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何日請長纓 作者:齊橙 (連載中)

 
mk2258 2019-9-8 13:03:56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5 4760
mk2258 發表於 2019-9-26 18:21
第四十章錦上添花還是雪中送炭





    聽到唐子風這番話,大家都沉默了。的確,如果機械部能夠出面來打個招呼,區區一個市裡的工商支行,是不敢扣著錢不給的。關於銀行要緊縮銀根的事情,大家也是聽說過的,工商支行以這個名義扣住臨一機的錢,當然也說得過去。但全國各地銀行發出去的貸款數以千億計,哪裡就缺臨一機這幾十萬元了?部裡打個招呼,說臨一機情況特殊,希望工商行網開一面,工商行能不給這個面子?

    但是,唐子風說得對,款項被工商支行截留一事,對於臨一機來說,只是企業經營中的一個小麻煩。如果這樣的小麻煩也要請部裡出面來解決,部裡對現在這個領導班子會怎麼看呢?大家都是想做出點成績來讓上級領導刮目相看的,現在成績沒做出來,反而要讓上級領導來給大家擦屁屁,大家好意思嗎?

    “這件事,我覺得應當找臨河市政府來解決。”寧素雲對周衡說,“市工商支行是受市政府領導的,咱們和工商行溝通不了,就應當去找他們的上級來協調。關於臨一機的困難,臨河市政府應當是了解的,我想市領導應當會更加顧全大局的。”

    周衡點點頭:“小寧說得對。這些天我光顧著整頓廠內的事情,一直都沒顧上去市政府走一走。不管怎麼說,咱們也是在臨河市地面上的企業,換了新班子,怎麼也得向土地爺報備一下的。”

    說到這,他轉頭對樊彩虹問道:“小樊,過去咱們廠的事情是由市裡的哪位領導負責分管的?”

    “是市里分管工交財貿工作的副市長呂正洪。”樊彩虹答道。

    “你聯繫一下呂市長,就說我想去拜訪他一下,問他什麼時間合適。”周衡說道。

    “好的,我一會就去打電話。”樊彩虹應道。

    接下來,大家便討論了一下應急方案,萬一與工商行的交涉陷入曠日持久,原來答應給工人發放的工資就要拖上一段時間了,那麼必要的解釋工作是要做的,還要考慮到一些困難職工的生活救濟問題,這也是非常瑣碎的。

    開完會,樊彩虹馬上聯繫了市政府方面。聽說是臨一機新上任的廠長要來拜訪自己,副市長呂正洪馬上謙虛地表示不敢勞週廠長的大駕,應當是自己親自上門去拜訪週廠長才是。樊彩虹當然知道呂正洪這話只是一種虛偽的客套,於是也打著哈哈說了一些冠冕堂皇的話,最後才敲定今天下午見面的事項。至於說會面的地點,當然還是在市政府,呂正洪是不可能真的到臨一機來上門拜訪的。

    到了約定的時間,周衡帶上樊彩虹和唐子風,坐著小車來到了市政府。呂正洪派出秘書蘆偉到市政府樓下迎接,待蘆偉把周衡一行帶進呂正洪的辦公室裡,呂正洪笑著走到門口迎接,然後一邊與周衡握手,一邊道歉說剛才正在接省領導的電話,沒能親自下樓迎接,實在不好意思云雲。至於這話是真是假,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一通寒暄過後,賓主分別落座。周衡說道:“呂市長,非常不好意思,其實我早就應當上門來拜訪的,只是臨一機剛剛經歷了領導班子的全面替換,各項管理工作都非常混亂,我剛剛接手,各種事情千頭萬緒,所以也抽不出時間過來,還請呂市長諒解。”

    呂正洪連連擺手,說道:“週廠長說哪裡話,臨一機雖然是部屬企業,但在我們臨河市範圍內,咱們就是一家人。週廠長上任,其實我是應當上門去祝賀的,無奈這段時間市裡一直在搞創優的工作,我也是分身乏術,弄得還讓周廠長親自到市政府來,實在是讓人過意不去。”

    “我到市政府來是應該的。”周衡說,“臨一機的情況,想必呂市長也是很清楚的。過去的領導班子作風上有問題,導致臨一機陷入嚴重虧損,成了國家的包袱。部裡派我下來,是希望我能夠帶領臨一機迅速脫困,扭虧為盈。要做到這一點,離不開臨河市政府對我們的大力支持,不瞞呂市長說,我這趟到市政府來,就是來請市政府幫忙的。”

    呂正洪說:“幫忙這種話,週廠長就別說了。臨一機的事情,也是我們臨河市的事情,自家的事情,怎麼能叫幫忙呢?週廠長有什麼需要市政府做的,儘管吩咐就是,我這個副市長,不就是給企業當服務員的嗎?”

    周衡說:“我們哪怕讓呂市長當服務員啊?要說起來,臨一機需要市政府幫忙的事情非常多,不過,眼下有一件事是比較著急的,所以我才急著來見呂市長了。”

    “什麼事情?”呂正洪問。

    周衡便把金車償還貨款卻被市工商支行截留的事情,向呂正洪說了一遍。他表示,從金車討回來的這筆貨款,對於臨一機脫困是至關重要的。有了這筆錢,廠裡才能夠給職工發放工資,讓職工對廠子重新燃起希望。臨一機新領導班子的各種改革措施,也只有在這樣的環境下才能夠順利推行。而如果這筆錢被工商行截留住了,臨一機的脫困大計就難以實施了。

    “有這樣的事情?小蘆,你知道是為什麼嗎?”

    呂正洪黑著臉,向秘書蘆偉問道。

    蘆偉說:“呂市長,這個情況我大致知道一點。去年以來,各地出現股票熱、房地產熱、開發區熱,各級金融機構貸款規模失控,已經引起了中央領導同志的關注。今年央行提出要緊縮銀根,要求各家商業銀行要減少貸款規模,已經發放的貸款要及時收回。不止是臨一機,咱們臨河市的很多企業,都被銀行催討過貸款,有不少企業也遇到過像週廠長剛才說的那種情況。”

    “是這樣?”呂正洪做出一副沉思的樣子。

    這倆人的一問一答,落在周衡和唐子風的眼裡,就是一場雙簧了。呂正洪肯定知道工商行截留臨一機資金的原因,但他卻不直接說出來,而是藉蘆偉的口來說。這樣一來,他相當於是一個局外人,對此事毫不知情,迴旋的餘地就非常大了。

    周衡也沒興趣和呂正洪玩什麼心眼,他說道:“呂市長,這個情況,工商支行的魏行長也向我們廠的總經濟師寧總說過了。國家的政策,我們自然是不能左右的。但國家提出緊縮銀根,也不是不分青紅皂白一律地把錢收回去,如果真是這樣,那還需要銀行幹什麼?銀行就是用來給企業貸款的,銀行要做的就是雪中送炭,不是雪上加霜,是不是這樣?”

    唐子風在旁邊插話道:“週廠長,您這話也不完全。我上大學的時候,教金融學的老師說過,在資本主義國家裡,銀行的經營方針就是嫌貧愛富,寧可錦上添花,絕不雪中送炭。”

    “你說的這是資本主義國家的銀行,市工商支行是這樣的銀行嗎?”周衡說。

    唐子風笑道:“這個我就不清楚了,是不是應當請魏行長來問問,看看他們支行到底是資本主義的銀行,還是社會主義的銀行。”

    “你胡說什麼,工商支行怎麼不是社會主義的銀行了?”周衡假意地瞪著唐子風訓道。

    呂正洪的眉毛皺了起來,他剛剛和自己的秘書唱了一曲雙簧,轉眼人家廠長和助理也給他唱了一曲雙簧。周衡和唐子風這番對話,就是給他出了一道選擇題,你治下的工商支行,是資本主義的,還是社會主義的?換言之,你是資本主義的市長,還是社會主義的市長呢?

    此時,老人家的南方講話已經普遍傳達了,不要問姓資姓社這樣的表述,各級領導都是知道的。但即便不問姓資姓社,作為一級政府官員,起碼的政治意識還是要有的。國家現在的工作重點之一就是國企脫困,臨一機是機械部的部屬企業,機械部專門派出周衡到臨一機來當廠長,領導臨一機脫困,臨河市如果在這個時候拆台,那可就是缺乏大局意識,對上對下都很難交代了。

    可以這樣說,如果呂正洪敢表示自己不在乎臨一機的死活,周衡就敢揪著他去省裡討個說法。工商支行的行長可以不講政治,但呂正洪是不能不講的,這就是為什麼周衡不找魏永林的麻煩,卻要來找呂正洪協商的原因。

    “小蘆,你給工商支行打個電話,讓魏永林過來一趟。”呂正洪向蘆偉吩咐道。

    蘆偉出門打電話去了,呂正洪轉頭對周衡說:“週廠長,這件事情,涉及到銀行那邊的業務,他們的業務也是垂直管理的,我也不能越俎代庖。這樣好不好,我讓小蘆把魏永林叫過來,你們就在這里溝通一下,我給你們做個見證人。涉及到政策方面的事情,我肯定是站在你們這邊的,你看如何?”

    呂正洪把話說到這個程度,周衡還能說什麼呢,只能是向呂正洪表示感謝了。臨一機這麼一個正局級單位,卻還要看一個副市長的臉色,這就叫做虎落平陽被犬欺吧。
mk2258 發表於 2019-9-26 18:21
第四十一章背後的考量





    從工商銀行到市政府,頗有一段路程,魏永林要趕過來,是需要一些時間的。在等候魏永林的時候,呂正洪便與周衡閒聊了起來。

    “週廠長,臨一機現在到底欠了銀行多少貸款?”呂正洪問。

    “總共是4000多萬吧。”周衡答道。

    “有這麼多!”呂正洪裝出驚訝的樣子。

    蘆偉又是恰到好處地插進話來,把臨一機的情況向呂正洪說了一遍。呂正洪嘖嘖連聲地表示著惋息,隨後向周衡問道:“那麼,週廠長接手以後,有些什麼打算呢?我對企業管理不太了解,但也聽說企業生產需要有流動資金支持,臨一機現在這個情況,流動資金方面,恐怕是非常緊張吧?”

    “的確如此。”周衡說,“這也是我要向呂市長求援的事情。下一步我們考慮要擴大業務範圍,開發一些適銷對路的新產品,恐怕少不了要請銀行提供支持呢。”

    “這個恐怕有點難度。”呂正洪把眉毛皺成一個疙瘩。

    蘆偉說:“週廠長,據我了解,明後年銀行這邊的銀根只會比現在收得更緊,你們要想找銀行貸款,恐怕難度非常大。其實,市政府過去也是一直在幫臨一機想辦法解決資金短缺問題的,週廠長剛到任,可能不太了解這些情況。”

    周衡心念一動,扭頭去看唐子風,發現唐子風也正向他遞過來一個會意的眼神。周衡心裡有數了,原來問題出在這裡呢。

    “蘆秘書,你說市政府過去一直在幫我們想辦法,不知道具體有些什麼辦法?我剛到臨一機,的確是不太了解這些情況。”周衡說。

    蘆偉說:“其實,臨一機是典型的端著金飯碗要飯吃。臨一機現有的廠區,地處鬧市,我們市政府曾經請專業機構評估過,僅臨一機這1350畝廠區,現在的地皮價值就有1個億。如果臨一機願意把廠區遷到郊區,同樣購買1350畝土地,連2000萬都用不了,這就足足多出了8000萬的流動資金,足夠臨一機完成生產轉型了。”

    “……”

    聽到蘆偉這樣說,一旁的樊彩虹忍不住就想插話了。尼瑪,你們這是坐地起價啊。原來的領導班子和市政府談判的時候,市政府開出的價錢已經退到了免費劃撥1500畝土地,同時補償1億資金。你這是欺負老周初來乍到,打算把免費劃撥的土地給黑了。

    唐子風眼明手快地攔住了樊彩虹,然後裝出一副欣喜的模樣,對周衡說道:“週廠長,竟然有這麼好的一個方案,咱們怎麼從來沒聽說過?如果能拿到1個億的資金,最起碼臨一機未來5年都不用發愁沒錢了,這的確是一個好辦法啊。”

    周衡面有難色,說:“這件事,部裡恐怕不一定能通得過。”

    唐子風說:“事在人為。現在臨一機連工資都發不出去了,部裡也是一籌莫展。咱們能夠提出這樣一個方案,說不定部裡還覺得是一個創新呢。”

    “這件事,恐怕得從長計議。”

    “那是當然,不過,咱們最好馬上向部裡打報告申請,這樣也能給部裡留出一些討論的時間。”

    “要不……”

    樊彩虹坐在旁邊,看著這一老一少說得熱火朝天的樣子,不禁有些愕然。拜託,上上個星期我就向你們說過這件事好不好,你們怎麼是好像剛剛知道的樣子?唐子風這個小混混裝傻也就罷了,你老周好歹是廠長,是在部里當了20多年處長的老同志,怎麼也被唐子風給帶壞了?或者是你們京城人的套路深,讓我這個臨河人看不懂了?

    呂正洪和蘆偉二人卻是心中暗喜。市政府對臨一機的這塊已經覬覦很久了,此前一直與臨一機的前任班子談判,因為對方開價過高而未能達成協議。這次聽說臨一機前任班子集體落馬,部裡派來了新廠長,呂正洪和自己的幕僚們就討論過此事,一些幕僚認為,臨一機的新班子很有可能會接受遷址的方案,原因有三:

    第一,臨一機已經山窮水盡,除遷址賣地之外,沒有其他的出路了;

    第二,聽說臨一機的新班子是具有過渡性質的,只要實現了扭虧,就會調回部裡去。作為一個臨時班子,他們是更容易接受這種飲鴆止渴的條件的;

    第三,新班子對臨河的情況不了解,不一定能夠知道臨一機這塊土地的真實價值,市政府很容易用一個較低的價格與對方達成交易。

    這一次市工商支行截留金車償還給臨一機的貨款,其實正是得到了呂正洪手下一位幕僚的授意,呂正洪知道此事之後,採取了默許的態度。這位幕僚認為,只有卡斷臨一機的所有希望,才能逼迫臨一機的新班子做出壯士斷腕的決定。如果臨一機拿到這100萬貨款,緩過一口氣來,讓新班子有時間充分了解情況,市政府再要逼迫臨一機就範,難度就會加大了。

    如果換成臨一機原來的班子在任,市裡是不會輕易這樣做的。因為原來的班子與臨河市和東葉省的關係都非常密切,有無數的渠道能夠給工商支行施壓。一家部屬企業是一個龐然大物,即便是債務纏身,也還有相當的能量,呂正洪要對臨一機出手,是不得不考慮再三的。

    現在臨一機換了新班子,呂正洪對這個新班子完全不了解,這一招,也有“試應手”的意味,即通過一個小事件來測試一下周衡的能力和態度,以便決定未來與臨一機的合作模式。

    現在看來,周衡和那個名叫唐子風的廠長助理,似乎的確被市政府的方案打動了。他們對臨一機的土地價值一無所知,而且似乎也並不關心其真實價值如何。唐子風的話說得很明白,他只在乎未來5年內臨一機不缺錢花,至於5年之後,他早就調回京城升官去了,臨一機的死活,與他何干呢?

    呵呵,如果是這樣,那倒不妨給他們一個面子,讓工商支行鬆鬆手,少截留一點他們的貨款。至於說100萬都還給他們,那是不可能的,怎麼也得讓他們難受難受,否則他們怎麼可能會妥協呢?

    正想到此,門外有工作人員通報,說工商支行的行長魏永林已經到了。呂正洪吩咐把他帶進來,接著又給他和周衡他們做了相互介紹。

    “原來是周廠長,幸會幸會!”魏永林倒是挺客氣,握著周衡的手連聲地問候著,水桶腰還微微地彎著,顯出一些謙恭的樣子。臨一機的領導在臨河市還是有幾分地位的,魏永林在周衡面前不敢顯得太過桀驁。

    到了與唐子風握手的時候,魏永林的態度就牛氣多了,握完手還拍了拍唐子風的肩膀,說了句“年輕有為”,儼然就是一副上位者的姿態。

    再至於見了樊彩虹,魏永林簡直有化身為怪叔叔的傾向,拉著樊彩虹的小手好半天不放,熱情地邀請樊彩虹有時間多到他那裡去坐坐,他剛託人弄到了幾條極品金魚……

    這一通寒暄過後,大家分頭落座,呂正洪率先說起了正題。他把周衡提出的要求向魏永林說了一遍,並代表市政府表示要積極支持虧損企業,希望銀行方面予以配合。說完這些,他話鋒一轉,又說政府也不能干預金融工作,畢竟緊縮銀根是中央的既定方針,這件事最終如何處理,還是應當由銀行自行決定的。

    “呂市長的指示,我們銀行肯定是要嚴格遵照執行的。”魏永林先表了個忠心,然後不出眾人所料地來了個轉折:

    “但是,今年總行對我們的要求也是前所未有地嚴格,貸款額度壓縮了一半多,過去發出去的貸款,必須如數按期收回,我們的壓力也是非常大。今天上午臨一機的寧總到我那裡去,我已經向她介紹過這個情況。不是我們不支持企業的經營,實在是國家的政策有要求,我們作為一家市支行,也不能和國家政策對著幹啊。”

    說這話的時候,他的眼睛不斷地往呂正洪的臉上瞟,想從呂正洪那裡得到一些暗示。呂正洪面無表情,眼觀鼻,鼻觀心,大有羽化昇仙的跡象。他相信魏永林是能夠把握好分寸的,他只需要在雙方無法達成共識的時候,出來打打圓場,既給周衡一個面子,又保持對臨一機的壓力就可以了。

    周衡對於魏永林的態度早有思想準備,他說道:

    “魏行長,關於銀行這邊的困難,我們寧總今天回去之後已經向我匯報過了。國家有緊縮銀根的要求,魏行長職責所在,我們也是能夠理解的。但是,臨一機的情況,想必魏行長也是非常清楚的。廠裡已經好幾個月沒有發工資了,原來的領導班子集體落馬,讓廠裡的干部職工人心浮動。

    “在這個時候,如果我們新班子不能做出一些讓群眾看得到的舉措,就很難恢復幹部職工的信心,這對於臨一機脫困是非常致命的。我想,中央提出緊縮銀根,目的也是為了穩定經濟。而如果像臨一機這樣的國有特大型企業都不能做到穩定,那麼對經濟的衝擊恐怕會更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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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別怪我不客氣





    “週廠長,支持虧損企業,一向是我們工商支行的重要職責,我們在這方面一向也都是不遺餘力的。呂市長是知道的,對了,樊主任也是知道的,臨一機這幾年經營狀況都不理想,一直都是靠我們工商行貸款支持,才能維持住現在的局面。也正因為這樣,我們前後給臨一機貸款的總額達到了2700萬,整個臨河市,也沒有第二家企業欠我們這麼多貸款了。”魏永林說。

    周衡說:“過去的事情,我作為臨一機的新廠長,要向魏行長表示誠懇的謝意。過去的領導班子工作作風有問題,這是導致臨一機陷入長期虧損的主要原因。現在部裡給臨一機配備了新班子,也是希望我們這個新班子能夠帶領臨一機鳳凰涅槃,起死回生,我想,這也是呂市長和魏行長的心願吧?”

    “那是肯定的!”呂正洪和魏永林二人異口同聲地回答道。

    周衡說:“要想讓臨一機脫困,我們肯定是要有一些耐心的。人家常說,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臨一機現在是重病纏身,要想讓它恢復健康,怎麼也得兩三年的時間,你們說是不是?”

    呂、魏二人不吭聲了,等著周衡繼續往下說。

    周衡也沒在意他們的表現,只是繼續說道:“所以,我們新班子上來,制訂了一個三年期的計劃,準備先整頓廠子的生產經營秩序,恢復原有業務,積極開拓新業務,逐漸形成造血能力,再通過不斷累積,形成幾個新的拳頭產品,最終徹底完成扭虧為盈的目標。

    “要做到這一點,我們首先要讓職工看到希望,而及時發放一次工資,就是給職工希望的一個關鍵。為了從金堯車輛廠討回這筆欠款,小唐親自出馬,帶著我們的銷售人員在金車門口頂著烈日站了七天七夜,這才感動了金車的同志,答應分兩期把款項還給臨一機。

    “現在第一筆貨款剛剛到賬,就被銀行劃走了,讓我們前期的努力化為烏有。這樣一來,我們後面的工作就完全無法開展了。魏行長能不能考慮到我們的這種情況,暫時不要扣留我們的各種款項。等我們的經營恢復之後,原來的欠款,我們肯定是會如數歸還的。”

    “原來小唐助理還有這樣的事蹟,實在是讓人感動啊。 ”呂正洪看看唐子風,發了一句感慨。關於唐子風去金車討欠款的事情,呂正洪也聽別人提過一嘴,似乎裡面有唐子風身上捆著易燃易爆危險品脅迫宋福來之類的情節,他當時是不以為然的。現在聽周衡說起,他才忍不住多看了唐子風一眼。

    “魏行長,週廠長說的這個情況,倒也有道理。你看,銀行這邊還有沒有鬆動的餘地?”呂正洪誇完唐子風,又轉頭向魏永林問道。

    魏永林面帶愁色,說:“這個……真的很困難,這是省分行下的硬指標,我們也扛不住啊。”

    “但是,在此之前,工商行從來沒有扣過我們的錢。我們去年做了7000萬的產值,大多數款項都是從工商行往來的,工商行並沒有這樣做過。現在我們新班子剛上任,工商行就來這樣一手,是什麼原因呢?”周衡逼問道。

    魏永林說:“分行的這個要求,也是剛剛下達的,這不就是湊巧嗎?我們真不是針對周廠長的。”

    “可是,如果我們沒有討到這100萬的貨款,你不也沒辦法嗎?”

    “話是這樣說,但既然你們的錢已經到賬了,我如果直接就全部劃給你們,分行知道這個情況,是會處分我的。週廠長有所不知,就是留給你們的那20萬,也是我頂著很大壓力交代的,我也是知道臨一機的困難才這樣做的。”

    “光有這20萬,對於我們來說只是杯水車薪。”

    “我只有這麼大的權限了,為了給你們留下20萬,我都要專門給分行寫個情況說明的。”

    “有關臨一機的情況,省分行應當也是了解的吧?他們就絲毫不考慮這個情況?”

    “這個我就不了解了,要不,週廠長去和省分行直接溝通一樣?”

    “魏行長……”呂正洪發話了,“對於週廠長他們這邊的困難,市裡也是非常著急的。常委會也多次討論過這個問題,要求政府這邊要多給臨一機一些支持。這一次的事情,週廠長他們也有現實的考慮,你看看工商行這邊是不是可以想想辦法,多給他們擠出一些錢來?”

    “這……”魏永林做出一副便秘多年的表情,憋了足足三分鐘,這才咬著牙說道:“既然呂市長都開口了,我想想辦法,要臨一機留出30……,呃,留出40萬吧!”

    周衡皺起了眉頭,說道:“魏行長,40萬解決不了我們的問題,我們有6800名在職職工,還有1000多退休工人,一個月的工資要120萬。你扣下了我們60多萬,我們根本就沒法給職工 開出工資來。”

    “這個我是真的沒辦法了。”魏永林說。

    “呂市長,你看……”周衡又把頭轉向呂正洪。

    呂正洪對魏永林問道:“魏行長,你這邊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嗎?”

    “沒有!”魏永林回答得非常乾脆。

    周衡的臉色很難看,他已經看出來了,呂正洪願意幫忙的程度也就到此為止了。他可不相信什麼分行、總行提出嚴格要求之類的話,銀行是垂直管理不假,但魏永林的帽子其實是攥在臨河市手上的,呂正洪如果能表明一個態度,魏永林絕對不會是現在這個表現。

    見到周衡這副表情,唐子風吸了口氣,對魏永林說道:“魏行長,現在到賬的只是金車歸還我們的一半欠款,另外一半欠款,金車會在下個月上旬歸還我們。我想問問,屆時你們是不是還會把這筆錢扣下來?”

    魏永林愕了一下,旋即點點頭,說:“從規定上說,的確是這樣的。”

    “那麼以後我們如果賣出了產品,收回貨款,你們也一樣要把錢扣下,是這樣嗎?”

    “……”魏永林不好回答了,只能用沉默表示承認。

    “甚至如果我們簽了訂單,客戶打過來材料款,你們也會扣下,是這樣嗎?”

    “……”

    唐子風呵呵一笑:“所以,魏行長的打算,就是把我們臨一機徹底逼死,是這樣嗎?”

    “唐助理怎麼能這樣說呢?”魏永林說。

    唐子風變臉比翻書還快,他把眼一瞪,喝道:“你不就是這個意思嗎?我們廠都兩個月沒發工資了,我好不容易討回來一筆貨款,想著給廠裡職工發一筆工資救救急,你們二話不說就把錢扣下了,這不是想把我們臨一機逼死,又是什麼意思?”

    “你們臨一機欠了我們的貸款,我們扣下錢是合情合理的,沒有任何一點違規!”魏永林回應道。唐子風的聲音很大,態度很不好,魏永林也就不客氣了,跟著嗆了起來。

    “姓魏的,你特喵還給鼻子上臉了!”

    唐子風吼了一聲,突然站起來,一個跨步走到魏永林面前,伸出手直接薅住魏永林的衣領,生生把他從座位上拽了起來。

    “小唐!”

    “唐助理!”

    周衡和樊彩虹同時出聲喝止。周衡只是喊話,卻沒有動窩,樊彩虹已經跳起來了,上前就去拉架。

    呂正洪和蘆偉也被這一幕給驚呆了,蘆偉愣了半秒鐘,也衝上前去,與樊彩虹一道,好不容易算是把唐子風的手給拉開了。唐子風後退一步,隔著站在他面前的樊彩虹,用手指著魏永林罵道:

    “姓魏的,你別在我面前逼逼,誰特喵沒幹過行長?什麼狗屁總行的規定,你早不扣錢晚不扣錢,週廠長一到任你就扣我們的錢,你這就是存心想給周廠長一個下馬威!我就不信你對全市的企業都是這樣做的,我就不信你沒違規放過貸款。我告訴你,這100萬是我拿槍頂著金車廠長的腦袋要回來的,你敢扣下一分錢,我跟你不死不休!”

    魏永林已經被嚇懵了,他是奔五的人,成天養尊處優,哪見過這種陣勢。唐子風年輕力壯,一張嘴就是滿口京味的國罵,讓他感覺到有一種莫名的威壓感,他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呂正洪畢竟是當副市長的,有點泰山崩於前而不驚的風度。他黑著臉,對周衡問道:“週廠長,你們這是什麼意思?”

    聽呂正洪問到自己頭上,周衡也不便裝啞巴了,他咳了一聲,吩咐道:“小唐,先坐下。”

    唐子風馬上閉了嘴,他狠狠地瞪了魏永林一眼,然後退回了自己的座位。

    周衡轉過頭,對呂正洪說:“呂市長,對不起,小唐性格比較衝動,剛才的事情,我們回去之後會嚴肅批評他的。但是,小唐說的話,是有道理的。魏行長也用不著在我們面前裝腔作勢,國家的政策,我們也同樣了解,國家絕對不會要求一家銀行對陷入嚴重困難的特大型國有企業落井下石。我希望魏行長明白你們這種行為的惡劣性質,停止截留我廠貨款的行為,馬上把我們的款項撥付過來。”

    呂正洪沉著臉,說道:“週廠長,關於唐助理剛才的舉動,我希望臨一機能夠給魏行長一個解釋,大家都是為了工作,怎麼能夠採取這樣極端的手段呢?至於說貨款方面的事情,市政府不便插手,就由你們和魏行長直接協商好了。魏行長,週廠長他們的困難,你也認真考慮一下,在政策允許的範圍內,盡可能給予他們一些照顧。”

    魏永林臉色鐵青地點了點頭,一言不發。呂正洪又把頭轉向周衡,說道:“那麼,週廠長,今天這事,恐怕也只能到這了……”

    周衡站起身,向呂正洪點了點頭,又向唐子風和樊彩虹招呼道:“咱們走!”

    說罷,他抬腿便走,唐子風和樊彩虹緊隨其後。在走過魏永林身邊時,唐子風扭過頭去,盯著魏永林,一字一頓地說道:

    “姓魏的,我給你24小時,24小時之後,如果你還是這個態度,別怪我不客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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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癥結所在





    “這……,這也太囂張了!”

    看到蘆偉把周衡一行送出辦公室,魏永林這才跳了起來,用手指著門外,大聲地向呂正洪嚷道。

    呂正洪也覺得自己的三觀被完全顛覆了,一個企業幹部,在他這個副市長面前薅著一個銀行行長的衣領子口出威脅,這樣的事情在臨河市幾十年的歷史上都不曾發生過一起,可現在偏偏就發生了。這樣做的人,居然是部委派下來的臨一機廠長助理,據說還是名校畢業的大學生,看上去人畜無害的樣子,怎麼一翻臉就如此狂躁了?

    臨一機的級別和臨河市一樣,這不假。但因為這些年臨一機經營不善,企業虧損嚴重,臨一機在臨河市的地位已經大幅度下降了,即便是臨一機原來的領導班子,到市裡來辦事也是會陪著三分笑的,哪有如此囂張的道理。

    如果僅僅是唐子風這個小年輕一時衝動,也就罷了。關鍵是在唐子風威脅魏永林的時候,周衡居然坐在那裡穩如泰山,有點看戲的味道,這就值得琢磨了。難道,周衡是想用這樣的方法,向臨河市秀肌肉嗎?

    唐子風發飚,呂正洪也只能表示不滿,要說用什麼辦法去對付唐子風,他是想不出來的。臨一機是部屬企業,幹部任免是由機械部決定的,呂正洪能上機械部去告狀?唐子風做的,也只是薅了魏永林的衣領,構不成違法犯罪,呂正洪也沒法讓公安去把唐子風給拘了。甚至退一步說,就算唐子風剛才給了魏永林兩個耳光,呂正洪恐怕也不合適讓警察介入,原因還是在於臨一機的背景。

    但是,反過來想,周衡指使唐子風這樣做,用意又何在呢?難道周衡真的認為唐子風的幾句威脅就能夠讓魏永林就範嗎?在這種時候,臨一機難道不應當是想辦法籠絡魏永林,讓他網開一面,唐子風這樣做,不是把雙方妥協的路都給堵上了嗎?

    呂正洪思前想後,也想不明白剛才的事情是怎麼回事。看著一臉委屈的魏永林,他只能虎著臉,說道:“老魏,我問你一句實話,臨一機的這筆錢,你能不能完全放過去?”

    “那是肯定可以的。 ”魏永林說,“如果你呂市長說句話,我保證一分錢都不會扣著。我們前面小3000萬的貸款都放出去了,扣下這100萬有什麼意思?”

    “所以,這個小年輕的話也有點道理。咱們這樣做,動機有點太明顯了。”呂正洪似乎是自言自語地說。

    魏永林一愣,不確信地問道:“呂市長,你的意思是說,我們答應他們的條件?”

    呂正洪搖搖頭:“當然不行。如果他們過來說兩句話,我們就放過他們了,以後再想和他們談條件,就更不容易了。你再抻一抻他們,看看他們有什麼後手。”

    “可是,那個小年輕跟我說,只給我24小時……”魏永林心有餘悸地說。

    “他說啥就是啥嗎?他能有什麼本事?”呂正洪不屑地說。

    魏永林說:“他剛才說,這100萬是他用槍指著人家廠長的腦袋要來的……,聽他這意思,他有槍呢……”

    “你還真信了!”呂正洪說, “他怎麼可能有槍呢?他如果有槍,我馬上就讓警察把他抓了。”

    “可是,周衡說了,這錢的確是他要回來的。現在各地三角債那麼嚴重,出去討債能把錢全部要回來,沒點本事是不可能的。呂市長,你說,這個小年輕是靠什麼把錢要回來的呢?”

    “這個……”呂正洪也撓頭了。他當然不相信什麼用槍頂著腦袋之類的話,但要說不是這樣,這個唐子風又是如何辦到的呢?

    “呂市長,你說,這個姓唐的,會不會是上頭什麼人的子弟啊?”魏永林怯怯地猜測道。

    呂正洪不吭聲了,他也想到了這種可能性。臨一機的領導班子集體落馬,機械部重新派人過來組建新班子,周衡、寧素雲這些人被派過來都不奇怪,畢竟他們都是富有經驗的干部。但委派這個唐子風來當廠長助理,就讓人有些琢磨不透了。最合理的解釋,反而就是魏永林猜測的那種情況,即唐子風是有過硬背景的,此次下來,也就是來刷資歷的。如果真是這樣,那麼他能夠從金車討回貨款,以及剛才他的囂張跋扈,都好解釋了。

    “老魏,你在省分行那邊不也有熟人嗎?你讓那邊的熟人多幫你留意一下。我想,如果這個唐子風真的有什麼上層關係,他要向你施壓,肯定也是通過省分行壓下來的。你提前做好準備,如果壓力太大,就把款給他們放了,我們也順便了解一下他們的底牌。”呂正洪交代道。

    “好吧……”魏永林也只能這樣答應了。要讓他平白無故就把錢給放出去,他實在是不甘心。但如果那個年輕人真的能量巨大,能找到上面的人打招呼,他也只能屈服了。他一個市支行的行長,聽起來挺威風,其實也就是個芝麻大的官,誰想踩他一腳都是很容易的。

    不提呂正洪這邊怎麼想,周衡一行在蘆偉的陪同下下了樓,坐上臨一機的小車,樊彩虹這才輕輕拍著胸口,對唐子風說:“小唐,你剛才怎麼那麼衝動,讓我都嚇死了。”

    “我很衝動嗎?”唐子風說,“樊姐,我覺得我剛才很冷靜啊。”

    “……”樊彩虹無語了,是不是你們人大學生對於冷靜這個詞都存在著一些誤解的?

    “小唐,剛才的事情,你怎麼看?”周衡平靜地對唐子風問道。

    唐子風冷笑一聲,說:“這件事,整個就是呂正洪給咱們布的局,目的就是把我們逼到絕路上去,最後不得不答應把廠區賣給臨河市。”

    “你是說,魏行長扣咱們的錢,是呂市長安排的?”樊彩虹驚訝道,剛才那會,她還真沒想到這一層。

    周衡說:“也不見得就是呂正洪親自安排的,可能是下面的人揣測上意,設下了這個局。不過,呂正洪肯定是默許的,剛才他對魏永林說的那些話,都是話中有話的。”

    “說到底,就是沒把咱們臨一機放在眼裡啊。”唐子風說。

    周衡嘆道:“人窮志短,馬瘦毛長。我過去來臨河的時候,臨河市政府對臨一機可是敬重有加的,臨河市很多要找中央部委辦的事情,都是通過臨一機帶話的。那時候,臨一機的領導在臨河也是享受領導待遇的,呂正洪見了臨一機的正職,也得客客氣氣的。”

    “就是!”樊彩虹義憤填膺地說,“剛才那會,看呂市長在周廠長面前趾高氣揚的樣子,我都想上去給他兩個耳刮子。”

    “樊姐,以後你有這樣的想法,就及時告訴我,我替你去打耳刮子。”唐子風自告奮勇地說。

    周衡斥道:“小唐,你胡說什麼?剛才那件事,你也實在是太衝動了,哪有這樣做工作的。”

    唐子風說:“週廠長,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咱們跟那個姓魏的客客氣氣,他才不會在乎我們的想法呢。我這樣威脅他一下,至少他今天晚上是別想睡好覺了。”

    “可是,到明天呢。明天如果他依然不答應放款,你打算怎麼辦?”周衡問。

    唐子風反問道:“週廠長,你有什麼好辦法?”

    周衡搖搖頭:“我目前還沒有什麼好辦法,不過,有一點是肯定的,我不能讓你去對魏永林進行人身威脅。”

    “我傻呀?”唐子風說,“我去對魏永林進行人身威脅,回頭呂正洪讓警察把我抓了,我連個講理的地方都沒有。再說,我赤手空拳的,怎麼去威脅他,早知道,我離京的時候就該把我那把50米的大刀帶過來了。”

    “50米的大刀……”樊彩虹咧了咧嘴。

    周衡對於唐子風的俏皮話是早已免疫的,他說:“咱們今天到市政府,倒是搞清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工商支行扣咱們的錢,根源不在於工商支行,而是在於市政府。所以,我們光對付一個工商支行是沒用的,必須是釜底抽薪,讓市政府願意支持我們,才能一勞永逸地解決類似的事情。”

    唐子風說:“我也是這樣想的。我覺得,問題的癥結在於臨一機是部屬企業,不歸臨河市管,所以臨河市有點隔岸觀火的意思。他們想謀我們廠的地皮,所以就要趁我們虛弱的時候,落井下石,逼我們讓步。要想讓臨河市放棄這種念頭,真正地關心我們廠的死活,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讓臨河市意識到,臨一機不僅是機械部的企業,也是臨河市的企業。臨一機如果破產倒閉了,臨河市也沒好果子吃。”

    “你說得對!”周衡點頭道。唐子風能夠這麼快地理清整個思路,讓周衡很是欣賞。換成一個其他人,面對這樣的局面,恐怕只能是頭疼醫頭、腳疼醫腳,被別人賣了都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唐子風卻能夠一眼看出問題的真正癥結,也不枉周衡專門把他帶在身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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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集體諮詢





    一夜無事,只有魏永林輾轉反側睡不著覺,唐子風衝上來薅他衣領的那一幕,反复地在他眼前出現。他稍稍合上眼,就覺得太陽穴似乎被人頂上了一支沙漠之鷹,好幾次老婆的呼吸吹到他脖頸上都讓他嚇得出了一身冷汗。

    第二天天亮之後,魏永林拎著公文包小心翼翼地出了門,銀行的小車準時地在他家門口等著。他上了車,心裡依然很不踏實,想著唐子風會不會布下了幾百名殺手,正在他前往銀行的路上等著。好不容易到了銀行,坐進自己的辦公室,魏永林算是鬆了口氣。銀行這個地方還是有一定的安全等級的,除非唐子風能弄到加農炮,否則應當是威脅不到他的安全的。

    “行長,臨一機的總經濟師寧總要見你。”

    秘書過來報告道。

    “不見!”魏永林中氣十足地吼道,似乎這樣才能表現出他的霸氣。

    秘書莫名其妙,不知道行長早上吃錯了什麼藥,但又不敢詢問,只能怯怯地退出去,然後去向寧素雲委婉地表示道歉,說行長正在召開什麼重要會議啥的,請寧總改天再來。

    寧素雲倒也沒怎麼糾纏,問了問魏永林可能有空的時間,便離開了。秘書再回來向魏永林匯報時,魏永林反而帶著幾分關切地問道:“你這樣一說,她就走了?”

    “是的,她就走了。”秘書答道。

    “她沒說什麼?”

    “她問您什麼時候有空,我說最早也得是明天了。”

    “她沒有堅決要求馬上見我?”

    “沒有。”

    “她還會再回來嗎?”

    “呃……”

    秘書啞了,你問我,我問誰去?領導,你到底是想不想見這個寧素雲,剛才說句“不見”都恨不得用高音喇叭喊出來,現在人家走了,你怎麼好像還有點戀戀不捨的樣子呢?

    “臨一機那邊,沒什麼異樣?”魏永林又問。

    “沒有……”

    “你派人去看看,如果有什麼異樣,馬上來向我匯報。”

    “……行長,你讓人去看什麼呢?”

    秘書都要哭了,這個要求也太詭異了。一家工廠能有什麼異樣,我派人去看,讓人家看啥呢?

    魏永林也知道自己不夠淡定了,他實在想不出唐子風會有什麼狠招來對付他。他現在有些後悔,自己應當去見一見寧素雲的,至少能夠從她那裡刺探出臨一機下一步的打算。現在自己在明處,對手在暗處,這種沒著沒落的感覺,實在是太糟糕了。

    與魏永林一樣忐忑不安的,還有呂正洪。他嘴上說不用怕唐子風做什麼,心裡還是有些不踏實的。主要原因就是昨天唐子風的表現太離經叛道了,這壓根就不是一個照著常理出牌的人,他會不會真的捆著啥東西去要挾魏永林呢?

    一個上午過去了,太平無事。下午上班之後,呂正洪開了個小會,又找了幾位自己分管的手下談了些工作。就在他把一位下屬的局長送走之後,秘書蘆偉匆匆忙忙地跑進了他的辦公室,一進門就神色緊張地說道:“市長,不好了,出事了!”

    “出什麼事了!”

    呂正洪騰地一下就站了起來。因為起得太猛,眼前金星亂閃,有些眩暈的感覺。他制止住了蘆偉要來攙扶他的表示,只是問道:“到底出了什麼事情?”

    “臨一機的職工和家屬,把工商支行給圍了,還喊著口號,說要活捉魏永林!”蘆偉說道。

    “活捉魏永林!”呂正洪的臉色都變了,“有多少人?”

    “好幾千!”蘆偉說,“公安已經過去了,趙市長已經到市長辦公室去了,市長讓您也過去一趟。”

    “臨一機這幫王八蛋!”呂正洪罵了一聲,抬腿就往外走。好幾千人上街,這可不是一件小事。這事是因為工商支行扣了臨一機的錢而引發的,他這個分管工交財貿的副市長,是不可能置身事外的。

    來到市長高賀的辦公室,呂正洪發現分管政法的副市長趙西滿果然也在。見到呂正洪進來,高賀說道:“老呂,工商支行那邊的事情,你知道了嗎?”

    “剛才聽小蘆說了,還不太清楚。”呂正洪說。

    趙西滿說:“就在剛才,有大約3000多人從臨一機的廠區出來,喊著口號前往市工商支行,這些人都是臨一機的職工和家屬。他們包圍了工商支行,說要討回血汗錢,還說要活捉魏永林。我已經安排公安去現場維持秩序了,但事情的起因,我們現在還沒有來得及調查清楚。”

    “老呂,你清楚這事的原因嗎?”高賀問。

    呂正洪黑著臉點了一下頭,說:“我大概知道一些。”

    接下來,他便把工商支行扣押臨一機貨款,以及周衡等人上門來討說法等事情說了一遍,其中也沒漏了唐子風威脅魏永林的那一幕。

    “你是說,他們的廠長助理,當著你的面威脅魏永林?”趙西滿不敢相信地問。

    “而且是薅著老魏的領子……”呂正洪說,同時隱隱有些淡疼的感覺。他剛才已經算了一下時間,臨一機職工出廠門的時間,恰恰就是頭一天周衡他們離開他辦公室的時間。也就是說,唐子風威脅說只給魏永林24小時的時間,幾乎是一分一秒都沒有富餘,時間到了,工人們就出發了。

    要說這件事的背後不是唐子風在主使,他這個副市長的智商連餵狗都不配了。但周衡是否參與了此事,他就不敢打包票了,畢竟周衡是機械部委任的臨一機一把手,應當不會這樣胡鬧吧?

    “臨一機的新領導是怎麼回事!還有沒有一點政治覺悟了!”高賀直接就拍了桌子。

    職工上街,這可是極其嚴重的事情,如果再鬧出點事情來,上級可不管始作俑者是誰,板子都是要打到他這個市長屁股上的。工商支行扣了臨一機的錢,這事的確是有點過分,但你不能跟人家好好說嗎?實在不行,你給魏永林磕一個,說不定魏永林心一軟就把款放出來了呢?你二話不說,就組織了好幾千人去圍工商支行,這是不把臨河市政府當一盤菜的意思嗎?

    “老呂,你就在我這裡,給臨一機的廠辦打個電話,問問他們到底想幹什麼!”高賀吩咐道。

    高賀的辦公桌上就有臨河各主要單位的電話號碼,呂正洪查到臨一機廠辦的電話,便把號碼撥了出去。

    接電話的是樊彩虹,聽到呂正洪的聲音,樊彩虹似乎有些高興的樣子,說道:“是呂市長啊,正好,我正準備向您匯報呢。我們廠有一些不明真相的職工和家屬,聽說因為工商支行扣了我們的錢,導致他們無法領到工資,就集體到工商支行諮詢去了……”

    幾千人喊著口號把人家一個單位給圍了,你們管這叫諮詢?

    呂正洪強忍著淡疼的感覺,冷冷地說道:“樊主任,你確信這件事不是你們廠組織的?”

    “絕對不是!”樊彩虹像是被踩著尾巴一樣尖叫著,“呂市長,我們廠部對這件事事先毫不知情。聽說這件事,我們所有的廠領導都到現場去了,正在努力地勸說職工和家屬保持克制,不要擾亂社會治安。”

    “你們週廠長在不在?”呂正洪又問。

    “他一早就到南梧去了。”樊彩虹說。

    南梧是東葉省的省會,周衡在呂正洪這裡碰了軟釘子,一早趕到省城去活動,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但呂正洪心裡明白,周衡此舉不過是給自己製造一個“不在現場”的證據而已,未來要處理這起“集體諮詢”事件的時候,他就有充分的餘地了。

    “那麼,你們那位唐助理呢?”呂正洪繼續問道。

    樊彩虹說:“唐助理到現場去了。”

    “你們還有哪位廠領導在家?”

    “都不在家,有的出差了,有的生病沒來上班,來上班的都去現場處理事情去了,只剩下我看家。”樊彩虹說得極其流利。

    呂正洪直接把電話給扣了,尼瑪,臨一機這是要玩真的了。組織了好幾千人去圍工商支行,所有的領導都迴避開了,讓臨河市想找個正主都找不著。臨一機的領導班子顯然很明白這一舉動會讓臨河市陷入什麼樣的被動,他們是想用這樣的方法來向臨河市示威,逼迫臨河市出面解決問題。

    “現在怎麼辦?”

    高賀旁聽了呂正洪與樊彩虹的通話,也同樣悟出了其中的緣由。他向兩名同僚問道。

    “當下之下,只能是先穩定局面了。”趙西滿說,“工商支行就在人民廣場旁邊,這幾千人圍上來,人民廣場周圍的交通肯定是完全中斷了,而且會有很多人圍觀,這就是群體事件了。”

    “老呂,你到現場去,務必找到臨一機的領導,讓他們馬上把工人帶回去。有什麼事情,大家可以好好說嘛,搞這樣的名堂,也不怕鬧出事來?”高賀對呂正洪說。

    “可是,高市長,他們如果繼續提出全部放款的要求,我們答應不答應?”呂正洪請示道。

    高賀也有些為難了,他想了想,說道:“老呂,穩定壓倒一切。你到現場以後,相機行事。能夠不完全答應他們的要求,是最好的,這樣我們雙方就有了協商的餘地。但如果對方的態度過於強硬,咱們就先讓出一局吧。這一次的事情,我是肯定要向省裡匯報的,不怕沒人來收拾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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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這得是多大的仇啊





    呂正洪帶著蘆偉來到現場。他沒有急著去臨一機在現場的領導,而是稍稍做了點偽裝,讓別人認不出自己,然後便混在人群中,觀察現場的情況。

    正如他事先就知道的那樣,現場的臨一機職工和家屬有3000多人,聚在一起便是烏泱泱的一大片,把工商銀行堵了個水洩不通。許多路過的人看到熱鬧,也紛紛過來圍觀,使得整個人群不斷擴大,幾條街的交通都徹底斷絕了。有些不小心闖進來的小汽車被堵在人群裡,喇叭按得山響,但又哪裡有人會理睬。

    在人群的最前,挑著十幾條橫幅,其中有一條上面便寫著“活捉魏永林、討回血汗錢”的字樣,其他的橫幅上也都是一些殺氣騰騰的內容,讓人知道這些人絕對不是來“集體諮詢”的,而是來砸場子的。

    工商支行早已把鐵柵欄門給關上了,員工們躲在柵欄門背後,看著外面洶湧的人潮,議論紛紛,大多數人都是帶著幾分幸災樂禍的情緒,真正覺得害怕的,也就是躲在行長室裡的魏永林一人而已。

    外面的臨一機職工們並不滿足於堵門,他們還向路人開展了宣傳活動,大致內容就是說工廠已經好幾個月沒有開銷,好不容易來了個能幹的廠長助理,開著航母去把錢討回來了,結果卻被工商支行的王八蛋行長給扣下來了。奪人財產,如殺人父母,這個王八蛋扣了全廠2萬職工和家屬的生活費,是不是千刀萬剮都不算過分?

    “實在是太過分了!還有一點人性沒有!”

    有些富有同情心的路人便開始附和了。

    “你們圍著銀行有什麼用,應當去市政府討公道啊!”

    這是唯恐天下不亂的人在支招。

    “哥們,砸玻璃啊,不能便宜這幫兔崽子!”

    說話的人顯然是充滿了暴力傾向的。

    呂正洪走到一個背人的地方,掏出手機,撥通了魏永林辦公室的電話。聽到呂正洪的聲音,魏永林幾乎都要哭出來了:“呂市長,我可找到你了。我剛才不停地給你辦公室打電話,始終都沒人接。你知不知道,那個姓唐的小子聚集了好幾千人,把我們支行給圍起來了,我現在連門都出不去啊。”

    呂正洪沉聲說:“老魏,我現在就在你樓下,情況我都看到了。他們圍著工商支行,有沒有提出什麼要求?”

    “要求?”魏永林愣了一下,說道:“他們現在的要求就是要把我往死裡整。你可不知道,他們的手段太卑鄙了! ”

    呂正洪一驚:“怎麼,他們對你採取手段了?”

    “是啊。呂市長,你如果在我們銀行外面,沒看到有人在發小傳單嗎?那就是那個姓唐的想出來的壞點子,我太陽他家的,實在是太無恥了!”魏永林滿嘴爆著粗口。

    呂正洪回頭看看,果然見有幾名臨一機的人正在向路人發放傳單。他走上前去,索要了一張,走到旁邊定睛一看,不由得也覺得背心發涼。

    只見傳單上的大字標題寫著:

    高價徵集貪腐線索!

    下面的小字是詳細的說明,聲稱市工商支行長期營私舞弊,敲詐勒索,現臨一機職工集資高價收購有關工商支行幹部職工貪腐的線索,範圍包括但不限於行長魏永林,行為包括但不限於吃拿卡要、收受禮品、公款消費、生活作風等等。

    再往下還有具體的價碼,比如相關線索一條10元,具體事例一條50元,實名舉報一次100元,物證價格面議……

    這是打算把老魏整死啊!

    呂正洪從心底里發出一聲吶喊。

    魏永林這個人,呂正洪還是有所了解的,談不上是什麼腐敗分子,但平時收受點禮物,請人吃飯的時候找個私營老闆來幫著買單,偶爾調戲調戲女職工,這樣的事情可謂是公開的秘密了。這種事情,民不舉官不究,也算不上是什麼了不起的大事。但如果有人存心要找他的黑材料,而且是這樣肆無忌憚地公開徵集,魏永林基本上就算是涼了。

    這得是多大的仇啊!

    呂正洪感慨完,旋即就想到了自己。如果唐子風對自己也來這樣一手,發動群眾來找自己的毛病,自己能做到全身而退嗎?當乾部的,有幾個沒收過點禮物的,又有幾個沒吃過別人宴請的,一回兩回的事情,上級也不會苛求,但自己當副市長這麼多年,這些事加起來怎麼也得有個幾百回吧?把幾百次吃請的事情列成清單,公之於眾,自己還想幹下去嗎?

    不帶這樣壞規矩的好不好!

    呂正洪出離憤怒了!

    他擠出人群,來到了人群外面正在忙著維持秩序的市公安局長陳釗輝的面前。陳釗輝乍一開始還沒認出呂正洪,待認出來之後,便開始叫苦:“呂市長,你說這算個什麼事?你是不是趕緊找一下臨一機的廠領導,讓他們來幫著維持一下秩序,我的人手不夠啊。”

    “臨一機有些別有用心的人在挑動事態,你們沒有發現嗎?”呂正洪沒好氣地問道。

    “挑動事態?你是說收集魏永林的黑材料這事?”陳釗輝發現呂正洪手裡正拿著一張傳單,便猜出了呂正洪的所指。

    呂正洪索性把傳單交給陳釗輝,說道:“這種行為,是絕對不能允許的,這是在搞大鳴大放那一套嘛!”

    “可是,我們真沒啥辦法制止啊。”陳釗輝說。

    呂正洪說:“像這樣的行為,你們應當採取一點更強硬的手段嘛?怎麼能坐視他們煽動群眾情緒呢?”

    陳釗輝苦笑道:“更強硬的手段,我們哪敢啊。呂市長,這可是臨一機的職工,惹著了他們,回頭2萬人都出來了,咱們受得了嗎?再說了,別說其他地方,就是我這公安局,三個副局長裡,老孟的父母是在臨一機工作的,老王的丈母娘是在臨一機工作的,老曹的親家是臨一機的,要對臨一機的職工採取強硬手段,你說我能辦得到嗎?”

    呂正洪一怔,一個念頭湧上心來,他隱隱覺得,自己對臨一機的認知,似乎是出現了什麼差錯。臨一機是部屬企業不假,但作為一家擁有2萬職工和家屬的大企業,又在臨河市生產生活了40多年,已經和臨河形成了千絲萬縷的聯繫,說它是臨河市的企業也完全沒錯。臨一機陷入嚴重虧損,2萬人生計無著,臨河市還真沒有隔岸觀火的權利,如果臨一機真的徹底崩潰了,這2萬人加上他們在臨河市的親朋好友,將會掀起一個多大的浪潮啊。

    真的捅著馬蜂窩了,難怪昨天那個小年輕那麼強硬,原來他早就想到這一點了。

    呂正洪在心裡暗暗地想著。他原來光覺得臨一機已經衰敗,沒啥影響力了,卻沒想到人家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光是2萬職工和家屬就足夠給臨河市構成強大的壓力了。

    “老陳,你看到臨一機的領導沒有?”呂正洪問。

    陳釗輝說:“臨一機倒是來了幾個領導,而且看上去也的確是在做職工的解釋工作。那不,臨一機的朱亞超就在那邊,他是臨一機上屆班子裡唯一剩下來的副廠長。還有,臨一機新來的一個什麼廠長助理在另外一邊,那傢伙年輕得不像話,倒是好像很有點號召力的樣子。”

    呂正洪問清楚了唐子風的所在,便在兩名警察的保護下,向那個方向擠過去了。走到跟前,果然見到唐子風正站在一塊石頭上,對著周圍的一群職工和家屬大聲地說著話:

    “各位師傅,大家千萬要保持冷靜,不要做出過激的舉動。大家的心情我是理解的,這些錢是大家的救命錢,也是我和老韓拼了命才從金堯討回來的,現在被銀行扣了,我和大家一樣,都是非常憤怒的。”

    “對,把魏永林那個王八蛋揪出來!”

    “砸了這個破銀行!”

    有人開始鼓譟起來。

    唐子風連忙抬手製止,說道:“大家不要說這種過激的話。咱們只是來和魏行長商量一下,請求魏行長理解我們的苦衷,把錢全部還給我們。我們臨一機是部屬企業,我們都是有素質的,不能和那些沒素質的人一般見識,大家說對不對?”

    “對!”眾人紛紛響應,還穿插著一些快樂的笑聲,也不知道這有什麼可樂的。

    “好了,大家分散開來,注意維持秩序,不要發生擠壓、踩踏的事情。”

    唐子風吩咐了一聲,然後跳下石頭,笑嘻嘻地走到了呂正洪的面前,說道:“喲,呂市長,您親自視察來了?”

    “這就是你的手筆?”呂正洪用手一指現場,說道。

    唐子風說:“呂市長,您這可是冤枉我了。我也是剛剛聽說職工們來找工商行討說法了,這不就緊趕慢趕過來維持秩序了嗎?您看,我昨天就說了吧,魏行長那樣做,是不得人心的,最多能撐24小時,24小時一過,肯定是要出事的。”

    呂正洪懶得去揭穿唐子風的謊言,他陰著臉說:“唐助理,你說吧,你想達到什麼目的?”

    唐子風笑道:“呂市長,您這不是明知故問嗎?工人們所圖的,不過是拿到工資而已。如果工商支行能夠把我們的錢都還給我們,再承諾以後不再重犯,大家又何必站在這裡吹冷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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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臨一機也是臨河市的企業





    “你們就是這個要求?”呂正洪問道。

    唐子風用手一指人群,說:“是他們的要求,不是我的。呂市長別弄錯了。”

    “那你們蒐集魏行長的黑材料,又是為了什麼?”

    “殺雞儆猴羅……”

    “你們這樣做,是不是太過分了?”

    “不算過分吧?你沒發現我們的傳單上沒有留舉報電話嗎?”

    “……”

    呂正洪這才想起來,自己剛才看到的那張征集線索的傳單上,的確是沒有留下任何联絡信息。也就是說,即便真的有人想舉報魏永林的黑材料,也不知道上哪舉報去,更別說拿到什麼舉報的報酬了。換句話說,唐子風他們到目前為止的舉措,都還只是虛張聲勢,並沒有真的要把老魏整死的意思。

    可是,這回不留電話,不意味著下回也不留啊。唐子風通過這種方式,展示了自己所擁有的核武器,這就由不得老魏以及其他銀行的行長們不膽戰心驚了。核武器的威力,是它還豎在發射架上的時候最能體現出來的,一旦發射出去了,大家反而不怕了。

    這個小年輕,實在是太歹毒了!

    “你知不知道,你們這種做法,會給臨河市帶來多大的被動?”呂正洪氣惱地說。

    唐子風聳聳肩:“臨河市怎麼被動,和我們有關係嗎?”

    “怎麼會沒關係,你們不是臨河市的企業嗎?”呂正洪脫口而出。

    唐子風看著呂正洪,嘿嘿冷笑:“呂市長,從昨天到今天,你終於說了一句人話了。”

    “你……”呂正洪胸都快氣炸了,掂量了一下自己與對方的武力值差異,他終於克制住了要和對方互毆的衝動,黑著臉問道:“什麼話?”

    “我們臨一機也是臨河市的企業。”

    “這……”

    “昨天週廠長帶著我去向你求援,你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讓我們自己去和魏永林那個老王八蛋談。他明明知道你們市政府對這件事是在袖手旁觀,怎麼還可能會答應我們的要求?事實上,如果你在當時能夠意識到臨一機也是臨河市的企業,你就不會是那種態度。只要你真心地表現出願意幫助我們脫困的意圖,一個小小的魏永林敢炸刺嗎?”

    “銀行是垂直管理的,市裡也不一定……”

    “是嗎?”唐子風笑道,“呂市長,到了這個時候,你還跟我打這種官腔,有意思嗎?你如果堅持這個態度,那我只能把你的意思轉告給臨一機的職工,他們會知道上哪去討說法的。”

    呂正洪臉色驟變,他瞪著唐子風說:“唐子風,你知道煽動群體事件是什麼性質嗎?”

    唐子風笑得很無邪:“呂市長,造謠是要有證據的 。你哪隻眼睛看到我煽動群體事件了?”

    “你別以為自己做得漂亮,別人就查不出來。”

    “歡迎你來查喔。”

    “唐子風,我告訴你,組織的眼睛是雪亮的,沒有一級組織能夠容忍你的這種行為!”

    “大不了我辭職下海,混上幾年不難成為一個百萬富翁。但是,呂市長,正如你說的,組織的眼睛是雪亮的,你和魏永林唱的雙簧,你以為組織上看不出來?”

    “……”

    呂正洪再次敗了。他開始相信,金車那100多萬的欠款,的確是唐子風開著殲星艦討回來的,這是一個對一切都無所畏懼的人,你能拿他怎麼辦?

    “唐助理,我們不要說這些沒用的事情,我們還是回到現實來,你說說看,這一次的事情,應當如何收場?”呂正洪妥協了。

    唐子風說:“呂市長,其實昨天週廠長已經向你說過了。我們需要的,只是一點點時間。市裡給我們足夠的支持,幫助我們度過眼前最困難的階段,我們很快就能夠扭轉大幅度虧損的局面,這對於臨一機和臨河市,都是有極大好處的。

    “臨一機的工人能夠按時足額領到工資,就消除了一個重大的社會隱患,不會發生大規模的群體事件。同時,臨一機2萬多人的消費,對於臨河當地經濟也是一個重要的收入來源。

    “此外,臨一機如果能夠全面振興,必然帶動下游相關產業的發展,而這些相關產業都是臨河市的企業,能夠為臨河創造稅收和就業。一個大城市,沒有幾個骨幹產業,是不可能繁榮起來的。而要論骨幹產業,臨河市現在有能夠超過臨一機的嗎?”

    呂正洪不吭聲了,他不得不說,唐子風的話是有一定道理的。在此前,臨河市也是因為看到臨一機經營不善,對它失去了希望,所以才產生出殺雞取卵的想法。如果臨一機真的能夠起死回生,無論是2萬職工和家屬的日常消費,還是一家特大型企業的產業帶動能力,對於臨河市都是非常重要的。

    “最後一點。”唐子風乘勝追擊,“昨天從市政府回來之後,週廠長和我交流過。他說市政府希望臨一機遷址,騰出現有的廠區土地,這種想法他是可以理解的。但遷址的事情不能操之過急,尤其是在現在這種情形下,遷址很可能會帶來一些混亂,而臨一機現在是經不起這種混亂的。所以周廠長認為,遷址必須等到臨一機擺脫危機之後,才能予以考慮。”

    呂正洪點了點頭,自己的那點小心思,都被對方看清楚了,再想玩什麼花招也沒意思了。

    唐子風見對方認栽,口氣也就變得更和緩了。他說:“這一次的事情,我們希望是下不為例。請工商支行把我們的款項全部劃撥過來,讓我們能夠給工人發一次工資,這件事就算過去了。未來我們再收到貨款、預付款之類的,包括工商行在內的各家銀行都不得截留。”

    呂正洪說:“我會和各家銀行的行長溝通一下,盡量保證不出現類似於這一次的事情。不過,魏行長這邊……”

    唐子風嘻嘻一笑:“做錯了事,總是要付出一些代價的。我不會對魏永林下手,但他這個工商支行行長,也別再當下去了,換個地方養老去吧。”

    “沒這個必要吧?”呂正洪還在做著努力。

    唐子風說:“我給過他機會的。我讓他思考24小時,既然他花了24小時都沒明白自己錯在哪,這樣的智商,怎麼適合繼續留在行長的位置上呢?”

    “我明白了。”呂正洪也不再爭了。他想到,經過這件事,魏永林估計嚇破膽了,沒準讓他繼續當行長,他都不敢當下去。再說,幾千職工上街這件事,影響非常惡劣,總得有人為之負責。這件事的幕後指使是唐子風,但呂正洪怎麼可能讓唐子風來背這個鍋呢?既然唐子風不背鍋,那就只有讓魏永林背鍋了,給他調動個崗位,讓他提前養老去,諒他也沒啥話說。

    全部商量停當,呂正洪用手機向高賀做了一個匯報,在得到高賀的認可之後,他又給魏永林打了電話,然後再讓唐子風通知寧素雲到工商支行去辦理手續。

    魏永林的確是被嚇怕了,見寧素雲的時候,再沒有了囂張的氣焰,乖乖地把100多萬的款項都劃到了臨一機的賬戶上。寧素雲與魏永林約定,第二天臨一機的出納會過來提走100萬的現金,用於發放工資,魏永林需要提前準備好這些現金。

    前來示威的臨一機職工和家屬們得到消息,便歡天喜地地打道回廠了,一路上還興高采烈地議論著今天的事情,好像只是上街看了場戲的樣子。

    呂正洪回到市政府,見到市長高賀。高賀告訴他,周衡在省裡找了有關領導,反映臨一機的經營困難問題。省領導給臨河市打了電話,要求臨河市要把臨一機的脫困當成重要工作列入日程,並要求各部門全力為重點企業保駕護航,不能出現對困難企業雪上加霜的事情。

    省領導的這個指示,為這一次的事件定了性。魏永林因為政策水平不高,不能理解國企解困的意義,被調離了工商支行行長的位置,安排到一個冷門崗位養老去了。魏永林被罷官,的確起到了殺雞儆猴的效果,在很長一段時間內,臨河市的大小官員談到臨一機都有些不寒而栗的感覺。在大街上發傳單蒐集黑材料這種事情,實在是具有止小兒夜啼的神奇功效。

    幾天后,高賀親自帶著市政府的班子成員前往臨一機調研,與臨一機的領導班子親切會談,暢想美好未來。幾個委辦局還在臨一機現場辦公,為臨一機解決了拖延已久的幾個小問題,也算是表明了一種態度。

    在高賀訪問臨一機之後,周衡去市政府做了一次回訪,對此前唐子風威脅魏永林一事,以及職工去工商行堵門一事,向市政府鄭重道歉。對方當然也說了各種客氣話,雙方一團和氣,算是把這些事情都給揭過了。

    經此一事,臨一機的新班子正式在臨河市政府心目中取得了應有的地位。關於臨一機新班子裡各位領導的情況,別人不太清楚,呂正洪卻是很清楚的,他知道,周衡好歹還是一個講究人,做事是有一定章法的。但那個廠長助理唐子風完全就是一個愣頭青,腦子裡沒有一點規則意識。這一老一少,一文一武,可真不是好對付的主兒。
mk2258 發表於 2019-9-26 18:22
正文第四十七章提成製度





    臨一機廠長辦公室,周衡看著在自己面前站沒站相、坐沒坐相的唐子風,躊躇半天還是嘆了口氣:“小唐,以後這樣的事情,還是少做一點……”

    “老周,你當初在局領導面前哭著喊著要帶我一起來,不就是讓我幹這種臟活的嗎?沒有我這一手,臨河市那幫人能變得這麼乖?”唐子風不以為然地說道。在私底下的場合裡,他用“老周”這個稱呼來稱謂周衡已經越來越順口了,周衡一開始還有點不適應,現在也變得麻木了。

    “我是看中你是個非常之人,讓你在必要的時候行非常之事,但沒讓你違法亂紀啊。這一次的事情,上頭是不追究,如果追究下來,你這個在幕後煽動群體事件的人,起碼也是開除公職的處分。”周衡嚴肅地說。

    唐子風一攤手:“說我幕後煽動,有證據嗎?”

    “你以為組織很傻嗎?”周衡反問道。

    唐子風嘻嘻笑道:“哪能啊,組織是萬能的,我這點小伎倆,肯定瞞不過組織。不過嘛,我不是為了個人私利,而是為了幫一家特大型國企解困,組織上應當會考慮到我的動機吧?”

    “我倒是真有點奇怪了。”周衡皺著眉頭說,“這幾天,施書記專門去調查過這件事,查來查去,誰也說不清楚關於工商行和魏永林的消息是誰傳播出去的,又是誰組織大家去鬧事的。

    “她只查到那些徵集魏永林罪狀的傳單是一個名叫寧默的青工帶著人印刷的,他說是很多工人都在談論這個主意,他就出頭去做了,其他人也證實在寧默印傳單之前,就已經有人出過這個主意。最關鍵的是,不管怎麼查,這件事和你都是一點關係也扯不上,但我知道,這肯定是你在背後煽風點火。你是怎麼做到的?”

    “寧默嗎?”唐子風裝作是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的樣子,點點頭說,“這個人倒值得去認識一下,說不定以後還能用得上呢。”

    周衡說:“我了解過這個人的情況,是技校畢業的,在裝配車間當鉗工,技術上馬馬虎虎還過得去,平時喜歡發點牢騷,但總的來說還算是比較安分守己的一個人。”

    “好,我記住了。”唐子風應道。

    讓唐子風這一打岔,周衡剛才的問題算是白問了。他也知道,唐子風肯定有自己的一些秘密渠道,能夠把水攪渾。唐子風不願意把這些渠道說出來,他也沒必要去刨根問底了,當領導的,有時候糊塗一點也好。

    對於唐子風的破壞能力,周衡算是見識到了。他也明白,在時下的環境下,用尋常的辦法還真沒法讓諸如宋福來、魏永林之類的人妥協。唐子風的手腕,對於一家企業來說是非常必要的,甚至於周衡當初提出要帶唐子風來臨一機的時候,也是存著利用他這種破壞能力的想法。

    這次對付魏永林,唐子風事先向周衡打過招呼,讓周衡到省城去活動,一方面是避嫌,另一方面也是爭取省裡的支持。至於他準備如何讓魏永林屈服,唐子風並沒有向周衡說起,所以當周衡事後聽說有幾千職工和家屬上街的時候,不由嚇出了一身冷汗。所幸整件事有驚無險,最終的結果還是令人滿意的。

    這件事也讓周衡對唐子風的認識增加了幾分。唐子風行事看似莽撞,其實是有分寸的。他是如何對付宋福來的,周衡到現在也沒弄明白,但至少有一點,宋福來沒敢對唐子風進行報復,這就說明唐子風做事的分寸拿捏得很到位,既達到目的,又不把別人逼到絕路上去。

    這一次唐子風煽動工人和家屬圍堵工商支行,還大肆蒐集魏永林的罪證,看似極端,但事後卻沒有什麼後遺症,甚至魏永林也只是被調換了崗位,並沒有落馬,這就是給人留了餘地了。換成一個真正的愣頭青,這一回沒準會讓臨河市一干領導都受到牽連,而一旦如此,就沒有任何迴旋餘地了。

    罷了罷了,後生可畏,年輕一代的辦事能力,或許真不是自己這樣的老頭能夠理解的。在市場經濟條件下,或許還是唐子風這種人更能夠如魚得水,自己只要在背後替他擋擋風雨就好了。

    想到此,周衡撇開了剛才的話題,說道:“前些天,我通過過去的一些老關係,聯繫了十幾家廠子,都是有意向要採購一些機床的。現在我打算安排一些業務員去和這些廠子接洽,你有什麼建議沒有?”

    “有。”唐子風乾脆地回答道,“第一,要和業務員約法三章,只要是他們聯繫過的業務,如果未來被他們以直接或者間接的方式轉包給其他企業了,一經查實,直接按貪污罪移送司法,勿謂言之不預。”

    “這個想法是對的,但他們如果真的要把業務轉給私人企業,我們又怎麼能夠發現呢?”周衡問。

    唐子風笑道:“老周,你剛才嚇唬我的時候,不是說組織是萬能的嗎?如果我們動用刑偵力量,甚至不惜從京城請幾個刑偵專家來查,你覺得查不出來?”

    “這個動靜就有點大了吧?”周衡遲疑說。

    “必須這樣做。”唐子風說,“但凡查到一起,就直接送法院起訴,判個十年八年的,非如此不能震懾宵小。”

    周衡想了想,提筆把唐子風的建議記錄了下來。亂世用重典,臨一機的銷售隊伍魚龍混雜,作風極其糜爛,也的確是需要下狠手來整頓一下才行了。至於說到京城請刑偵專家過來,周衡覺得自己還是有點渠道的,他認識的幾個朋友,可是成天和間諜打交道的,對付一家工廠裡的幾個銷售員,完全就是牛刀殺雞了。

    “第二,落實上次廠務會上提到的獎勵政策。我計算過,對於業務員談回來的業務,按合同金額的1%給予獎勵。業務員的差旅費支出暫時還按原來的製度,由廠裡實報實銷。但涉及到給客戶送禮或者回扣之類的支出,一律算在這1%裡,廠裡不再單獨列支。”唐子風繼續說。

    周衡點點頭:“這件事你上次跟我提過,我和幾位廠領導私下溝通了一下,大家基本上是讚同的。趁著這次出去找業務的機會,我想就把這個制度定下來吧。”

    唐子風說:“這個制度,咱們可以向全廠公開。同時宣布不管是不是銷售部的人員,只要能夠拉回業務,一律可以享受這個提成政策。這幾天我陪著張建陽在服務公司調研,感覺高手在民間,只要給大家一個承諾,職工們的智慧是無窮的。”

    唐子風的建議,在廠務會上得到了通過,隨即便以公開文件的方式向全廠進行了公佈。唐子風這兩條建議,一條是對銷售人員有好處的,另一條則是在銷售人員的腦門頂上懸了一把劍,對他們構成了嚴重的威脅。當然,這只是對那些存著吃裡爬外心理的業務員而言的,你如果問心無愧,又怕什麼嚴格監管呢?

    對於給銷售人員以1%的提成獎勵一事,大多數的干部職工都表示了強烈的不滿。他們的道理也是很合理的,銷售員的職責就是找業務,相當於工人上班製造零件。拉來業務就能夠拿1%的提成,那我造一個零件是不是也應當有1%的提成呢?

    更有人憤憤然地表示,這些銷售人員都是窩囊廢,一年都拉不回一單業務,憑什麼給他們提成?

    這種抱怨其實是無法做到邏輯自洽的,既然人家拉不回業務,那麼自然也就拿不了提成了,你生氣什麼呢?這些人拉不回業務也同樣領工資,那麼那些能夠拉回業務的業務員,廠裡給予提成獎勵,又有什麼錯呢?

    有些“富於正義感”的職工,索性就直接給機械部寫匿名信舉報了,說周衡一夥在臨一機搞不正之風,長此以往,廠將不廠,云云。這些匿名信被轉到二局,謝天成不以為然,直接就給扣下了。你說不能給銷售員提成,那你倒是想個辦法來調動他們的積極性呀。你拿不出一個好辦法,又不讓人家去嘗試,這不就是鍵政局的作風嗎?

    不管大家是不是有意見,這個政策最終還是確立下來了。唐子風通過韓偉昌、寧默等人在私底下做了不少工作,讓許多職工漸漸接受了這個政策,並轉而開始琢磨自己是不是也能夠從這個政策中獲得一些好處。一時間,有點門路的干部職工都在給自己的三親六故打電話,詢問對方能夠找到一些機床方面的業務,如果介紹過來,就有提成可拿。一台機床的價格少輒一兩萬,多輒幾十萬,1%的提成是非常可觀的。

    在這個提成政策中,有一條臨時的附加條款,規定廠領導班子成員攬來的業務,不能提取提成,這多少也堵上了一些噴子們的嘴。

    就在這個時候,還在金堯做採訪的包娜娜給唐子風打來一個電話,說自己聯繫上了一家企業,對方有意要採購4台機床,讓唐子風抓緊時間去接洽。包娜娜還特地提醒說,事成之後,該給自己的提成,可不許賴哦……
mk2258 發表於 2019-9-28 08:13
第四十八章機床和機床不一樣





    “機床?他們要什麼機床?”

    唐子風在電話裡問。

    “機床不就是機床嗎?”包娜娜反問道,“我跟他們說,你們是生產長纓牌機床的,他們經理對你們的印象非常好,說他年輕的時候在工廠開的就是長纓牌的機床,然後說如果他們需要的機床你們能夠提供,他會優先考慮的。”

    唐子風叫苦道:“拜託啊妹妹,機床有車床、銑床、鑽床、鏜床、磨床、刨床、插床、拉床、鋸床,還有組合機床。同是車床,有臥車、立車,同是磨床,有外圓磨床、平面磨床,還要分不同精度、最大加工長度、最大加工深度,你憑空一句說人家需要4台機床,你讓我怎麼知道能不能提供?”

    “啊,這麼複雜啊,你怎麼不早說啊?”包娜娜在電話那頭抱怨道。她是學新聞的,對於工業的這攤東西還真不了解。其實,唐子風在讀大學的時候也不知道機床還有這麼多的分類,這些知識都是他到二局工作之後才逐漸聽說的,有一些甚至是在到臨一機之後突擊惡補而來的。

    “可是,我跟人家經理都已經吹過牛了,說你們是國營大廠、老廠,什麼機床都能造。他原來是打算從國外進口這4台機床的,聽我一說,就把國外的訂單給推了。”包娜娜說。

    “我汗!”唐子風真是服了,他說道:“這樣吧,你把對方的電話告訴我,我要和他聊聊,看看是怎麼回事。”

    “那我的提成呢?”包娜娜嗲聲嗲氣地問道。

    “少不了你的!”唐子風沒好氣地說。

    包娜娜嘻嘻笑著,把對方的信息報給了唐子風。原來,包娜娜聯繫的這家單位是金堯廢舊物資回收公司,聯繫人就是公司經理,名叫毛亞光。唐子風掛斷包娜娜的電話,直接撥通了毛亞光的號碼。

    “毛經理嗎,我是臨河第一機床廠的廠長助理,我叫唐子風。我有一個師妹,叫包娜娜的,說你們這裡打算採購4台機床,有這麼回事嗎?”唐子風直截了當地問道。

    毛亞光說:“是的是的,我們的確是打算採購4台機床。我們原來是打算從國外引進的,合同都快簽了,結果上面通知我們說外匯指標解決不了,買不成了。這不,正好包記者到我們這裡採訪,聽我們說起這事,就非常熱心地推薦了你們廠。好傢伙,臨一機,長纓牌機床,當年那可是頂呱呱的。我當時就說了,只要你們廠能夠提供我們需要的機床,價格合適,質量可靠,性能和國外產品差不多,供貨及時,售後保障可靠,我就選你們了……”

    唐子風聽著他像說相聲貫口一樣地羅列著要求,好懸自己沒有一口氣憋死。你說得那麼豪邁,什麼臨一機和長纓機床都是頂呱呱的,好像非我們不可一樣。可你列出來的那些要求,哪一條也不算寬鬆啊。但凡是個機床企業,能做到所有這些條件,誰又會拒絕它的產品呢?說到底,這不就是一個空頭人情嗎?

    “毛經理,我能不能打聽一下,你們要的是什麼機床,車床還是銑床,或者是磨床?”唐子風問道。

    “我要車床銑床幹什麼?”毛亞光不解地反問道,“我過去是在工廠裡開過車床的,可我現在到了廢舊物資回收公司,我們要車床有什麼用?”

    “那你要的是?”

    “金屬打包機床啊,包記者沒跟你說嗎?”

    “呃,沒說太清楚……”唐子風汗了。

    “包記者說你們能夠提供的呀!”

    “是嗎?我還得問問……,要不,毛經理能把你們的具體型號要求發一個傳真過來嗎?我讓技術處的人看看,看我們生產的金屬打包機床能不能符合你們的要求。”唐子風成吉濕汗,這個包娜娜可真敢說啊。

    “好的,我把外商給我們的產品介紹發一份給你吧,我們就是要那種型號和規格的機床。”毛亞光說。

    唐子風把廠辦的傳真機號碼告訴了毛亞光,毛亞光倒也是個辦事麻利的人,不一會就讓人把資料傳真過來了。唐子風拿著這幾頁傳真件,苦著臉來到技術處,進了總工程師秦仲年的房間。

    “秦總工,這是金堯一家企業想要採購的4台機床的資料,您看看我們能夠生產嗎?”唐子風把傳真件遞上前,說道。

    秦仲年接過傳真件,只看了一眼,便抬起頭來,看著唐子風說:“小唐,你沒事吧?”

    “我就知道……”唐子風苦笑說,“我果然是所託非人啊。”

    廢舊物資回收公司,其實就是人們尋常說的廢品收購站。公司回收回來的物資中間,有一類就是廢舊金屬,這些廢舊金屬是冶煉鋼鐵或者其他金屬的重要原料。這幾年國內的經濟發展速度很快,鋼材嚴重短缺,導致廢舊金屬價格也不斷上升,回收廢舊金屬的利潤十分可觀。

    廢舊物資回收公司回收回來的廢舊金屬,有各種形態,比如廢舊角鋼、廢鋼筋、鐵門窗、廢舊螺絲釘等等,還有一部分是工廠裡進行金屬切削時切出來的鐵刨花,看上去很蓬鬆的一大堆,實際上沒多少重量。

    像這樣的廢舊金屬,在運輸之前必須打包,也稱為壓塊,就是用機器把它們壓成緻密的塊狀,這樣能夠節約空間。毛亞光說的金屬打包機床,其實就是這種打包機械,稱其為機床也不算錯。

    關鍵在於,打包機床的工作原理是把疏鬆的金屬壓成塊,在分類上應當屬於鍛壓機床。而臨一機的產品包括臥式車床、龍門銑鏜床和精密磨床,都屬於切削機床,與鍛壓機床壓根就不是一回事。換成一個懂行的人去與毛亞光接洽,只要一聽毛亞光的要求,就會知難而退。只有包娜娜這樣的工業盲,才會覺得天下機床都是一樣的,也不管人家要的是什麼,就大包大攬地接下來了。

    毛亞光當然知道臨一機是做切削機床的,但他不知道臨一機是不是也能造鍛壓機床。在他心目中,覺得臨一機是一家大企業,沒準啥都能造呢?包娜娜吹牛不上稅,腦子裡光想著唐子風許諾給她的提成,哪管什麼切削機床和鍛壓機床的區別,結果就把唐子風給架到火上烤了。

    剛才毛亞光說出金屬打包機床這六個字的時候,唐子風就知道包娜娜擺了烏龍。但在那種情況下,他還真不好意思直接說出這一點。他讓毛亞光把需求發過來,是打算緩沖一下,未來說臨一機不生產這種規格的設備,起碼雙方不至於太尷尬。他把傳真件拿來給秦仲年看,也就是一個手續問題吧,畢竟像這樣的需求,要駁回也得先徵求技術處的意見,他不能擅專。

    就在唐子風打算灰溜溜地離開時,門外走進一人,手裡拿著一份材料,估計是來找秦仲年簽字啥的。此人一進門,看到唐子風,臉上便堆起了笑容:“喲,是唐助理,你這是和秦總工有重要工作要談啊,要不我等會再來……”

    說話的正是唐子風的金牌馬仔韓偉昌,見他果真要迴避的樣子,唐子風說道:“老韓,我沒事了,我其實是來找虐的……”

    “找虐?”韓偉昌一怔,怎麼,秦總工還喜歡這樣的調調……

    唐子風揮了揮手上的傳真件,說:“你在金堯的時候見過的那個女記者,我師妹,給我開了個玩笑,幫我聯繫了4台金屬打包機床的業務。這不,我剛一開口,就讓秦總工訓了個狗血淋頭。”

    “我可沒訓你,更沒訓得你狗血淋頭。”秦仲年坐在辦公桌後面,一邊寫著什麼,一邊頭也沒抬地說,“你明明知道咱們不是搞鍛壓設備的,還拿著這樣的訂單來問我,你這不是自己找事嗎?”

    “是是,我錯了,秦總工。”唐子風做著廉價的檢討。這些天,他和秦仲年、寧素雲等一干領導也混得比較熟了,這些人的歲數最少也比他大十幾歲,他在這些人面前是有賣萌資格的。

    秦仲年抬起頭,不滿地說:“小唐,這件事我回頭也要跟老周談談。你們搞的那個業務提成的政策,倒是調動了大家的積極性,可也讓不少人利欲熏心,不管咱們做得了做不了的業務,都拿來問技術處,這純粹是浪費時間嘛。就說今天上午吧,行政處的那個老劉興沖沖地跑來跟我說,說他聯繫到一筆大業務,有好幾千萬。”

    “這麼大的業務,是做什麼的?”唐子風問道。

    “說是哪個省郵電局要的程控交換機。”

    “呃……”唐子風啞了,這位老劉不會是腦子被驢踢過吧,機床和交換機,這完全是兩碼事啊。拿這樣的單子來問秦仲年,說他是砸場子也不為過了,難怪秦仲年如此惱火。

    “秦總工,我這個好歹也算是機床吧。”唐子風不得不為自己正名了,別下次廠務會的時候老秦拿他當例子來開砲。

    “可這是鍛壓機床啊,咱們廠啥時候搞過鍛壓機床?”秦仲年斥著。

    “鍛壓機床?”韓偉昌看看唐子風,又看看秦仲年,脫口而出道:“秦總工,咱們廠真的搞過鍛壓機床啊!
mk2258 發表於 2019-9-28 08:13
第四十九章什麼都能夠造出來





    “臨一機搞過鍛壓機床?我怎麼不知道?”秦仲年詫異道。

    這個問題可真有點不好回答,你是總工程師不假,可你剛到臨一機沒幾天啊,臨一機的事情,你怎麼可能都知道呢?但韓偉昌沒法這樣懟秦仲年,原因無它,人家是領導,你能說領導無知嗎?

    幸好,秦仲年也迅速反應過來了,自嘲地笑著說道:“我糊塗了,臨一機的事情,肯定是老韓更了解的。老韓,你說說看,咱們臨一機什麼時候搞過鍛壓機床了。”

    韓偉昌謙虛地說:“哪裡哪裡,秦總工在機械設計院這麼多年,對行業裡的情況肯定是非常了解的。不過嘛,臨一機搞鍛壓機床這事,當年也是轟轟烈烈的,後來有點不了了之,所以秦總工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秦仲年用手指指沙發,說道:“老韓,你坐下,跟我介紹一下這件事。……對了,小唐,你也坐吧,聽聽是怎麼回事。”

    韓偉昌坐下了,開始給二人介紹這段往事。原來,這還是60年代初的事情,當時國家搞經濟調整,許多部屬企業都由中央管轄改為地方管轄,臨一機也被下放給了東葉省,成為東葉省機械廳下屬的企業。時值江南造船廠建造出中國第一台萬噸水壓機,轟動全國,東葉省的領導為了蹭熱點,指示東葉省機械系統也要搞水壓機,說搞不出萬噸的,弄個七八千噸的也行。臨一機作為東葉省實力最強的機械企業,便承擔了這項光榮而荒唐的任務。

    “後來呢?”唐子風饒有興趣地問道。

    “我也是聽老工程師們說起來的。當時的技術處夜以繼日搞了三個多月,突破了許多技術難關,最後設計出一台2000噸的水壓機。至於省領導要求的8000噸水壓機,我們是無論如何也搞不出來了。”韓偉昌說。

    秦仲年說:“能搞出2000噸的,也不錯了。水壓機的壓力越大,對於材料和結構的要求就越高,尋常的材料根本經不起這麼大的壓力。江南廠是集中了全國力量搞出來的,臨一機想靠自己一家廠子的力量來搞,實在是力不從心啊。”

    “金堯那邊要的打包機,也屬於鍛壓機械,它的壓力要求是多少?”唐子風問。

    秦仲年說:“我剛才看過了,他們要求的壓力是100噸。”

    “我們連2000噸的都搞過,這100噸的,不是很容易嗎?”唐子風脫口而出。

    秦仲年愣了一下,說:“光從壓力來說,100噸壓力的裝置沒多大難度,就算咱們過去沒搞過,要從頭開始搞也不難,技術都是現成的。關鍵是,咱們是搞切削機床的,改行去搞鍛壓設備,有點不務正業啊。”

    唐子風看著秦仲年,問道:“秦總工,我沒明白。你是說咱們造不了這種設備,還是說咱們不應該去造這種設備?”

    “主要是不應該造吧。”秦仲年說,“至於說製造能力嘛,我們過去沒造過打包機,但我看了一下要求,這東西的結構也不復雜,以咱們廠的製造能力,造幾台出來是絕對沒問題的。”

    “我倒!”唐子風幾乎爆粗口了。這不懂技術真是自己的短板啊,差點就讓老秦給蒙了。自己還以為什麼鍛壓設備有多高的技術門檻,臨一機踮著腳都夠不著。合著是造幾台出來絕對沒問題,只是老秦不樂意做而已。

    “秦總工,這都什麼時候了。咱們廠都快窮得去要飯了,你還挑挑揀揀的。這4台機床,我師妹可說了,金廢是打算以5萬美元一台的價格從國外引進的,我們吃點虧,按40萬人民幣一台接下來,也是160萬的產值,你說說看,40萬的毛利有沒有?”唐子風衝著秦仲年問道,金堯廢舊物資回收公司,被他直接簡稱為金廢了,也不知道毛亞光聽到會不會氣瘋。

    “40萬的毛利,也就是每台10萬,餘下30萬的製造成本,我覺得綽綽有餘了。”秦仲年說。這位老兄是機械設計院的當家大牛,各種機械都是搞過的,鍛壓機床對他來說也不陌生。剛才這一小會,他已經把金屬打包機的原理和結構都想明白了,粗粗一算,30萬一台的製造成本是完全沒問題的,如果真能40萬一台賣出去,10萬毛利是完全可以保證的。

    “4台設備,40萬毛利,你不想要?”唐子風問道。

    秦仲年有些窘了。他也是先入為主,總覺得臨一機是做切削機床的,就不應當去做鍛壓機床,這也是在部委工作養成的習慣。現在被唐子風一說,他才想起自己現在的角色是臨一機的總工程師。這幾次廠裡開廠務會,周衡大多數時間都是在談業務問題。一筆160萬產值的業務,對於今天的臨一機來說,絕對不是可有可無的。既然能拿得下來,為什麼不做呢?

    “我這個老腦筋!”秦仲年倒是個襟懷坦蕩的人,知道自己錯了,立馬就承認了,他說道:“小唐,是我錯了。其實吧,金屬打包機的技術是比較成熟的,咱們國家在70年代的時候就已經開發出來了,主要技術都是我們機械設計院搞的。這些年打包機的技術有所改進,但基本原理是不變的。

    “說實在的,打包機的製造難度,比咱們日常造的車床、銑床啥的低得多了。它對零部件的加工精度要求比機床要低兩個級別以上,我們如果願意去造打包機,絕對比國內幾家專業廠子造的要好得多。”

    韓偉昌也連連點頭,說:“沒錯,咱們臨一機是造精密機床的,每個零部件的加工精度要求都高得很。這個金屬打包機,不就是用鐵皮做個箱子,把那些廢鐵塞進去,然後用液壓桿往裡面杵,把廢鐵杵成坨坨,能有多高的精度要求?”

    “韓工,你這話說得也太糙了吧?打包機雖然不算什麼高難度的產品,也不至於像你說的那麼簡單啊。”

    秦仲年無語了。當年國內自主開發金屬打包機的時候,他剛到機械設計院工作,幫著技術大牛們打過下手,所以對這個情況還是比較了解的。韓偉昌說的原理是對的,但經他一形容,好像成了農村里打土坯的樣子,實在是有辱斯文了。

    其實這種設備也是有它的技術難度的,比如說……,又比如說……

    呃,還是不比如說了,秦仲年想了一圈,也沒想出這其中有什麼值得吹噓的技術難度。當年開發的時候,主要是受制於材料、工藝等方面的缺陷,大家花了不少精力來解決這些問題。經過這麼多年,國內的材料和工藝水平與過去已經不可同日而語了,現在再說什麼技術難度,完全就是貽笑大方了。

    其實,一台合蓋式雙壓頭加壓型金屬打包機的結構是很簡單的。全機分為兩大部分,即主機和動力系統。主機包括一個機體,也就是韓偉昌所說的“鐵皮箱子”,當然實際上是由很厚的鑄鐵做成的,因為它要承受很大的壓力;兩部互相垂直的液壓機,是用來把廢鐵“杵”緊的,另外還有機蓋、鎖緊機構等。

    動力系統就是對兩台液壓機進行操縱的系統,包括油箱、油泵、電機、控制閥、管路系統、電氣系統等等。

    臨一機沒有做過金屬打包機,但切削機床同樣需要用鑄鐵製造機體,用液壓裝置控制工作台起降,也同樣有大量的控制系統。可以說,製造金屬打包機所涉及到的技術,臨一機都已經掌握了,只需要畫出圖紙,就能夠把設備製造出來。

    這就是一家大型機械製造企業的能力,只要有圖紙,幾乎什麼都能夠造出來。在西方國家對中國進行全面禁運的年代裡,中國經常是拿著一台國外的設備大卸八塊,把零件一個一個畫出來,然後就能夠自己仿造出同樣的設備。當然,由於材料、工藝、加工設備等方面的限制,中國仿造出來的設備往往有其形而無其神,可行性、精度等方面都較進口設備略遜一籌。

    具體到“金廢”所需要的4台金屬打包機,就基本上不存在上述的擔憂了。因為金屬打包機實在算不上是什麼精密設備,它是用來把一些鬆散的廢舊金屬擠壓成“坨坨”的,幹的就是傻大黑粗的活,以臨一機那能夠製造精密磨床的工藝水平,造幾台金屬打包機實在是太容易了。

    “小唐,你可以去告訴對方,我們完全有能力向他們提供這批金屬打包機。你去安排一個業務員,最好再帶一個工程師,到金堯去走一趟,跟他們詳細地探討一下具體的產品要求以及相應的價格。拿到對方的需求之後,我有把握在半個月之內完成設計,製造過程有半個月也足夠了。也就是說,我們在一個月之內就可以向他們交貨。”秦仲年信心滿滿地說。

    唐子風說:“那可太好了,這樣吧,別安排什麼業務員了,既然是我師妹聯繫的業務,我就親自跑一趟吧。至於工程師嘛,這不……咦,老韓,你跑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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