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何日請長纓 作者:齊橙 (連載中)

 
mk2258 2019-9-8 13:03:56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5 4757
mk2258 發表於 2019-9-8 17:36
第十章坦白從寬


        關於要不要向周衡坦白自己的身家這件事,唐子風已經想過很長時間了。剛才張建陽在他房間里送給他一部時下價值不菲的西門子手機,還表示手機費是由廠裡全部報銷的,唐子風便意識到,自己再也不能在周衡面前藏富了,因為臨一機所能提供的誘惑實在是太多,自己已經處於瓜田李下的境地了。

        唐子風通過攢書賺了十多萬,這些錢不可能全都存在銀行里收利息,他是肯定要拿出一些來改善自己的生活的。最起碼,他父母還在農村地裡刨生活,一年到頭苦哈哈地掙不到一千塊錢,他這個當人家便宜兒子的,能不拿出一些錢去補貼家裡嗎?去年他賺到第一筆錢之後,過年回家就交了一萬給父親,讓他拿去翻建家裡的房子。他還給全家人都買了新衣服,給父親買了手錶,給妹妹買了自行車。這些花費,以他一個剛參加工作一年多的機關幹部的收入,肯定是無法解釋的。

        如果他現在還在二局上班,那麼自然不會有人去關注他的收入和支出,因為二局是個清水衙門,就算下屬企業偶爾會送點“冰敬”、“炭敬”之類的,落到他這個最下層的科員手裡,也不過就是幾箱蘋果、兩條羊腿而已,發不了什麼大財。在這種情況下,就算他穿得比別人好一點,吃得比別人好一點,也不會有人往貪腐上去聯想。原因很簡單,他想貪也沒機會啊。

        可現在就不同了,他是部裡派到臨一機來的廠長助理,是有一些權力的。臨一機的風氣非常壞,樊彩虹、張建陽他們給新來的領導安排福利,可以說是肆無忌憚的。唐子風相信,如果自己向張建陽暗示一點什麼,張建陽肯定會馬上給他辦到。別看臨一機財務賬本上空空如也,廠辦的小金庫還是十分殷實的。

        周衡已經看出了這個問題,並且開始嚴肅地警告唐子風不得隨便伸手。這樣一來,如果唐子風表現出一點奢侈消費的樣子,或者他的存摺無意間被人發現,周衡絕對會認為唐子風手腳不干淨,以老爺子的脾氣,把他送到哪去喝點免費茶水都是完全可能的。

        考慮再三,唐子風決定要先向周衡做一個財產申報,告訴老爺子,自己是個有錢人,不是一般的有錢,而是非常有錢,臨一機這點糖衣砲彈是打不垮自己的。他的錢來源正當,經得起審查。周衡也不是劉燕萍那樣的碎嘴子,尤其是在現在這種情形下,他是肯定不會把唐子風的事情洩露出去的。

        “……情況就是這樣。公司是我同學辦的,註冊的時候用的是他父親和我父親的身份證。他是公司的大股東,我佔了一點點股份,主要是因為他要編書,需要我幫他策劃。嗯嗯,我那同學上學的時候就不好好學習,專業課學得一塌糊塗,沒有我的指點,他是編不出書來的。”

        唐子風把自己與王梓傑合作攢書賺錢的事情半真半假地向周衡做了一個通報,把髒水全都潑到王梓傑身上去了,說自己就是一個五好少年,只是出於給同學幫忙的心理,才參與了這件事,然後收了一點點辛苦費。嗯嗯,的確不多,也就是區區十幾萬而已。

        “真是後生可畏啊!”

        周衡聽完唐子風的敘述,沉默許久,最後才長嘆了一聲。

        唐子風隱瞞了一些細節,但大體的事情是真實的。周衡甚至還曾在謝天成的辦公室裡看到過那本《企業管理知識百科》,當時還覺得這本書挺不錯的,卻沒想到居然是出自於唐子風之手。早知如此,是不是可以找唐子風打個折呢……,呃,跑題了。

        唐子風介紹攢書的成本和利潤,周衡聽得很明白,也知道是實情。照唐子風他們那樣的銷售方法,一年時間每人賺上十幾萬是完全可能的。社會上有一個“金點子”就能賺大錢的事情,周衡也知道不少,唐子風的成就,在這個年代並不算是很離奇。

        不過,饒是如此,周衡還是感到了震驚,要知道,他作為一名處長,一年的工資也還不到3000元。唐子風只是業餘時間乾了點私活,一年就賺了十幾萬,這還了得?

        咦,他似乎也不是僅僅在業餘時間幹私活吧?他三天兩頭請假回學校,原來是乾這個去了。是不是該讓二局把他的工資扣回去呢?

        胡思亂想了一番之後,周衡還是回到了現實裡,他笑著說:“小唐,你選擇在這個時候跟我交底,我明白你的意思。這樣一來,我倒真的可以對你放心了。不過,你可別覺得我會完全不管你,會不會向國家財產伸手,與你有沒有錢是無關的。有些人已經貪了很多錢,可照樣不收手。臨一機原來的班子,不就是這樣嗎?”

        “您放心,我絕對不會向臨一機的財產伸手的。如果您發現我伸手,我任打任罰。”唐子風說。

        周衡這話,也就是例行警告而已。唐子風有錢,的確是可以讓他更為放心的。最起碼,一個腰纏15萬存款的人,肯定要比一個窮困潦倒的人更經得起金錢的誘惑。他說:“這件事,我會替你保密。不過,不管你個人有多少財產,最起碼在未來一年時間裡,你還是要保持艱苦樸素的本色,否則別人就該有議論了。我想,你也不希望組織去查你賺錢的事情吧?”

        “那是一定的。”唐子風說,同時把戀戀不捨的目光,從他剛才放到茶几上去的那台手機上移開了。

        說實在的,唐子風是真想把這部手機留下,哪怕自己掏12000元補給廠裡也行。作為一名穿越者,哪能忍耐沒有手機的生活。在京城的時候,他就不止一次地與王梓傑去郵電局的手機櫃檯看過,所以剛才他才能如此流利地把這兩台手機的型號、價格說得分毫不差。在京城,他的確不便買手機,因為他不可能帶著一台手機去辦公室,除非他想被同事們的仇恨淹沒,順便再被上級審查個生不如死。

        這次來臨河,他就有點想買個手機了,哪怕是為了方便指導公司那邊的業務也行。現在聽周衡一說,他才意識到,自己依然沒到能夠露富的時候。

        “我明白了,週廠長,你放心吧,我一會兒就回房間把所有的衣服都打上補丁。”唐子風假裝嚴肅地說。

        周衡沒有在意唐子風的貧嘴,他說:“小唐,我們現在面臨的局面,比我在京城的時候預想的還要復雜得多,也嚴峻得多。在火車上的時候,你跟我說到了廠裡要先把業務抓起來,有了業務一切都好辦了。但剛才在車上我向樊彩虹了解了一下廠裡的情況,再結合韓偉昌說的情況,還有他們現在這樣的安排,我覺得恐怕是要先把廠裡的風氣扭轉過來才行。

        “現在職工普遍對廠領導不信任,人心渙散。雖然上級安排了我們這些人過來,但群眾對我們肯定是採取觀望態度的。如果我們這些人來了,還和原來的廠長一樣,坐著豪華轎車,住著小招待所,手裡還拿著最新款的移動電話,大家會怎麼想?我們說的話,又怎麼會有人聽?屆時我們就算要推出一些措施,只怕也是阻力重重,最後不了了之。”

        “的確。”唐子風這回再沒有調侃的意思了,他認真地說:“企業管理裡非常重要的一個問題,就是企業的文化建設。沒有健康的企業文化,一個企業就沒有了靈魂,沒有了動力。臨一機這麼好的基礎,還競爭不過周邊那些十幾個人、七八條槍的私營機床企業,說到底就是沒有了精神。”

        “你不是學計劃經濟的嗎,怎麼還懂企業管理?”周衡沒好氣地嗆了唐子風一句,這就是報復唐子風此前在他面前說的瞎話了。

        唐子風凜然說:“我學計劃經濟不假,計劃經濟的本質,就是把整個國家當成一個大企業來管理。企業管理需要文化建設,國家管理同樣需要文化建設。蘇聯爲什麼垮台了,就是因為它的文化崩潰了。”

        “算你有理。”周衡無語了,這廝實在是太善辯了,那條舌頭幾乎可以醫死人、活白骨。他回到正題上,說:“我有個考慮,咱們倆在招待所最多住兩天,就搬到宿舍樓去住,也不允許張建陽他們買什麼豪華家具。廠裡的豪華轎車,我準備封存起來。這兩部移動電話,我也打算讓張建陽拿去退掉,把錢還給財務。秦仲年和寧素雲他們過幾天來報導,也照此辦理。”

        “就這樣?”唐子風看著周衡問。

        “怎麼,不夠?”周衡反問道。

        唐子風笑道:“樊彩虹和張建陽對咱們這樣殷勤,又是送手機,又是買家具,這是送上門來的人頭,咱們為什麼不用用呢?”

        “人頭?”周衡還是不明白。

        唐子風說:“當年曹操大軍缺糧,曹操讓倉官王垕用小斛放糧。士兵不滿,曹操便砍了王垕的頭示眾,說缺糧的原因就是這小子搗亂,結果大家都覺得曹丞相英明。現在老樊和老張上趕著把人頭送過來了,你還猶豫什麼?”
mk2258 發表於 2019-9-8 17:37
第十一章借人頭一用


        “聽說了嗎,張建陽被擼下去了!”

        “什麼,小張子被擼了,誰擼的?”

        “新來的廠長啊!”

        “不會吧,難道是小張子伺候得不夠盡心,惹皇上生氣了?”

        “哈哈,正好相反,他拍新廠長的馬屁拍得太狠了,新廠長不吃這套,直接把他給擼了,讓他到服務公司當經理去了。”

        “哇噻,從廠辦到服務公司,這可貶到地底下去了。不過,也該,看他一天到晚轉著領導屁股後面轉,就讓人噁心。”

        “老張這人還是不錯的,圍著領導轉也沒辦法,那是他的工作嘛。不過,咱們的新廠長還真有點新氣象,張建陽給他和新來的廠助配了兩部大哥大,他愣是沒要,讓張建陽把大哥大退了,退回來的錢,給退休工人報了3萬多塊錢的醫藥費呢。”

        “真的?有這樣好事!這樣的廠長,可真是不多見了。這麼說,咱們廠還有救?”

        “不好說。不過,我聽人說,咱們 個新廠長是從部裡派下來的,在部里當了20多年的處長,作風挺正派的,有沒有本事就不知道了。”

        “有沒有本事倒在其次,人品好就行了。像咱們原來那幫兔崽子……”

        張建陽的一顆人頭,在臨一機激起了無數的浪花。周衡就以這樣拉風的方式,點燃了他在臨一機的頭一把火。

        依著周衡原來的想法,只是要提醒樊彩虹、張建陽他們改變原來的工作作風,不要再給廠領導特殊照顧,下不為例。但唐子風的建議,讓周衡覺得眼前一亮。以過分照顧廠領導為名,給張建陽一個嚴肅處理,雖說對張建陽不公平,但對於平復全廠職工對廠領導的怨念,卻是大有好處的。

        選擇張建陽而不是樊彩虹下手,也是有考慮的。一方面,買家具、買手機這些事情,都是由張建陽經手的,處分他合情合理。另一方面,新廠長一上任就把廠辦的正職給處理了,有點說不過去,副職就是用來扛雷的,張建陽應當也有這個覺悟吧。

        周衡把樊彩虹和張建陽找來,向他們說了這個想法。樊彩虹驚得目瞪口呆,張建陽則頓時就面如死灰,卻又不知道如何為自己喊冤。他其實過去就與周衡打過交道,知道周衡是個比較清廉的人,也猶豫過自己這些做法是不是過頭了。不過,當時他轉念一想,覺得新廠長上任,他寧可做過頭,也絕不能讓新廠長覺得不如意。好吃好喝地接待著,再送上最時尚的手機,對方就算是不接受,最起碼也是伸手不打笑臉人,還能因為這件事而處分自己?

        可誰曾想,周衡偏偏就是這樣不識趣。自己做得越多,反而越成了罪過。周衡的道理也是上得了檯面的,廠子的經營狀況這麼糟糕,你身為廠辦副主任,不為廠分憂,不主動監督廠領導的奢侈行為,反而為領導大開方便之門,你這不算是瀆職嗎?

        “週廠長,小張這也是好心辦了錯事,我覺得吧,把移動電話退了,對小張做個內部批評,也就可以了。畢竟小張這麼多年在工作上也是兢兢業業,這一點週廠長你也是知道的嘛。”樊彩虹在旁邊怯怯地打著圓場。她知道周衡的這雷霆一擊,離她的俏臉也就差著0.01毫米,她如果敢說得再多,沒準就要和張建陽一起度劫了。

        周衡看著張建陽,說:“建陽,這件事,只能是委屈你了。我知道你是出於好意,但現在廠裡這個情況,我們做領導的,一舉一動都會影響到群眾對我們的信心。你這樣做,其實就是把我這個新廠長架到火上去烤了。如果廠裡不能對這種行為做出一個交代,後面的工作就沒法開展了。”

        “我明白。週廠長,這件事是我考慮欠周了,給廠里和週廠長都添了麻煩,我向您做檢討,我願意接受組織的處分。”張建陽帶著哭腔說道。

        他也是讀過三國的人,知道周衡此舉是藉他的人頭來收買人心,但他又有什麼辦法呢?周衡能夠這樣跟他說話,已經是很客氣了。前面的廠領導都已經進去了,他這個廠辦副主任哪裡會沒有一點污點?周衡如果要往深處去追究,真把他的腦袋砍了也不為過。

        對張建陽的處分,相對來說還是比較輕的。除了一個黨內警告之外,便是把他貶到廠勞動服務公司當經理去了,而且還保留了他原來的副處級待遇。勞動服務公司最早是廠裡用來安置待業青年的機構,管著兩家小型的家屬工廠以及幾個菜場、商店、飯店啥的,算是一個冷板凳。不過,如果你沒啥雄心壯志,呆在勞動服務公司當個經理也不錯,最起碼家裡日常的蔬菜副食都可以到治下的小菜場去白拿,也算是一些油水了。

        可是,我還有理想好不好!我今年才38歲,我還想進步呢!

        張建陽在內心絕望地呼喊著。

        張建陽怎麼想,周衡是不在乎的。他讓張建陽去郵電局退了手機,把退回來的近3萬元款項交給財務處,指明用來報銷廠裡最困難的幾十名退休工人的醫藥費。因為財務上沒錢,職工的醫藥費拖欠非常嚴重,區區3萬元不足以報銷這幾年欠下的所有醫藥費。周衡從樊彩虹那裡了解到有一些退休老職工家庭生活非常困難,便指定先報銷這些人的醫藥費,其餘的稍微拖後一些再說。

        優先報銷退休工人的醫藥費,讓大多數人都無話可說。這些退休工人,都是目前在職工人的師父,或者他們的師父的師父,屬於工廠裡的元老級人物。工廠裡素有尊師的傳統,一日為師、終身為父這種說法,在工廠裡還是很有市場的。每逢年節,徒弟們都要到曾經的師父那裡去走一走,送點禮物啥的,不管你當了多大的官,不敬重師父都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這些年,社會風氣有些變了,人們內心對於師長已經不再那麼敬重了。但饒是如此,這種想法也只能藏在心裡,在表面上,誰敢說一句老師父不重要?

        此外,老工人一般都比較閒,是廠裡各種輿論的傳播中心。周衡一上台就幫他們報銷了醫藥費,這些人對周衡肯定是會心存感念的。他們在各種場合宣傳這件事,對於周衡在臨一機站穩腳跟,也有極大的幫助。

        處分張建陽,給一部分退休工人報銷醫藥費,這兩項舉措所起到的效果甚至遠遠超出了周衡和唐子風預先的估計。沒有經歷過嚴冬的人,無法體會到春天的溫暖。過去幾年中,臨一機的領導班子只顧自己奢侈**,中層幹部各有打算,普通工人完全處於一種爹不親、娘不愛的狀態,只能自己去找出路。

        可現在,來了一個新廠長,上台伊始就把專門舔領導溝腚子的張建陽給貶到服務公司去了,又給生活困難的老退休工人報了醫藥費,用的還是原本給新廠長配移動電話用的錢,這怎能不讓全廠職工的心裡暖洋洋的。大多數的工人其實都是很善良的,但凡有人給他們一點陽光,他們就能夠燦爛起來。

        接著,周衡又指示要把廠部的幾部豪華小轎車全部變賣,收到的錢用於報銷更多職工的醫藥費和其他欠款。這個決策經樊彩虹刻意宣傳,在廠裡再次掀起一個輿論熱潮。藉著民意,以及張建陽被貶一事在中層幹部心裡留下的陰影,周衡要求各部門立即上報小金庫情況,並規定小金庫自即日起全部封存,其中的資金由廠裡統一安排使用。任何部門膽敢頂風作案,私分小金庫,廠裡將會採取最嚴厲的手段進行處分,最嚴重的可以移送司法。

        這些措施相繼出台,對於提振民心還真起了挺大的作用。封存小金庫一事,對於不少機關幹部的利益是一種傷害,但大多數人還是給予了非常謹慎的理解和支持。絕大多數人的命運都是與企業綁在一起的,企業如果垮了,自己的部門還能存在嗎?部門小金庫裡那點錢,又夠幹什麼用的?

        如果新廠長真的能夠革新除敝,讓廠子起死回生,那麼自己放棄一點從小金庫得到的利益,又有何妨呢?想當年廠子經營紅火的時候,有什麼年終獎、雙過半獎,五一國慶啥的,也都有各種名目的補貼,三塊五塊的,加起來也非常可觀。還有,廠里夏天發西瓜,冬天發木炭,過年一人10斤豬肉、20斤雞蛋,那叫一個爽。有這樣的福利,誰又會在乎部門小金庫裡那點小錢?

        至於說過去就無緣染指小金庫的那些人,對於這個政策就更是舉雙手支持。同一個廠子裡的人,說好的同甘共苦呢?早就看不慣機關里那些人私底下分錢了!

        面對著一片好評,周衡心裡明白,這一切都不過是暫時現象而已。廠裡已經又有兩個月沒給工人發工資了,不滿的情緒正在積蓄。等到大家發現自己做的一切不過是一場“秀”的時候,他們會重新對廠領導失望,並且會掀起新的一輪討薪運動,讓新廠長顏面無存。

        “老韓,週廠長能不能在臨一機站住腳,就看咱們此行的成果如何了。如果我們不能把金堯車輛廠欠我們的200萬貨款要回去,廠子就要徹底完蛋了。”

        千里之外的霞海省金堯市,唐子風拽著韓偉昌從火車上下來,笑呵呵地對他說道。

mk2258 發表於 2019-9-9 19:11
第十二章犯不著為公家的事情生氣

    臨一機連年虧損,已經欠了銀行4000多萬元,還有欠上游企業的錢,也有幾百萬。但與此同時,臨一機也有近500萬的在外欠債未能收回,那是臨一機把機床銷售給了客戶企業,而客戶企業因為各種原因,遲遲未能支付貨款。年復一年,就積下了這麼大的數字。

    這樣的情況,在時下並不罕見。有時候,甲企業欠了乙企業的錢,乙企業又欠了丙企業的錢,丙企業再反過來欠甲企業的錢,大家的債務互相循環,誰也還不上,這就是所謂的“三角債”問題。三角債現象最嚴重的時候,有些企業完全不敢通過銀行轉賬,因為只要錢出現在銀行,就會被截留下來,用於償還各種欠款。這些企業銷售產品,一律只收現金,採購原材料,同樣是背著一包現金去支付,整個生產經營體系簡直是回到了幾百年前的自然經濟狀況。

    周衡還在京城的時候,就已經了解到臨一機在外面有幾百萬應收款,他也早就打了這些應收款的主意。如果能夠收回一部分貨款,他就能夠給全廠職工發一個月甚至兩個月的工資,這對於緩解全廠職工的困難是非常必要的。唐子風說要優先拓展業務,這個想法當然也不錯,但從攬回業務到收到貨款,中間起碼是兩三個月的間隔,嗷嗷待哺的工人們能等得了嗎?

    就這樣,周衡在廠里大搞親民秀的同時,唐子風便奉周衡之命,出門催討欠款去了。周衡也知道,這種事情讓一個嘴上沒毛的小年輕去辦,實在有點不靠譜,但他又抽不開身,因為他必須先把廠裡的情緒安撫下去才行。唐子風交代的關於攢書的事情,也給了周衡一些小小的信心。既然唐子風是做過業務的,還賺了大錢,沒準也能辦成一點事情吧?最不濟,他也可以先去探探路,遞個話啥的,等周衡騰出手來,再親自出馬。

    唐子風要催討欠款,當然不能一個人去,需要帶個拎包的助手。周衡和唐子風剛到臨一機,眼前一抹黑,也不知道誰能幹不能幹。唐子風靈機一動,想起了火車上遇到的韓偉昌,便向周衡提出,自己可以帶著韓偉昌一道去。韓偉昌其人有幾分機靈勁,同時又是技術人員,遇到一些技術問題還可以應付一下。要知道,唐子風是學經濟出身,在技術方面完全就是白痴。

    韓偉昌對於自己被周衡點名成為唐子風的助手感覺很是無奈。他知道自己已經陷得很深了,如果新廠長能夠在臨一機站住腳,甚至做出一些成績,那麼自己的前途就是一片光明。反之,如果新廠長灰溜溜地離開了,他這個被新廠長貼過標籤的人,在廠裡就真的不好混了。

    “唐廠助,你坑我啊!”

    在前往金堯的火車上,韓偉昌不止一次地對唐子風幽怨地嘟噥著。唐子風明明是陪新廠長到臨一機去上任的,卻騙他說自己是個新分配過來的大學生,害他說了那麼多不該說的話。現在唐子風出去催討欠款,也要把他帶上,這是逮著他一點把柄就不放手的節奏嗎?

    “老韓,這是周廠長對你的信任,你可別不識好歹哦。”唐子風說。

    “廠裡這麼多能人,尤其是這事應當是歸銷售部管的,結果讓我一個技術部的人去,你讓銷售部那幫人怎麼看?我可聽說了,週廠長在廠裡嚴查小金庫,這可是把銷售部往死裡得罪了。沒准銷售部的人還以為是我告的密呢。”

    “你敢說不是你告的密?”

    “我……”

    韓偉昌頓時就啞火了。唐子風說得沒錯,的確是他向周衡告了密,而且人家周衡連老虎凳、辣椒水都沒拿出來,他就一點沒剩地把臨一機的事都給抖出來了。周衡採取雷霆手段,封了各部門的小金庫,還讓採購部、銷售部的人員都停職整頓,嚴查各種吃裡爬外的行為,廠裡早就有人議論,說肯定是誰把廠裡的事情都洩露給新廠長了,否則新廠長的打擊怎麼可能這麼精準。韓偉昌這些天在廠裡走路都鬼鬼祟祟的,看誰的眼光裡都覺得充滿了惡意,再這樣下去,他都打算得個抑鬱症啥的了。

    “老韓,你想多了。”唐子風笑嘻嘻地安慰著韓偉昌,“老周到臨一機來,是真正打算做點事情的,我有足夠的信心,老周能夠讓臨一機起死回生,重振輝煌。到時候,你就是從龍之功,前途一片光明。至於說你向老周告密這事,就算廠裡的工人知道了,也會夸你是見義勇為,大義滅親,誰會責怪你?”

    “唐廠助,你就別說了。”韓偉昌連哭的心都有了,什麼見義勇為、大義滅親,自己完全就是嘴太賤好不好?唐子風說得越多,他就越覺得心痛,索性還是岔開話題。

    “唐廠助,咱們這次到金堯車輛廠,是打算把他們欠咱們的錢全部要回來,還是只打算要一部分啊?”韓偉昌問。

    唐子風說:“當然是全部要回來。咱們廠都已經揭不開鍋了,哪還有錢向別人放貸?我到銷售部查過了,金堯車輛廠欠咱們的錢,最遠的已經欠了五年了。我也真是服了你們原來那批廠領導,這麼一個買東西不給錢的客戶,你們居然還年復一年地給人家生產設備,欠款這樣一年一年累積起來,都累積出了200多萬,這些廠領導不會是傻子吧?”

    韓偉昌冷笑道:“傻?他們才不傻呢。金車這邊欠的是臨一機的錢,又不是他馬大壯的錢,他著什麼急?馬大壯的媳婦娘家就在金堯,每次馬大壯的媳婦回金堯探親,不都是金車接待?一趟下來,連吃帶拿東西的,也得好幾千,馬大壯能不給金車面子嗎?”

    他說的馬大壯,正是剛剛落馬的原臨一機副廠長,是分管銷售工作的。金堯車輛廠是臨一機的老客戶,每年都要從臨一機訂購一些機床,金額從十幾萬到上百萬不等。這些年,金車自己的財務狀況也不太好,訂貨之後經常不能及時付款。馬大壯以金車是老客戶,又是國企,不可能賴賬為由,一直容忍金車拖欠貨款,甚至在金車欠臨一機的貨款已經高達近200萬的情況下,還向金車發貨。這其中,韓偉昌說的原因當然是最重要的,另外一方面就是這些原來的廠領導根本就不關心臨一機的死活,偶爾去催討一次欠款,討不回來也就算了。

    現在換了周衡當廠長,這種情況當然是不能再延續下去的。周衡讓銷售部給金車發了一個函,表示臨一機現在經濟狀況非常糟糕,希望金車能夠及時償還欠款。同時,他又通過自己的關係,找到了金車的上級部門鐵道部,讓鐵道部方面給金車打了一個招呼。

    金車方面做出了答复,先是強調了一番自己的困難,表示自己也身陷三角債的泥潭,人家也欠了他們很多貨款未還,導致他們自己資金也非常緊張,所以才不得不拖欠了臨一機的貨款。隨後,便是聲稱可以先償還一部分欠款,餘下的隨後再分期支付。具體的償還比例之類,就需要臨一機派人過來面商了。

    古今中外,欠錢的都是大爺,討債的都是孫子。周衡雖然是個強勢的人,但錢在人家金車的口袋裡,人家不說話,他也掏不出來,所以也只能委曲求全,派了唐子風代表自己,去與金車協調。唐子風臨出發前,周衡向他密授了半天的機宜,最後給了一個要求:最好能夠把欠債全部要回來,最不濟也得拿回50%。如果金車方面願意歸還的欠債不足50%,唐子風就別回來了,在那耗也得把錢耗回來。

    唐子風當然也知道周衡的這個要求只是一種態度,如果他真的要不回50%的欠債,周衡還真的能不讓他回來?不過,他還知道一點,周衡放這樣的狠話,是因為他的退路已經不多了,如果不能從金車這邊拿回來100萬元,廠子就真的揭不開鍋了,後面的各種措施,都很難出台。

    “全部要回來啊?我看懸。”韓偉昌咂巴著嘴說,“金車是鐵道部下屬的大企業,排場大得很,平時很強勢的,誰的面子也不給。”

    “誰的面子也不給?那他們對馬大壯的老婆鞍前馬後地伺候著,又是怎麼回事?”唐子風說。

    韓偉昌說:“這個不一樣啊。接待馬大壯的老婆,那是私事。在私事上,大家都是會互相給面子的。道理也很簡單,金車的領導在臨河這邊也都有個親戚朋友啥的,同樣需要我們臨一機幫忙照顧。私人的事情,誰會不盡心去做?我們去討債,這是公家的事,人家得罪你就得罪你了,你還會為了公家的事情跟他們生氣不成?”

    “我太陽的,這是什麼邏輯!”

    唐子風怒了。他自忖也不算是什麼大公無私的人,但好歹還知道吃人家的飯,就要護著人家的鍋。臨一機的領導也罷,金車的領導也罷,都是吃公家這碗飯的,居然能夠覺得公家的事情不要緊,大家犯不著為了公家的事情去生氣。

    “老韓,我跟你說,這回的事,我還就當成私事來辦了,我倒要看看,他們給不給我這個面子!”唐子風憤憤然地說道。
mk2258 發表於 2019-9-9 19:11
第十三章金堯廠準備賴賬


    “是臨一機的唐廠助和韓科長吧?有失遠迎,有失遠迎!哎呀,早聽說唐廠助是年輕有為,這一看……,呃,呃,果然是名不虛傳啊!”

    金堯火車站的月台上,一位舉著“歡迎臨一機領導”字樣牌子的中年人看到向他走過來的唐子風和韓偉昌二人,笑吟吟地迎上前來,熱情地打著招呼。他嘴裡喊著“唐廠助”,手卻是向韓偉昌伸過去的。在他看來,韓偉昌的年齡才像是廠領導的樣子,唐子風顯然應當是韓偉昌的跟班。

    這位中年人,正是金堯車輛廠派來迎接唐子風一行的。他叫李全勝,是金車廠辦的一個副科級幹部。在此前,李全勝與臨一機銷售部通過電話,對方說自己這邊派出的是一位很年輕的廠長助理,所以李全勝早就在心裡準備好了“年輕有為”這個詞。一看韓偉昌的臉,李全勝覺得似乎也夠不上年輕有為這樣的評語,但是話已經說出去了,只能接著往下說,補一句名不虛傳,就是在給自己圓話了。

    韓偉昌多精明啊,一眼就看出李全勝是擺了烏龍。他連忙放慢了步子,讓唐子風走到他的前面,同時向李全勝介紹著:“這位才是我們唐廠助,我是給唐廠助提包的。”

    “呃,這……”李全勝窘了,認錯領導這種事情,是非常嚴重的,這意味著你認為對方長得不像領導,擱了誰也不會樂意。

    如果換成一位與唐子風同樣級別的干部,犯這種錯倒也無妨,你還能跟我較這個真?問題在於,金車的廠領導對臨一機前來討債一事並不積極,只派了李全勝這樣一位副科級幹部過來迎接。李全勝知道,像臨一機這種企業的廠長助理,一般是正處級甚至副局級,與他的級別有著巨大的落差。他一個小科長,敢說人家長得不像正處級,這不是狗眼看人低嗎?

    可是,你也真的不像個正處級幹部啊!有你這麼年輕的正處嗎?

    李全勝在心裡憤憤地嘀咕著,同時對唐子風充滿了羨慕嫉妒恨。

    這就只能說是位置決定想像力了。機械部安排周衡和唐子風前往臨一機工作,給周衡的任命是臨一機廠長,唐子風作為周衡的助手,自然不能沒有個位置,於是就被順手任命為廠長助理了。至於廠長助理是個什麼級別,唐子風的年齡又是否合適擔任這個級別,對於一個部委來說,有必要考慮嗎?

    基層幹部苦哈哈地熬資歷,熬到四五十歲才提成一個副科級,也足以讓一干同僚羨慕了。但在部委裡,副科級幾乎就是一個起步的級別。你跟誰講理去?

    唐子風心裡沒有這麼多小九九,他也沒覺得李全勝認錯人有什麼不妥。聽韓偉昌報了他的身份,他便上前一步,向李全勝伸出手,說道:“我是臨河第一機床廠廠長助理唐子風,請問你怎麼稱呼?”

    “我叫李全勝,是金車廠辦接待科的副科長,是我們劉主任安排我來接唐廠助和韓科長的……”李全勝忙不迭地與唐子風握著手,結結巴巴地報著自己的身份。

    “劉主任是……”唐子風拖了個長腔。

    “是我們廠辦副主任劉鋒,他是我的直接領導。”李全勝解釋道。

    唐子風漠然地點了點頭:“了解了。辛苦李科長了。”

    “不辛苦,不辛苦!”李全勝滿臉陪笑地說,接著又伸手去幫唐子風接行李,同時招呼著說:“咱們出去吧,小車在外面等著。”

    唐子風把自己的行李交給李全勝,自己幫韓偉昌拎了個包,跟在李全勝的身後出了火車站,來到停車場。

    金車派來接唐子風和韓偉昌的是一輛老掉牙的拉達轎車,車子很小,而且車身的漆皮都掉了不少,看上去很有一些復古工業風的樣子。李全勝殷勤地請唐子風坐在副駕位置,這也是一些底層幹部的錯覺,總覺得副駕是個比較尊貴的位置,應當留給領導。換成稍見過一點世面的干部,就知道大領導都是要坐後排的,前排是秘書或者警衛員的位置。

    不過,唐子風上了車之後,才感覺到李全勝的這個安排也不能算是錯誤,因為車子實在是太小了,前排副駕好歹還能伸開腳,韓偉昌和李全勝二人坐在後排,就只能半蜷著身子了。

    “李科長,我和韓科長這次來金車的目的,你應該了解吧?不知道你們劉主任打算怎麼安排?”

    車開動起來之後,唐子風向李全勝問道,他坐在前排,也懶得回頭,就這樣看著前面的道路對後排的李全勝說話。

    “劉主任跟我交代過了,說唐廠助和韓科長這次是來商談貨款的事情的。具體怎麼安排嘛,劉主任沒說,他就是讓我先把你們接到廠招待所,再負責你們這幾天的吃飯和用車,其他的就不知道了。”李全勝說。

    “哦。”唐子風淡淡地應了一句,心裡對於自己此行的難度已經有數了。

    自己是臨一機的廠長助理,也是屬於廠領導級別的。對方只派了一個副科長來接站,而且還自稱是受廠辦副主任的安排,也就是說,金堯的廠長連安排接站都不屑於做。再看前來接站的車,也是如此破舊,唐子風才不相信金車會沒有幾輛好車呢。金車這樣做,一方面可能是因為不重視臨一機的事情,另一方面也可能是在給他唐子風一個下馬威,以便在後續的談判中獲得心理優勢。

    出發前,周衡告訴唐子風,他已經請鐵道部的朋友給金車打過招呼,金車這邊應當是會給個面子的。另外,金車的廠長宋福來與周衡也是認識的,以往開會的時候碰上還會互相寒暄幾句,關係說不上很近,但也算不上太遠。照周衡的意思,唐子風與宋福來見面的時候,可以提一下這層關係,拜託宋福來看在周衡初任廠長、百廢待興的份上,“拉兄弟一把”。

    可現在看來,周衡的打算是有些過於樂觀了。鐵道部給金車打過招呼不假,但金車也只是限於願意與臨一機商談欠債的事,並沒有承諾更多。從金車錶現出的怠慢來看,他們肯定是想賴賬的,至少也要賴掉大部分的欠款。

    後面的事情發展,與唐子風的預計完全一致。

    李全勝在金堯的廠招待所給他們倆開了一個雙人房間,然後便帶他們去廠裡的小食堂用餐。他們仨在小食堂的一角佔了一張桌子,李全勝去端了幾個菜過來,雖說也是有葷有素,但明顯能看出這就是在大鍋菜裡盛出來的,絕不是單獨為他們炒的菜。

    吃飯期間,李全勝只是與唐子風他們聊些金堯的風土人情,還徵求了一下他們的意見,問他們是否有想去周圍旅遊一下的想法,如果有的話,他可以幫著安排一個車。韓偉昌有些耐不住,問李全勝金車打算何時安排他們與有關領導商談欠債的事情,李全勝只是搪塞說自己不知情,具體安排要向劉主任請示,請他們二位稍安勿躁。

    吃過飯,李全勝把二人送到招待所門口,約好晚飯的時候再來相邀,然後便匆匆地離開了。韓偉昌看著他的背影,往地上乾唾了一口,說道:“我呸!金車這是打算跟咱們耍流氓呢,派了這麼一個上不了檯面的傢伙來糊弄我們。”

    他這樣說,其實是把自己也給貶了,因為他在臨一機的職位也就是一個副科長而已,還真沒有瞧不上李全勝的資本。不過,他是站在唐子風的立場上說這話的,有點狐假虎威的意思。

    “沒事,這也是預料之中的事情。”唐子風說,“如果催欠款這種事情這麼好做,老周也犯不著派我過來了。”

    “是啊是啊,唐廠助是人民大學的高才生,足智多謀,週廠長派你過來,就是覺得你一定能夠解決問題的。”韓偉昌送著廉價的恭維。

    唐子風沒有在意韓偉昌的垃圾話,他問道:“老韓,你的攝影技術怎麼樣?”

    “攝影技術?”韓偉昌一愣,不明白唐子風的意思,但還是老老實實地回答道: “還是懂一點的。我們搞工藝的,有時候也要拍現場工況的照片的,如果拍得不好,回去做工藝設計的時候,就難免要出差錯了。”

    “嗬,原來你這還是專業水準呢。”唐子風笑道,“那好啊,這幾天,你就給我當專職攝影師吧。”

    “專職攝影師?”韓偉昌更不明白了,“怎麼,唐廠助,你真的打算在金堯旅游啊?你怎麼不早說呢,早說我就把工藝科的照相機借出來了,那可是正宗的德國俫卡,好得很呢。”

    “俫卡就免了。”唐子風說,“一會我們到商場去買個長焦相機,多買幾卷膠卷。咱們也沒時間去旅遊,就在金車的廠子裡面,隨便拍幾張照片留念。對了,我讓你拍什麼,你就拍什麼。”

    “那談判的事情……”韓偉昌提醒道。

    唐子風說:“人家不跟我們談,我們有什麼辦法?這樣吧,一會我給老周打個電話,讓他打電話和老宋攀攀交情,這種事情,總得他們領導之間協調好才行,是不是?”
mk2258 發表於 2019-9-10 18:45
第十四章真是旅游來了

    “他們真是旅游來了?”

    金堯車輛廠廠長辦公室,廠長宋福來聽著副廠長葛中樂匯報的情況,不由皺起了眉頭。

    照著領導的吩咐,辦公室副主任劉鋒安排李全勝去接待唐子風一行,交代他大面上的禮節要做到,但涉及到欠賬方面的事情要一概敷衍。

    鐵道部方面的確是給金車打過招呼,說要考慮到兄弟單位的難處,欠了臨一機的錢,如果能還就先還一部分吧,人家臨一機也不容易,現在職工工資都開不出了。當然,如果有困難的話,那就呵呵呵呵呵了……

    周衡在機械部二局也只是一個處長,所以他在鐵道部能找到的人,級別也不算高,給金車打招呼的時候,自然是只能用比較委婉的態度,不可能向金車下命令。對於部裡打的招呼,金車方面當然是不能不有所反應的,但要說接一個電話就把200萬欠款都給償還了,金車可沒那麼傻。

    這年頭,錢拿在自己手上才是最好的,憑本事賴到的賬,憑什麼要還給別人?臨一機發不出工資不假,但自己還了它200萬,它又能發幾個月的工資?銀行可比金車有錢多了,臨一機活不下去,不會找銀行貸款嗎?

    帶著這樣的想法,宋福來吩咐分管採購的副廠長葛中樂,讓他和臨一機那邊接洽一下,把姿態做得高高的,但還錢只能還20萬,也就是相當於欠款的10%。對方想要討到更多的欠款,那就去找更高的部門來向自己打招呼吧。

    葛中樂得到這個授意,便找到廠辦副主任劉鋒,讓他去安排。二人商量了半天,決定先把臨一機的人請過來,然後給他們碰一個軟釘子,等到他們完全失去希望了,再答應還他們20萬,把他們打發走。劉鋒在此前的種種安排,都是照著這個方針做的。

    照著葛中樂和劉鋒的想法,唐子風一行被晾上幾天之後,肯定就要著急了,會上躥下跳地找關係,同時會在心裡降低索款的期望。他們的計劃是把對方晾上三到四天,然後再安排談判,相信這時候談判的主動權就已經全部握在自己手上了。

    李全勝照這個計劃做了,回來匯報說臨一機派來的那個極其年輕的廠長助理似乎很不高興,那個什麼韓科長也有些急眼,但都沒有說什麼狠話。劉鋒對於這個結果很是滿意,讓李全勝繼續做下去,起碼拖上三天時間。

    可誰知道,第二天李全勝回來匯報的情況,就出乎了劉鋒的意料。李全勝說,唐子風和韓偉昌兩個人沒有再向他追問談判時間的問題,而是扛著一個相機在廠子裡到處亂逛,看到點什麼都要拍上一張照片,好像對啥都感興趣的樣子。

    “拍照?他們拍什麼了?”劉鋒詫異地向李全勝求證道。

    “啥都拍,辦公樓、禮堂、招待所,大路上也拍,有時候還拍咱們的人上下班。”李全勝說。

    “他們拍這個乾什麼?”

    “我……我不知道啊。”李全勝委屈地說。

    從下屬那裡得不到一個解釋,劉鋒只能把這個情報匯報給了自己的直接上司,副廠長葛中樂。葛中樂聽了,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於是繼續上報,把這事匯報給了宋福來。

    “咱們有什麼怕人拍的東西嗎?”宋福來向葛中樂問道。

    葛中樂搖頭。每個廠子當然都有一些不能給外人看的東西,但這些東西是不會擺在明面上的。唐子風和韓偉昌只是在廠區裡瞎逛,拍一些大家都看得到的東西,這能對金車產生什麼威脅呢?或許,他們真的是報著旅遊的心態,在這裡苦中作樂,糟蹋膠卷?

    “老葛,你們也別抻著這倆傢伙了,抓緊時間和他們談,讓他們帶著20萬滾蛋吧。昨天,臨一機的新廠長周衡也給我打電話了,強調了一大堆困難,讓我拉他一把。我琢磨著,是那個小年輕找他告狀了。周衡說到這個程度,咱們再這樣拖著也不好。”宋福來說。

    葛中樂說:“我怎麼聽說這個周衡在機械部的時候只是一個處長啊,而且是50多歲的老處長,明顯是不得勢嘛,他說什麼,咱們根本不用在意。”

    宋福來笑著說:“老葛,你有所不知。周衡是個處長不假,但他當年是當過許老的秘書的。我不是給他面子,我這是得給許老面子啊。”

    他說的許老,是二局原來的老局長許昭堅,這可是能夠算作新中國工業奠基者之一的人物,在整個工業領域裡都是極有威望的。周衡早年的確當過許昭堅的秘書,他如果請許昭堅出面打個招呼,宋福來還真不敢不聽。

    “嗯,好吧,那我就讓劉鋒跟他們聯繫一下,我親自和他們談,一口價,20萬,愛要要,不要滾!”葛中樂霸氣十足地說道。

    “哈,你個老葛,這種話,你可別一不小心真的說出來了,這會影響我們和兄弟企業的關係的。”宋福來半真半假地警告道。

    葛中樂與唐子風的會面,氣氛異常地好,好得讓葛中樂都覺得這位年輕廠助就是一個花瓶,智商情商雙欠費的那種。在聽說唐子風是畢業於人民大學的時候,葛中樂的這種驚訝又甚了幾分,他對人民大學可也並不陌生,知道那裡的學生都是精英,怎麼會出了唐子風這樣一個小白呢?

    會面一開始,葛中樂就表示,金車的財務狀況非常緊張,今年也是嚴重虧損的,是看在兄弟單位的情分上,才擠出了20萬元,先償付一部分欠款。至於其他的欠款嘛,金車一定會抓緊時間還上的,不過,飯要一口一口地吃,錢要一分一分地還,不可能一蹴而就嘛。

    “葛廠長,您就真的不能給我們再加一點嗎?”

    唐子風用一種央求的口吻,第若干次地向葛中樂請求說。

    “這個真的是愛莫能助。”葛中樂說。

    “我們廠現在非常困難,職工已經很長時間沒有發出工資了。”

    “我們的情況也非常困難,雖說還沒有拖欠職工工資,但福利是一分錢都沒有了。”

    “可這些錢是我們的錢……”

    “我們知道,我們也非常抱歉。可我們銀行賬上沒有錢,你說怎麼辦?”

    “你們再困難,也比我們強一點吧,畢竟你們是這麼大一個廠子……”

    “小唐助理,你沒從事過企業管理,不了解情況。我們廠子大不假,可家大業也大,一萬多張嘴都要吃飯,這個壓力有多大?我們賬上現在就只能擠出這20萬,小唐助理如果不要,說不定過幾天就沒有了。”葛中樂威脅說。

    “那……”唐子風看著坐在一旁的韓偉昌,露出一個為難的樣子。

    韓偉昌低聲說:“唐廠助,我覺得有20萬也不錯了,咱們先收下吧。葛廠長說得對,萬一過幾天就沒有了呢?”

    “可是,週廠長給我下過死命令,說我如果不能把200萬都拿到,就別回去了。”唐子風說。

    “哈!”葛中樂誇張地笑了一聲。他看出來了,這倆人是在他面前唱雙簧呢,目的不外乎想再多榨出一點錢來。什麼不拿到200萬就別回去,那你就別回去好了。討欠款能夠全部討到,你以為你是誰呀!

    “小唐助理,我跟你說,你想把200萬都拿到,是絕對不可能的。如果你是這樣的想法,那我們就沒啥好談的了,你願意在金車呆下去,就呆著好了,金車管你們二位的飯。現在我們能拿出來的,就是這20萬,你想要就要,不想要就姑恩……呃,我們這裡有個姑恩寺,據說香火蠻靈的,你可以去拜一拜看。”

    葛中樂一個“滾”字都已經說出口了,但還是機智地岔開了。他說的姑恩寺還真有其事,但說讓唐子風去拜一拜,就是在損人了。

    “老韓,你看……”唐子風的口氣裡已經流露出了放棄的意思。

    韓偉昌安慰說:“唐助理,你已經盡力了,是金車這邊實在沒辦法,我想週廠長也不會怪你的。”

    “可是,萬一周廠長覺得我是態度不夠認真,怎麼辦?”

    “不會的,我可以給你做證,你真的已經很努力了。對了,葛廠長也可以做證的,是吧?”韓偉昌看向葛中樂,問道。

    葛中樂點點頭,隨口說道:“沒錯,唐助理是非常努力的,剛才花了半天時間給我講你們廠的困難,讓我都很感動。只是我們實在有困難,所以才沒辦法幫助兄弟單位的。”

    “這個……”

    葛中樂實在看不下去了,他把麵前的筆記本一合,站起來,說道:“唐助理,這事就這樣了。如果你沒別的事情,我這裡還有點事,就不留你們多談了。”

    “要不……”唐子風似乎是被葛中樂的氣勢嚇住了,他也站起來,面有難色地說:“葛廠長,我有兩個不成熟的要求,不知道葛廠長能不能滿足。”

    “什麼要求?”葛中樂問,說完,又補了一句:“如果是要加錢的事情,你就不必再說了。”

    “不是不是。”唐子風連聲否認,“其實,我就是想麻煩葛廠長和我握個手,讓老韓給我拍張照片,這樣回去以後,我就可以向廠裡交代了。”
mk2258 發表於 2019-9-10 18:45
第十五章相機控

    你是相機控啊!

    葛中樂在心裡怒罵道。

    換成其他人,談判完了說要合個影啥的,也都不算是什麼離譜的要求。但葛中樂聯想到劉鋒向他匯報說唐子風一行這幾天天天在廠裡拍照,忍不住就有些鬧心。不過,聽到唐子風這個要求,葛中樂倒是覺得自己明白了唐子風此前拍照的用意,估計這小子是想帶一堆照片回去交差,證明自己這些天很努力。至於此時要和自己合影,當然也是立此存照的意思了。

    “這個有什麼難的。”葛中樂很爽快地走到唐子風這邊,伸手與唐子風握手。韓偉昌迅速地從隨身的包裡掏出一台看上去很新很高級的相機,對著二人握手的場景,咔咔咔連按了好幾張。

    “你拍這麼多幹什麼?”葛中樂詫異地看著韓偉昌,你又不是新聞記者,拍張照片留個影而已,至於一口氣拍好幾張嗎?膠卷不要錢的?

    韓偉昌沒有回答,事實上葛中樂這句話也不算是一個疑問句,他可以認為只是一個質問句,甚至是感嘆句,這都是不用回答的。

    葛中樂果然也不在意韓偉昌的回答,他把手抽回來,問唐子風:“這樣就可以了吧。”

    “嗯嗯,這件事就可以了。”

    “還有別的事?”葛中樂這才想起來,剛才唐子風說了是有兩件事的。

    唐子風忸怩說:“還有一件事,和這件事是一樣的。就是我希望能夠和宋廠長握一下手,也拍張照片,這樣更好交代。”

    “這個就不必要了吧? ”葛中樂說。

    唐子風連連地做著打千作揖的樣子,說:“這個很必要。葛廠長,你想,我到金車來了這麼多天,連宋廠長的面都沒見著,回去怎麼向我們週廠長匯報?”

    “你就跟你們週廠長說,我們宋廠長去京城開會了,你沒見著。”

    “可是我們週廠長剛給我通了電話,說宋廠長就在金堯,他還和宋廠長通過電話呢。”

    “呃……”葛中樂想起來了,還真有這麼一回事。他想了想,問道:“你是說,你只是希望和宋廠長握個手,拍張照,就行了?”

    “我還想向宋廠長反映一下我們的情況。”

    “那絕對不行,宋廠長沒空。”

    “五分鐘,我只需要五分鐘。”唐子風說,“葛廠長,你想,我拿著照片回去,說我見著宋廠長了,可卻什麼話也沒說,我們廠長能饒得了我嗎?”

    葛中樂把牙都快咬碎了。這個年輕廠長助理,可真是一個不折不扣的人渣啊!聽他的意思,他壓根就不在乎能不能討回欠款,他只是擔心自己回去之後會被廠長批評,會影響自己的前途。他用在作秀上的精力,遠遠多於用在琢磨業務上的精力,早知如此,自己就不該答應給他20萬,估計給個3萬、5萬的,打發一下對方就足夠了。

    被唐子風這塊牛皮糖粘上,葛中樂也是沒辦法了。他讓唐子風稍等,自己去向宋福來請示,是否願意接見唐子風。宋福來記起周衡給自己打過的電話,覺得也該有個交代,便指示葛中樂把唐子風一行帶過來。

    唐子風與宋福來的見面,同樣非常和諧,唐子風甚至表現出了一些諂媚的樣子。在五分鐘的談話中,宋福來重申了金車的經濟困難,以及與臨一機的兄弟感情。唐子風則像徵性地說了臨一機的困難,請求兄弟單位幫助。這樣的交流自然是毫無成果的,五分鐘過後,唐子風非常自覺地起身告辭,臨走前與宋福來做了一個長時間握手的動作,並讓韓偉昌拍照用於存檔。

    “這真是一個小滑頭!”

    打發走了唐子風一行,宋福來鄙夷地評價說。

    “早知道周衡派來的是一個這樣的人,我們連20萬都不用給的,我估計給他10萬,他也會高高興興地接受的。”葛中樂說。

    宋福來說:“我估計,他就是下來混資歷的,臨一機是死是活,他才不會關心。這20萬,我是看在部里和許老的面子上,和這個小屁孩無關。”

    “是啊,明天我就讓劉鋒把他們送走,我覺得連禮物都不用給了。”葛中樂說。

    照葛中樂與劉鋒原先的計劃,送唐子風一行離開的時候,是要給一點當地土特產的,這也是一個禮儀問題。公家的事情,大家可以寸土不讓,但私人的好處還是要給一點的,這是規矩。可唐子風的表現,實在是讓葛中樂覺得噁心了,當下決定什麼禮物也不送,你就帶著你那些照片回去好了。

    唐子風和韓偉昌離開葛中樂辦公室的時候,信誓旦旦說第二天就啟程回臨河。葛中樂本著不和小屁孩計較的想法,吩咐劉鋒派車送唐子風一行去火車站。誰曾想,當第二天一早劉鋒親自來到招待所,準備把這兩個人送走時,唐子風卻聲稱,自己剛剛與廠里通過電話,廠長周衡堅決不答應金車只償還20萬元,如果他們倆不能把200萬欠款全部討回,就不許回臨河去。

    “你們昨天不是答應得好好的嗎?”劉鋒急眼了。

    唐子風把脖子一梗,說:“我有什麼辦法,我們廠長下了死命令,我們倆如果就這樣回去,一個處分肯定是少不了的,說不定就被打發到服務公司打掃衛生去了。 ”

    “200萬是絕對不可能的,你們別妄想了。”

    “不行,我要求見葛廠長,再不行我就去見宋廠長。”

    “你以為我們廠長那麼閒,天天有時間管你們這點破事?”

    “什麼叫破事?欠賬還錢,不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嗎?”

    “我們不是已經答應先還你們20萬了嗎?剩下的以後再還,又沒說不還你們。”

    “可是我們廠長說了,我們這一次必須把錢拿到。”

    “那你們的意思是什麼?”

    “你給我們安排見葛廠長。”

    “這不可能。”

    “那我們自己去葛廠長辦公室!”

    兩方話趕話,不一會就都急了眼了。劉鋒撂下狠話,說唐子風他們愛走不走,反正葛中樂是絕對不可能見他們的。唐子風則表示,如果金車不給他們安排,他就要和韓偉昌硬闖廠部辦公樓,反正他們也知道葛中樂的辦公室在什麼地方。

    劉鋒不敢做主,到招待所前台給葛中樂打了一個電話,匯報此事。葛中樂聞聽,也是勃然大怒,在電話裡咆哮了好幾句之後,才吩咐把唐子風一行帶過去,他要當面拒絕這兩個人的無理要求。

    “葛廠長,我跟你說句實在話,你們金車欠臨一機多少錢,還與不還,其實與我本人沒有任何關係。但是,你是知道的,週廠長和我都是機械部派下來幫助臨一機扭虧的。如果在一年之內我們無法完成這個目標,週廠長和我都要被調回去,局領導會給我們倆人一個缺乏能力的評語。週廠長已經是50多歲的人了,能不能做出成績也無所謂。但我唐子風今年才23歲,局裡第一次給我派任務,我就做砸了,以後我還有機會嗎?”

    唐子風一改頭天那淡定無謂的神態,用激動的語氣對葛中樂說道。

    葛中樂皺了皺眉頭,問:“你跟我說這個乾什麼?”

    唐子風說:“我們廠已經好幾個月沒有給工人發工資了,週廠長就等著這筆錢回去發工資,同時也是鼓舞幹部職工的信心。如果我不能把這筆錢要回去,週廠長的安排就會落空,臨一機就危險了。說白了,我這趟到金堯來,不是為了什麼臨一機的公事,而是為了我自己和周廠長的前程,這是徹頭徹尾的私事。葛廠長,你們廠就不能體諒一下我們的困難,把欠我們的錢都還給我們嗎?”

    葛中樂心中冷笑,你和周衡的前程如何,關我們金車屁事?憑這樣幾句話,就想讓我們把200萬的欠款都還上,你以為你有多大的面子?別說你一個機械部的小小科員,就算是你的領導周衡,在部裡的時候也不過就是一個處長而已。大家同是工業口的,見面寒暄幾句,也就是逢場作戲,不傷害自己的利益的事情,給你們提供一點方便也不是不可以。但這種一下子拿出200萬的事情,周衡那點面子夠用嗎?

    想到此,他面無表情地說:“唐助理,你剛才說的話是非常錯誤的。我們都是在為國家工作,我是要對金車的經營負責任的,怎麼可能為了你那點徹頭徹尾的私事,就損害國家的利益?我看,你的思想覺悟還得再提高一下,我會把你剛才說的話,報告給你們廠領導,讓你們廠領導幫助你端正一下思想。”

    唐子風哈哈大笑起來,他用手指著葛中樂,說:“老葛,你在我前面裝這個樣子有意思嗎?大家都不傻,你們是怎麼想的,你們自己知道,我也知道。我剛才跟你說這些,就是不想繞彎子。我把話撂在這裡,你們敢壞我的前程,就別怪我和你們拼個魚死網破。大不了我回去就辭職下海,20年後還是一條好漢。你老葛這把歲數了,如果和我這個小年輕拼到兩敗俱傷,我看你一家老小上哪磕風去。”
mk2258 發表於 2019-9-11 18:39
第十六章真是一個無賴


    葛中樂真是被氣瘋了。唐子風指著他的鼻子叫他老葛,還口口聲聲說要拼個魚死網破,這哪裡是什麼國家幹部,分明就是一個無賴好不好?葛中樂好歹也是一個國營大廠的副廠長,在金車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身份,哪能容忍唐子風如此撒野。他站起來,用力一拍桌子,衝著唐子風和韓偉昌發出了逐客令。

    唐子風慢悠悠地站起來,臉上帶著譏諷的笑容,說:“老葛,我該說的話都說了,你好自掂量。我告訴你,沒拿到全部欠款之前,我是不會離開金堯的,我會天天來催債,我就不信你能躲得開。”

    說罷這些,不等葛中樂抓電話叫人來轟他們,唐子風便抬腿離開葛中樂的辦公室,韓偉昌見證了這一幕,驚得目瞪口呆,但也沒法說什麼。唐子風與葛中樂的交鋒,不是他有資格去打圓場的,他有做的,只有跟在唐子風的身後,屁滾尿流地逃走了。

    到了辦公樓外,韓偉昌追上唐子風,問道:“唐廠助,咱們現在怎麼辦?”

    “怎麼辦?先搬家吧。”唐子風笑嘻嘻地說。離開葛中樂辦公室的時候,他還是滿臉怒容,韓偉昌甚至懷疑他出門的目的只是為了去買把刀,再回來與葛中樂決鬥。可這會,他臉上哪裡還有一絲怒色,分明就是一個因為偷到了糖吃而興高采烈的孩子。

    “搬家,搬什麼家?”韓偉昌莫名其妙地問。

    唐子風不答,只是往招待所走。來到招待所門前,韓偉昌一眼就看到自己和唐子風的行李已經被扔在門外的台階上了。還好,招待所的服務員也知道私人財產神聖不可侵犯的道理,沒有把他們的東西扔到水池裡去,而是整整齊齊地收拾好了,擱在台階上,等著他們拿走。

    韓偉昌這才明白唐子風的意思。他們和葛中樂翻了臉,而且是以讓人全家磕風這樣的方式去進行了威脅,金車豈能還會招待他們。這個舉動,就是金車在表明態度,他和唐子風已經是金車不歡迎的人,還是麻溜地滾蛋吧。

    劉鋒就站在台階上,用冷冷的目光盯著唐子風和韓偉昌二人。唐子風上前拿了自己的行李,還笑著向劉鋒打了個招呼,說:“劉主任,這些天給你添麻煩了。放心吧,過幾天我會給你添更多的麻煩的。”

    聽到唐子風的前一句話,劉鋒正想找一句什麼話來懟一下,沒料想緊接著就听到了唐子風的後一句,把劉鋒噎得好懸沒從台階上栽下去。

    “唐子風,你是什麼意思!”劉鋒怒喝道。

    唐子風聳聳肩:“我向葛廠長說過,沒拿到全款,我是不會離開金堯的。我們會天天來催債。”

    劉鋒這回算是找到話了,他學著華容道上曹哥的樣子,仰天大笑了三聲,然後說道:“你們想來就來吧,我倒要看看你們能不能進得了金車的廠門。”

    “那我不進廠門,只是站到廠門口,劉主任沒意見吧?”唐子風向劉鋒諮詢道。

    “你到金堯打聽打聽,我們金車是個什麼企業。你想站我們廠門也可以,離開50米範圍。進了這個範圍,別怪我們不客氣。”劉鋒說。

    唐子風很認真地回過頭,向韓偉昌吩咐道:“老韓,你記清楚了,劉主任說咱們可以站在廠門外50米,你可別搞錯了。”

    “呃……”韓偉昌無語了,這個廠長助理到底靠不靠譜啊,怎麼像是個小孩子賭氣似的。

    更讓韓偉昌崩潰的事情還在後面。

    唐子風帶著韓偉昌出了金車,在廠區外就近找了一家招待所住下。然後,唐子風便到旁邊的一家製作錦旗標牌的小店,掏錢讓人加急製作了一面碩大的錦旗,上面只有四個大字:

    欠債還錢!

    “唐廠助,你這是要幹什麼?”韓偉昌戰戰兢兢地問道。

    唐子風沒有回答,而是專心致志地與小店老闆打著商量:“老闆,有長一點的桿子沒有?給我一根。什麼,這也要錢?不就是一根破竹竿嗎,你沒看我這錦旗上寫的是什麼,人家欠了我們的錢不還,我們廠都快揭不開鍋了,哪有錢讓我們買竹竿……”

    小店老闆敗退了,幾毛錢的事情,你至於說得這麼慘嗎?他找了一根竹竿交給唐子風,唐子風順手把竹竿遞到韓偉昌的手裡,把錦旗掛在竹竿上,然後說道:“老韓,你現在就到金車門口去,記住,別進入人家50米的範圍。然後你就舉著這面錦旗,有人問你是怎麼回事,你就說金車欠了臨一機200萬元欠款,賴賬不還……”

    韓偉昌把嘴張得比錦旗還大:“唐廠助,你不會是要和金車玩真的吧?”

    “你覺得呢?”唐子風笑道。

    “這樣做,我覺得不太合適。”

    “我也覺得不合適。”

    “對吧,所以……”

    “那你告訴我一個合適的辦法,能討到錢就行。”

    “……”

    “你是說,你也沒有合適的辦法?”

    “……”

    韓偉昌張口結舌。別看他是個話嘮,但要和唐子風辯論,也就是一個戰五渣。中關村幾大高校,清華牛,北大狂,人大的叉叉滿街轉。論耍嘴皮子,全中國的高校綁一塊也沒法和人大比,更遑論韓偉昌這樣一個小工程師了。

    “那麼,唐廠助,你幹嘛去呢?”韓偉昌訥訥地問道。

    “我有更重要的事情。”唐子風霸道地說。

    “如果金車的人出來干涉,怎麼辦?”

    “相機行事,只要他們不敢打死你,你就給我牢牢地戳在金車廠門口,我就不信他們能扛得住。”

    “唐廠助,……唐子風,我是前世欠你多少債啊!”韓偉昌怒吼道。

    “肯定不到200萬吧。”唐子風輕描淡寫地說。

    韓偉昌沒轍了,唐子風是他的領導,領導這樣安排了,他還能怎麼辦?如果他拒絕唐子風的安排,唐子風就會把討不回欠款的責任推到他頭上,屆時他就更麻煩了。罷了罷了,既然已經上了唐子風的賊船,自己這張老臉就豁出去了。

    唱著風蕭蕭兮易水寒的戰歌,韓偉昌回到了金車的廠門口,果然數出70步的範圍,估摸著差不多是50米,然後停住腳步,把掛在竹竿頂上的錦旗亮了出來,正對著金車廠門的方向。

    一個人舉著一個幡傻站在馬路上,想不吸引路人的注意都難。不一會,韓偉昌周圍便圍上了一群吃瓜群眾,大家站在離韓偉昌五米左右的範圍內,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這是討薪的農民工吧?”

    “我聽說,現在有些私人老闆可黑了,欠農民工的工資好幾年都不給。”

    “央視不是還播了嗎,首長親自去幫農民工討薪了。”

    “可是他站在這幹什麼,難道是金車欠了農民工的錢?”

    “看他的裝束,也不像農民工啊。”

    大家不想管閒事,所以也不會湊到韓偉昌面前來。所有的人與韓偉昌的距離保持著高度一致,從天上看下來,就是以韓偉昌為中心,5米為半徑的一個標準正圓。處在正圓圓心上的韓偉昌,覺得自己就像是動物園裡的一隻猴子,被人圍觀著,評頭論足。他連自掛東南枝的心都有了,可開弓沒有回頭箭,他都做到這一步了,還能有後悔的機會嗎?

    廠門外這樣鬧騰,守門的門衛自然不能無視。兩名門衛走過來,撥開人群走到韓偉昌的面前,面色不豫地問道:“你是哪的,為什麼站在這裡?”

    “我是臨河第一機床廠的。金車欠了我們廠200萬貨款,賴賬不還,連見都不見我們,我們只能站在這裡抗議了。”

    韓偉昌照著唐子風事先教他的說法,大聲地說道。剛才這會,他一直在心裡默念著這段話,好不容易找到說出來的機會,他連個磕巴都沒打,便喊了出來。

    “原來是這樣!”

    吃瓜群眾們恍然了,同時對韓偉昌產生了強烈的敬意。

    真不容易啊,為了公家的事情,不惜自己站在這裡出醜。這個金車也真是的,欠了人家的錢,為什麼不還。就算是不還,你總得給人家一個好臉色吧,怎麼能連人家的面都不見呢?你們看這位大叔,站在這裡,多委屈啊!

    門衛事先已經得到了劉鋒的通知,說如果有臨一機的人要進廠,就堅決攔住。他們並不知道臨一機與金車的債務糾紛,也不關心這件事的正誤。他們只是門衛,負責阻攔不受歡迎的外人進入廠區,維護廠門外一定範圍區域的和諧。現在聽說韓偉昌正是臨一機的人,但人家卻並沒有進入廠區的意思,只是舉著一個幌子示威,自己該如何處置呢?

    “老張,你看這事?”一個門衛對另一個門衛問。

    “把他趕走吧。”

    “他又沒進廠,我們憑什麼趕他。”

    “他在咱們廠門口鬧事啊。”

    “這個地方……”

    兩個門衛都猶豫了,這個區域離廠門已經是50米開外,嚴格地說已經不歸金車管了。他們要趕韓偉昌走,韓偉昌如果不走,他們還能動粗不成?

    這種事,唉,還是先請示領導吧。
mk2258 發表於 2019-9-11 18:39
第十七章來啊,互相傷害啊


    “真是一群混蛋!”

    葛中樂接到劉鋒的匯報,氣得直接摔了一個杯子。他平時就有生氣摔東西的習慣,不過一般都是摔摔香煙盒、書報雜誌、帽子手套之類,摔杯子這種敗家行為,劉鋒印像中只見過這一次,可以想見葛中樂的氣憤到了一個什麼程度。

    “我一定要打電話給臨一機,向他們廠領導狠狠地告上一狀。”葛中樂威脅道。

    “可是,這或許就是他們廠領導授意的呢?”劉鋒提醒道。

    “那……”葛中樂也回過味來了,人家是幫廠裡討錢,廠裡支持還來不及呢,他去告狀,這不是上趕著讓人家數落嗎?

    “你去通知保衛處,把那個傢伙趕走。”葛中樂又說。

    劉鋒說:“葛廠長,他在咱們廠門外,離著好幾十米,咱們也沒權力趕他走啊。”

    他沒敢說韓偉昌站的地方不多不少正好離廠門口50米,這個距離還是他親口告訴唐子風一行的。這個小屁孩子,真是渾身都是壞水,自己隨便說句話,都能被他抓住當成把柄。

    “這樣吧,你安排人,先去跟他們商量商量,就說這樣做影響不好……”葛中樂屈服了。

    劉鋒派出的第一個人就是李全勝,仗著前幾天一直陪唐子風、韓偉昌吃飯結下的交情,李全勝陪著笑,去和韓偉昌商量了:

    “韓科長,你看你們這是乾嘛呢,這樣搞,影響多不好啊。”

    “李科長,我們也是沒辦法。廠裡給我們下了死命令,你們廠領導又不見我們,我們只好出此下策了。”韓偉昌同樣打著感情牌。

    “這件事,我們劉主任正在向廠領導請示,你看你是不是先把這個錦旗摘了,凡事好商量嘛,何必搞得大家都下不來台?”

    “沒事,我在這裡等著,你們啥時候商量出個結果,我就啥時候把錦旗摘了。”

    “我們廠領導這幾天很忙……”

    “那沒關係,他們先忙著,我倒是挺閒的。”

    李全勝敗了,換成了劉鋒上場。

    “韓科長,我代表金車提醒你們,你們這種行為是非常不妥的,嚴重傷害了我們金車的聲譽!”

    “你們拖欠我們的貨款不還,就不影響聲譽了?”

    “我們說了不還嗎?我們不是答應先還一部分了嗎?”

    “這遠遠不夠。我們要的是200萬,你才給我們20萬,我們回去根本沒法交代。”

    “你以為你們這樣做,我們就會答應你們的無理要求嗎?”

    “這個可不好說……”

    韓偉昌得意地笑道。他不得不承認,唐子風的這一招還是挺管用的,這不,劉鋒都上門講理來了,你特喵把我們的行李從招待所扔出來的時候,怎麼不考慮聲譽呢?現在知道我韓王爺幾隻眼了吧?

    劉鋒氣呼呼地走了,不一會就帶來四名膀大腰圓的保衛處職工,把韓偉昌圍在了垓心。

    “韓科長,我已經警告過你了,你如果再在我們廠門口搗亂,就別怪我們不客氣了。”劉鋒威脅道。

    韓偉昌一指廠門的方向,說:“劉主任,是你自己說的,離你們廠門50米就沒問題,你想賴賬嗎?”

    劉鋒一口老血湧到嗓子眼,又好不容易地咽了回去。他說道:“我說50米只是打個比方,你現在已經影響到我們廠的正常生產秩序,我們有權對你進行驅逐。”

    “我走,我走。”韓偉昌答應得極其爽快,“那麼,劉主任,你看我離你們廠多遠合適,100米夠不夠。”

    “多遠都不行,只要是在金堯,就不許你舉這個破錦旗!”

    “喲嗬,還有這樣的說法?我如果舉了,你能拿我怎麼樣?”

    “小王,去,把他趕走!”劉鋒下令道。

    韓偉昌把眼一瞪:“我看你們誰敢!”

    這一嗓子,韓偉昌也是壯著膽子喊出來的,他賭的是金車的保衛處不敢動他一根毫毛。他是臨一機的職工,佔著理,而且是在金車的廠區外,金車保衛處如果對他動粗,後果是很麻煩的。萬一他磕著碰著哪個地方,臨一機就有理由來和金車打官司了,別看臨一機上門討債顯得低三下四的樣子,涉及到職工生命安全的事情,臨一機是真可以鬧個天翻地覆的。

    劉鋒也明白這一點。把唐子風一行趕出廠招待所,這是金車有權力做的。但在廠區外對另一家國有大型企業的職工動粗,他還真沒這個膽子。

    再說,就算現在動粗把韓偉昌趕走,人家不會轉個身再來嗎?你還真能把人家一棍子打死?

    “報警,讓派出所來處理!”劉鋒對保衛處的人員吩咐道。

    廠保衛處不能做的事情,派出所是可以做的。廠區外是歸派出所管的,韓偉昌擾亂社會秩序,派出所把他帶走,問問話,警告一下下的,完全在合理的範圍內。被派出所警告過之後,韓偉昌如果還敢這樣做,就是屢教不改,拘留幾天也是可以的。

    金車作為一家大型企業,與轄區派出所的關係是極其密切的。保衛處的電話一打過去,派出所便派出了一名副所長,帶著兩名民警來到了現場。

    “同志,你的證件!”

    副所長黑著臉,向韓偉昌伸出手去。

    韓偉昌正待掏工作證,卻見一人從旁邊走過來,搶先一步,把一本紅皮工作證拍到了副所長的手裡。

    “中華人民共和國機械部……”

    副所長拿起那本工作證看了一眼,頓時就覺得不好了。這是什麼節奏,怎麼出來一個中央部委的人員?劉鋒不是說這個人是什麼臨河來的嗎?

    “我叫唐子風,機械部二局的。他是我同事。你有什麼事,跟我說吧。”唐子風冷著臉,對副所長說道。

    “這個……”副所長有些語塞了。

    帶一個外省的人回派出所問問話,敲打一下,副所長是毫無心理壓力的。但要說帶一個中央部委的工作人員去派出所,哪怕這個工作人員只是一個小科員,副所長也沒這個膽子。宰相門前七品官,人家就算是在機械部看大門的,也不是你一個金堯的基層派出所能夠得罪的。

    人家沒犯什麼事,你把人家帶回去,隨便栽個擾亂治安的罪名,人家如果沒背景,也就被唬住了。但對於有背景的人,人家就要跟你掰扯掰扯,你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信不信機械部就能夠直接給金堯市發函,讓金堯的市領導下令把他這個副所長給擼了。

    “我們接到群眾反映,說你們在這里幹擾金車的正常生產秩序。”副所長結結巴巴地說。

    “我們干擾金車什么生產秩序了?這個地方離金車的廠門足足有50米遠吧?我們一沒堵路,二不噪音,怎麼就成了乾擾生產秩序了?”唐子風問。

    “你們掛這個錦旗,損害了金車的聲譽。”副所長又換了個理由。

    唐子風說:“這就更不對了。金車欠了我們的錢,我們要求他們還錢,是天經地義的。損害金車聲譽的,是他們的欠款行為。你啥時候聽說欠錢的有理,討債的反而理虧了?”

    “這個……”

    警察最終也只能灰溜溜地回去了。他們是真的找不到帶走唐子風和韓偉昌的理由,而唐子風的身份又讓他們有些投鼠忌器。儘管劉鋒再三向副所長保證,說這個唐子風沒什麼了不起的,機械部又如何,我們金車還是鐵道部的呢,副所長依然不為所動。

    你們都是牛人,都有部委做背景。你們神仙打架,我這個凡人躲遠點還不行嗎?

    “來來來,老韓,累了吧,是不是也餓了?你快到旁邊歇一會,我給你買了盒飯,還專門給你買了一隻燒雞,一扎鮮啤,你喝幾口解解乏。我說你也真是實心眼,也不知道帶個馬扎來坐著。對了,我今天在街上看到一個旅行帳篷挺不錯的,回頭買過來,你就在這扎個帳篷住下吧……”

    唐子風沒有管站在旁邊、臉黑得如鍋底一般的劉鋒,只顧絮絮叨叨地向韓偉昌說著關心的話。他像變戲法一樣,拿出一個折疊椅讓韓偉昌坐下休息,又給他拎過來一袋吃的,還有一袋淡黃色的液體。劉鋒認得,那正是金堯大街上賣的散啤,金堯人平時也是用食品袋去裝的。

    “唐子風,你到底要鬧到什麼程度才行!”

    劉鋒大吼道。

    唐子風瞥了劉鋒一眼,似乎剛剛發現劉鋒的存在。他笑著說:“喲,這不是劉主任嗎,要不一塊喝點?對了,你問我要鬧到什麼程度,很簡單啊,把200萬給我們匯過去,我和老韓立馬就走,但凡多呆一分鐘,我允許你跟我姓!”

    “你做夢!”劉鋒說,“你以為你們這樣做,就能讓我們低頭嗎?我告訴你,姓唐的,你這是白費力氣!”

    “是嗎?”唐子風笑得很邪魅,“那我們就試試看羅。”

    “別以為我們沒有辦法對付你們,你會為你的舉動付出代價的!”

    “來啊,互相傷害啊!”唐子風把胸一挺,衝著劉鋒露出了一個帥氣的笑臉。
mk2258 發表於 2019-9-12 18:13
第十八章這其中有什麼原因

    “我們還真拿這個姓唐的沒辦法!”

    在葛中樂辦公室,劉鋒垂頭喪氣地做著匯報。講理,他講不過唐子風。動粗,又投鼠忌器。人家就是把臉皮撕下來不要了,在你廠子門口撒潑打滾,你能怎麼辦?這就叫人至賤則無敵。

    葛中樂黑著臉說:“我也沒想到這個姓唐的小子會來這樣一手,真是癩蛤蟆蹦腳麵,不咬人,就是噁心人。你讓保衛處的人盯著他們,如果他們跑到廠門口來了,就把他們趕走。如果他們站得遠遠的,那就由他們去。我還就不信了,他們還能一輩子呆在金堯?”

    “可是,這樣一來,會不會對我們的聲譽造成不良的影響?”劉鋒問。

    葛中樂說:“這件事情,市裡已經有領導打電話過來問了。宋廠長給他們做了解釋,他們也能理解。畢竟我們金車是在金堯的,市裡的胳膊肘也不會朝外拐。市裡不管,普通老百姓懂什麼,大家看看熱鬧而已,過不了幾天,大家就沒這個新鮮勁了。”

    “還是廠領導有定力,我遇到這種事就沒了主意了。”劉鋒恭維了葛中樂一句。

    葛中樂也是心裡叫苦,這算特喵的什麼定力啊,分明就是拿那個姓唐的沒辦法,只好裝聾作啞了,就盼著這個姓唐的沒長性,鬧兩天就走。他說是說由著唐子風他們去,但實際上唐子風他們這樣鬧,對金車肯定是有影響的。外面的客戶和供應商如果知道此事,會有什麼想法?廠裡的干部職工看到自己的廠子因為賴賬而被人家堵著門叫罵,又會有什麼想法。

    這些事,現在也沒法考慮了。

    不過,葛中樂倒是也有一件能夠讓自己解氣的事情,那就是廠長宋福來已經下了令,說原本答應還臨一機的20萬也不還了。你們不是要鬧嗎,那就讓你們一分錢都拿不到,看誰的損失更大。

    “葛廠長,外面來了個記者,說要採訪你。”

    二人正在說著事,廠辦的小秘書跑來向葛中樂通報導。

    “記者,哪家報社的?”劉鋒問。

    “說是經濟日報的,是個女記者。”小秘書說。

    “經濟日報的記者?怎麼會來採訪我?”葛中樂詫異道。

    小秘書說:“她說,是接到了群眾提供的新聞線索,知道咱們廠和其他廠子發生了商業糾紛,想來了解一下情況。”

    “我們沒有和其他廠子發生商業糾紛啊。”葛中樂說。

    “呃……葛廠長,怎麼沒有了?”劉鋒忍不住要提醒一二了。老大啊,門口還堵著倆人呢,你居然就給忘了。

    葛中樂也反應過來了:“你是說,這個女記者,是為了唐子風他們的事情來的?”

    “十有八九是。”

    “那……”

    “要不,我去把她打發走。”劉鋒自告奮勇說。

    葛中樂想了想,說:“算了,還是請她進來吧。記者是無冕之王,不好惹。我們聽聽她的意思再說。”

    女記者很快就被帶過來了,這是一位年輕得異常的女孩子,長髮披肩,眉目靈動,穿著一件時下很流行的紅外套,單肩背著一個採訪包,脖子上掛著相機,看上去頗為精幹。

    “您就是葛廠長吧?我是經濟日報的實習記者包娜娜,這是我的介紹信,請您過目。”女記者向葛中樂彬彬有禮地做著自我介紹,同時遞上了一份介紹信。實習記者沒有記者證,但有新聞單位開的介紹信,也能證明身份。

    葛中樂臉上帶著和煦的春風,一邊說著用不著看介紹信之類的話,一邊又心口不一地接過介紹信看了一眼。沒錯,介紹信是如假包換的,雖然說對方只是一名實習記者,但實習記者也仍然是記者,是不能小瞧的。

    “包記者,請坐請坐。你這次到金車來,是想了解一點什麼情況呢?”葛中樂招呼著包娜娜坐下,又叫秘書給她倒了水,然後問道。

    包娜娜說:“葛廠長,這一次我們幾位同學跟帶隊老師到金堯來,主要是調查部分工業企業出現嚴重虧損的問題。昨天,我們接到群眾提供的新聞線索,說有兩名自稱是臨河第一機床廠的人員,在金車門前舉牌討要欠款,引發群眾的圍觀。我們在此前的調查中,也經常聽到企業領導向我們反應有關三角債的問題。我們老師覺得這件事情是個不錯的新聞點,便安排我先過來了解一下情況,如果後續發現更多的新聞線索,他會親自帶領我們其他同學到金車來進行更全面的採訪。”

    “這件事純粹是一個誤會!”葛中樂斷然說,“關於有兩位臨一機的職工在我廠門口舉牌的事情,純粹是他們的個人行為,目的是通過敗壞我們廠的名聲,達到他們不可告人的目的。”

    “哦?”包娜娜應了一聲,卻並不評論,只是用漂亮的大眼睛看著葛中樂,等著他解釋。

    “這件事情是這樣的。我們的確是有一些貨款暫時沒有支付給臨一機,這在商業上其實也是很常見的嘛。前幾天,臨一機派出了兩個人,到我廠來商討貨款支付的問題。我們之間其實還是談得非常融洽的。我們答應先支付一部分貨款,其餘貨款稍後再支付,這一點他們也是接受了的。”

    “你們答應先支付多少?”

    “20萬元。”

    “那麼你們欠臨一機的總貨款又是多少?”

    “其實也沒多少,具體數字我不太掌握……”葛中樂開始支吾起來。

    包娜娜說:“剛才我採訪過臨一機的那兩位同志,他們聲稱金車欠他們的貨款總共是200萬,這個數字屬實嗎?”

    “這個數字嘛……”葛中樂拖了個長腔,然後說:“說是200萬也可以。不過,這200萬中間還是有一些不同情況的。包記者你可能不太了解我們企業經營的事情,這欠款和欠款,也是不一樣的。”

    “對對對,欠款和欠款是不一樣的,有些事情涉及到我們和臨一機之間的商業秘密,就不合適向包記者你透露了,哈哈哈。”劉鋒在旁邊幫著腔。

    包娜娜點點頭,略過了這個問題,問道:“那麼,葛廠長,我能不能了解一下,金車為什麼不能把欠款全部還上呢?民間說,欠債還錢,是天經地義的事情。既然金車的確欠了臨一機的錢,就應當如數償還,為什麼只還了10%,這其中有什麼原因嗎?”

    “當然有。”葛中樂說,“這個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包記者你剛才說過的三角債問題。我們欠了臨一機的貨款不假,但其他企業也欠了我們的貨款沒還。我們現在財務上也非常困難,就是答應付給臨一機的這20萬元,也是我們想了很多辦法才擠出來的。如果要償還更多的欠款,我們廠就要揭不開鍋了。”

    “是這樣啊?”包娜娜說,她向葛中樂微微一笑,突然說道:“可是,據我看到的情況,金車的財務狀況應當是非常好的。我剛才在樓下的時候,見到了七八輛豪華轎車,每輛車的價格都在50萬元以上。問過門衛了,他們說這些車都是你們金車各位廠領導的座車。請問,你們有錢購買豪華轎車,為什麼沒錢償還應當償還給其他企業的欠款呢?”

    “這不一樣! ”葛中樂脫口而出,“這些轎車嘛,嗯,這個這個……”

    “包記者,其實,這些轎車都是過去買的,和我們欠臨一機的貨款沒有關係。”劉鋒急中生智,替葛中樂把謊圓上了:

    “包記者,三角債的問題,是這兩年才變得嚴重起來的。前幾年,我們廠的財務情況還是不錯的,所以購買了一些轎車,主要也是為了聯繫業務方便。這些轎車也不能算是很豪華,按照我們廠的級別,配這個檔次的轎車是允許的。”

    “對對,劉主任說的情況,就是我想向包記者解釋的。這些轎車,都是三年前採購的,和我們欠臨一機的錢無關。”葛中樂說。

    包娜娜問:“那麼,葛廠長,你的意思是說,你們廠這兩年沒什麼奢侈性的公款消費?”

    “沒有!”葛中樂說,“從前年開始,我們廠也有很多貨款無法收回,導致財務上非常緊張。所以,我們在廠裡執行了非常嚴格的財務管理制度,一切開支從簡,省下經費,用於維持正常的生產以及職工的生活。我們現在還沒有擺脫財務壓力,所以要一下子償還臨一機的全部貨款,是辦不到的。”

    “可是,葛廠長用的移動電話,好像是今年才上市的最新款吧?”包娜娜把目光投向葛中樂放在辦公桌上的手機,微笑著說道。

    葛中樂下意識地抓起一份報紙便扔在了手機上,把這部價值近2萬元的最新款手機擋上了,然後尷尬地笑著解釋說:“這個……實在是業務需要,我因為是負責供銷業務的,經常要出差,所以廠裡給我配了一部移動電話。這樣的支出,還是必要的嘛。”

    “您是說,金車只有您配了移動電話?”包娜娜逼問道。

    “是的。”葛中樂說。在他說這話的時候,坐在一旁的劉鋒迅速地把一隻手擋在了自己的腰間,在他的皮帶上,分明就掛著一部手機,那也是價值一萬多的款式。

    包娜娜其實早就看到了,她用眼睛盯著劉鋒那隻擋在手機上的手,笑而不語。
mk2258 發表於 2019-9-12 18:13
第十九章真正的殺招


    見到包娜娜的這副表情,葛中樂知道這樣當面說瞎話是過不了關的。他乾笑著說:“對對,劉主任也有一部移動電話,這也是工作需要。他是負責搞接待的,什麼上級領導啊,兄弟單位的同行啊,來到金車,都是由劉主任負責接待的。搞接待工作嘛,頭緒很多,各個環節有點事情都要及時處理,所以廠裡也給他配了一部移動電話。”

    “理解理解。”包娜娜點頭不迭,她在採訪本上記了兩筆,然後問道:“葛廠長,你能不能告訴我,金車有多少干部是像您和劉主任一樣,出於工作需要而必須配備移動電話的。為了配這些移動電話,金車花費了多少錢。”

    “這個……”葛中樂覺得腦子有點不夠用,這個女記者真是目光犀利,一下子就找出了金車的破綻。一邊是欠著人家幾百萬貨款不還,逼得人家上門討債的廠長助理不得不在廠門外舉牌抗議,另一邊卻是自己奢侈無度,花費了大量金錢買豪華轎車和移動電話。這樣的事情,其實在國企裡也是公開的秘密,但公開的秘密也是秘密,是不能公開說出去的。這種事情如果被記者捅到報紙上去,讀者才不管你是什麼潛規則,肯定是要議論紛紛的。

    “其實也沒幾個。”劉鋒再次救場,他說:“包記者,你要問我們具體給幹部配了多少部移動電話,我一時也回答不上來。不過,我可以負責任地說,我們全廠給廠領導和中層幹部配的移動電話,不超過這個數。”

    說到這,他伸出兩個巴掌,在空中晃了晃。

    “劉主任的意思是……100部?”包娜娜猜測道。

    “這怎麼可能呢!”劉鋒裝出因為被人誤解而很生氣的樣子,糾正說:“最多就是10部。”

    他這樣說,就是存著耍賴的心理了。葛中樂的手機被包娜娜看見了,無法抵賴。他劉鋒的手機也被看見了,同樣無法抵賴。他不確信包娜娜是否還在金車有其他地方看到過有人配手機,所以不能把話說得太死。他說出一個10部手機的數量,就是留出了余地。屆時不管包娜娜問起誰,他都可以算到這個10部手機的範圍內,這樣包娜娜就沒辦法了。

    誰曾想,他剛把數字說完,包娜娜就笑了,笑得很甜的樣子。她一邊笑,一邊從採訪包裡掏出一個厚厚的大信封,放到葛中樂的桌上,說道:“葛廠長,正好,我收到了群眾提供的一些材料,您和劉主任看一下,然後麻煩您二位就這些材料的真偽,給我解釋一下。”

    葛中樂接過信封,把裡面的東西掏出來一看,居然是厚厚一疊彩色照片,足有上百張。最上面的一張,是一位男子握著一個手機邊打電話邊走,似乎是擔心葛中樂看不出照片上的亮點,不知是誰專門在那照片上手機的位置用粗筆劃了一個圈。

    這位男子,葛中樂是認識的,他是財務處的一位副處長。這張照片分明是在說,這位副處長也是配備了手機的。

    再翻過一張,是同樣的主題,只是主角換成了勞資處的處長,他腰間的皮帶上掛著一個皮套子,裡面也插著一個手機。

    再往後,全是如此。

    劉鋒的臉霎時就黑了。尼瑪,你個記者是在給老子刨坑啊。你手裡掌握著這樣的材料,還問我全廠有幾部移動電話。我剛剛說能夠負責任地說全廠只有不超過10部手機,你一轉身就掏出這些材料。光這材料上的人,就有好幾十位了,這不是紅果果的打臉嗎?

    劉鋒不敢說這些人不是廠裡的干部,因為這種事要查起來是很容易的。你現在敢否認,人家就敢把材料遞到鐵道部去,讓鐵道部下來查,那就更麻煩了。

    能不能說這些手機都是當事人自己買的呢?別逗了,在大家工資才一兩百塊錢的年代裡,你一個企業幹部花一萬多去買個手機,通話一分鐘就是好幾毛錢,誰信?

    好吧,其實人家不信反而是好事,如果人家信了,你這些錢的來源,說得清楚嗎?

    關於這些照片的來源,葛中樂和劉鋒心裡都是如明鏡一般的。原來唐子風和韓偉昌呆在金車天天拍照,就是為了取證,以證明金車有錢還債。虧得自己還以為這倆人是抽瘋呢。

    那麼,唐子風那天哭著喊著非要和自己合影,甚至用欺騙的方法去和宋福來合了一個影,又是為了什麼呢?自己當時手裡拿著手機嗎?

    想到此,葛中樂加快了翻照片的速度,一直翻到了自己與唐子風的那張合影。

    照片上,並沒有看到葛中樂的手機,這讓他鬆了一口氣。就在他打算把照片翻過去的時候,卻發現在照片上自己左手手腕那個部位,被人用黑筆劃了一個圈,這是這張照片的亮點所在。

    “手錶!”

    葛中樂心裡咯登一聲。

    他拿起那張照片,想認真看看,卻發現下面還有一張更清晰的,那是他腕子上手錶的特寫。韓偉昌用的是長焦相機,隔著幾步遠,給他的手腕來個特寫是毫無問題的。他想起來了,那一天,韓偉昌連續拍了好幾張照片,原來是有不同的目的。一張照片是葛中樂與唐子風合影的全景照,坐實了葛中樂手腕上戴著的手錶。另一張則是手錶的特寫,這張特寫是如此清晰,懂行的人一眼就能夠看出手錶的品牌和型號。

    沒有人比葛中樂更清楚自己腕子上的手錶是什麼牌子,價值多少。以他和老婆的工資,要買下這塊手錶,需要全家人不吃不喝積攢五年時間。這樣價值不菲的一塊手錶,赫然出現在他的手腕上,還被人拍了特寫。葛中樂能夠想像得出,這樣一張照片如果被交到部裡的相關部門去,等待他的會是什麼。

    “包記者,你是什麼意思!”葛中樂怒氣沖沖地質問道,甚至連劉鋒都能夠聽出,葛廠長的問話裡帶著一些生活的顫音,讓人聽著就有些感動,嗯嗯,想哭。

    “沒什麼呀,我只是接到群眾提供的線索,向葛廠長求證一下而已。”包娜娜心平氣和地說。

    “你說的群眾,是不是唐子風那個混蛋!”

    “葛廠長,不好意思,我們要替線人保密的哦。”

    “你說,唐子風跟你說什麼了?”

    “你說唐師兄啊,他什麼也沒說,他說葛廠長一看這些照片,就會明白的。”

    “唐師兄?”

    “是啊,我和唐師兄是同一個大學的,他比我高三屆,所以我叫他師兄。”

    “你是說,你從前就和他認識?”

    “其實認識的時間也不長,一年多而已。”

    “唐子風想要什麼?”

    “他沒跟我說,他只是說你懂的。”

    葛中樂再沒有了此前的霸氣,他像是鬥敗的雞一樣,垂頭喪氣地對包娜娜說道:“包記者,這件事,我還需要向廠長請示一下,麻煩你在這裡等一會,你看可以嗎?”

    “完全可以。”包娜娜輕鬆地回答道。

    葛中樂交代劉鋒陪著包娜娜,自己拿著那一大疊照片,匆匆出了自己的辦公室,徑直來到宋福來的辦公室。他把辦公室的門關上,然後湊到宋福來面前,低聲說道:“老宋,出了點情況……”

    看著自己與唐子風握手的照片以及自己手腕上同樣被畫上的圈圈,宋福來氣不打一處來。他用手指著葛中樂,罵道:“老葛啊老葛,你讓我說你什麼好。人家下個套,你居然看不出來,還把他帶到我這裡來,連我都被套進去了。我這塊手錶,分明就是外商作為禮品送給我的,我也只是暫時戴幾天,然後就會交給廠裡統一處理。現在可好,讓一個別有用心的人拍了照片,這照片如果傳出去,影響有多壞,你知道嗎?”

    “老宋,我是真的沒想到這個姓唐的會這麼陰險,你說說看,這麼損的招術,虧他是怎麼想出來的。”葛中樂做著檢討,心裡卻是在暗暗慶幸。幸好自己把唐子風帶到宋福來這裡來了,把宋福來也拖下了水。這種事情,有宋福來頂著,自己就好辦了。

    宋福來發完飚,腦子冷靜了幾分。他想了想,說道:“這個唐子風也就是20剛出頭,我估計他沒這麼深的算計,這件事,沒準是周衡那個老東西出的主意,要拿住我們的把柄,逼著我們還錢。”

    “你是說,如果我們還上了錢,周衡就不會為難我們了。”葛中樂問。

    宋福來說:“我們如果還了錢,他還怎麼為難我們?一塊手錶,能說明什麼問題?我們完全可以說得清楚的,他如果拿著這樣的證據去部裡誣告我們,我們也不怕。 ……不過嘛,這種事情,還是儘早解決為好,俗話說,寧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這樣吧,我馬上給周衡打個電話,他不就是要錢嗎,咱們先還他一半,另外一半下個月還,他還能放什麼屁?”

    “對對,臨一機那些人就是小人,不值得和他們一般見識!”葛中樂附和著。他才懶得去揭穿宋福來那外強中乾的叫囂,宋福來願意還錢,周衡那邊估計也就收手了吧,大家都是吃公家飯的,還真會為了這麼點事把人往死裡整?

    唉,早知道這樣,自己為什麼要和那個臭小子合影呢?還有,這麼燒包的一塊手錶,自己幹嘛非要戴在手上顯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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