “哦……”

    “中午就出成績了吧?”陸子安掏出鑰匙打開車門坐了進去:“你覺得你考得怎麼樣?”

    沈曼歌皺著眉頭想了想,略帶猶豫:“根據招生辦老師的態度來看,應該考得還行吧,不說遠了,前省前五十名是穩了的。”

    馥安省前五十啊,也了不得了。

    “哈哈,我以為你會猜自己是前三名。”陸子安戲謔地道。

    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沈曼歌哼道:“怎麼可能,考得好一些是正常的,但我之前模擬考也沒有那麼恐怖過好吧,除非我是超常發揮了……”

    說到這裡,她眉心微皺。

    不過話說回來,那天高考的時候,她做題是挺順的。

    “蔡老師後面聯繫你沒?”陸子安發動車子,隨口問道。

    “他打了電話給我。”沈曼歌嘆了口氣,有些無奈地道:“我說我已經和清華簽了協議,蔡老師說祝福我,然後就回北亰去了。”

    “哦,這樣,爸媽還沒回來,家裡沒飯吃,我們就在這邊找個餐廳吃吧。”陸子安看了一下:“就對面那家吧,吃完飯回去查成績。”

    說到吃的,沈曼歌瞬間來了精神:“好!”

    兩人吃完飯回去,發現今天人來得特別齊。

    不僅卓鵬鄒凱瞿哚哚一個沒落下,沙發上還坐著風塵僕僕,一看就是剛到家的陸爸陸媽。

    “回來啦!快,電腦開好了。”

    所有人熱情地招呼著:“曼曼,快來查成績!”

    原本在陸子安的哄慰下已經平靜下來的沈曼歌,面對這麼多關注的目光,小心臟又撲通撲通地跳了起來。

    她緊張得話都說不出來了,略微點點頭,同手同腳地走了過去。

    深吸一口氣,她在沙發上坐下。

    茶几和沙發差不多高,她這個姿勢挺不舒服的。

    鄒凱順手拿著抱枕塞她腳下:“吶,你坐著,這樣就好了。”

    “好,謝謝。”沈曼歌半跪半坐,手微微顫抖地輸入。

    按下確認鍵,她都不敢看,但是周圍一片寂靜,她更緊張了。

    可別是考砸了吧?她可是協議都簽了啊!

    “啊啊啊啊!我的天哪!”瞿哚哚尖叫起來:“曼曼你真的是學霸啊,不,你這是學神了吧!”

    “難怪清華北大搶著要啊……”卓鵬望著那個數字,也是頗為驚訝:“這數字,怕得是市狀元了吧……”

    鄒凱聳了聳鼻子:“噫……清華北大也就是一本嘛……這麼激動幹啥,平常心,懂伐?”

    “哦,你這麼能,你咋就上了二本呢?”瞿哚哚翻了個白眼兒:“我看你就是眼紅!”

    “切我那是故意的好吧?一本的一,哪配得上我的二!”鄒凱無比自豪。

    “……”瞿哚哚再一次被噎死,深吸一口氣:“我錯了,我是做錯了啥要跟你說話。”

    紛擾中,沈曼歌感受到她的手被一隻溫暖的大手覆蓋了:“曼曼,你考得很好。”

    是陸子安的聲音。

    沈曼歌用力攥緊手,緩緩地睜開眼睛。

    看到屏幕上的那個數字,她震驚地瞪大了眼睛。

    全部重算了一遍,依然是這個數字。

    “我我我我的媽呀……”沈曼歌都結巴了:“我是不是眼花了……”

    這成績別說全市,全省,哪怕是全國都是排得上號的……

    沒等她反應過來,她手機、家裡座機、陸子安手機已經瘋狂地響了起來。

    各種媒體的採訪要求如雪片般飛來,各種郵件更是直接轟炸得她郵箱幾乎癱瘓。

    要不是最後鄒凱幫忙處理了一下,她恐怕要被折騰得崩潰了。

    一片紛亂中,陸子安迅速做了決定:“不接受採訪,你去把志願填了,我們直接去北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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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781009 發表於 2019-8-3 16:30
第515章 髹金漆雲龍紋寶座

    如果現在不離開長偃的話,接下來的暑假時間,她恐怕都得搭上。

    各種拜訪、採訪絡繹不絕,雖然她不用擔心有什麼奇葩親戚再來鬧事,但同學的弟弟妹妹什麼的來取經她也是無法拒絕的。

    想到這些,沈曼歌感覺頭皮發麻,立馬點頭:“好!”

    第二天她去學校填志願的時候,清華招生辦的老師也趕了過去。

    班主任和校長也親自到場,看到是由陸子安親自陪同沈曼歌來填志願,他們也都心下微驚。

    本來還想安排沈曼歌做一次採訪,順便宣傳一下學校的,但是陸子安氣場太強了,加上他護得很緊,校長一直跟到最後,也還是沒能找到機會把話說出口。

    填完志願,沈曼歌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她拉著陸子安,走過長長的走廊,在校門口回頭看了很久。

    直到看到聞訊趕來的記者們,她才連忙上了車。

    “哎,還是晚了一步。”記者們紛紛哀嘆。

    不過雖然沒能採訪到本人,他們也依然沒有放過這麼好的機會,拉著沈曼歌的班主任好好採訪了一番。

    事實上班主任吳老師也有點懵,她帶了這麼多年的班,真是第一次見到這麼高的分。

    文科!725分!

    這是什麼概念?這個分數,恐怕理科都能拿到省第一了。

    升職加薪自然是少不了的,更讓她激動的是,這個省狀元給她帶來的後續影響。

    因此,在接受採訪的時候她把沈曼歌好一通誇。

    雖然很高興很激動,但是吳老師也在採訪即將結束的時候,猶豫了片刻還是認真地說道:“我還是希望,各位同學能夠平常心對待各高校投來的橄欖枝,協議和確認書,從招生程序和政策上來說,這種行為是不被教育部門承認的。”

    她點到為止並沒有詳細說明,但聽得懂的人自然會懂。

    曾經就出過例子,與商校簽訂了必錄取的確認書,結果按照要求填了志願後,高校沒有錄取,當年某省有七名高分學生被這樣坑了,不少人都表示很遺憾。

    像沈曼歌這樣的到底是少數,更多的還是希望以分數為準。

    畢竟,過後的補償什麼的,再多有什麼意義?

    這結果,直接影響的可是考生的一生。

    沈曼歌的舊照被找了出來,斗大的【馥安省文科狀元】的字鋪天蓋地。

    在一片喧囂中,他們踏上了飛往北亰的航班。

    直到在北亰的酒店裡安頓下來,沈曼歌才感覺整個人都踏實了。

    她脫了鞋子,光著腳在地板上走了走,長長地吁了口氣:“子安哥,我忽然想去游泳了。”

    “可以啊。”陸子安一邊跟應軒聊著天,一邊頭也不抬地道:“樓下有游泳池,你想去私人的還是就在樓下游。”

    “我先看看。”沈曼歌走了兩步,回頭看著他疑惑地道:“對了,不是說應軒在北亰嗎?奇奇呢?”

    怎麼都沒來接機,這不像小軒軒的風格呀。

    “他遇到了點兒麻煩。”陸子安正點開一張圖看,眉心微皺:“等會,我看一下……”

    他起身拿出紙筆,一邊看著圖片,一邊用筆在紙上勾勒。

    繁複的紋路,細緻的線條,雖然不過寥寥幾筆,但那種撲面而來的氣勢,還是讓沈曼歌微微一驚。

    她連游泳池的事都忘了,伸過頭來看了看他手機定格的那張圖片,神色有些微妙:“……這是,龍椅?”

    此時陸子安正將一根柱子上的雲龍紋慢慢勾畫出來,嗯了一聲:“髹金漆雲龍紋寶座。”

    “哦……我想起來了。”沈曼歌點點頭,當初好像有人說過讓子安哥去故宮修文物,後來是應軒頂替了的:“怎麼會是這張龍椅啊,之前聽說的時候我還以為會是其他殿的……”

    這可是太和殿的寶座啊,她以為會保養得很好的說。

    “嗯……其他殿的,他們也就不會來找我了……”陸子安眉心微蹙,筆尖在畫上頓了頓。

    線條是很流暢的,這把用楠木製成的座椅高束腰處四面透雕雙龍戲珠圖案雖然繁複了些,但是整體還是沒問題的,為什麼應軒會卡在這裡?

    仔細把圖片放大看了看,陸子安放下筆:“我得去一趟,你要跟我去嗎?還是你自己去游泳。”

    “我跟你一起去。”

    抵達故宮的時候,是應軒親自來接的。

    半月不見,他明顯憔悴了許多,但哪怕如此不修邊幅,但那雙眼睛卻依然亮得驚人。

    “師父!師娘!”應軒一見到陸子安他們就激動地迎了上來,轉瞬又有些垂頭喪氣:“對不起,我給您丟人了。”

    陸子安打量他兩眼,毫不客氣地道:“對,丟人!”

    應軒心都涼了半截,沈曼歌感覺他下一秒就要哭出來了。

    “做不出來就做不出來,有什麼關係?之前不是請了不少人,他們做出來了?”陸子安負手而立,面容清冷:“知恥而後勇,才是成功之道,不敢承認自己的錯誤,一直拖延時間才是最愚蠢的!”

    他每說一句話,應軒的眼睛就亮一分,頭也抬高一分。

    看著他這樣,陸子安冷不住喝道:“挺胸!抬頭!給我站直了!做不出來不丟人,你剛才那畏畏縮縮的熊樣才丟人!”

    “是!”應軒挺直脊背,雖然雙眼熬得有些紅,但那精氣神兒到底是回來了。

    因為寶座在修復期,所以太和殿沒有對遊人開放。

    此時的太和殿裡,站了好些專家和工匠,當然,卓老爺子也在現場。

    從拉著的攔條下鑽過去,陸子安三人踏入正殿的那一瞬間,原有的議論紛紛突然停止了。

    這是一種尷尬的安靜,眾人一瞬間甚至不知該如何反應。

    最後是卓老爺子最先反應過來,驚訝地道:“陸大師?你什麼時候到的北亰?”

    “今天剛到。”陸子安神色淡然地走了過去:“目前情況怎麼樣了?”

    龍椅正放在太和殿大殿中央的須彌座式平台上,安靜地蟄伏著,像一隻受傷的獸。

    殿內燈光並不明亮,但這一片金輝卻依然閃瞎人眼。

    “還是不行,關於金箔的修復大家很難達到一致。”說話的卻不是卓老爺子,而是另一個中年男子,見陸子安看向他,他率先伸出手來:“陸大師你好,久仰大名,我是故宮管理員,姓李。

    一聽這聲音,陸子安就覺得有些耳熟,想了想,好像是那次在電話裡搶卓老爺子手機的人。

    想到這裡,他眼底便帶了絲笑意,與他虛虛一握:“李先生你好,具體是哪裡出現了問題?”

    李先生覺得單語言無法表述自己的想法,索性帶著陸子安走到龍椅前:“陸大師您看,雖然之前我們保養得極好,但是……還是有了磨損……”

    順著他手指的方向,陸子安看到座椅的位置,有些細細的淡淡的痕跡,雖然不明顯,但是看得出來這對於龍椅來說還是非常嚴重的情況。

    此外還有龍椅靠背的地方,那紋路上也有些輕微的磨損,這倒是老印子了……

    “我們現在還不能確定,這印子只是在漆面,還是已經透到金箔層了……”李先生頗為擔憂:“但是哪怕只是漆面,如果處理的話,也是一個大工程,整個漆面全都要更換,但我們無法保證不傷害到裡面的金箔……”

    這就和應軒的話對上了,應軒是認為索性把金箔也換掉,雖然麻煩複雜了些,但至少能保證整個龍椅最後的整體色澤完美統一。

    但這就得提到這龍椅的製作工藝了。

    “這龍椅所髹的金漆用的是“泥金”法。”陸子安彎腰看了看,拿毛巾擦乾淨手以後,才輕輕地在龍椅上摸了摸:“就是將金箔膠水中研細,去膠晾乾成為粉末後,用絲棉拂掃到打好金膠的座身上,最後用半透明微黃的漆最後刷一層,平時保養的話是怎樣的?”

    “對保養我們還是很細心認真的,太和殿所有文物都從來不用水……”李先生見他將泥金法說透了,也不再猶豫:“我們平時打掃時也非常注意,古代時的太監打掃時都不用雞毛撢子,而是用更柔軟的狐狸毛撢子,但我們現在呢,狐狸抓不到了,所以改用了貓毛撢子……”

    但在最後,他面色很難看地道:“這一次是有遊客趁工作人員不注意,偷偷跑上來坐了一下,他身上的飾品刮到了龍椅……我們擔心劃到了金箔層,所以在再三討論過後,決定對龍椅進行一次完整的修復。”

    雖然那是個小孩子,但他們在確定龍椅受損後,還是立即對其和家長進行了嚴格看管。

    賠償自然是要賠償的,但現在更重要的是龍椅的修復。

    陸子安點點頭,拿著放大鏡仔細看了看,那種淡淡的印子,不僅在表層,而且淺淺地蔓延進去了一點點。

    他從幾個角度仔細觀察了一下,搖了搖頭:“這個地方的金箔沒事,純粹是漆面的問題。”

    純粹是漆面?

    眾人議論紛紛,李先生身後的一名男子沉聲道:“陸大師,你有把握嗎?”

    陸子安沒有抬頭,拿著放大鏡繼續觀察著椅背上的痕跡:“因為漆是半透明的,如果金箔有磨損的話,漆面會表現出來的。”
q781009 發表於 2019-8-3 16:30
第516章 用筆當如錐畫沙【為天天5216舵主加更!】

    這種說法倒是不稀奇,在此之前,他們拿各種儀器測量過,也覺得應該沒有劃傷金箔層,但是不能完全肯定。

    直到此時陸子安也說沒有劃傷之後,李先生才輕輕吁了口氣:“那就好……”

    說完,他的心又提了起來,謹慎地道:“那,陸大師,你覺得這應該怎麼處理呢?”

    “你們之前的說法是怎樣的?”陸子安一邊觀察印痕一邊道。

    眾人對視一眼,都沉默不語。

    倒是卓大師樂呵呵地道:“哦,之前大家的想法都很有靈性呀!有的就覺得乾脆把漆面刮了重弄,但後來說這樣會刮到金箔,就有人說挖掉這一塊的金箔,再補上去……”

    前者就得像應軒說的那樣,把金箔全刮掉重新弄,工程浩大不說,最重要的是這個活太繁複了。

    當初修復這龍椅的時候,故宮博物院動用了各個工種共13位專家,木活、雕活、銅活、漆活等等。

    一共花了934個工日,才總算是將金龍寶座修葺一新,回歸太和殿。

    這也是他們之前遲遲下不定決心的原因,太複雜了啊……

    一想到那些過程要全部推倒重來,頭痛得簡直要炸裂了。

    而後者的話,挖掉一塊金箔並不可行。

    因為諸如蓮瓣、卷草、火珠、如意雲頭等紋樣遍雕寶座全身,無數鏤雕花樣,尤其是高束腰處的雙龍戲珠圖案,想修復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而且也無法保證,最後的效果就能完全與原件完全融合,一旦有細微差別,就得推倒重來。

    陸子安點點頭,若有所思:“這都太複雜了……”

    “是啊是啊。”李先生很頭疼地在他身邊蹲了下來,眼巴巴地看著這龍椅上的劃痕,心痛得無以復加:“陸大師你覺得這怎麼辦才好?”

    確實很棘手啊……

    陸子安微微皺著眉,沉吟不語。

    整張龍椅在他腦海中拆開再重組,以各種不同的形式進行著泥金法的嘗試。

    最後,他悲哀地發現,自己也沒什麼好辦法。

    他非常清楚,“修舊如舊,不干預”,這是文物修復最重要的兩個原則。

    想要在這個基礎上做到完全的修復,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最好的辦法就是不動金箔,趁著它們沒有被破壞。

    否則動了金箔層,就勢必要剷除金膠,這種事情,擱誰心裡都過不去。

    雖然在場眾人並不認為他現在就能想得出辦法,但沒辦法,陸子安名氣太大了,他們還是情不自禁期待地看著他。

    陸子安站起來,繞著龍椅踱了兩圈,忽然抬起頭:“有紙筆嗎?”

    “有有有!”李先生立馬從上衣口袋掏出一支筆來遞給他,回頭吼道:“紙,紙呢!”

    眾人七手八腳地遞上一大疊白紙,這還是他們之前用來畫草圖的。

    事實上,陸子安也在畫草圖,而且是正兒八經的草圖。

    他也沒什麼顧忌的,直接席地而坐,拿著畫板架在腿上,就這麼下筆。

    他畫了一個龍椅的輪廓,著重勾勒出被損壞的那幾處花紋。

    繪製的時候,他眉心微皺,眼神專注,筆下彷彿有芳草叢生,百花盛開。

    雖然他也沒說自己能不能行,但光這一手畫技,已經折服了在場的不少人。

    有對陸子安有過一些瞭解的人不禁點點頭,頗為感慨:“難怪郭煌求他幫忙繪製壁畫,這等技藝的確難得……”

    但現場也有許多是文物修復者,不少都是丹青聖手,因此,見了陸子安的畫,雖然也會默默在心裡誇聲好,但卻並沒有太大的感覺。

    而陸子安的畫,難得的點在於,他在虛實之間掌握得極好,尤其光影的變化,更是把握得極為精準。

    那一瞬間,他忽然想起了傀國看到的安雄大師的設計室,光影的變幻……

    筆尖拉出細長的線條,用力時便會著墨較重,提起後如水墨般的色澤泛著盈盈的光。

    雖然很快就干了,但那種光的盈潤還是讓陸子安腦海深處靈光一閃。

    是什麼感覺呢?

    那一剎,他彷彿聽到了宮門緩緩開啟的聲音。

    他畫出的那一條刻痕,泛著淺淺的白。

    陸子安深吸一口氣,筆尖輕觸,彷彿很慢,但實際上一劃而過。

    均勻而細膩的纖細線條,完美地將那一道淺淺的白痕完全掩蓋起來。

    “哎?”怎麼塗了?眾人面面相覷。

    但是陸子安卻沒有解釋的意思,反而盯著筆尖仔細地看,彷彿能看出一朵花來。

    周圍一片寂靜,只有過道里的風嗚嗚地吹過來,入殿後無聲無息地消失了。

    陸子安慢慢地轉動著筆,觀察著筆尖每一個側面的微小差異。

    “陸大師……”卓老爺子神色凝重地道:“怎麼了?”

    “沒什麼,我只是突然想以了一項工藝。”陸子安被打斷了思緒也不惱,反正他想得差不多了,他舉起手中的筆,微笑著道:“戧金,不知道各位有沒有聽過?”

    戧金?

    眾人皺起了眉頭,這項技藝,聽,自然是聽過的。

    有位專家當即開始背書:“戧金?那就在漆地上,用刀尖或針錐畫出纖細的花紋,再在花紋內打金膠,將金粉粘上去?但那花紋呈金色啊。”

    他們的清漆可是半透明略帶淡黃的,金色是隱在內裡的。

    沈曼歌看看那金光閃閃的龍椅,表示這些人真的是太固執了。

    都是金的,漆層也沒被劃透,補上金的不是剛剛好?反正也看不出來。

    但現場這些文物修復者顯然都不這樣想,他們紛紛點著頭:“對,這樣不行的。”

    “戧金聽說過的話,那錐畫呢?”陸子安愉快地笑了起來:“錐畫戧金技法。”

    錐畫是一種沙書法術語。

    以錐子劃沙,起止無跡,具有“藏鋒”的效果。

    兩側沙子勻整凸起,痕跡中正,形似“中鋒”,故用錐畫沙以比喻書跡的圓渾。

    唐代褚遂良《論書》稱:“用筆當如錐畫沙”。

    宋代黃庭堅稱:“如錐畫沙……蓋言鋒藏筆中,意在筆前。”

    而陸子安說的這種方法,糅合了錐畫和戧金兩種技藝。

    “用清漆在印痕處,用錐畫技法進行勾畫,再以戧金的工藝慢慢填進缺少的清漆。”陸子安手指在畫板上微微一頓:“當然,在這之前得先用熱毛巾敷在龍椅印痕處,用錐畫戧金法進行修復過後,再進行細緻的打磨……”

    眾人各自對視一眼,有好幾個人幾乎異口同聲地道:“但是這技法,我們沒人會啊!”

    迎著他們期待的眼神,陸子安挺直脊背,溫和地道:“好巧,我也不會。”
q781009 發表於 2019-8-3 16:31
第517章 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

    這,陸子安也不會?

    氣氛突然有些凝滯,眾人都是一副想笑又憋住的樣子,一時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陸子安抬頭看了他們一眼,理所當然地道:“錐畫戧金技法本來就極少有人會,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

    要知道,對於這一傳統的技法追根溯源,學界認為其源於宋,盛於元、明、清,其實在出土的漢代文獻中,這一工藝已經萌生。

    筆尖在紙上微微一頓,陸子安眉眼清雅淡漠:“戧金技藝在明代達到登峰造極的水平,《髹飾錄》中曾有記載:細勾纖皴,運刀要流暢而忌結節。物象細勾之間,一一劃刷絲為妙……”

    說話間,他在紙上緩緩畫完最後幾筆。

    被磨損的地方,都被他填上了顏色,此時望去,雖是黑白,卻清晰明了地勾畫出龍椅的花紋。

    真是極難得,這畫技真是栩栩如生……

    眾人雖然不解他為什麼要畫出來,但也沒人去問,只細細地欣賞著。

    “應軒,過來。”

    哎?所有人驀然回頭望去,原本被人們淹沒的應軒重新出現在人前。

    在這大殿裡,只有應軒年紀最小,位份最低,因此他恭謹些也是正常的。

    在此之前,雖然覺得眾人不大信任他能擔得起這麼重大的責任,卓老爺子也只私下跟人提過應軒技藝不錯,但其他人顯然不大感興趣,他便也只能算了。

    原本默默聽著的應軒抬起頭來,怔怔然看著陸子安。

    “是。”他感覺右腳重如千鈞,每一步都非常費力。

    但他到底是站了上來。

    難怪都說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

    站得高確實望得遠,感覺連空氣都清新一些。

    他輕輕吸了口氣,胸腔中劇烈跳動的心臟稍微平和了一些:“師父。”

    “來。”陸子安一拍旁邊的空地:“你把這兩幅圖做出來。”

    做出來?

    壓根沒有理會眾人眼底的震驚和不敢置信,陸子安風輕雲淡地看向李先生:“請問,這裡有楠木嗎?”

    李先生也被他這神來之筆給震到了,但還是迅速反應過來:“有的。”

    文物修復工作本就繁瑣細膩,他們什麼材料都有準備。

    “需要多大的?”

    “就和這兩處一樣大就行。”陸子安拍拍手,將手上的畫板連同畫紙一起遞給了應軒:“錐畫戧金技法,會吧?”

    “……”應軒瞪大眼睛看著他師父,眼底寫滿了絕望:師父,你不能坑我啊!啊啊啊啊!

    旁邊的卓老爺子卻是眼睛一亮:“哎?對啊,聽說應先生和重雲同台競技的時候,就是自學的游絲描?”

    “游絲描也能自學?”某書畫修復專家對此是保持懷疑的,但是卓大師德高望重,而且和重雲的競技……這麼大的事,應該不可能拿來說笑……

    畢竟如今網絡發達得很,真要想知道,隨便查一查就清楚了嘛!

    還真有人偷偷查了,片刻後,在場諸人看應軒的眼神都帶了絲慎重。

    看著這麼年輕的小夥子,難道真有一身本事?

    而應軒卻還是隻眼巴巴地看著他師父,用眼神控訴著陸子安的無情,企圖他能良心發現。

    然而,陸子安卻只笑眯眯地看著他:“加油啊,徒弟,錐畫戧金技法嘛,和游絲描也差不多,雖然你有蠻久沒用過了,但是好好琢磨一下,多練幾遍,沒問題的。”

    他裝作沒看懂應軒的眼神,微笑著拍拍他的肩:“別丟人。”

    然後……

    他就這麼……走了……

    走……了……

    李先生也有點傻眼:“陸大師,您去哪?”

    “這個我不會,應軒做就行。”陸子安優雅地與他握手道別:“來了故宮,我想四處逛逛,再會,李先生。”

    既然他都這麼說了,其他人也就沒攔他,李先生正準備去送送,卻被人攔住了。

    卓老爺子端著一臉笑意看著他:“你們繼續,繼續,龍椅修複比較重要,我去送陸大師就行。”

    其他人都是沉迷修復無法自拔的人,對這些人情往來不感興趣,所以也只看了陸子安一眼就轉回了頭。

    盯著應軒。

    感覺他們的眼神都分外銳利,應軒如芒在背,坐在大殿龍椅前面的台階上,欲哭無淚。

    他內心在咆哮,在痛哭,卻死死咬著牙關不敢鬆口,生怕自己丟人現眼的向他師娘求救。

    不帶這麼坑徒弟的吶……

    然而沒人看得懂他內心的絕望,李先生更是目光炯炯地盯著他:“應先生,您,真會這錐畫戧金技法?哎呀,果然是年輕有為,才華正盛啊,當真是難得……”

    你別再吹了,牛都在天上飛了……

    應軒垂頭喪氣地低下頭,盯著畫稿發呆。

    游絲描,運用到清漆上面嗎?

    錐畫是沙書法技法,游絲描的原身也是畫技。

    它們有什麼共通之處?如果……

    看著眼前的畫稿,那些黑與白彷彿各自分散,卻又彼此相連。

    不知不覺間,應軒已經忘了週遭的一切,兀自看得入了神。

    非常奇妙的感覺,像是,這些線條會隨著光影的變幻而游動一般。

    在那些黑色覆蓋的地方,有幾根線條顏色略微淺了些,平著看不覺得,對著光看的時候,能看到細微的差別。

    應軒捧著畫稿,忽然心有所動,猛然回過頭去。

    那幾根纖細的印痕,與這幾根線條完全相符,卻是絲毫不差。

    師父,真的不會錐畫戧金技法嗎?

    他忽然想起剛才師父離去前,眼底帶著的淡淡笑意。

    師父一直都這樣,看似冰冷不近人情,實際相處時卻總是為他們著想。

    像是一棵巨大的永遠不會倒下的樹,站在最前面擋著所有風雨。

    不知不覺間,應軒感覺視線有些朦朧。

    “應先生……”李先生有些驚訝,小心翼翼地道:“楠木拿過來了,你現在要嗎?”

    “要!”應軒胸中陡然升起萬丈豪情。

    不就是錐畫戧金技法嗎!

    他連游絲描都琢磨透了,還怕這麼相近的技法會研究不出來?

    古人是聰明,他也不笨啊!

    應軒拿出工具箱,取出他最熟悉的刻刀。

    這柄刻刀,還是師父贈予他的呢!

    下刀的那一剎那,應軒挺直了脊背。

    他從未像現在這樣感覺到他身上背負的重量,眼前閃過許多畫面,最後定格在師父瞥過來的淡淡眸光裡。

    每一根線條,每一個弧度,都恰到好處。

    他沒有看畫稿,更沒有回頭去望那龍椅上的花紋。

    從沒感覺心情如此暢快,他下刀又穩又准,那些繁複的圖案,在刀下緩緩綻開。

    精微細膩的表達,需要有超強的傳統刀法功底,更需要極強的造型駕馭能力。

    而這些,應軒通通都有。

    眾人彷彿第一次見到應軒一般,此時此刻,他的形象才終於與傳聞中的陸大師的首席大弟子重合。

    看看他做出來的木雕,再抬頭看看龍椅。

    每一處都生動自然,與龍椅分毫不差。

    若不是應軒還沒有全部做完,他們真想拿尺子好好量一量,好好比對一番。

    走到大殿前的台階下,卓大師硬塞過來一個工作證,說是方便他們在故宮遊玩的。

    陸子安接了以後,卓大師才算是安心地返回了大殿,畢竟他也很好奇那錐畫戧金技法到底會是怎樣的。

    等他走了,沈曼歌回頭看了一眼,有些躊躇:“子安哥,就這麼把應軒放這……沒事嗎?”

    總感覺有點坑的感覺啊……

    忽然對小軒軒有些同情呢……

    “沒事。”陸子安甚為灑脫,微一擺手:“放心吧,他能做出來的。”

    看著他篤定的神情,沈曼歌也算是放下了心,看了他一眼,她忍不住問道:“我問你哦,你……真的不會嗎?”

    陸子安嗤了一聲,伸手在她後腦勺上輕輕一拍:“你覺得呢?”

    “我覺得你是會的。”沈曼歌挑了挑眉,歪著頭看他:“你為什麼要騙他們說你不會啊?我看那時候,李先生臉都綠了……”

    “哈哈。”陸子安倒是難得愉快地笑了笑:“走吧,帶你逛故宮去。”

    “不行!”沈曼歌怒了:“我告訴你,我最討厭的就是兩種人!一種!就是說話說半截的!”

    第二種呢?

    陸子安等待著,等著,等著……

    看著她眼裡的揶揄,他忽然就明白了,賞了她一記爆栗:“調皮。我沒賣關子,只是,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

    這一步,應軒遲早會遇到,他不過是把他往前面推動了一步而已。

    “哎,真是羨慕他們啊,你這樣的師父真好。”沈曼歌長長地嘆了口氣:“又拖又拽的,真是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他們喂大的啊……”

    “……”陸子安面容有一秒鐘的扭曲,彷彿很煎熬:“是拉扯大……”

    總感覺這個話題,很重口味啊……

    沈曼歌看了他一眼,忽然咧嘴笑了:“嘿嘿,如果我說我故意的,你會不會打死我啊?”

    “不會,但是會把你打的半死不活。”

    兩人說話間,已經走到了玉帶河前。

    玉帶河其實就是金水河,而五座金水橋,居中的是御道橋,曾經作為皇帝的專用通道。

    “這麼悠閒地在宮中散步,以前真沒想過。”陸子安心中頗為感慨:“在以前,這條御路,除了皇帝之外,只有4個人一輩子能走一次。”
q781009 發表於 2019-8-3 16:32
  第518章 一道宮門,兩重世界【為o橴煋宸o舵主加更!】

  

    御路嗎?

    沈曼歌看著腳下的路,頗為疑惑:“哪四個?”

    “一是皇后,不過皇后也不是每次都可以行走御路的,只有在大婚當日,才可以由皇宮正門乘鳳輦進入皇宮。”陸子安手扶在欄杆上,看著水中倒映的白云:“然後便是金科三甲。”

    在殿試後,會當場評定金科三甲,即狀元、榜眼、探花。

    為彰顯皇帝對人才的重視,此三人可以自保和殿沿御路出皇宮,然後騎馬在京城誇耀皇家恩德。

    “那太上皇呢?”沈曼歌疑惑地思索著:“我以前看過一部電視劇,好像太上皇也是從這出來的。”

    “太上皇以前也是皇帝啊。”陸子安笑了,輕輕拍了拍:“他當然是可以乘車輿行走御路的。”

    沈曼歌點點頭:“原來是這樣……”

    “其實我真是挺佩服建造故宮的人。”陸子安回頭望去,心中無限感慨:“你看,這宮殿,建築佈局是沿中軸線向東西兩側展開的。”

    整個故宮在建築佈置上,都是用形體變化、高低起伏的手法,南北取直,左右對稱。

    從位置上來說,他們此時站著的位置,是整個外宮建築的中心,也是整個北亰城的中心。

    “整座北亰城的中心?確定嗎?”沈曼歌感覺有些不可思議:“當年建造的時候有這條件嗎?”

    “確定。”陸子安手微微一指,如數家珍:“這條中軸線不僅貫穿在紫禁城內,而且南達永定門,北到鼓樓、鐘樓,貫穿了整個城市,整個建築中軸線綿延十五里,在這條線上的皇帝用房,都是闊九間,深五間,你聽出點意思沒?”

    “九五至尊?”沈曼歌感覺頗為新奇,以前感覺故宮就是威嚴了些,但真沒想過這麼深層的意思。

    “對。”陸子安挑了挑眉:“古人對風水還是很注重的,整個故宮都有嚴格地按《周禮·考工記》中“前朝後寢,左祖右社”的帝都營建原則建造。甚至在建築細部裝飾上,都處處含有風水佈局。”

    兩人一邊說一邊走,沈曼歌感覺這些內容雖然略顯晦澀,但由陸子安說出來還是挺有意思的。

    “不過最有意思的,還是故宮裡這些修覆文物的‘醫生’,他們對於古物的意義絕不僅僅在於修復。”陸子安目光有些悠遠:“可能你剛才沒有注意到,大殿裡的所有人,對我的一舉一動都非常關心。”

    那種關注,是發自內心的,擔心他動作有不夠謹慎的地方,擔心他會因為需要更深入的檢查而對龍椅造成更大的傷害。

    何為格物?就是以自身來觀物,又以物來觀自己。

    在他們的心裡,他們在修繕的時候,會與文物交流、並有所體悟,在這個過程裡,他們已經把自己也融入到裡面。

    修復師握著靈性的文物,不僅與文物的締造者們對話,更是與文物本身對話。

    在他們的眼睛裡,陸子安看不到一絲雜質。

    “你知道嗎?他們非常符合我對文物修復師的所有幻想。”陸子安唇角揚起一抹從容鎮定的笑意,很難得見到他如此純淨的笑容,那是發自內心的喜悅:“他們沉穩而謙遜,執著而內斂,看到他們的時候,我感覺看到了滿滿的生機。”

    對自己不瞭解的事物,會保持赤子之心,熱忱而好奇。

    但是對自己珍惜的文物,又會發自內心地維護。

    這是氣質,更是一種精氣神。

    是曾經鬧得不可開交的守舊派人所不曾擁有過的品質,陸子安側過頭,看著沈曼歌:“我一直很想引導他們,做到這樣的境界。”

    沈曼歌的神情微微有些怔忡:“你說的是……應軒他們嗎?”

    “嗯。”陸子安走至一處高台,眺望著遠處:“《輪迴》,是我非常喜歡的一件作品,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我希望,這種品質能夠傳染,先感染應軒,然後是他的師弟們,再慢慢擴散。”

    直到這時,沈曼歌才真正意識到,陸子安走的每一步都是如此縝密。

    拒絕故宮邀約,甚至剛才明明有機會,也把應軒給推出去。

    她的目光果然還是不夠長遠,看到的始終是眼前這三分地,而子安哥的格局卻比她大很多。

    看來她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啊……

    眼看著天快黑了,陸子安他們也沒再逛下去,沿著道路出了宮門。

    畢竟故宮晚上是不開放的,應軒也會出來。

    果然,他們才剛走出來沒多久,應軒就打電話來了:“師父,我出來啦,你們在哪兒?”

    陸子安看了看自己的位置,和他說了一聲。

    很快地,應軒騎著一輛小自行車出來了。

    一道宮門,兩重世界。

    文物修復辛苦,需要慢慢磨。

    而在修復之餘,他們的生活也如雨水般寧靜而淡雅。

    不急不躁,帶著一種悠閒自得的愜意。

    到了他們近前,應軒停了下來,微紅著臉叫道:“師父,師娘。”

    坐在他車架後面的小姑娘,不是任奇奇卻又是誰?

    她出來了這一趟,倒是比以前大方了不少,笑眯眯地看著他們:“陸叔叔,沈姐姐!”

    “奇奇?”沈曼歌驚喜地看著她:“之前一直在忙,我也沒好問應軒,你剛才在哪裡呀,我們進去了怎麼沒見著你?”

    “哦,是這樣,我之前沒來得及和你們說,修復師裡有一位老先生,非常擅長修金銀器,奇奇看著他修繕非常感興趣,就央求著過去看,老先生沒意見,我也就答應了。”應軒笑著摸了摸任奇奇的頭髮。

    “哎呀,你別摸我!”任奇奇拍掉他的手,一臉氣憤:“溫爺爺說你這樣摸我頭是摸狗呢!”

    萬萬沒想到會有這說法,應軒都傻眼了。

    一直在旁邊沒說話的陸子安問道:“怎麼樣?做出來了沒?”

    說到這個,應軒就忍不住樂了,有些傻裡傻氣地點點頭:“嘿嘿,我把樣板做出來了,但是錐畫技法的話,我掌握得還不夠熟練,我準備多練幾次,再在我做出的樣板上動手。”

    他不會說,當他把那磨損的幾處的樣板都做出來的時候,現場許多人的臉色都煞是好看。

    甚至有人不信邪,拿著樣板過去,舉著和龍椅仔細對照。

    分毫不差。

    無論是間隙還是線條,甚至連弧度都沒有差別。

    “師父,我總感覺,我變的有點奇怪了。”應軒似乎想起了什麼,臉上浮現出一絲困惑:“就是,在動刀的時候,我發現只要我一聚精會神,就會沉入到一種奇妙的感覺裡,這時候做出來的作品,都非常精妙,而且準度也是最好的。”

    陸子安的腳步微微一頓,以一種頗為微妙的眼神看著這個小傻子。

    被他的眼神盯得毛骨悚然,應軒有些從心地輕聲道:“怎麼……是哪裡不對嗎?” 本帖最後由 q781009 於 2019-8-3 16:35 編輯

q781009 發表於 2019-8-3 16:33
第519章 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個人

    看著應軒這謹慎又有些明顯缺乏信心的樣子,陸子安有些想笑,又有些許難過。

    他知道,應軒會產生這種錯覺,其實不能怪他。

    在跟著他學藝之前,應軒是一個連木料都買不起的窮小子。

    不挑木料,拿了就雕,為了一小塊好木料能開心得飯都不吃。

    在這樣的大背景下,想要他瞭解何為境界何為進益確實是不現實的。

    “沒有。”陸子安笑容溫軟,在燈光的照映下竟有了幾分感嘆的色彩:“恭喜你,你進步了。”

    因為應軒年紀確實太小,所以陸子安一直以來都是認真地教他技藝。

    心境是一種玄而又玄的東西,沒有經歷過、體會過的人不會懂得。

    得失榮衰,唯有深刻體驗過喜怒哀樂的人才會深有感觸。

    所以果然是傻人有傻福嗎?

    過去應軒吃過的苦,已經開始回甘,多少人歷經一生最終還是倒在了物我兩忘的這一關卡前,他卻迷迷糊糊就達到了……

    原本以陸子安的預料,他應該還要一兩年才能達到才對。

    “進,進步了……”應軒的眼神很清澈,又有些茫然:“師父,我……”

    “是心境上的進步,走,我回去再和你好好說。”陸子安拍拍他的肩,頗有種吾家有子終長成的感慨。

    應軒傻乎乎地笑,嘴角都快咧到耳邊去了:“嘿嘿,好。”

    回去的路上,他沒有再騎,而是推著車跟著一腳深一腳淺地往回走。

    北亰的夜景,帶著一種大都市獨有的迷人。

    霓虹燈照亮了天幕,應軒抬起頭望著前方,心中百味雜陳。

    他來了北亰,進了故宮,不僅成了百工門的大師兄,還是如今主持修復龍椅的修復師。

    這一切,簡直像一場美夢。

    他感覺自己彷彿踩在雲朵裡面,整個人都是飄回去的。

    進了酒店後,沈曼歌知道他們有話說,帶著任奇奇點菜去了:“手機別靜音啊,等會菜好了你們就下來。”

    “好。”應軒伸出手:“奇奇乖,要聽師娘的話……”

    想起之前任奇奇說的那句話,他的手頓在半空,猶豫了一秒還是縮了回來。

    任奇奇很是乖巧地點點頭:“好噠!”

    看著她這樣子,沈曼歌倒是挺開心的,拉著她的手帶她進了電梯:“奇奇,在這邊吃的慣嗎?這幾天有去哪裡玩嗎?作業做了沒有?”

    “作業都做完啦,就是有幾道數學題我做不出來,沈姐姐你等會教我好不好?”任奇奇仰起頭看她:“不過我哪裡都沒去,軒哥哥好忙的,我也不想去玩!”

    “當然好,有什麼不會的都問我……哪都沒去?”沈曼歌不可思議地看著她。

    “嗯嗯!”任奇奇露出一副一點都不想去玩的樣子:“我要好好學手藝,不能浪費時間去玩的。”

    剛好電梯停了,進來幾個小學生,電梯裡瞬間熱鬧起來。

    他們都背了個小書包,快樂地討論著去哪個遊樂場玩,然後一臉無奈地說可惜玩完了還要寫日記。

    他們在說話的時候,任奇奇不由自主地盯著他們瞧。

    從可愛的粉色小髮夾,到萌萌噠的蓬蓬小裙子,更不用說那看起來就超級漂亮的小書包。

    這些,都是她沒有的。

    雖然臉上沒有什麼變化,但眼裡卻分明寫滿了渴望。

    下一層,沈曼歌她們到了,任奇奇一秒轉過臉,裝作什麼都沒發生一樣。

    沈曼歌在心裡偷偷地笑了:得,這就是一個傲嬌的小屁孩。

    難怪這幾天她哪都沒去,估計在應軒面前也這樣,以應軒那榆木腦袋,能轉得過彎來才怪呢!

    事實上,直到現在,應軒都沒反應過來。

    讓他在沙發上坐下,陸子安噙著笑意打量著他:“什麼時候開始有的這種感覺?”

    “有一段兒時間了……”應軒老老實實地坐得筆直:“就……那時候研究游絲描的時候最明顯。”

    那時候,他死活做不出遊絲描那種細若游絲的感覺。

    輕了顯得輕浮不夠深刻,重了顯得魯鈍不夠飄逸。

    要掌握好這個度,實在是太難了。

    他練了很久,每次練完看著劃壞的玉料,心裡都是一陣抽痛。

    但是他捨不得放棄,他總感覺自己是能學會的,天天翻著書查,模仿前人的刀痕。

    時日久了,他也慢慢習慣了。

    相較於第一次的震驚、第二次的懊惱,越到後面,他的心態就越平和。

    劃壞了,他確定已經無處下刀了,就拿來略作修改,雕成水滴的小墜子什麼的擱店裡頭賣。

    價格不貴,但至少玉料本錢還是回來了的,也就不算浪費。

    “後來我看師父給敦煌畫小圖,感覺用筆和用刀很相似……你當時說很多刀法都是由書法演變而來,我就留了個心思……”應軒飛快地看了陸子安一眼,見他讚許地看著他,便鼓起勇氣:“我就,拿了顧愷之的字貼臨摹。”

    先是用筆,再是用刀。

    游絲描書法行筆慢,多以中鋒出之,壓力均勻,線性始終如一,變化較少。

    他以前的毛筆字真的不能看,但是寫著寫著,慢慢來了感覺。

    “寫字的時候,我感覺整個人都會寧靜下來……”應軒回想著坐在窗前寫字的感受,眉目漸漸舒展:“很舒服,空氣裡燃著淡淡的香,有微風輕送,遠處偶爾傳來一兩聲犬吠,一切都非常和諧。”

    也就是那一天,他的字,終於有了幾分風骨。

    應軒比劃著:“手腕用力,慢慢就感覺用力非常均勻,精神非常放鬆,行進自如又隨意……”

    然後運用到玉雕,兩者相輔相成,在練字的時候彷彿在做玉雕,做玉雕的時候又感覺對書法的領悟更深了一層。

    說到這裡,應軒笑得眼睛微眯:“我也不知道這到底怎麼回事,反正我就感覺吧,只要我沉浸在雕刻裡面的時候,時間就過得特別快,而且從那以後,我學什麼都快了很多。”

    以前的他鑽研一個普通的刀法都要好些天,尺寸更是得各種細心地比對,如今卻大概地估算一下,基本都不會有錯。

    陸子安挑了挑眉,一臉正義地看著他:“對,這種情況,就是我說的,物我兩忘。”

    應軒怔怔地看著他。

    “心境的提升,並不容易,它需要你對雕刻、對生命有更深入的領悟。”陸子安點了點心口:“用你的心去感受,每一道關卡,其實都是對你的考驗。”

    為了讓應軒有更直觀的感受,陸子安將自己的過往大略地說了一遍。

    每一次的體會,大概的提升感覺,除了系統的存在被隱去之外,陸子安沒有一絲隱瞞。

    “……當然,這些,都只是我的體會。”陸子安唇角帶著淺淡的笑意,看著應軒溫和地道:“人生的路,你得靠自己走,雕刻也一樣,我只能領你進門,修行在你個人。”

    曾經所有的經歷,都不如此時此刻這一句話來得震撼人心。

    應軒鼻尖一酸,又有些沒出息地想哭了:“謝謝師父……”

    以他孤兒的身份,要啥沒啥的,全憑著一股子興趣往前衝,以前真是想都不敢想自己能在這條路上走這麼遠。

    “傻,謝什麼,你是我徒弟。”陸子安拍拍他的肩,站起身來:“好好幹,不要動不動自我懷疑,要有自信,你未來的路還長著呢!”

    “嗯嗯!”應軒激動地站起來,張了張嘴,卻感覺萬千話語湧在喉間說不出來。

    憋得臉通紅,最後憋出來一句:“師父,我也會好好對師弟他們的!”

    這一次,陸子安真的愉快地笑了,回頭看了他一眼,點點頭:“嗯,我相信你。”

    剛好沈曼歌打電話來催了,兩人便一道去樓下吃飯。

    沈曼歌沒吝嗇,點了一桌子菜,都是他們愛吃的:“趕緊吃飯吧,我都餓了。”

    這些天應軒根本就是在賓館和故宮之間兩點一線來回,飯自然也是跟著修復師們一起解決的。

    任奇奇到底還是個孩子,吃得分外香甜。

    “對了,後天才是頒獎禮,我準備明天帶奇奇去逛逛街,買些東西,順便玩一玩,子安哥你去嗎?”沈曼歌藉著空檔問道。

    有些疑惑地看了她一眼,陸子安想想還是搖了搖頭:“明天卓老爺子約我喝茶,北亰你人生地不熟的,我給你們找個司機陪著吧。”

    “成。”

    正在埋頭苦吃的任奇奇茫然地抬起頭來,彷彿有些不明白怎麼就要去逛街了。

    “你吃吧,乖。”沈曼歌給她夾了塊魚肚,笑盈盈地看著她:“晚上早點睡哦!可別明天賴床起不來。”

    任奇奇乖乖地點點頭,不知不覺紅了眼眶。

    剛吃完飯,沈曼歌接到了鄒凱打來的電話,他火急火燎地道:“曼歌!哚哚有沒有打電話給你?”

    “沒有啊,怎麼了?”沈曼歌莫名其妙:“你又怎麼惹她了啊?”

    “……我沒。”鄒凱有些氣短,嘆了口氣哀怨地道:“好吧,是我惹她了,但是我沒錯!”

    至今想起這個事兒,他其實也是有些惱火的:“哚哚以前談過戀愛的,你知道吧?現在她前男友回來了,組織什麼同學會哚哚還說要去,我一生氣,我就……”

    “你說咋了?”沈曼歌總感覺眼前出現了彈幕:高能預警!

    說起那天那事兒,鄒凱其實也挺鬱悶的。

    兩人本來氣氛好好的,說起那同學會他就氣不打一處來,但不想哚哚生氣,他硬生生咬牙忍著。

    結果哚哚的朋友打電話來,還說什麼回頭草什麼的。

    他一來氣,就陰陽怪氣地說了句:“喲,回頭草啊,這是什麼姿勢?” 本帖最後由 q781009 於 2019-8-3 16:37 編輯

q781009 發表於 2019-8-3 16:33
第520章 愛莫能助【為女王一夢熙舵主加更!】

    對方當場噎住了,連忙道歉說不知道她現在有男朋友,匆忙掛了電話,然後哚哚就生氣了。

    “你說!這人是不是毛病!”鄒凱拍著桌子一肚子的火:“她還生氣!她還不接電話!這事我跟你說,我真忍不了!她這一去就是要在我頭上建跑馬場啊!我特麼還不吭聲,難道是想跟著唱跑馬的漢子威武雄壯?”

    “……”沈曼歌聽得頭大,深吸了一口氣,才慢慢地道:“我說……當時,你們一定不是吃的西餐吧?”

    哎?

    鄒凱傻眼了,連他都呆了兩秒才道:“你這什麼鬼關注點啊,這特麼是重點嗎?還有,我們吃的是火鍋。”

    “要是你們吃的是西餐,你恐怕已經涼涼了,另外,你應該去燒高香。”沈曼歌陰惻惻地笑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哚哚應該是用了所有的自制力,才沒把火鍋潑你一臉。”

    這麼嚴重的嗎?

    鄒凱有些氣短了,弱弱地道:“你不覺得她可過分嗎?她都答應了我表現好的話就和我在……”

    慢著。

    好像哪裡不對勁。

    “哈。”沈曼歌聲音悠長:“表現……好啊……”

    好到人家電話都不接你的了啊?

    “你,你們這些女的真是,太會挖坑了!”鄒凱憤憤然掛了電話:“我找人去了!”

    大約聽到了她電話裡的聲音,陸子安還是體貼地問了一下:“發生什麼事了?”

    沈曼歌說了個大概,擺擺手笑道:“你們先吃,我打個電話給哚哚問一下,看看啥情況。”

    她起身出去了,陸子安便和應軒繼續剛才的話題:“沒有人難為你吧?”

    “沒有沒有,大家都對我挺好的。”應軒連忙搖頭,很認真地道:“尤其是李先生,特別照顧我,之前我啥都沒研究出來,他們也從來沒催過我。”

    他們好像不管什麼時候,總是不急不躁的,而且有時見他太著急,還會反過來安慰他,讓他放輕鬆。

    “我覺得他們這種心態挺有意思的。”應軒笑道:“好像不管什麼時候,他們的心情都是非常平和的,就沒見過他們憤怒的時候。”

    說完,他又頓了頓:“啊,好像有一次。”

    “嗯?”陸子安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抬眼看了他一眼。

    “就上次那熊……咳,小孩子弄壞了龍椅嘛,我過來的時候,好像還有人怪李先生小題大作,好像是那小孩兒的親戚什麼的。”應軒縮了縮脖子,作出一副噤若寒蟬的模樣:“當時李先生的臉色特別難看。”

    “正常。”陸子安放下茶杯,淡淡地道:“這事你別去插手,要是有什麼人找你求情,你就說自己和李先生不熟,說自己初來乍到的誰也不認識。”

    “咦?師父你怎麼知道的。”應軒嚇了一跳:“還真有!還是拐了好多彎,才找到我的,我不敢沾手,直接就把電話掛了。”

    陸子安滿意地點點頭:“這樣最好,你也知道,這事非同小可,賠償還是次要的,依我看……”

    他眼底帶著三分譏誚的笑意,像是嘲諷,又有些悲涼:“以後三大殿,可能不會再開放參觀了。”

    “啊?”應軒連茶都忘記喝了,端著茶杯舉在嘴邊,神情有些怔忡:“不會吧……”

    不是修好了就行了嗎,這麼嚴重的嗎?

    “你以為?”陸子安沒好氣地看了他一眼:“你當時沒聽李先生說啊,說以後不會再出現這種情況了,這話什麼意思你聽不出來?”

    泥人還有三分土氣呢!

    這麼貴重的文物,豈是一句小孩子不懂事就能糊弄過去的。

    這次能修好還好,只是賠償就行,如果損壞後無法修復,那損失簡直是無法估量的,官方豈會輕輕放過?要真是這樣的話,那家人會遇到什麼就真的不能確定了。

    應軒是真沒想過會這麼嚴重,但是他向來對陸子安的話是深信不疑的。

    此時他回想著那充盈著厚重的歷史氣息的大殿,忽然有些難過:“以後的人都見不到了嗎……那真是太可惜了……”

    “我就是給你提個醒兒,你別傻乎乎就跳進坑裡去了。”陸子安見他悶悶不樂,端起茶杯一飲而盡:“你要是有時間,就趁著這機會好好看看吧。”

    算是捎帶著以後的份,全部看一遍,刻在心裡。

    應軒慎重地點點頭:“嗯嗯,我會的!”

    這時沈曼歌走了回來,陸子安抬頭看了她一眼:“沒事了吧?”

    “沒事,兩人鬧彆扭呢。”沈曼歌也是覺得有些好笑:“哚哚覺得鄒凱太小孩子脾氣了,雖然覺得他挺有意思的,但是感覺不成熟也不穩重,有點糾結,這次本來是不想去同學會的,因為鄒凱陰陽怪氣的她一怒之下就說要去,沒想到鬧這麼大。”

    “他倆就這樣,大概是絕配。”陸子安說完起了身:“走吧,早點休息,明天還有事呢。”

    當然,他也沒忘記正事,找卓鵬在北亰這邊給找了個靠譜的司機。

    結果第二天才發現,這司機竟然是個妹子,聽說是陪著逛逛街,一天兩千塊,非常積極,一大清早就來接人了。

    沈曼歌帶著奇奇出去了,應軒也去了故宮,陸子安反而是最後一個出門的。

    北亰的夏天,太陽很毒,潮乎乎的熱,離開空調就感覺渾身不舒服。

    卓老爺子安排的司機非常知事,直接把車停到了酒店門口,陸子安一出來就上了車,倒也還好。

    他到茶樓的時候,卓老爺子還沒來,他便隨手在架子上拿了本書,慢慢地看。

    其實他倒是不明白,為什麼都喜歡來茶樓談事。

    相比之下,他更喜歡用自己的茶具烹茶。

    但是當卓老爺子到的時候,陸子安便明白他為什麼約在茶樓了。

    因為卓老爺子不是一個人來的,與他同行的,還有一位面目慈祥的老者。

    “這位,想必就是陸大師吧。”他雖然兩鬢花白,但舉止卻非常優雅:“自我介紹一下,我姓溫,是故宮修繕組的。”

    “您好您好。”既然是卓老爺子帶來的人,又是故宮修復師,陸子安自然不會怠慢:“溫老,您直接叫我子安吧,和卓老一樣把我當晚輩。”

    他這種親近的態度,一下就取得了溫老先生的好感,他不禁笑了起來:“哎呀,那行吧,那我就倚老賣老了哈!”

    卓老爺子也是笑,拉著兩人重新坐了下來,服務員過來後,直接點了茶。

    因為都是行內人,所以還是挺聊得來的。

    看著他們偶爾交換的目光,陸子安面上始終帶著溫雅的笑容。

    他知道他們肯定是有事找他,但他們不開口的話,他也不好去主動問。

    但是顯然,這件事情讓卓老爺子和溫老先生都覺得挺棘手的,一杯茶見底,兩人還沒交流出個結果來。

    最後還是陸子安起身給他們添茶的時候,卓老爺子攔住了:“哎,子安,來,我來添,來來來。”

    他硬生生按在陸子安肩上讓他坐下,陸子安也沒故意和他對著干。

    看來,卓老爺子是已經想妥了。

    果然,倒茶的時候,卓老爺子眼睛盯著茶,輕聲道:“是這樣,老溫認識一個老朋友,想給你介紹一下,但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是關於攝影方面的……”

    攝影嗎?

    陸子安略微想了想:“具體是什麼呢?”

    是想找他合作嗎?還是想給他拍之前出過的宣傳片和紀錄片什麼的?

    但是這些事以前都是由鄒凱來做的……

    “嗯,是他們吧,拍了一部紀錄片,但是沒電視台影院肯接。”卓老爺子放下茶壺,重新落座,一臉認真地看著他:“但是他們的作品我看過,真的很不錯的。”

    溫老爺子也連忙點點頭:“是的,陸大師,他們找到我這,我,哎,說實話,這些年我啥也沒幹,雖然在北亰吧,但真沒認識什麼人,盡圍著文物打轉了,所以他們這個忙我雖然很想幫,但也愛莫能助呀!”

    “老溫和我關係好,有回我就見著了。”卓老爺子接了腔:“哎呀,當時我就覺得,真不錯!嘿!雖然不是什麼正兒八經的紀錄片,但怎麼說呢,那味兒特別對!”

    經他們這麼一說,陸子安還真來了點興趣:“那,能不能讓我先看一下這部紀錄片?另外我想問一下,是這個人想見我呢,還是想讓我幫忙宣傳一下這部紀錄片?”

    “啊,不敢不敢。”溫老爺子顯然不擅長求人,老臉微紅連連擺手:“不用宣傳,他就是希望陸大師您能給引薦一下,看有沒有哪家電視台或者影院什麼的能接一下,他們也是希望這片子吧,能夠讓更多的人看到,目的就是這。”

    從頭到尾,連報酬都沒問一下。

    陸子安真不知道是該說這些人傻乎乎呢,還是感嘆他們純樸。

    他有些無奈地笑了笑:“好,如果片子確實可以的話,我會幫忙推薦的。”

    沒想到他真的答應了,溫老爺子很高興,連忙起身:“哎,行,那我這就去拿。”

    “啊?沒帶過來嗎?不著急的,喝完茶……”陸子安沒來得及阻攔,溫老爺子已經健步如飛地躥出了包間。 本帖最後由 q781009 於 2019-8-3 16:37 編輯

q781009 發表於 2019-8-3 16:34
第521章 尋找手藝

    沒想到溫老爺子身子骨還真硬實啊,跑得這麼快。

    “……”卓老爺子撫額笑嘆:“不用擔心,那人就在隔壁呢!”

    陸子安聽了這話更加坐不住了:“那趕緊把人請進來吧,是左邊還是右邊?”

    他剛出去,正好看到溫老從右邊的包間裡出來,他笑著迎上去,直接把裡面那個面色黝黑的中年人也請了過來:“一起坐吧,服務員,加壺茶!”

    見他很是熱情,一點也沒以前見的大師那麼擺譜,溫老爺子也安下心來:“過來吧,一起坐,剛好有些地方你還可以順帶著給講一講。”

    他說的倒也有道理,溫老爺子正發愁他口才不行呢,聽了這話也沒再推辭,拉著人坐了下來。

    “陸大師,這位是我的老朋友,張景,這片子就是他的,你叫他老張就行。”溫老爺子笑呵呵地拍了拍老張的肩膀:“這位就不用我介紹啦,大名鼎鼎的陸大師。”

    “陸大師你好你好。”張導演笑容滿面地伸出手來。

    陸子安微笑著與他握了氣手:“原來是張導演,幸會幸會。”

    沒想到他會這麼平易近人,張景嚇了一跳,連忙雙手握住他搖了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不敢當不敢當。”

    這位張景笑容憨厚,面色黝黑,眼角有著細密的皺紋,看人的時候,眼神真摯而誠懇,而談起自己的作品的時候,眼裡溢滿了星光。

    讓陸子安沒有想到的是,這位看著笑容純樸的男子,竟然還是他的老鄉。

    “啊,你也是馥安的?”陸子安笑了起來:“我也是呢,我長偃的,哎呀,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啊。”

    這話當真是接地氣得很,張景原本提著的心也漸漸放了下來,人也放鬆了不少:“那可真是太巧了哇……”

    倒是卓老爺子看了他一眼,顯然有些奇怪:“張導演……以前沒聽說過陸大師吧?”

    以陸子安如今的名氣,張導演這種反應真的算是比較平淡的了。

    張景有些侷促不安地搓了搓手,抱歉地道:“實在是不好意思……我,我四年前離開的城市,這些年一直在外奔波,這次回來又馬不停蹄地找電視台,找了十三家……新聞什麼的都沒來得及看……”

    “沒關係的。”陸子安笑容溫和而淡然:“聽這意思,這片子是在鄉下拍的?”

    “是,是啊……”

    陸子安哦了一聲,看著他拿出一台看上去就很舊了的筆記本,光是啟動就花了五六分鐘,為了避免張景尷尬,他隨口問道:“拍攝一共用了多長時間?”

    趁著電腦還在反應,張景猶豫了一下,索性坐直了身體,很嚴肅地看著他:“陸大師,我也不瞞你,我這部片子,一共拍了126天,但我們一共走了23個省,經費……經費是我賣房子的錢,所以也沒有贊助商,也沒有廣告……我,我以前也沒有拍過任何紀錄片。”

    這話實在是太實誠了些,陸子安聽得一愣一愣的:“那你們這……機器呢?攝影師和錄音什麼的……”

    說起這個,張景的笑容更加苦澀了:“我們剛開始的時候,團隊人還挺齊的,但後來攝影師跟了一段時間不想跟了,我,我就換了個人……”

    這可真是任性得可以啊,拍了一截換攝影師,陸子安真是聽都沒聽說過,不禁笑道:“難道是……張導演兼任的攝影?”

    “哎那不是不是。”張景彷彿臉有點癢,撓了撓,囁嚅道:“就……我們的司機,他還挺喜歡拍照的……”

    連卓老爺子和溫老先生兩人都忍不住笑了起來,陸子安也笑,但是倒沒有什麼看不起的意思,純粹是覺得有趣:“張導演這團隊,可真是臥虎藏龍呀!那句話怎麼說的來著,不會修圖的司機不是好的攝影師?”

    見他們沒有像以前的電視台的工作人員一樣嘲笑他,張景笑了起來,自嘲道:“哎,他們也都是被逼的,我錄音師也是,和攝影一樣,都沒啥基礎,也沒經驗,就是門外漢助手來的,機器吧是我買的二手的,就直接放在開了十多年的車子裡……這就是我們這個劇組的全部啦!”

    要多簡陋有多簡陋。

    陸子安不禁苦笑:這草台班子,要是後期也一般,還真難說會有電視台肯收。

    好在這時電腦總算是好了,張景操作了幾下,畫面上緩緩浮現出四個大字。

    【尋找手藝】

    這名字!

    陸子安萬萬沒想到,這竟然是一部講述傳統工藝的紀錄片,當下忍不住挺直了脊背,神情肅然。

    他曾經拍過傳統工藝的紀錄片,自然知道這極有難度。

    想要拍出傳統工藝的美,必須得找到真真正正會這門手藝的人,任何台詞劇本都用不上,引導和指點,反而會讓那些純樸的手藝人感到緊張,更加缺乏鏡頭感。

    卻不知道,這位張導演能給他帶來什麼驚喜呢?

    但是當開始播放以後,陸子安真的有些無奈了。

    第一個出現在畫面裡面的,是兩行大字:【為什麼會有這部紀錄片】。

    灰底白字,放得大大的,兩行字佔據了整個版面,而且還是最普通的字體,一點變化都沒有。

    不管是剪輯方式還是畫面感覺,都很90年代,可以說是很土了。

    不說鄒凱那樣的特效,連旁白都非常普通。

    陸子安忍不住在心裡笑嘆:現在,他真的相信,拍這部片子的,的確都是外行。

    【設想一下

    你在北京有兩套房子,兩輛車,兩個可愛的孩子,一個幸福的家庭,年收入三四十萬。

    這,算不算完美呢?

    而事實的體會是

    自己如同一隻鬆鬆垮垮的拖鞋,

    每天承受著生活的壓力,還要接受與現實的摩擦;

    唯有深夜入眠,才有片段屬於自己的幻想。

    那麼,你的夢想是什麼呢?】

    陸子安感覺,一股寒氣從腳心處升起,慢慢躥上來,蔓延過尾椎骨,讓他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屬於中年男子的歌聲悠揚響起,如伴奏,如背景音。

    黑鳥,黑鳥,你在哪裡……

    【尋找手藝】,四個黑色的字逐漸呈現,竟帶著一股,讓陸子安熱淚盈眶的真誠。

    而畫面裡的人,聲音依然平靜而淡然,講述著一個為了夢想,毅然賣了在燕郊的房子,來拍這部紀錄片的“傻子”。

    全憑著一股子衝勁,跑去現場拍攝,卻連拍什麼都不清楚。

    這樣的團隊,與其說是不專業,還不如說是有些無厘頭。

    但他們卻沒有任何隱瞞的意思,甚至還將其拍在了第一集紀錄片裡。

    彷彿在撕開自己的胸口,露出那顆熱烈跳動著的心臟,帶著三分悲涼三分灑脫地自嘲:“看,我在這裡,你想看什麼?我……都給你看。” 本帖最後由 q781009 於 2019-8-3 16:37 編輯

q781009 發表於 2019-8-3 16:38
第522章 苦盡甘來【為yexianzi舵主加更!】

    看著他們跑到曲陽,卻因為事先沒有任何調研,然後拍攝現場亂成一片,陸子安忍不住笑了。

    這樣的團隊,讓他忍不住想到自家那群莽頭莽腦的小狼崽子們。

    就憑著一股子衝勁,刀山火海也敢闖。

    一件作品,做得最成功的,不是精緻的畫面,更不是有多厲害多有名的明星來唱主題曲。

    而在於靈魂的共鳴。

    看著這件作品,能讓人共情,靈魂深處產生共鳴,跟著一起哭,一起笑,這件作品,便是成功的。

    然後攝製組想去拍如何製作桑皮紙,然而,等他們到了現場以後,才發現,這些作坊早已經廢棄了。

    “……”陸子安簡直想扶額,也未免太不靠譜了點,事先一點準備工作都不做的嗎?

    他想笑又想哭,想起自己曾經咬著牙辭職的場景。

    看到這群凌亂的人們,跑去拍了一位老人收藏的最後一捆桑樹皮。

    那真是樹皮,像乾草一樣,又枯又亂。

    這簡直是一個喜感與心酸並存的攝製組,難得的是畫外音也沒做任何處理,就像是一位老大哥,在寒風呼嘯的夜晚,一邊抽菸,一邊與你嘮嗑一般。

    陸子安忍不住想找瓜子來磕一下,感覺特有氣氛。

    而畫面裡,攝影組一行已經到了山西絳縣,攝影師小蔣要在這裡治療鼻炎。

    經過鄉村醫生的放血療法之後,小蔣的鼻炎好了,然後退出了攝製組。

    然後就是張導演說的,司機扛攝影機了……

    不過……

    陸子安挑了挑眉,托著下巴看著畫面:“哎,這拍得還挺好的。”

    “對啊,這挺不錯的啊,有點天分。”卓老爺子戴著老花鏡,看得可上癮:“哎呀,手也挺穩的。”

    張導演笑眯眯,沒有吭聲。

    他的作品,和他的人一樣,忠厚,老實,沒有什麼花俏的玩意,有的全是質樸。

    從字裡行間,你能感受到他的那種認真,他那顆熾熱的心。

    攝影師的離去,他必然也是難過的,但他沒有放棄,拖著劇組其他人繼續上路。

    好在命運只是給他開了個玩笑,後面的旅程開始步入正途。

    他們去了甘肅龍灣村,喻攀用幫大姐拉車的代價換來了哪裡有製作羊皮筏子的消息。

    在黃河岸邊,他們翻著那張羊皮,哪怕隔著屏幕,都彷彿聞到了那種濃烈的腐臭味。

    因為這羊皮是放在岸邊的,大夏天,放了四天,已經完全臭了。

    但是他們也沒有去體驗一下坐羊皮筏子,只拍了製作羊皮筏子的過程,便跑去了新疆,來了把戈壁漂移。

    山西柳林孟門鎮桑皮紙、甘肅景泰龍灣村羊皮筏子、雲南勐海縣勐遮鎮傣族油紙傘……

    畫面剪得非常緊湊,劇情基本上沒有了,有種非常匆忙的感覺。

    但是,這並不妨礙他們的觀賞。

    尤其是看著那位做油紙傘的老人坎溫靠牆坐著,不說話,眼睛盯著手裡的活兒的時候,陸子安忍不住發出了會心的微笑。

    油紙傘呢,他也做過的。

    坎溫老人的手不停地忙碌著,動作非常熟練。

    30個小竹片要削光滑,然後在作為支撐的傘頭上憑著感覺鋸開開口,也是30個。

    陸子安手指撫在大腿上,輕輕彈動,腦海裡回想著那次做油紙傘的過程,雖然有些細節略有差別,但大體還是相似的。

    前面基本沒太多難度,但看著坎溫老人製作傘骨時,他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這用力過大了,不是很容易繃成圓弧狀啊……

    果然,他的擔心並不是多餘的,最後這一繃,坎溫老人滑脫了。

    滑脫一次,重來一次;重來一次,滑脫一次……

    看著他微微下撇,繃緊的唇線,陸子安的心也緊緊提了起來,恨不能以身替之。

    可惜不在同一時空,不然他真想上去幫他一把。

    好在如此反覆了八次,總算是繃成功了。

    看著他成功,陸子安竟長長地吁了一口氣,看到張導演買下了他家的五把油紙傘,坎溫老人笑得無比開心,陸子安微微垂眸,看向了自己的手。

    一直夢想劍走天涯,像個獨行俠一樣,瀟灑走世界。

    卻不料,遊藝悟道的方法,卻提前在這部紀錄片中見到了。

    每一項技藝,給陸子安帶來的都是新奇的感動。

    等到全部放完了,包廂裡突然安靜下來。

    所有人都沒有說話,陸子安盯著那定格的畫面,陷入了自己的思緒。

    “怎,怎麼樣……”

    張導演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考,陸子安回過神來,看著他面上明顯不大自信的神情怔了怔。

    “很好。”陸子安點點頭,想想又搖頭:“不,是特別好,非常好!真的!”

    他忍不住用力地鼓掌,哪怕觀眾僅有他一個,他也願意給予這樣的影片全部的榮耀!

    卓老爺子和溫老先生也一同鼓起掌來,在這樣略顯單薄的掌聲裡,張導演的眼睛逐漸亮了起來。

    他的嘴唇微微顫動著,眼底原有的不自信漸漸卻欣喜所取代。

    他們從北京出發,一路往新疆,西藏,雲南,湖南,再往北。

    經歷了126天,拍攝了199項傳統手藝。

    既驚嘆於那些從未見過的繁複的傳統手工藝,也默默為那些因無人繼承而丟失的技藝心酸著。

    途中歷盡艱辛,回來後做好了片子,卻一直找不到出路。

    找到的電視台也是各種拒絕,說他們不專業,配音不行,畫面不行,甚至有的要求他們干脆全部推翻重來。

    可是他們都咬著牙堅持了下來。

    或許是可以的。

    推翻重來,重新配音,畫面精修大改,再弄點華麗的特效,也許能讓電視台看中,但是,這就不是他們想拍的影片了。

    他是為了逐夢才去的,這樣做,豈不是在他的夢想上塗上了大漆重新繪畫?

    他不願意。

    有人罵他傻,但他知道,這一切,值得的。

    “值得的。”陸子安端起茶,珍而重之地捧到他面前:“張導演,為了夢想,為了手藝,我敬您一杯。”

    以茶代酒,杯中盈滿著他的誠意。

    張景瞪大眼睛,胸口彷彿被什麼東西堵住了,燒得慌。

    他接過杯子,一口喝了下去,眼睛裡好像有什麼東西掉在了杯子裡,喝下去苦中帶著澀,卻在入口後,慢慢回甘。

    真正的苦盡甘來。

    能得到人真心的認可,這讓他比得了電視台的首肯還高興。

    他一高興,就忍不住叨叨,拉著陸子安顛倒地說著旅途中發生的一些小事兒。

    陸子安始終認真地聽著,唇角帶著笑意。

    他是真的很喜歡聽這些小細節,彷彿身臨其境一般。

    他們去蹭飯,張導演也曾離家一月就開始想家,又自責又覺得自己矯情。

    一幀幀,一幕幕,組成了這一鮮活的紀錄片。

    也唯有這些人,才能拍出這樣的片子吧,陸子安垂眸,微微地笑了。

    期間卓老爺子和溫老先生也不時回憶著以前的日子,很多東西都能與片子裡的畫面聯合起來。

    看著這部片子,像是在重新體驗他們曾經度過的歲月,這真是一種神奇的體驗。

    四人聊得非常盡興,索性吃了中飯,又吃了晚飯。

    直到月至中天,卓老爺子才猛然想起明天是陸子安的大日子,一拍大腿:“哎呀,可不能再聊下去了,子安你得回去早點睡!”

    甚至都來不及好好說再見,陸子安就被推上了車子。

    這場歡聚,終於散場。

    陸子安到了家裡才想起,他們聊得太開心,甚至都忘了留聯繫方式,忍不住站在花灑下笑出了聲。

    明明是奔著讓他幫忙的事兒來的,最後卻完全忘了這回事,甚至都沒人提起讓他想辦法宣傳了……

    都是性情中人啊,真是有意思,很久沒有遇到這麼聊得來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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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781009 發表於 2019-8-3 16:39
第523章 老牛吃嫩草

    更讓陸子安無奈的是,這位張導演對他可真放心。

    不僅把五集紀錄片都給他看了,還分別給了他五個光盤,讓他拿回來看。

    他洗完澡出來,聽到大廳裡有笑聲。

    看來,曼曼她們是回來了。

    陸子安隨手擦了擦頭髮,剛走出房間,眼尖的沈曼歌已經看到他了,笑眯眯地招呼道:“子安哥,快來,看我給你打包了什麼!”

    “什麼?”陸子安一身清爽地走過去,隨口道:“你們怎麼這麼晚才回來?”

    “我們早回來啦!還給你發了信息,你沒回,我想著你肯定在忙,就沒打你電話了。”沈曼歌舉著大杯的檸檬茶伸到他嘴邊:“怎麼樣,事情辦好了嗎?”

    他也確實是渴了,也沒客氣,喝了一大口。

    檸檬淡淡的香氣,混合著已經開始融化的冰塊淡淡的涼,讓陸子安渾身都放鬆下來:“嗯還行,認識了一個挺聊得來的導演。”

    “導演?”沈曼歌叼著雞腿含糊不清地抬起頭來,驚訝地道:“對了,你知不知道那部電影已經開始上映了?”

    陸子安晚飯光顧著聊天了,這會兒才想起來好像沒吃飽,低頭打開她們帶回來的外賣,頭也不抬地道:“什麼電影?”

    “就那個《風起雲飛》啊……”沈曼歌眨巴著眼睛:“我們還跑了個龍套的!你忘啦?”

    “沒,只是之前一直……”陸子安心不在焉地說著話,全副心神都放在了美食上,結果一打開就傻眼了:“這是啥?”

    “嘿嘿,像不像黑暗料理?”沈曼歌樂不可支,俏皮一笑:“噹噹噹當!大名鼎鼎的胡辣湯!怕不怕!”

    看著糊成一團,連原料都看不出來的一碗。

    又像湯,卻又更像醬。

    再是好胃口也倒沒了,陸子安皺著眉頭,有點遲疑:“這……能吃?”

    “能的!超美味!”沈曼歌情不自禁嚥了下口水:“聽說超正宗呢,我覺得可好喝了,下午吃了以後唸唸不忘,剛跑老遠給你打包帶回來的……哎呀你不信你嘗一下嘛!”

    胡辣湯?

    陸子安有些狐疑,但還是舀起一勺,試探地喝了下去,心裡卻在嘀咕著:意思是胡亂搭配的辣湯麼?可千萬別是各種辣椒混合在一起,那真是會死人的……

    出乎意料的是,入口竟然絲毫不覺得沖。

    這胡辣湯裡面的料真的非常足,雖然叫湯,其實裡面有不少東西,光是肉陸子安就吃出來有牛肉和羊肉。

    此外還有麵筋、木耳、粉條、黃花菜、海帶、花生米什麼的……

    “大雜燴?”入口辛辣,但是陸子安本來就能吃辣,對這點兒辣根本不放在眼裡。

    而且還有一種胡椒獨有的香味,甚至還有一點點麻……

    鼻尖充盈著胡辣湯濃郁的香味,唇齒間感受著它醇厚的口感,以及辛辣的熱情,不知不覺,一碗便下了肚。

    陸子安吃得渾身微微冒了汗,卻一點都不覺得熱,只感覺渾身都舒爽了,當真是酣暢淋漓!

    “怎麼樣,味道還可以不?”沈曼歌趴沙發椅背上笑眯眯地看著他。

    陸子安點點頭:“有一種心火燒的感覺。”

    “這就對了!”沈曼歌滿足地站起身,隨即咦了一聲:“這是啥?”

    順著她的目光看去,陸子安解釋道:“這就是我說的認識的那個有意思的導演的作品,它也是介紹傳統手藝的,非常用心,我看著還挺……你要不要看?”

    “要啊要啊。”沈曼歌頗為驚訝:“還是講述傳統手藝的?講哪些手藝的啊?”

    這個……

    陸子安挑了挑眉:“一共講了199種手藝,你想聽哪種?”

    “……”沈曼歌傻眼了:“這,這麼多!五個碟,每個撐死一百來分鐘吧,講得完嘛?當初我們拍那個鐵畫都拍了那麼久,我們當時還就一個工藝呢!”

    “嗯,畫面確實挺緊湊的,對了,把應軒叫來。”陸子安拿起手機,正準備打電話,一旁默默吃東西的任奇奇猛然站了起來。

    “陸叔叔!我去叫軒哥哥來!”

    沈曼歌連忙補上:“小心點啊,門別關!”畢竟不是在長偃呢,她不放心。

    “知道啦,沈姐姐我馬上就回來!”說話的時候,任奇奇已經到了門口,跟只小兔子似的,一溜煙就跑了。

    打開電視機,把碟片放進去的沈曼歌拿著搖控器坐到沙發上,一回頭看到陸子安正在沉思,不禁有些奇怪。

    “嘿,怎麼了?”她拿手在他面前揮了揮。

    “啊沒……”陸子安若有所思地道:“我就是在想,為什麼你是姐姐,我卻是叔叔?這輩分是不是有點……”

    亂?

    沈曼歌撲哧一聲笑了,笑靨如花地湊過來:“嘿嘿,某人還跟我班主任說是我表舅呢!哎呀,老牛吃嫩草哦,舅舅?叔~叔……”

    故意拖長了聲音,陸子安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伸手掐住她的臉直接吻得她滿臉通紅,意味深長地道:“吃嫩草?這樣吃嗎?”

    “……”沈曼歌欲哭無淚,這太不按常理出牌了!

    不一會,應軒也過來了,陸子安看過了,想起張導演,他沒打擾他們看影片,起身走到陽台打電話。

    卓鵬依然接得很快,但是顯然他很忙,背景音無比嘈雜:“喂?子安,有事直接說!”

    “卓副總,這份文件需要您簽……啊抱歉……”

    “副總,這網站有問題……”

    “卓……”

    陸子安頗感抱歉,但還是不得不低聲道:“唔,是這樣,我這邊接到了一部紀錄片,也是宣傳傳統工藝的,我覺得挺好的,你什麼時候有時間,我傳給你看看,你看什麼辦法能給他宣傳一下……”

    “宣傳?紀錄片?你什麼時候又拍了紀錄片?可以啊,你直接給鄒凱,現在這些活都是他在負責……”卓鵬夾著手機,一目十行看完文件,直接簽字蓋章,右手微微一擺,秘書迅速拿起換上另一份。

    “不是我拍的。”陸子安見他實在忙不過來,也沒難為他:“行吧,你忙吧,我找鄒凱去。”

    結果,打給鄒凱後,鄒凱一聽就樂了:“哎喲,什麼紀錄片啊,能有我拍的好嗎?”

    “……沒你拍的好,但是勝在用心。”陸子安想了想,回客廳拿手機錄了一小段給他發了過去:“你看一下。”

    不到五分鐘,鄒凱打電話來了:“哎喲我去,這真是拍的……一言難盡啊,這配色!真的有做過後期嗎?”

    “……有的,好歹還是剪輯了一下。”陸子安直接把這事忽略過去:“怎麼樣,你能給好好宣傳一下嗎?”

    “宣傳是可以的。”鄒凱反覆看著影片,琢磨道:“我說,要不我給他們修一修,做個後期處理?”

    “不用。”陸子安果斷地拒絕了:“我覺得現在這樣挺好的,你精修過的有精修過的美,但它原本的純樸味道也挺獨特的。”

    “那倒也是。”鄒凱是個聽得進意見的主,倒也沒糾結:“要不我打個電話跟人說一下,對了,我可以找馮小荀啊!嘿,安哥你還不知道吧,馮小荀如今可厲害了,一路飆升啊!”

    馮小荀?

    陸子安一拍額頭:“對,我怎麼把他給忘了,你聯繫他一下吧,我等會把這紀錄片發你。”

    鄒凱爽快地應下了這事,掛了電話就樂了:“噫,我還以為啥事呢,這麼點兒小事,輕而易舉好吧!沒辦法,咱台裡有人!”

    因為對陸子安的眼光很有信心,他也沒跟馮小荀提陸子安,直接把紀錄片遞過去,說他這邊會配合宣傳,讓他們台裡找個檔給播出一下。

    結果直接撞了鐵板,馮小荀看了一集就打電話過來了:“你這發的都是些啥啊,台領導說這畫風太粗糙了,過不了!”

    “哎喲,我還真不信這個邪了我還!”鄒凱怒了,再三協商,馮小荀只同意幫他發個廣告:“哎,行吧行吧,廣告就廣告,我自己想法子!”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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