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直播之工匠大師 作者:九個栗子 (已完結)

 
q781009 2019-8-1 21:54:16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31 273248
q781009 發表於 2019-8-3 18:19
第648章 床中床、罩中罩

    陸子安的這個要求,並不在官方的考慮之內。

    許多設計大拿都是單人入駐,不到一定級別的,根本不被允許加入這個工程。

    但是既然陸子安提出來了,他們還是認真考慮了它的可行性。

    普通設計師的話,因為徒弟自身才技的侷限,達不到工程需要的標準,但是當他們仔細查驗了陸子安提交的名額,發現這幾個徒弟都各有所長。

    比如方毅,他最新修繕的拔步床,其技藝之精湛,修復度之高,在華夏境內,也算得上皎皎者。

    更不用說趙崇杉幾人,在玉雕上的成就在全國也是位於前列的。

    經過各方緊急召開會議並認真討論,綜合各方意見,最終決定答應陸子安的這個請求。

    當然,他們還特地提出一個建議:陸大師可以帶上沈曼歌,這不算違規。

    接到這個答覆的時候,陸子安都有點無奈了。

    沈曼歌有點懵懵的,看著陸子安奇怪地道:“讓我也去?我去做啥子?幫你們設計工裝嗎?”

    “……不是,你不用去。”陸子安一邊檢查著要帶的東西,一邊回答:“他們叫你去,估計是被上回給嚇著了。”

    上回?

    沈曼歌突然回過神來了,睜大眼睛看著他:“你……上次,你是不是因為我去了,所以才決定這麼快回來的?”

    “是啊。”陸子安頭也沒抬,隨口道:“你在那像什麼樣子,哪都不能去,跟坐牢似的。”

    這個……傻子!

    沈曼歌鼻尖酸酸的,輕聲道:“可你在那呆了大半年呢……”

    “我不一樣,我無所謂的。”陸子安斟酌片刻,嘟囔著:“嗯,還得帶套刀具。”

    他起身走進材料室,不一會又拿了些材料出來,一併捆好。

    沈曼歌疊著他的衣服,疊著疊著,忽然停了下來,靜靜地看著他忙碌。

    陸子安在做事情的時候,是非常專心的。

    他甚至沒察覺到她的視線,自顧自地忙活著。

    她就這樣看著他走來走去,目光溫柔,慢慢變得堅定。

    “子安……”沈曼歌正想說話,忽然聽到樓下傳來一陣喧囂聲。

    她拉開窗戶往下邊一看,發現是鄒凱正指揮著人往博物館那邊搬東西,借了小花園的道。

    “鄒凱!你在做什麼?”沈曼歌有些奇怪。

    鄒凱驟然被點名,都有點發懵,轉了幾圈才看到她,用力地朝她揮了揮手:“聽說方毅也要去,今天輪到他直播啦,我趕緊逮他直播完了再走,曼曼你去嗎!?”

    怕她不去,他頓了頓,又補充道:“今天是說拔步床哦!就你特別感興趣的那個!”

    拔步床?

    沈曼歌還真有些心癢癢。

    當時拔步床送來的時候,都是一塊塊兒的木頭,她每次走近,都會被鄭重告誡說這是古董,要小心對待。

    她根本碰都不敢碰,只能遠遠看一下,雖然從那些木雕上來看,就知道它非常精美,但沒能見到完整的拔步床,到底是一種遺憾。

    雖然後邊一直說方毅修好了修好了,但始終沒有組裝完整,她也一直無緣得見。

    這麼想著,沈曼歌揚聲道:“今天會組裝嗎?”

    “會!”鄒凱興沖沖朝她一擺手:“有人叫我,我先過去啦!你快來呀!”

    沈曼歌猶豫了一下,把窗戶關了,回到了屋裡。

    這一次與上次不一樣的是,陸子安有足夠的時間來打包行李,所以地上擺了好幾口箱子。

    除了一箱子衣物之外,其他全是跟技藝有關的東西。

    沈曼歌正在糾結怎麼開口,陸子安用膝蓋抵在行李箱上,用力將拉鏈拉好,拍拍手站了起來:“走吧!”

    “啊?”

    “愣著做什麼,你不是想去看組裝拔步床。”陸子安朝她招招手:“你先去換鞋子,我洗個手就來。”

    沈曼歌低下頭,對手指:“那,會不會影響你啊,你不是還要打包……”

    “不會。”陸子安挑了挑眉,往地上一指:“這不是都打包好了,剛好我也想去看看方毅修得怎麼樣了。”

    沈曼歌眼睛一亮,樂顛顛兒地跑下樓去了:“好,你快點來哦!”

    看著她飛奔而去的背影,陸子安搖搖頭,笑了。

    他倆到的時候,直播已經開始了。

    一地的木塊壘得整整齊齊,一眼望過去,根本分不清哪些是修復的哪些是原件。

    方毅顯然已經習慣了直播,倒也不覺得靦腆。

    他掂了掂手裡的一卷畫,微微笑了笑:“拔步床,其實也叫八步床,它的獨特之處呢,就是它在架子床外增加了一間“小木屋”。”

    說話間,他展開手中的畫稿。

    鄒凱立刻移動攝像頭,讓眾人能看得更加清晰。

    “大家看,這就是拔步床,其實呢,從外形上來看,就差不多是把架子床放在一個封閉式的木製平台上。”方毅笑了笑,手指沿著圖稿的線條慢慢講解著:“北亰叫它是地平。”

    圖稿雖然略有精簡,但是僅是花紋削減了些,框架還是非常清晰的。

    平台長出床的前沿二三尺,平台四角立柱,鑲以木製圍欄。

    這架拔步床極具文雅氣息,不僅圍欄立柱一樣不少,甚至還在兩邊安了窗戶。

    這些框架,使得床前形成了一個迴廊。

    雖然小了些,但是人是可以進去的,走進這迴廊,彷彿是跨入了室內。

    迴廊中間又有一個腳踏,兩側可以還放置了一張小桌子,兩張小凳子,非常有意思。

    “拔步床雖然是在室內使用的,但從整體構造來看的話,這種床式整體佈局所造成的環境空間猶如房中又套了一座小房屋。”方毅指著這框架,向眾人一一分析著它們的用途:“拔步床下有地坪,帶門和欄杆,就是“床中床、罩中罩”的意思。”

    沈曼歌微微側過頭,低聲道:“方毅其實還是有點害羞的,你發現沒,他每次直播,都不敢看鏡頭,就老是拿些東西轉移自己的注意力,直播間裡好些粉絲都喜歡調戲他。”

    這種帶些小羞澀的男子,簡直是許多妹子的心頭愛。

    尤其撩一下就耳朵尖發紅,又窘迫又帶點小逞強想掰回局面,堅強地撐著場面……

    嗯,反正每次方毅一開直播,女粉絲們就特別積極!

    “看出來了。”陸子安皺著眉頭,低聲道:“他這拿圖稿的習慣要不得,別人又看不懂圖稿,直接拿真東西才是正理。”

    得,看來他的思想方向壓根跟她不是一路的。

    沈曼歌暗暗吐槽:哥,你以為誰都能跟你一樣兒呀!?

    “對了,鄒凱說輪到方毅……之前他們沒斷過直播?”陸子安終於想到了關鍵的一點。
q781009 發表於 2019-8-3 18:20
第649章 千工拔步床

    對於陸子安的這個問題,沈曼歌表示很驚訝:“你不知道?一直都是輪著來的呀,就你和應軒不在的話,他們二十三個輪流來,有東西做的就做東西,沒東西做的就閒聊,實在都走不開就鄒凱頂,因為卓鵬說,如果長時間不播的話,對凝聚力會有影響什麼的。”

    她頓了頓,補了一句:“不過大家一般比較喜歡看專業的……”

    鄒凱默默飄過來,一臉怨念、幽幽地道:“所以他們給我取了個外號,叫走開!”

    沒毛病。

    陸子安都忍不住笑了:“這不算外號啊,不就是你本名嘛!”

    “呸。”鄒凱悻悻地瞥了眼遠處的瞿哚哚,咬牙切齒:“都是她帶的頭!”

    他可算看透了,這哚哚就是個小壞蛋,專門惹他。

    看著他眉眼裡掩都掩不住的笑意,陸子安順著他視線看了一眼:“什麼時候辦酒?”

    鄒凱想都沒想,直接回了一句:“年底。”

    實在是太飄了,說完之後才想起閉嘴。

    對上沈曼歌震驚以至驚嘆的眼神,鄒凱扒拉了一下頭髮:“這個,嗯,她爸媽是答應了,但她說還要看我表現,所以,那個……嗯,你懂的吧?”

    所以就算被取外號,他這麼愛面子的,也只能咬牙認了。

    沈曼歌樂不可支,嘲笑了他好一會。

    鄒凱也是破罐子破摔了,嘲笑就嘲笑吧,反正能抱到媳婦兒才是正事。

    說話間,方毅已經把圖稿給說完了。

    “方毅喂!你也看一眼屏幕啊,得互動,互動懂伐!”鄒凱扯著嗓子叫了一句。

    現場不少人都笑了,起鬨讓方毅看屏幕互動。

    直播嘛,沒有互動哪能成呢?

    就連陸子安,在不影響工作的時候,也會和觀眾們一起互動一下,回答一些簡要的問題嘛。

    他們這樣說著,方毅到底是撐不住了。

    方毅依依不捨地捲好畫稿,放了放,又拿起來,咳了一聲:“嗯,那個,拔步床大概就是這樣子的,大家還有沒明白的嗎?”

    【聽說這拔步床是婚床?小毅毅你有想過咱們的婚床做什麼樣的嗎?】

    這話他沒法接,方毅耳朵尖有點紅,強撐著決定看下一條。

    【其實這拔步床看著倒是挺美的,但是如果做婚床不大合適吧?】

    終於來了個說正事的,方毅來了精神:“拔步床做婚床,其實是非常合適的,古時也有許多與床有關的詩句啊,比如膾炙人口的“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又有“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拔步床擁有著悠遠深沉的魅力,恰如一部厚重的書籍,每一處都演繹著古雅的風情,每一件都收藏了無數情愛故事……”

    他正說得滔滔不絕,結果無意中瞥到了一條彈幕。

    【你說的這些我也贊同,只是到底是木板床,太硬了,如果做點兒童不宜的事情的話,膝蓋會不會疼?】

    方毅這一回真是措手不及,給鬧了一個大紅臉兒,瞬間卡殼了,後邊的詞都給忘記了:“這個,你,嗯,我們還是先組裝吧……”

    他這樣的反應,正中一眾狼友的下懷,直播間頓時各種打賞齊飛,彈幕刷得飛快。

    【太萌太可愛了!好想抱回家嗷嗷。】

    【哎,小軒軒軟萌軟萌的,小毅毅又是這種禁丨欲系還帶點小害羞的,真難選擇。】

    【我感覺百工門裡個個都是寶啊,各有各的特色,每個都特別棒!】

    【這種時候,就無比希望君主制還在施行,如果是我女皇,我一定把他們全納入後宮!】

    【太奢侈了,我只要陸大師一個就夠了,對,我要讓他享受到獨寵的滋味!】

    眾人在嬉鬧著,方毅卻已經放下畫稿埋頭苦幹。

    他回想著剛才的那一幕,暗暗有些後悔自己落跑的行徑。

    回去肯定又要被嘲笑了……嘆氣。

    可是他們一開車他就忍不住慫慫的……

    果然還是這些木雕最可愛了,乖乖巧巧的,任他雕琢,也不會亂開車來嚇唬他。

    方毅拿著小木錘,把框架先搭了起來。

    這裡敲一敲,那裡錘一錘,慢慢的,原本散亂的木塊逐漸被搭建了起來。

    人生有三大美事:他鄉遇故知,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

    其中洞房花燭夜,更是重中之重。

    在古代,豐厚的嫁妝,不僅表達了父母對女兒的拳拳愛意,也是家族富有、地位顯赫的一種低調卻又奢華的炫耀。

    婚床的好壞,最能夠體現出新娘的身份。

    人們也可以從床的形態、床的雕刻、床的工藝,分析出娘家的社會地位。

    所以,有許多大戶人家就在婚床的做工上不惜成本,從而使得古代婚床越來越複雜。

    “人之待物其最厚者,當莫過於此”。

    工藝不厭其精,工本不惜其巨,有時歷時數年甚至數十年才能製作出一張床。

    一步一步的演變,最終成就了婚床之極品拔步床。

    而方毅修復的這張床,不僅富麗堂皇,而且極盡奢華。

    床柱根根有雕刻,木板塊塊有畫工。

    最裡面的床搭建完後,地上的木塊甚至都沒怎麼少。

    這床披紅底大漆,漆色純正,有金漆勾描。

    線條精緻而細膩,難得的是每個側面自成一體,畫面優美華麗。

    拔步床把私密空間和起居空間巧妙隔開,廊廡兩側是兩個空間。

    隨著木製圍欄的逐漸框立,整個拔步床終於有了模糊的輪廓。

    方毅額角滲汗,一邊繼續組裝,一邊給人們解釋著:“這拔步床,工藝極為複雜,它的全名其實是叫千工拔步床,所謂千工呢,就是說它的製作,是花費千工萬工的巧奪天工之巨作。”

    從千金小姐們生下來之後,古時的父母就會開始讓著名的工匠打造她成年的閨房了。

    耗料極奢,做工精緻。

    因為床太大,小姐邁著小碎步,繞床走一圈需要百步,所以拔步床又叫百步床。

    方毅在忙碌的時候,鄒凱則負責與網友們互動。

    這樣搭配,也算相得益彰。

    有時鄒凱回答不上來的,會直接大聲轉達,以前網友們調戲方毅,鄒凱心情好也會給他們轉達,讓他們成功欣賞一下方毅的窘狀。

    這一次,倒是鄒凱真被難住了。

    【這上邊到底雕刻了些什麼呀?感覺還挺完整的,難道是幅連環畫?】

    他回答不上來,跟著轉達了一下。

    方毅擦了把汗,笑眯眯地道:“裝飾床板上的雕刻內容嗎?這個……主要是古典名著啊,民間故事什麼的,當然,神仙什麼的題材也特別多。”

    “這周圍的話一般以梅蘭竹菊為多,還有鴛鴦蝴蝶什麼的表示成雙成對,另外就還有些百子、百花、八仙圖什麼的。”他一邊講解,手指一邊輕輕撫過床簷:“這正面的話,最為精工,大家看,這上有喜鵲登梅,對稱的門罩下有龍鳳呈祥,掛落的垂柱上才子與佳人剛剛對拜,門楣中心有麒麟送子、五子登科,可謂是繁花似錦。”

    【我剛才看到他裝了一個東西,還有只小鳥,感覺也挺有意思的,那個是什麼?】

    鄒凱大聲重複了一遍,興致勃勃:“對啊,那是什麼?”

    “……”說得興起的方毅笑容僵在臉上,尷尬地看了他一眼,略帶埋怨。

    眼睛很尖的鄒凱發現,該死的,這方毅居然,竟然又臉紅了???

    發生了什麼?他奇怪地追問了一句。

    “嗯,這個……”方毅走投無路,只得尷尬地回道:“古人嘛,都是比較含蓄的……嗯,像這些雕刻和繪畫,其實也有比較,那個啥的……有些人家,在兒女成婚前,會給予一定的啟示,比如《春宮圖》什麼的……在床裡面,也會有一些雲雨之事的暗示的雕刻……”

    “哦,那那隻小鳥呢?”鄒凱依然對那隻小鳥唸唸不忘。

    方毅這回真的是悲憤了,瞪了他一眼,破罐子破摔地道:“看到這裡沒?這裡有個小孔。”

    鄒凱湊過去瞅了一眼,的確有個小孔,他拿手指頭戳了戳:“這孔是做什麼的?”

    對於他的這個動作,方毅表示沒眼看。

    “古代信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許多大戶人家的兒子婚事都是父母包辦……所以婚後父母盼望兒子早生貴子……”方毅臉暴紅,眼一閉,心一橫,快速地道:“所以很多時候,婆婆都會通過這個孔,觀察小鳥是否擺動。”
q781009 發表於 2019-8-3 18:20
第650章 失敗的直播

    “還有這操作?我看看。”鄒凱頗為好奇地湊過去,從這孔裡頭往裡面張望。

    果然,這孔雖然不大,但如果貼近些的話,剛剛好能看到那隻床簷上垂下來的小鳥。

    鄒凱若有所思,原來還有這種法子啊……

    轉頭看到方毅微垂著頭,哪都不好意思看的樣子,他壞心一起,一副好奇寶寶的樣子:“那這擺動了又能說明什麼?”

    這都不知道?方毅抬起頭看了他一眼。

    不知道為什麼,鄒凱彷彿從他的眼神裡,看到了諸如鄙視、可惜、悲憫的意思。

    反正都到了這一步,方毅也破罐子破摔了:“如果擺動幅度大,就說明他們家快要抱孫子了,另外古時家裡一般都有奴僕,如果貿然闖入,那肯定會受到責罰,他們也可以從這孔裡觀察,如果看到小鳥擺動,就不能進房伺候了。”

    直播間裡一片歡騰,甚至有嚷嚷著讓鄒凱把鏡頭對準方毅耳朵的。

    鄒凱瞅著他直樂,不過他也懂得見好就收,倒是不故意再鬧騰。

    “行了行了啊,大家都收著點兒。”鄒凱裝模作樣地咳了一聲,把地兒讓給了方毅。

    兩層花罩,三層楣板,都以浮雕、鏤雕、透雕等各種工藝雕刻的精美圖案紋飾遍佈其身。

    方毅眼角餘光看到陸子安來了,定了定神,清了清嗓子解說道:“關於這紋飾,也是有講究的,比如這床圍花罩,光這上面浮雕的佛手瓜,一共足足有四十四個。”

    【44?這數字可不吉利啊……】

    【對啊,這麼貴重的床,雕這數字,靠譜嗎?】

    聽了鄒凱的轉達,方毅笑了笑:“古人覺得,數字44象徵著世世代代,而佛手瓜的佛與福諧音,而四十四個佛手瓜,則有世世代代,幸福延綿的意思。”

    說話間,他繼續組裝著其他床板。

    幾進幾齣,層層疊疊。

    就連摸透了所有木板內容、榫卯結構的方毅,在師兄弟們的幫助下,也足足裝了大半天才全部裝完。

    仔細檢查過每個角落,確定每根柱子都已經妥當,方毅才輕輕地吁了口氣:“做好了呢。”

    鄒凱摸了摸床柱,頗為感嘆:“這上頭,感覺金光閃閃的……”

    他咂咂舌:“我說,這是真金還是鍍的啊?”

    “真金。”方毅伸出手,輕輕拍了拍床簷:“這床用的金,足足有100多克,雖然不及【天下第一床】,但也的確算是很不錯了。”

    鄒凱很是感興趣,挑了挑眉道:“天下第一床?”

    方毅點了點頭,笑著道:“全名叫鏤雕滿金漆花鳥紋楠木拔步床,現存於重慶渝北區巴渝古床博物館,是他們的鎮館之寶,那張床,用了足足兩百多克黃金。”

    在當時,已經算是非常奢侈的了。

    “我是沒見過那什麼天下第一床的,但我覺得這個挺好看。”鄒凱探頭看了看,嘖嘖稱讚:“這真的感覺和《月魄》差不多了,完全可以說是一間小房子。”

    這倒確實是有點像。

    方毅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腦海裡開始思索著,師父《月魄》的靈感,是否也來源於拔步床?

    房中房,罩中罩……

    安全性極高,地震中的最後一道防護。

    或許,他也可以研究研究,是否能以這個為基礎,再發散構思一下新的作品……

    正在方毅想得入神的時候,鄒凱揚聲轉播了一下新的彈幕:“小毅毅,請問這床一共有幾層啊?我們看不出來。”

    畢竟這床這麼大,內部又這麼深,站在床前都感覺裡頭有些地方看不到,更不用本身就固定了的攝像頭。

    方毅回過神,抱歉地笑了笑:“不好意思,我剛才想事情去了,這張拔步床一共有五層……”

    他就這樣站在床裡,慢慢朝鏡頭走。

    “這是第一層,看,這簷板上的浮雕是非常精美的,浮雕是比較穩固,不容易損毀的,上面都雕琢著帶有象徵三生有福,吉祥其中的圖案……”

    手指輕輕撫過帶有年份感的雕花,方毅目光溫柔而纏綿:“這是第二層。”

    第二層是大床的牌面,也是大床的雕刻重點。

    “這一層,也是我修復的重點,在工藝上,它將鏤空與浮雕結合,每一根線條,哪怕是鏤空的拐角,也能看到清晰的花紋……”方毅越看越是歡喜,神情幾近痴迷:“雕琢這裡的時候,手必須要穩,每一刀,都要恰到好處。”

    尤其對於一些極細微的線條的處理,得慎之又慎。

    修復,不是修理。

    他需要將其修復如初,而不是直接添加進自己的東西。

    因此,每一次動刀,他都需要仔細斟酌,站在原作的角度上來思量,這一刀該如何著手。

    回味了片刻,方毅才依依不捨地又挪動了一步:“這是第三層,木簷兩旁這些花紋,其實是葡萄,但這葡萄的葉子底下,看!”

    順著他的手指,人們可以清晰地看到木簷旁的下部,有幾隻活靈活現的耗子,正從樹葉下探出頭來。

    【噫,床上刻些老鼠,這是什麼意思,這麼重口味的嗎?】

    【我也感覺有點奇怪哎,葡萄就算了,刻這麼多老鼠幹什麼……】

    “葡萄多籽,而老鼠,古時一般被稱為耗子,諧音“好子”,這幅鼠食葡萄圖的寓意,其實是希望家庭多子多福、多出人才。”

    可以說是非常樸素、相當實用的圖案了。

    “當然,這種圖案一般不會雕得太明顯。”方毅笑笑,站直身體指著中間:“這些則是錦雞繁花,意思大家都懂的。”

    再往外,花紋愈加華麗。

    “這是第四層,雕琢的大多是金銀財寶陳列,再加上風吹纓絡,飄浮自在,逍遙之態盡在其間。”方毅簡單地介紹著,儘量讓言語顯得樸實易懂。

    民俗風情,信手掂來,說得多了,放鬆了一些,他也能輕鬆地說些小故事穿插其中。

    氣氛變得輕鬆而愉悅,直播間裡的人越來越多了。

    沒有陸子安的直播,原來人其實也不少。

    關鍵在於,講解的過程,與這些內容的豐富度。

    陸子安站在一旁靜靜看著,目光微垂。

    他沉思的時候,方毅已經說到了第五層:“這裡有一對紅燈籠分掛兩端,然後中間則是喜鵲登枝,這喜鵲是非常靈活的。”

    他輕輕撥動著喜鵲的眼睛:“它的眼珠子是可以動的,運用的是一個小機關,小技巧。”

    左側是一幅蓮花游魚,右邊一幅蘆葦河蟹相呼應,其他花紋他則沒有再細說了。

    方毅說完以後,擦了擦手,抬頭下意識看向陸子安。

    【看哪呢看哪呢,難道有女朋友探班?】

    【哎呀,真討厭,人家第一天來就被你們發現了。】

    【來,前邊的,這是你的臉,你不要了也別到處亂丟。】

    【辣雞!】

    他們起鬨笑鬧,方毅則連忙回過神來,和他們好好說了會話,並宣佈這次的直播圓滿結束。

    【什麼結束,誰答應你結束了,不行我們還要看!】

    方毅說完以後,匆匆脫下防護套具,小跑幾步,追上了陸子安。

    他有些不好意思,但還是非常高興地叫住他:“師父!”

    陸子安本來就在等他,跟他說著話,慢慢往邊上走。

    離開了喧囂的人群,到了後院裡,周圍逐漸安靜下來。

    方毅有些緊張,又有些小激動,期待地看著陸子安:“師父,您覺得我剛才的表現……還行嗎?”

    “嗯……”陸子安站定腳步,微微皺起眉:“我以前沒看過你的直播,但是如果你每次都是像今天這樣的話,只能說明,你的直播……是非常失敗的。”
q781009 發表於 2019-8-3 18:21
第651章 有文化,真可怕

    陸子安的聲音非常平靜,但是因為此時四周太過寂靜,這句話雖然聲音不高,但方毅卻聽得非常清晰。

    這句話,像冰水澆頭一般,涼透了方毅的心。

    他僵在原地,手腳都不聽使喚了,怔怔地看著陸子安,囁嚅著:“失……失敗……”

    原來他那麼努力地講解,認真地解釋,甚至努力學習的三四分師父的儀態,在師父的眼裡,是失敗嗎?

    看著方毅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陸子安沉吟片刻,卻沒有心軟:“你知道自己哪裡做得不好嗎?”

    方毅努力地回憶著,深呼吸幾次,讓自己逐漸平靜下來:“是……最開始我有點放不開嗎?”

    “不是。”

    “那,是後來和網友們互動的時候,有些問題我沒有回答?”

    “彈幕的問題回答與否,你有選擇的權力。”

    “……”方毅絞盡腦汁,實在是想不出自己哪裡做得不好,此時想來,他甚至都覺得自己沒一處做得對。

    見他實在是想不出來,陸子安輕輕地嘆了口氣:“你念的那首詩,床前明月光,你知道它的釋意嗎?”

    “……”

    方毅一臉被雷劈了的神情,懵懵地看著他,聲音都有些打飄了:“床前明月光……凝視地上霜?就是說李白看到月光以為是霜,然後引發了思鄉之情……吧?”

    “是這樣,沒錯。”陸子安肯定地點點頭,話鋒一轉:“你覺得,李白會躺在床上看到月光嗎?”

    床上?

    方毅瞬間卡殼了。

    如果是現代,躺床上看月光一點毛病沒有。

    席夢絲加上落地窗,想怎麼看怎麼看。

    可是那可是古代,一張床堪比一間房子的古代。

    不管是架子床還是拔步床,那可都是格外厚重的,不說月光,簾子一放怕是都能伸手不見五指了。

    方毅從前根本沒想過這麼多,畢竟這首詩實在是流傳得太廣了,很多人的詩詞入門就是這首。

    以前他也從沒想過,就這麼簡單的詩,還會需要詳細地分析。

    甚至說的那一瞬間他都沒深想,想到床,就直接把那句詩給念了出來……

    床前,明月,光……

    床前明,月,光……

    怎麼隨便斷一下,都感覺意思不一樣了呢?

    看著方毅那震驚中帶著三分徬徨,又略帶些無助和崩潰的神情,陸子安無奈地嘆了口氣。

    “其實也不複雜,不過畢竟是直播,你喜歡什麼風格都隨你,但是關於這些常識性的問題,最好還是好好瞭解過再說。”陸子安拍了拍他的肩,語重心長:“《辭海》裡有註釋,床是“井上圍欄”。有種說法是李白的這首詩,作於唐開元十五年(公元727年),他們習慣於把“有井水處”稱為故鄉。”

    原來如此,原來不是因為看到月光,想到了家鄉,而是因為床,才想到了家鄉……

    方毅茫然不知所措,呢喃著道:“這,我,我以前不知道……”

    “你不知道沒關係,因為這種說法也未必全對,當時情境已經無從知曉,各種猜測不過是後人揣度,誰也無法確認究竟是怎樣的。”陸子安語重心長地道:“但是不知道就不知道,尤其是這種有爭議的詩詞,運用時,得充分考慮到其境地。”

    “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你自己都不清楚,就拿來做分析,講給人聽。”陸子安目光逐漸變得凌厲,盯得方毅頭皮都有些發麻了:“你主持的是一個觀眾有數十萬的直播間,也許你覺得這不代表什麼,但你知道如果有較真的,會引來怎樣的後果嗎?”

    這種基礎性的知識都出現了錯誤,一旦被人深挖,進而引發的,會是所有人對整個百工門的懷疑。

    畢竟,當他站到直播間鏡頭下的時候,他就已經代表了百工門。

    同時也代表了,陸子安。

    方毅有了些微的慌亂,艱難地嚥了嚥口水:“我,我……”

    站在陽光下,陸子安眯起眼睛看著他。

    方毅額角滲汗,面色慘白,手指有些發抖,目光更是有些游離不定。

    看著他這副樣子,陸子安也不忍太過苛責,方毅這人他還算瞭解,只需要輕輕點撥就好,過猶不及。

    這麼想著,陸子安輕輕嘆了口氣,說了一聲:“你自己好好想想。”便飄然離去了。

    方毅站在原地,默默地看著他離開。

    他怔怔地立了半晌,忽然衝回去打開了電腦,開始查“床”。

    床,一共有五種說法。

    一是指井台。

    二是指井欄,華夏最早的水井是木結構水井,井欄有數米之高,結構如床,因此古代井欄又叫銀床,也能解釋得通。

    三是說床是窗的通假字。

    四指坐臥的器具,如《詩經·小雅·斯干》的載寐之床。

    五則指這床為胡床,類似馬扎。

    每種都能說得通,每種都無法確定真假。

    方毅看得滿頭大汗,心中無比後怕。

    他上網查了很久,微博也翻了一個遍,生怕他的名字出現在熱門。

    好在網友們好像都在興致勃勃地討論著陸子安的回歸,對他主持的直播雖然也有貶低聲,卻沒有人質疑什麼。

    或許,人們看直播間的感覺,依然是在娛樂角度,並沒有深思。

    想到這一點,方毅不知道自己是該慶幸,還是該為直播行業感到悲哀。

    與此同時,一個念頭在他腦海中逐漸成型……

    陸子安從後院回來的時候,正好看到沈曼歌站在廊下等他。

    微風吹起她的長發,旁邊一朵不知名的花朵斜斜遞到她鬢邊,人比花嬌,讓陸子安看得微微失了神。

    沈曼歌察覺到他的視線,抬起頭一看,笑了:“嗯?子安,你回來啦。”

    說話間,她收了手機,過來挽住他的手臂。

    “嗯,你剛在看什麼呢,看得這麼認真。”陸子安微微側身,沒有讓她挽著,而是順著她的手臂撫下去,最終,掌心相對,十指相纏。

    唔……子安哥真會撩!

    沈曼歌俏臉一紅,輕輕緊了緊他的手:“沒什麼呀,就鄒凱剛發了條有趣的朋友圈,我給他點贊來著。”

    “什麼朋友圈?”

    “吶,就這個。”沈曼歌把手機遞過來。

    上邊兩邊截圖,一張是鄒凱轉帳給瞿哚哚520塊,一張是瞿哚哚轉給鄒凱的5.20。

    這倒沒什麼,反正都是秀恩愛就對了。

    有趣的是,瞿哚哚在轉賬下加了一句話:【我愛你多一點!】

    鄒凱的評論則是:【有文化,真可怕,少花錢,會說話!!!】

    三個感嘆號,足可見他有多感慨。

    陸子安唇角情不自禁勾起一抹笑,這倆人,倒真是有點意思。

    看著他笑了,沈曼歌的心裡輕輕地吁了口氣。

    之前其實她進了後院,但看到陸子安板著臉正在和方毅說話,她沒有貿然上前打擾,悄悄退了出來。

    看得出,子安其實剛才還心情不大好,不過還好,鄒凱雖然廢了點兒,開心果的效應倒是一直都在。

    她真不喜歡子安眉心微皺的樣子,看得她心疼。

    離開的時間已經逐漸逼近,他也放下了所有的瑣事,專程陪著沈曼歌聊著天。

    只是一有閒暇,他就忍不住思索著方毅這件事情的解決辦法。

    沒等他想到個答案,應軒帶著方毅興沖沖地找他來了。

    一進門,應軒就興奮地道:“師父!關於你提的那個問題,方師弟想到解決的辦法了!”
q781009 發表於 2019-8-3 18:22
第652章 我有一個大膽的想法

    一進門,應軒就興奮地道:“師父!關於你提的那個問題,方師弟想到解決的辦法了!”

    應軒推門進來的時候,陸子安正在看著沈曼歌畫畫。

    陽光晴好,沈曼歌第一次畫山水,陸子安站在她身後,偶爾會指點一二。

    因為門沒有關,加上心情很激動,所以應軒沒想那麼多,站到屋裡了,一看情形才察覺不對。

    “師,師父,師娘……”慫,瑟瑟發抖,感覺自己要涼。

    應軒甚至都不敢看沈曼歌,生怕她像遊戲裡一樣把他一槍突突了。

    陸子安看了他們一眼,手指在桌面輕輕一叩:“你繼續畫,我帶他們出去說。”

    “好的。”沈曼歌乖巧地點點頭。

    應軒和方毅對視一眼,慫巴巴地低下頭,貓著腳步跟著陸子安走。

    關上了書房的門,陸子安直接把他們帶到了陽台上。

    二樓陽台很是寬敞,反正衣服都是烘乾的,這一處沈曼歌佈置了好些花草。

    一盆盆的多肉被照料得非常好,長長的花枝垂在原木色的小圓桌上,很有情調。

    陸子安隨手拉開一張椅子,手一指:“坐。”

    兩人對視一眼,跟著坐了下來。

    “怎麼回事?”

    方毅接收到應軒的眼神,醞釀了一下,壓抑著歡喜道:“師父,這兩天我一直在琢磨,你說的確實很有道理,我查了很久,發現古詩詞其實都是有其各自的意境和場景的……”

    他從詩人的角度出發,再聯合當時情境,深入淺出地分析著每首詩中出現、未出現的應當有的元素。

    “然後我把這些元素一整合!”方毅兩手做出一個合掌的手勢,眼裡蕩漾著歡喜:“然後我發現,這本身就是一幅畫啊!”

    陸子安靜靜地看著他,微一挑眉:“然後?”

    “然後。”方毅嚥了口口水,有些緊張地看著他:“我有一個大膽的想法!”

    他微微傾身,手握著椅子的扶手,有些微微的顫抖:“我覺得,可以做一些木雕,專門用來還原古詩的場景,更直白,也更清晰明了地展現,然後可以展覽,給孩子們看,讓他們可以透過場景感受意境,甚至雕得好一些的,也許還會有意外的收穫!”

    陸子安沉吟著,這倒也,不是不可行……

    “而且,有些也許還能加一些小機關,給孩子們做玩具也挺,挺有意思的。”方毅說完以後,有些忐忑地看著陸子安:“師父,你覺得,這……能行嗎?”

    一旁的應軒摸摸索索,從口袋裡,緩緩地,掏出一個小盒子,輕輕推到陸子安面前。

    抬眼看了他倆一眼,陸子安抬手打開。

    一人,一井。

    井中以木紋淺淺勾勒了水波,一輪明月就這樣輕輕落在水中,水面波光瀲灩。

    並沒有過多的裝飾,旁邊僅有一棵低矮的樹,斜斜探著枝,卻並無茂盛的感覺。

    整個畫面,留給人的感覺,除了悵惘,都是悲涼。

    所有色彩,彷彿都沉澱在了水裡。

    一切都是沉寂的、灰暗的,唯有明月依舊美好。

    這描繪的是哪首詩,自是不言而喻。

    陸子安手指輕輕撫了一下那水波,方毅的刀功著實不錯,這紋理入手柔滑,不僅勾勒出了圓月的輪廓,還在其上做了一層淺浮雕,清晰地刻畫出了水波。

    在應軒和方毅緊張的注視下,陸子安聲音沉靜地開口了:“如果你是提議做玉雕,我不會同意。”

    方毅的心都提到了半空,卻聽到這麼一句,整個人有點懵。

    於是,所以?

    到底是同不同意?

    “木雕的話,還是可以接受的。”陸子安唇角溢出一抹淺淡的笑意,提起這小木雕把玩了一下:“但是,只能作為閒暇練手之作,不得耗費太多精力。”

    畢竟像這種基礎性的東西,既然不是如一些木雕玉雕專注做意境,純粹的刻畫景物的話,以他們目前的功底,全力以赴反而不符合他們的初衷。

    “明白!”方毅挺直脊背,目光堅毅:“我知道我的重點是什麼的!”

    陸子安笑了笑,把小木雕放回盒子,輕輕推回去:“想做就做吧,場地要我給你找麼?”

    “不用不用!”沒想到師父竟然同意他們的提議,方毅已經樂傻了,笑嘻嘻地道:“師兄說了,只要您同意,他給我找地兒搞展覽。”

    行吧,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

    木雕搞展覽什麼的,倒也挺別緻。

    陸子安笑著搖了搖頭,看著他倆興沖沖地來,又興沖沖地走了。

    一路還嘀咕著討論著,很是高興的樣子。

    既然說了要讓他們放手去做,陸子安也就沒插手了。

    相聚的時間總是短暫,一轉眼,又到了離開的時候。

    所有人手上的活都已經清得七七八八,方毅的木床也交還給了原主,聽說客戶很是滿意,又給加了工錢。

    陸子安還特地抽空去河西看了看文化廣場,工程進度正有條不紊地進行著,只是還在建,看不出效果。

    “等你回來,應該就差不多了。”沈曼歌安慰他:“大家都說會等你們回來了再剪綵呢!”

    陸子安笑了笑,手在欄杆上輕輕一拍:“倒也不用刻意等,我這一去,還不知道要幾年時間呢。”

    那可不是一棟房子一個瓷瓶的工夫,這一去,就是一座橫跨江海的橋啊。

    沈曼歌默然垂下眼,心中百感交集,張了張嘴,卻什麼也沒說出口。

    送他們一行人去機場的這天,所有人都到齊了。

    陸爸難得地沉默了,陸媽垂著頭抹眼淚。

    受到這氣氛感染,眾人都有些紅了眼眶。

    “別難過了,媽。”陸子安拍了拍他媽的肩膀,輕輕把她和沈曼歌都抱進懷裡:“我去去就回,很快的,啊。”

    “說的輕巧,好像跟出去玩一樣的。”陸媽嗔怪地看著他,又心疼又不捨:“你,你好不容易養回來一點肉,這又……”

    她說不下去了。

    “行了。”陸爸咳了一聲,把陸子安拉開,往前一推:“別耽擱了,早去早回,等你回來,爸就給你們辦酒。”

    陸媽嗔了陸爸一眼,眾人則是哎喲哎喲地怪笑。

    陸子安不說話,就是望著沈曼歌笑,沈曼歌紅了眼也紅了臉,低著頭不說話,卻也沒反對。

    氣氛就這樣輕鬆被帶偏了。

    揮別眾人,陸子安帶著一眾徒弟,趕赴了他們的戰場。
q781009 發表於 2019-8-3 18:23
第653章 可以試試

    對於這次行程,所有人都做好了長期奮戰的心理準備。

    官方有過另行安排的提議,卻被陸子安否決了。

    在臨行前,他有跟這幾個徒弟說過簡短的話:“你們是去學習的,我不管你們現今的成就,在落地之下,你們也給我收斂起那些無必要的習性,一切以工程為前提,不要給我搞特殊化!”

    他們沒有住賓館,跟著一眾設計師,直接拎著行李住進了宿舍裡頭。

    其實沒有搞特殊化,但也暗暗有照顧他們。

    陸子安單獨住了一間,其他幾人各自分配了宿舍。

    乍然從別墅住進這樣狹小的房間裡,方毅幾人頗有些不大自在。

    倒是應軒適應得很好,在屋子裡轉了一圈,發現竟然有單獨的衛生間後,很滿意地點了點頭。

    方毅以為他看到了什麼好東西,跟著走了過去,差點沒被熏吐了。

    皺著眉頭嘖了一聲,打開水龍頭拚命往裡頭沖。

    “別沖了,沒用的,他們沒搞彎道,味道重是應該的。”應軒說著,把床單鋪了上去。

    方毅關掉水龍頭,感覺鞋子有點兒粘,蹭了蹭,還蹭不掉。

    他有些煩燥地扒拉了一下頭髮,坐到床邊:“師兄,他們這,怎麼……唉!”

    聽說是上十億的工程,怎麼住宿條件這麼差……

    “滿足吧,這已經是很不錯的了,等過幾天,你去工人的宿舍瞅瞅。”應軒笑了笑,把被子拉起來抖了抖:“這麼大的房間,還不是高低床,你還不高興?當年我還住過沒空調的七平米單間呢,廁所都沒……除了一張單人床,只放得下一張桌子。”

    說完,他迤迤然就出去了。

    留下方毅一臉震驚地盯著他的背影:那特麼,七平米,能住人?他家廁所都……

    不過嫌棄歸嫌棄,倒是沒一個人提出意見的。

    到了下午,前頭忽然就熱鬧起來,說是林總工和蘇總工回來了。

    有人立刻過來請陸子安他們一行到前邊開會,陸子安倒也不隨和,直接就過去了。

    林總工和蘇總工都是一身風塵僕僕的,神情有些疲憊。

    會議室還算寬敞,桌上擺了厚厚一疊文件和圖稿,整個屋子裡除了桌椅外別無他物。

    看著他們一行人走進去,蘇總工面上帶著淺笑迎了上來:“陸大師。”

    陸子安與他握手,再與林總工握了握手,互相寒暄了幾句。

    蘇總工很是隨和,見眾人都站著,不禁開了個玩笑:“都坐,條件目前大概是這樣啦,大家別見怪哈,這裡以後就是我們暫時的根據地了,陸大師,委屈你了。”

    他沒有說的是,這裡的條件,其實已經算是很不錯的了。

    畢竟目前還在陸地,等真正開始到海上開工了,他們風餐露宿的,能有張床都算是好事了。

    眾人嘩啦啦都坐了下來。

    蘇總工坐了主位,陸子安和林總工則坐在他兩側。

    應軒一行自然是坐在陸子安下手的,他們只有幾個人,但是整個屋子卻很快坐滿了。

    與陸子安他們不同的是,每個落座的人,都帶著筆記本什麼的。

    這麼一來,應軒他們倒顯得有些不專業了,被人暗暗地打量了好一會。

    他們平時直播時都被人盯習慣了,如今這麼幾個人,應軒幾個都沒放心上,神色如故。

    陸子安笑了笑,目光平靜:“不委屈,能有張床我已經很滿足了。”

    這話一出,倒是讓林總工目光微閃,暗暗打量了他一眼。

    雖然他這五六年一直全球各地跑,四處學習鑽研,但是對於這位陸大師,他還是有所耳聞的。

    聽說他技藝卓絕,木工出身,卻憑著一手過硬的技術生生打下了一片天地。

    如今華夏境內,基本聽說過陸子安的,都會對他讚歎不已,直說他實在了不得。

    “其實我們邀請您來做工程顧問,是因為林總工在傀國見過您的那件作品。”蘇總工神情溫和,輕輕一彈,畫卷鋪開,畫上一幅結構圖瞬間映入眾人眼簾。

    其他人沒什麼反應,但是應軒卻是第一時間微微挺直了脊背,下意識看了一眼陸子安。

    這,這不是……

    “這是我們林總工,根據你的那棟《月魄》畫出來的結構圖,我說他應該是沒畫出精髓來著……陸大師,你覺得怎麼樣?”蘇總工笑容溫和,目光灼灼。

    陸子安站起身來,目光在紙上輕輕掠過。

    然後,手指很隨意地,在某處點了一下:“這,多了點。”

    “陸大師。”卻是林總工站了起來,目光有些熾熱:“我聽說您非常厲害,能用模型還原你看到的東西?”

    看到的東西?

    屋子裡所有人都沒吭聲,

    陸子安目光閃了閃,唇角噙著一抹淺淡的笑意:“得看,是什麼。”

    “就是……這個!”林總工卻沒有掩飾的意思,直接打開他面前的文件袋,拿出幾張照片,小心地放在了陸子安面前。

    照片有些很清晰,有些很模糊。

    有些是完整的整體,有些則是一些零件。

    最狠的是有一張甚至啥都看不出來,只有一個模糊的輪廓。

    陸子安神色如常,慢慢翻看著。

    倒是一旁的蘇總工以手抵唇,輕咳了一聲:“條件不是很好,有些拍得不是特別清晰。”

    “嗯,我明白。”陸子安一邊慢慢翻看著圖片,一邊微笑著道:“三百米的海面,能拍出幾張清晰的已經很不錯了。”

    林總工嘆了口氣,既是無奈,又是心痛:“現在坐在這間屋子裡的,都是我國最精銳的工程師,但是我們研究了很久,也改了很多次圖稿,卻還是有幾處難題無法得到解決。”

    “現在,所有人都在看我們笑話。”蘇總工神色漸漸變得凝重,目光沉沉:“他們有的開出了十幾億的天價,有的索性不見我們,我們開三億,只讓他們給個框架,也被拒絕了。”

    可是如果最重要的、風險最大的這部分,沒有精確的圖稿,他們誰也不敢保證,這橋能如期完工。

    他們的構思是非常大膽的,橫跨海域如此之寬,他們想出的是集橋、島、隧於一體的大橋。

    但是他們現在沒有精確的圖稿,也不能拿人命開玩笑,所以至今還只在陸地搭基建,沒有延伸出去。

    換句話說,經過這麼長時間的研究和探討,他們已經走投無路了。

    如果不是逼不得已,他們不會把主意打到陸子安身上。

    陸子安微微蹙眉,手指輕輕地在照片上點了點,然後,閉上了眼睛。

    看得出他在思考,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屋裡非常安靜,所有人大氣都不敢出,目光灼灼地盯著陸子安。

    陸子安一動不動,腦海中飛快地將所有零件一一演變,再組裝……

    但是這些東西都是非常精細的,與木雕、玉雕,甚至他從前接觸的所有物件都不一樣。

    它太大了,觸及到的內容又太寬廣,沒有底子,根本連圖紙都看不懂。

    當然,如果不是因為陸子安原本就是知名建築設計師,還建造過《月魄》那樣的屋子,林總工也不會由皇帝的玩具盒想到這上面去。

    林總工和蘇總工默然對視一眼,幾年的相處,讓他們有了難言的默契,彼此反而更加放鬆,坐得更加端正了些。

    不管結果如何,就算陸子安做不出來,他們也能安然地接受這個結果。

    反正,他們最後還是能做出來的,不管用什麼方法!

    長久的寂靜過後,陸子安再次睜開眼睛,目光在照片上頓了頓:“我……可以試試。”
q781009 發表於 2019-8-3 18:23
第654章 庖工解牛

    長久的寂靜過後,陸子安再次睜開眼睛,目光在照片上頓了頓:“我……可以試試。”

    會議室裡很安靜,沒有一點多餘的聲響。

    聽到陸子安的回答,眾人目光微閃,卻沒有人開口說話。

    蘇總工心中吁了口氣,側眸與林總工交換了一個眼神,微笑著伸出手站起身來:“當然,我們也不會把壓力全壓在陸大師你一個人的身上,我們會全力配合你的研究,只要您幫我們把輪廓的模型建出來,裡面的零件我們可以慢慢探討著摸索,那……合作愉快。”

    與他輕輕握了握手,陸子安將目光從圖稿上移開:“合作愉快。”

    “陸大師,這裡是我們研究了很久的圖紙……的複印件。”林總工拉開櫃門,露出裡面滿滿噹噹的一櫃子文件:“每個環節的圖紙我們都大概地推斷了一下,但是因為是從整到零,裡面還是有很多疏漏的,我們需要慢慢填補。”

    從整到零。

    像平時搭建房子、橋樑,都是從零到整。

    一根木頭、一塊木板,澆築,整合,從柱到牆,逐漸成型。

    但是這樣大的一座橋,在沒有任何前提經驗的情況下,林總工他們走的是以整拆零路線。

    將整座橋,分拆成數個部分。

    每個部分都逐漸分解,開始是整體的輪廓,然後再細化。

    他們這幾年的研究,幾乎將國外看到的、學到的都給嚼爛了,咬碎了,活生生地咽進肚子裡。

    陸子安走過去,俯身仔細聽著林總工親自給他介紹。

    分門別類,各個細節。

    所有的圖紙都經過了無數次的修改,有些上面甚至簽了許多人的名字。

    每一個名字,都代表著那個人重畫了一次。

    陸子安眉眼微垂,什麼也沒有說。

    末了,林總工頓了頓,溫和地笑道:“大概就是這樣子,這間會議室就是你們的了,後面如果有漏掉的我再給您搬過來。”

    “好的,謝謝。”

    眾人魚貫而出,陸子安婉拒了蘇總工說給他接風洗塵的晚宴邀請。

    等其他人都走了以後,應軒才上前看了一眼。

    整個櫃子的文檔,一共分了五層,全部碼得整整齊齊,每個文檔夾都鼓得要爆炸一樣。

    光是看一眼,都感覺腦袋要爆炸了。

    “師父……”應軒艱難地嚥了口口水,抬起眼看他。

    陸子安頭也沒抬,手指輕輕從文檔名上劃過:“都別愣著,把桌面清一清,各自拿文件看。”

    文件?看什麼?

    眾人面面相覷,但都還是聽話的拿了文件過去。

    陸子安也搬了厚厚一撂,輕輕放到椅子上,拿起一個,展開,密密麻麻的圖紙上全是文字註釋。

    尺寸、方位都必須一一標註。

    光是這些文件,就夠他們喝一壺的。

    陸子安卻完全沒有被嚇住的意思,竟倒了杯茶,認真地看了起來。

    其他人各自對望一眼,也悶不吭聲地坐下來,硬著頭皮啃圖紙。

    好在圖紙最重要的,依然是尺寸。

    與數字相關的,他們平時接觸的不能更多,吸收起來倒也不是特別難。

    其他人或許會覺得這些圖紙難,但是當他們看進去以後,腦海中會將這些數據,逐漸轉化為實體。

    那種感覺,彷彿像是在腦海中構思、創造一座真正的橋樑。

    這種體驗讓他們覺得很新奇,因為與以前創作不一樣的是,這一次,他們是根據數據來進行創作的。

    嚴格來說,除了這裡面涉及的專業知識有些艱澀以外,論模型,其實比他們自主創作玉雕更容易。

    只是,這種輕鬆的感覺,只浮於第一層。

    接觸到第二層以後,所有人看圖紙的速度明顯變慢了。

    甚至有人開始需要查資料,甚至也開始動用打印機。

    應軒也看得一個頭兩個大,所有人裡面,其實他的基礎反而是最差的。

    早前沒有接受高等教育的他,在技藝方面完全是靠的他自己的悟性和紮實的基本功。

    文化一直是他的短板,如果說平時不甚明顯的話,在這樣的場合,一下子就很現形了。

    因為,有些詞語他甚至看都看不懂。

    分開的話,他很明白,但是組合在一起,就感覺一頭霧水了。

    看得心裡有些焦躁,應軒緩了緩,站起身回到櫃子前。

    鬼使神差地,他打開了上面的抽屜。

    花名冊?

    應軒頓了頓,慢吞吞地將那本筆記本拿了出來。

    本子不知道是誰的,但字寫得很好很清晰。

    橫條紋上,畫著簡單的表格。

    姓名,學歷,職位,負責項目。

    條條框框,清晰可見。

    應軒慢慢地翻閱著,一頁又一頁。

    清華大學、同濟大學,華南理工大學、西南交通大學……

    一個比一個厲害的人物,一所比一所出名的高校。

    這裡面的人,甚至包攬了華夏極著名的二十幾家事業單位,涉及了數十所高校、超過500人的科研隊伍。

    整本筆記本,全部寫完了。

    應軒剛開始是慢慢地翻,後面速度越來越快。

    翻到最後,他猛然闔上了本子,輕輕將它放了回去,下邊的幾本筆記本,他沒有再去翻。

    重新坐到桌前,他深呼吸幾次,讓自己冷靜下來,繼續看著圖紙。

    陸子安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唇角勾了勾。

    整整兩個月,各種大拿來了又走。

    他們也會爭論,除了來他們的會議室指點之外,也會在旁邊的會議室開會。

    有時他們會吵得面紅耳赤,甚至拍著桌子咆哮對方的觀點是錯誤的。

    第一次聽他們吵的時候,應軒他們還挺緊張,有想過要不要勸架。

    但是後來發現,他們吵歸吵,吵完了,又會坐下來繼續闡述設計觀點,答案統一後,兩人又跟沒事人一樣兒的了。

    次數多了,他們也就慢慢習慣了。

    等陸子安把圖紙全部看完後,一直跟著照顧他的警衛員很是機靈,得到陸子安確切答覆後,便跟上頭反饋要材料了。

    在他們看圖紙的期間,林總工和蘇總工都很少露面,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忙到起飛。

    不過材料運到的這天,他們不約而同地趕了回來。

    屋子裡又坐滿了人,目光灼灼。

    桌面已經全部清理乾淨,其他人沒看完的,都搬去隔壁繼續看了。

    屋子外頭堆滿了木頭,全是切割一致的木塊,連毛邊都清理乾淨了。

    拒絕了官方提出給機器的建議,陸子安挺直脊背,專注地在桌上的木頭上刻畫著。

    他偶爾會皺眉,站遠一點,沉思後再繼續雕琢。

    左手抵在木料上,等切好一塊材料以後,就會輕輕拿到桌面。

    一塊很大的木料,就這樣被他一點一點地分割。

    他的動作甚至是很輕盈的,刻刀如切豆腐一般,輕輕一劃,就沉入木裡面,用力一拉,就切出了乾淨整齊的截面。

    沒有人知道他究竟是在做什麼,也沒有人問。

    沒有人捨得打斷他的創作,桌面的細碎木塊,逐漸增多。

    自始至終,陸子安下刀永遠那麼果決,彷彿木料上都畫好了尺寸,他不過是將它們切割下來一般。

    林總工遠遠看著,目光從最開始的平靜逐漸多了些感嘆。

    察覺到他分了神,蘇總工微微抬了抬下巴:“我說,如果我們去切的話,能做成他這樣麼。”

    “不知道蘇工行不行,但我估計是做不到的。”林總工笑了笑,眉稍微挑:“你覺不覺得,他這一手,有點像庖工解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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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781009 發表於 2019-8-3 18:24
第655章 技術禁區

    刀之所向,木料層層分離。

    彷彿它們本來就已經是分解好的,陸子安不過是將它們拿開一般。

    甚至刻刀入木時,亦沒有什麼刺耳的聲響,節奏起伏,還有點悅耳。

    蘇總工微微皺著眉頭,慎重地點了點頭:“的確有點像是庖丁解牛的感覺,所好者道也,進乎技矣。”

    桌面的小木塊堆積如山,很快連外面的木料也被搬了進來。

    陸子安的速度始終很穩定,看得久了,人們甚至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

    午飯,晚飯。

    陸子安這一忙碌,直接到了深夜。

    幾個徒弟分工合作,幫著清理桌面,整理所有木塊,所以雖然有很多零件,但是桌面仍然算得上整潔。

    其他人陸續都回去休息了,但是因為蘇總工和林總工依然堅守,所以也還有不少核心人物都留在了現場。

    自始至終,周圍的人來來去去,陸子安都沒有分過神。

    直到凌晨兩點,他才終於停了下來。

    他輕輕扭動手腕,骨節發出了咔咔的聲響。

    應軒將他面前的那一堆木塊再去取了過去,分類,再點數,然後推分給負責不同部位的師弟們。

    做完這一步驟,應軒坐下來,認真而詳細地開始記錄下來這塊木塊的編號和對應的數字,輕輕推了過來:“師父。”

    陸子安放下了刻刀,目光在紙上掠過,片刻後,他淡然點點頭:“開始吧。”

    開始?

    難道他們現在做了這麼久,竟然還沒開始嗎?

    林總工和蘇總工震驚地對視一眼,按照應軒的要求,再次退後幾步。

    靠近陸子安的那一側,很快被清出了一米餘寬的空位出來。

    “老規矩。”陸子安唇角微挑,手指輕快地在桌面點了點:“都記住自己負責的編號。”

    “是,師父。”應軒幾個轟然應聲,眼中竟無一絲睡意。

    陸子安取過一塊比較薄,卻又寬又長的木塊,輕輕打磨一遍:“5。”

    方毅的反應速度極快,手一伸,編號第五的木塊便遞了過來。

    全部以木料進行橋樑模型的搭建,這種方法,簡直聞所未聞。

    剛開始,僅是鋪底,然後才是架設。

    木塊源源不斷地遞過去,陸子安的速度又快又穩,很快將它們組合起來。

    全程甚至沒有用過一根釘子,全部是榫卯結構組合而成。

    難得的是,一些有弧度的地方,陸子安的尺寸安排也都是非常嚴密的。

    先是兩段短程的橋樑,呈“Y”字型排列,然後在一塊較大的木板上匯合。

    匯合之後,再次延伸,再在另一塊大木板平台上進行收尾。

    這種收尾是非常巧妙的,看似不經意的加入幾塊小木塊,很輕鬆地就將它們的角度微微往下傾斜。

    到了這一步,就連林總工都來了興致。

    全部木塊,就這樣堂而皇之地被陸子安運用起來。

    看上去像是封閉的節段,卻偏偏中間有著一個巨大的孔洞。

    手指可探入。

    如果這時候,人們還不明白這代表著什麼的話,也枉費了他們前幾年的各種考察。

    前面的橋樑架設,陸子安做得並不是特別精細。

    但是到了這一步,他的步驟突然就繁瑣起來。

    不僅木塊小了很多,甚至有時還多了些奇奇怪怪的細節。

    比如說,這孔洞與外層之間,他竟然還加了一層木塊。

    這層木塊又延伸,將孔洞壓縮得更加緊密。

    向下,平行,再向上。

    短短的一截海底隧道,就這樣被陸子安輕巧地搭建出來。

    蘇總工眉頭緊鎖,探身朝裡頭看了看,卻只能看到一團漆黑。

    這般組裝起來的木塊,按理說怎麼也該有些細縫,在如此強勁的燈光正面,總該有些漏光才是。

    但是偏偏沒有。

    不僅沒有,還讓人根本看不清裡面有些什麼。

    彷彿那本身就是一整塊木頭,裡面根本沒有孔洞一般。

    後面的橋樑,其他人都沒心思再看了。

    等陸子安全部搭建完畢,林總工迫不及待地問道:“陸大師,你這,你這就是我們大橋的模型?”

    “可以這麼說。”陸子安將最後一塊木頭卡了進去,手指輕輕撫過整座橋,頓在了隧道這一處:“我研究了很久,發現你們的圖紙缺了很多,給我的基本都是和隧道有關的,所以我只做了隧道這一截的模型。”

    雖然做是全做了,但是模型的話,可能只有隧道這一截能用,其他的都只是個擺設。

    “已,已經很好了……”蘇總工激動得臉都有點泛紅,摩拳擦掌:“要不我把人叫起來,都來討論討論?”

    很難想像,有人竟然能靠著一堆木頭,就把如此複雜的橋樑的模型給做出來。

    而且……

    陸子安居然還能把整座橋分成好幾截,再組裝在一起!

    說明這橋是能動的!能動!這意味什麼?

    意味著,他們也許能依靠陸子安的這一手絕技,把海底隧道部分,進行模型組建再進行實物築造!

    不僅是蘇總工,在場的眾多設計師都感覺自己呼吸都有些困難了。

    “不急。”陸子安抬頭看了他一眼,手指微移,指著那一處大木塊:“橋隧轉換的關鍵,在於修建人工島,你們的圖紙上,只準備建設兩處人工島,但我建議,最好是建四處。”

    隧道兩側自然都是需要人工島的,但是陸子安居然在整座橋裡,一共建設了四處人工島。

    如果按照傳統的拋石填海工法施工,工期少則2年,多則3年;

    在每天有四五千艘船隻往來的航道安排大量船舶作業,安全風險極高;

    而且需要開挖800萬立方米的海底淤泥,這必將對海洋環境造成很大的污染,也不利於中華白海豚的保護。

    因此,他們必須找出一個快速成島的辦法。

    林總工認真地思索片刻,沉著地道:“這個我來想辦法,先說說你對這海底隧道的想法。”

    “方法……其實很簡單。”陸子安手指撫過下沉的這一段木塊,在所有人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輕輕一敲!

    木橋,應聲而斷。

    所有人目瞪口呆,啞然望著這一幕。

    陸子安唇角微微上勾,聲音清冷:“我曾經做過一件作品,叫《輪迴》,它是以幾個零散的部件,以特殊手法巧妙地結合在一起,我覺得,這個方法同樣可以用在海底沉管隧道上。”

    “你的意思是……”蘇總工呢喃著,目光有些冷凝。

    “用巨型混凝土管節,在陸地建設好,再在海底軟基上對接安放。”陸子安說話間,手指輕而巧地將整段木質隧道分為了33截:“根據我的計算,5.6公里的隧道,一共需要33節。”

    屋子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這是我的草圖,我算的結果……每個管節長180米、寬38米、高11.4米,重量約為……8萬噸。”陸子安神色不變,將筆記本推出來,說得甚是輕鬆,彷彿在聊著今天天氣多好一般。

    林總工握了握拳頭,儘量控制住情緒:“你知道這有多難嗎?在水下近50米建設深埋沉管隧道,在國際上是被視為“技術禁區”的!”

    陸子安還沒有說話,蘇總工接過了話頭,他略為難地看了眼陸子安,聲音低沉:“這樣的對接,需要精準的遙控、測繪、超算等一系列技術支撐,其難度……堪比航天器交會對接。”
q781009 發表於 2019-8-3 18:25
第656章 傳說中的查崗

    蘇總工的話,客觀又現實。

    正因為太過真實,所有人都低下了頭,屋子裡陷入了異樣的沉寂。

    “尺寸和對接的話,我可以想想辦法,但在這之前,我得在與你們商議過後,再一起去現場勘察一番……”陸子安眉眼微垂,手指輕輕在桌面點了點,條理清晰地道:“目前所掌握的技術,我心裡還是有了底的。”

    對於這個結果,蘇總工和林總工有些意外,卻又還是能接受。

    意外的是沒想到僅在這麼短的時間裡,陸子安就掌握了這些內容,但是一想到陸子安在工藝界的橫空出世,又覺得很能理解了。

    林總工抬起手腕,看了看時間,咳了一聲:“陸大師,你看也這麼晚了,不如明天再細說吧,你先回去休息吧?”

    外頭那個警衛員可是時不時往裡頭看一眼,看好些回了,眼裡充滿了擔憂。

    這警衛員是怎麼來的,他們心裡都有數,上頭很重視陸子安,他們也不希望陸大師因為這個工程把身體給搞垮了,那才是得不償失。

    陸子安其實也有些累了,也就沒拒絕:“行吧,明天見。”

    送走了陸子安一行,蘇總工回到桌前,小心地拿起一個管節把玩了數秒,目光微凝:“通知科研隊,十分鐘後,會議室開會。”

    “十分鐘……”林總工看了眼門口,皺了皺眉:“陸大師他們回去,可能也要洗漱一會才會休息……”

    “那就半小時。”蘇總工一揮手,並不太在意時間的長短:“記得,是科研隊所有人,一個都不能少。”

    見林總工沒再反對,立刻有人折身出門去認真執行了。

    一眾徒弟回到房間後,胡亂洗漱一番就撲到了床上,根本不需要刻意去睡,幾乎是一沾床就睡著了。

    但是陸子安卻沒有急著睡覺,他坐在桌前,打開了電腦。

    本來只是上來查查資料,卻沒想到好友欄曼曼還亮著燈。

    難道是她忘了關電腦?

    陸子安有些奇怪,忍不住發了個表情過去。

    沒想到,沈曼歌回得很快:【忙完了咩!!】

    【嗯。】陸子安看了看時間,神情嚴肅:【你怎麼還沒睡?】

    沈曼歌打了個呵欠,抬頭掃了一眼,自己都嚇了一跳:“哎呀,怎麼都三點多啦!完了完了。”

    直播間裡有人嘻嘻哈哈地笑,更多的,是因為看到陸子安而興奮。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查崗?小錦鯉要被紅燒了嗎!?哈哈哈】

    【為什麼是手機聯繫!我猜肯定是陸大師!讓大師來直播間啊!求連麥!】

    【我也覺得是陸大師呢,不然曼曼小姐姐肯定不會甩開遊戲第一時間回覆。】

    【感覺陸大師好辛苦啊,怎麼這麼晚還沒睡。】

    沈曼歌一邊飛快地給陸子安發了個【稍等】,然後開始了屠戮模式,一槍一個,瘋狂秒人。

    直播間瞬間擠進來不少人,甚至還有不少嚷嚷著開掛的。

    跟著沈曼歌的隊友一個是個萌妹子,另一個是個男的,見沈曼歌遇神殺神,遇佛殺佛,男的也來了點精神。

    【快,把你的三級甲脫給我。】他飛快地捋下自己兩把槍丟給妹子,焦急地等待著。

    萌妹子依言把三級甲給了他,但還是不忘賣萌,悲痛欲絕地打字:【活了20年,做夢都沒想到,第一次被男人命令脫衣服,竟然是叫我脫小姐姐剛讓我的三級甲!】

    屏幕頓時瘋狂地刷屏,所有人都笑傻了。

    沈曼歌卻壓根沒有管他們,一路殺過去,憑藉著超高的技術,終於殺死了敵人。

    她乾淨利索地一挑眉:“今天就到這,我先去陪我家親愛的去了。”

    說完,不管直播間裡哀嚎一片,更不管他們說狗糧吃飽了的言論,果斷地退出了直播。

    【子安,你睡著了沒?】

    看了她發的信息,陸子安正在查資料,索性打了個電話給她。

    沈曼歌接得非常快,帶著笑意的聲音透過手機傳出來,帶著一種異樣的嬌嗔感:“你怎麼忙到現在都沒睡呀,我都跟他們說啦,讓你早點休息,你身體經不起這樣折騰的,你這橋又不是一時半會就能修好……”

    難怪警衛員一直往屋子裡瞅,原來是她囑咐過。

    陸子安心裡湧起一股暖流,笑了笑:“沒,是我在查點資料,馬上就睡了。”

    “哦哦。”沈曼歌想了想,有些捨不得掛:“那我和你打電話,會打擾到你查資料嘛?”

    “不會的。”陸子安將手機開了外音,擱在桌面:“這些天你怎麼樣,放假了麼?”

    “我啊,我挺好的呀,就是阿姨超好玩的……”

    沈曼歌抱著手機,絮絮叨叨地講著家裡發生的各種有意思的事情。

    在她清脆又帶著笑意的聲音裡,陸子安逐漸瞭解到,他爸越來越沉迷帶貓,連出門遛彎都帶著咖啡,儼然成了資深貓奴。

    他媽則熱衷於煲各種湯,說是要為了未來做好準備,先練練手,把留在家裡的一眾徒弟都喂得腫了一圈。

    沈曼歌的思維非常跳脫,有時候會從北亰的事情,一下子跳到長偃去,也只有陸子安跟得上她的思維了。

    “對了,還有一件事。”沈曼歌聲音變得凝重起來,神情也逐漸嚴肅:“關於鈞瓷,官方最近推出了一個新的概念,說是鈞瓷已經重現於世,我感覺他們要搞事情了。”

    鈞瓷麼。

    陸子安笑了笑,倒也在意料之中:“他們拖了這麼長時間,也是時候有點消息了。”

    “嗯呢,我會幫你盯著的,一有消息就發信息給你。”

    除了這事,其他的都是些家長裡短。

    甚至連她養的幾盆多肉,沈曼歌也拿出來聊了聊。

    奇怪的是,倆人明明完全不在一個頻道,卻還是很聊得來。

    後來,沈曼歌的聲音越來越低,越來越輕微。

    陸子安眉眼帶著溫柔的笑意,手指輕輕在手機上撫過,彷彿指下是曼曼細膩光滑的面頰。

    聽著手機那端傳來的平緩的呼吸聲,陸子安躺到了床上,也閉上了眼睛。

    雖然隔著千山萬水,彼此卻有種愛人就在身旁的錯覺。
q781009 發表於 2019-8-3 18:25
第657章 我有所念人,隔在遠遠鄉

    伴著彼此的呼吸聲,他們一起進入了夢鄉。

    第二天,沈曼歌醒來的時候,電話已經掛斷了。

    她想了想,竟想不起自己是什麼時候掛掉的電話。

    心裡有點甜蜜,又有些悵然若失。

    拿起手機,她沉吟片刻,改了一下個性簽名:【我有所念人,隔在遠遠鄉[玫瑰]。】

    推開窗戶,倒是一個難得的好天氣。

    子安在海邊,而她遠在北亰,倒正好跨越了華夏整個地圖。

    等陸子安看到她這條更新的時候,正在吃午飯。

    開了一上午的會,討論來去,最終他們還是決定先帶他去現場勘察過後,再另行商議。

    他倒也不著急,畢竟這些事情,拉扯了幾年都沒有得出確切的結論,又怎麼可能他一來立馬就得到解決。

    因為時間有些倉促,所以他們準備吃完飯就出發。

    不過他提出的修建四處人工島的建議,倒是得到了一票通過。

    人工島是人工建造而非自然形成的島嶼,一般在小島和暗礁基礎上建造,是填海造田的一種。

    雖然我國已經有了吹沙填海造島的經驗,但是傳統的吹沙填海造島是在已有礁岩的基礎上進行,相對難度要小一些。

    如果用吹填沙石傳統的方式來造島,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時間會很長,需要兩三年時間。

    不過林總工倒是提出了一個新的創意,鋼圓筒造島。

    就是用一個巨大的鋼圓筒,直接插到海裡面,然後就是往鋼圓筒中注沙。

    “幾個不夠,我們就放他幾十個,把周邊堆起來,再把中間的海水抽乾,然後就和陸地上一樣了!”林總工說得兩眼放光。

    對於他說的這法子,陸子安也不知道作何表情。

    簡單粗暴,卻又確實是直接有效。

    如果今天勘探完現場,確定計畫可行,那這樣做倒也確實是不錯的。

    反正別的不說,往筒裡頭填沙子是絕對沒問題的。

    “陸大師,您的飯。”警衛員端了飯過來,打斷了陸子安的思緒。

    “謝謝。”陸子安道了聲謝,起身接過後坐下吃了起來。

    警衛員微微漲紅了臉,連忙說不用謝,自己也去端了盤飯,坐在離陸子安不遠的地方吃著。

    “師父。”應軒端了盤子過來,在陸子安旁邊的空位上坐下了:“崇杉最近折騰了一個新玩法,他說給你發了郵件,你看到沒?”

    陸子安一怔,搖了搖頭:“郵件……還真沒,我看看。”

    說話間,他掏出手機,打開郵箱。

    “也是關於一項國家級非遺的技藝的。”應軒吃了口飯,往這邊抻長了脖子瞅了一眼,正好看到下邊的一封郵件,換了隻手拿筷子,手指伸過來一指:“吶,這個。”

    點開之後,最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張介於明暗之間的照片。

    上面是暗藍的穹頂,下面是如煙如霧的“雲朵”。

    很難想像得到,竟然有人能穿行在這些雲朵之間。

    輕盈如煙霧的雲,繚繞在這名女子的周圍,襯托得她像是下一秒就要飛起來了一般。

    難得的是,這些雲朵極具空間感。

    每一團形狀各不相同,像是真的雲朵一樣有著立體感。

    這讓陸子安都感覺有些奇怪,定睛看時,才能隱約看到那雲朵上方細若蠶絲的線。

    這是什麼啊?

    陸子安還真是來了點興致,細細觀察後,挑了挑眉:“紙?”

    確實就是紙,而且是手工傣紙。

    “怎麼樣,怎麼樣,很漂亮吧?哈哈。”應軒看得不過癮,索性坐了過來:“這個法子吧,本來是崇杉折騰著玩兒的,結果還真弄出點名堂了。”

    陸子安把圖片放大了些,讚許地點了點頭:“確實不錯。”

    這種把傳統技藝與現代審美相結合的行為,很難得。

    郵件裡,趙崇杉把自己的靈感來源寫得極為詳盡。

    傣紙,是西雙版納保留的最原始造紙術,它被稱為“雨林守望之紙”。

    傣族最早用於書寫的紙是“貝葉”,傣語成為“非蘭”,是用棕櫚科植物貝多羅樹的葉片加工而成。

    1126年,曼召的一位老人研究出另一種用構樹皮做原料加工而成了現在我們傳統手工造紙“噶拉沙”。

    這種造紙方法,與北魏賈思勰在《齊民要術》中記載的構樹皮造紙方法一致,傣紙工藝可謂是華夏古代造紙術的“活化石”。

    而他的創意,則是閃現於一次偶然的登高。

    站在山巔,他想將這些流雲握到掌心。

    回來輾轉反側,難以入眠,直到後來從玉雕中抽身,偶然跟著沈曼歌做了一回浸染,忽然就來了靈感。

    層層疊疊的布,在染料中來回滌蕩,如一團一團豔麗無雙的雲霞。

    伸手一掬,便是一捧虹。

    可是,他想要的雲,要夠軟,夠蓬,還要能夠流動。

    他做過很多種嘗試,百工門裡的人,都有陸子安骨子裡帶來的倔性。

    中途不記得浪費了多少原材料,趙崇杉只知道,當自己用刻刀,將薄如蟬翼的傣紙,如玉雕般雕琢出細密的紋路,然後捏住頂端,輕輕一抖,最終顯現的這一團煙霧,讓他終於找回了山巔流雲的觸感。

    輕盈無暇,層層疊疊。

    陸子安翻看過後,也忍不住目光微凝,眼底迸發出一絲驚喜:“很不錯!”

    這是非常有想法的一種創新!

    “師父……”應軒有些驚喜地看著他:“你不生氣咩,崇杉生怕你不高興,都不敢直接跟你說來著……”

    “我為什麼要生氣?”陸子安莫名其妙看了他一眼,又很快將目光移到了照片上:“這創意很不錯啊,這種裝置藝術也很有特色。”

    應軒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喝了口湯:“這個,崇杉是說,擔心你覺得他不務正業,還糟蹋技藝來著。”

    畢竟,拿琢玉技藝,去雕傣紙,這行為,怎麼看怎麼不正經。

    “沒有的事。”陸子安皺了皺眉,發了條長語音給趙崇杉。

    在他看來,這正是傳統技藝的一次創新和蛻變,如果維持得好,甚至可以讓古老的非遺進行一次華麗的轉身,成為契合現代審美的一種新風尚。

    他不僅大大地讚揚了趙崇杉這次的創新,而且還讓卓鵬幫趙崇杉開辦一次展覽。

    這種獨特的工藝創新,需要被更多的人看到並支持。

    那些歷經千百年流傳的傳統技藝,如果能變身內秀的文創產品,或者變身炫酷的裝置藝術作品,甚至與包括文學詩歌、表演藝術在內的不同藝術領域展開跨界,那將會如何?

    他非常樂意向人們呈現出非遺優雅“活”在當下、走進日常的無儘可能。

    趙崇杉本來頗為忐忑,沒想到竟然得到了師父如此高的評價,幾乎樂瘋了。

    對於他的這種想法,陸子安沒有責備,但卻慎重其事地與百工門所有徒弟都認真地說了一句,但凡是他們所想,但凡是他們所創,有他在,就有無限可能。

    百工門,從來不該是死板的學習技藝,然後維持傳承。

    他們應該做的,是將這些技藝學以致用。

    各人熱烈地發言,群裡討論得頗為熱鬧,陸子安一邊看一邊吃飯,竟然感覺胃口都好了不少。

    他剛放下筷子,警衛員便走了過來:“陸大師,他們說十五分鐘後出發。”

    “好。”陸子安跟徒弟們說了一下,便沒再看手機了。

    十五分鐘後,所有人都穿戴整齊,在前坪集合。

    陸子安站在人群中,慢慢登上了勘探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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