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異能] 大巫有道 作者：東海黃小邪（連載中）

9.一波操作猛如虎

　　說不害怕是假的，但還沒到恐懼的程度。

　　范無疆毫不猶豫扭頭就往巷子另一頭跑去，然而，那邊也傳來了另一個令他頭皮發麻的聲音。

　　咕咕咕…

　　咕咕咕…

　　堵死了。巷子兩頭，都堵上了。

　　沒錯，一定是什麼神秘組織派來的職業殺手。

　　范無疆緊張地眯起眼，左右看了看，同時把登山包背到胸前，一手從口袋裡掏出軍刀，一手快速地在背包裡踅摸著什麼。

　　警局洗車院子後面是一條橫向小巷，寬兩米長約五十米，路燈不夠亮，顯得幽深昏暗。

　　左邊是警局的圍牆，右邊是連成一片的居民區大樓。

　　沒有任何可以逃生的小路，除非他會飛。

　　咕咕咕……

　　聲音越來越近，腳步聲很沉重。

　　范無疆深吸了口氣，拔腿朝離自己比較近的巷子口衝去，速度很快。

　　當他往前衝出十幾米後，就著昏暗的光線，看清了那個佝僂著身體的人的模樣。

　　「錢，錢叔？！！！」范無疆瞪大兩眼定在原地，下意識地緊了緊左手的軍刀。

　　「咕咕咕…小，小疆…」『錢通葉』上半身前傾的厲害，整顆頭顱扭著，姿勢極其詭異。

　　光線昏暗，但范無疆還是覺得錢錢的臉色慘白得很不自然，而且表情也很怪。

　　對方看樣子還想說點什麼，突然，范無疆搶話。

　　「天王蓋地虎。下一句。」

　　咕咕咕……？？？『錢通葉』愣在原地。

　　？？？跟著跑到這處的牆頭，靜觀一切、隨時準備出手的遂星也蒙了。

　　「寶，寶塔，咕咕咕…鎮河妖。」『錢通葉』想了想，咯吱扭著脖子說道。

　　「回答錯誤。下一個。」范無疆大聲說著，右手抓著什麼東西，不停地甩動著。

　　這一幕看的遂星更蒙了，這是對暗號的時候嗎？還是腦筋急轉彎？小子你都要死了，還甩什麼呢啊？

　　「咕咕咕…別，廢話，上。」巷子那頭另一隻『咕咕』怪這會兒已經近了。

　　遂星望向『錢通葉』身後，冷靜地等待著。

　　兩隻咕咕怪一前一後朝范無疆移動過來，然而，還沒等他們走幾步，就聽到『啪，嘭』的悶響聲。

　　悶，但聲音不小。

　　緊接著，就聽到「啊」的慘叫聲響起。

　　『錢通葉』眨了眨眼，不解地盯著少年身後的同伴，那隻剛剛還挺狠、叫喊著要上的咕咕怪，這會兒已經應聲倒地。

　　「炸彈，炸彈，咕咕咕…」

　　前後不過兩秒鐘，『錢通葉』見同伴倒地，索性自己也不勉強站著了，趴在地上，面容扭曲地朝范無疆爬去。

　　說是爬，其實也不完全對。

　　只見他手腳並用，速度極快，動作看上去像極少了幾條腿的蜘蛛。

　　人形蜘蛛在向范無疆快速移動的時候，遂星有些按捺不住了，再不現身恐怕保不住目標。

　　無敗績的記錄，可不能因為自己一時興起，想抓幾隻『爬爬』回去給夜小明他們練手給毀了。

　　隱身咒，解。

　　遂星從牆頭跳下，抬起一隻手，手掌正對著人形蜘蛛。

　　「波……」

　　遂星剛念出咒語的第一個字符，抬著的那隻手突然被人抓住。

　　范無疆突然看到牆頭上跳下來個女孩，顧不上多想，趕緊上前拖著她往街外狂奔。

　　遂星迷了，什麼情況？！！！

　　這小子要幹什麼？？

　　緊接著，兩人衝到離人形蜘蛛『錢通葉』僅幾步之遙的時候，遂星就看到一隻可樂瓶從眼前劃過，角度精準地砸在了『錢通葉』身上。

　　嘭，撲哧哧。煙霧滾滾起，伴隨而來的是地上那隻『蛛』的慘叫聲：啊！…

　　「跳。」

　　遂星耳邊響起一聲大喊，她本能地跟著縱身一跳。

　　太連貫了，連貫的好像這一切是早就演練好的。

　　遂星徹底暈了。

　　什麼鬼？被目標拖著跑路，還真是人生頭一遭啊！

　　兩人躍過正在地上打滾的『錢通葉』後，繼續奪路狂奔。

　　巷子口近在眼前，外大街的路燈明顯亮的多，還有一些車輛經過。

　　「啊啊啊…咕咕咕…」身後的『錢通葉』慘叫起來：「啊，有毒，有毒，啊啊啊…」

　　就在范無疆以為黎明近在眼前時，明亮的外大街傳來好幾個『咕咕』聲，此起彼伏，像養了一群蛙。

　　他擰著眉頭，喉頭咽動了一下，呼吸急促胸口起伏得厲害。

　　「別，別怕！他們是衝我來的。等下我引開他們，然後你就往外跑，他們不會追你的。」

　　范無疆神情嚴肅地說著，放開遂星的手，伸進胸前的包裡摸索起來。

　　遂星好笑地看了眼這個奇怪又有趣的少年，淡定說道：「我不怕。」

　　范無疆說的是英文，遂星回的是中文。

　　「你也是華國人！不好意思連累你了。以後大半夜的別出門了，有些地方亂的很。」范無疆語速極快地說道。

　　這麼緊張的時刻，這少年居然還有心思認老鄉。認老鄉就算了，竟然還教育起人來？！！

　　『真是有顆大心臟啊！』遂星一陣無語。

　　外大街的咕咕怪很快就聚了過來，能看到的有三隻，看不到的就不知道還有多少隻蟄伏在暗處了。

　　「我數到三，你憋著氣別呼吸，趕緊往外跑。」話說的很穩，但沉重的呼吸聲和顫抖的雙手，還是出賣了少年內心的慌張。

　　「小死孩，你特麼再跑一個看看……」

　　「一，二，三」

　　 嘭，撲哧哧……

　　范無疆壓根沒去聽對方說什麼，使勁地晃了幾下手裡的瓶子，用力砸出去。

　　一群長得人模人樣卻奇形怪狀的傢伙，聽到爆裂聲，還以為是什麼了不得的炸彈，動作僵硬地往邊上躲了躲。

　　「特媽的，有完沒完。」其中一個咕咕怪叫道。

　　就這當兒，范無疆發現身邊的女孩並沒有聽自己的話跑路。

　　他一下就急了，扯著女孩的胳膊往外大街沒命地跑。兩人身後，綴著幾個正在地上快速爬行的人形蜘蛛。

　　遂星沒出手，任由少年拖著自己在黑夜的街燈下狂奔。

　　她隨時可以出手，任務肯定不會撲。

　　原本就是打算抓幾隻『爬爬』回去給夜小明他們玩玩，但就在范無疆從垃圾桶裡滾出來後，遂星感應到了周圍有[漩渦之門]開啟的能量震動。

　　看來，有『好貨』要送上門了啊！

　　「嘖嘖嘖，上來就對暗號，隨身帶炸彈，還有毒。兄die，一波操作猛如虎啊，666…」

　　遠程輔助夜小明，此時正興奮地盯著電腦屏幕，兩眼放光地說道。

　　「午夜長街，少年和少女手牽手奪命狂奔。我去，忘了，趕緊錄下來，大片啊！」

　　邊說著，夜明立馬放下手裡的哈密瓜，搓搓手打開錄製功能。

　　「雖說老大的年紀算不上是少女，不過光看顏還是可以的。嗯唔……嘖嘖，真的是，好浪……漫啊！」

10.吉祥物

　　「呵呵…」遂星一聲冷笑。

　　夜明愣住了，一動不敢動。彷彿空氣都凍住了，只覺得呼吸困難。

　　實在太精彩，從巷子遭遇兩隻『爬爬』，到目標少年一系列眼花繚亂的風騷操作，再到兩人拖手狂奔，前後不過兩三分鐘的時間。

　　夜明看得入了神，完全忘了電話還連著線呢。

　　「準備屏蔽。」遂星冷聲吩咐道。

　　「收到，老大。」夜明僵了一下，立即切換到認真狀態。

　　終於要收網了！

　　「你說什麼？」正撒腿跑得飛起的范無疆，疑惑地扭頭看了眼被自己拖著的女孩。

　　遂星也正扭頭看向他，不，是看向他左邊的暗巷。

　　但范無疆不知道，大街上的燈足夠明亮，就這會，他才看清女孩的模樣。

　　與此同時，抓著女孩胳膊的手被反扭了一下，他本能地放開了手。

　　輕鬆脫開後，遂星反手推了范無疆一把。

　　只覺得那一推是很輕巧的，但范無疆的身體卻不受控制地，往暗巷裡飄了進去。

　　對，沒錯。飄！

　　他完全沒有感覺到女孩推得有多大力，但他整個人就那樣往後倒著飄了起來。

　　『怎麼回事？這女孩也是咕咕怪一夥的？真是防不勝防啊。看來還是要跪！』

　　范無疆腦海裡閃過很多畫面，亂七八糟的什麼都有。但綜合所有感受之後，他得出了這個結論。

　　不過，還沒來得及害怕呢，范無疆就感覺到身體像被什麼東西包裹了起來。

　　這條暗巷的路燈比警局後頭的還少，光線更暗。

　　范無疆飄了秒秒鐘，就覺得身體好像扎進了一團果凍似的東西里。穩穩落定後，他覺得腳底下好像踩在一層極有彈性的軟橡膠上。

　　他扭頭一看，光線實在太暗了。看不清楚，只隱約覺得好像有什麼東西，在往他這邊靠近。

　　咕咕咕……

　　群蛙亂鳴。

　　眨眼功夫，地上、巷子兩側的牆上，趴滿了人形蜘蛛。

　　當范無疆看清離自己最近的右邊牆上，就有一隻咕咕怪時，他不禁倒吸一口涼氣『特異功能嗎？思擺德曼？』

　　「食靈惑！」遂星兩眼放光盯著少年背後。

　　巷子外幽幽地飄來一團什麼東西，忽明忽暗，散發著並不十分明亮的光。

　　身後有光亮朦朧，范無疆扭頭，就看到一坨像海底發光水母的東西。

　　『發光水母』飄進巷子後，立即發出了十幾道微光照射在十幾個人形蜘蛛身上。

　　咕咕咕……

　　人形蜘蛛像是積蓄了足夠的能量，紛紛像彈弓裡發射出來的大號石子，朝范無疆直衝而去。

　　范無疆本能地想揮動手上的軍刀，自製毒炸彈已經用完了，這是他僅剩下的防身之物。

　　然而，還沒等那些人形蜘蛛近到他跟前，就聽到『啪啪啪』，一個接一個地又被彈飛了出去。

　　或摔到地上，或撞在巷子兩邊的牆上。

　　這時，那團『發光水母』突然熠亮起來，整條巷子被照得透亮。

　　錯愕不已的范無疆這才想起來，轉回頭往女孩那邊看去。

　　然後，他就看到那個比文娜還好看的女孩飛了起來。

　　飛，了，起，來！

　　他完全忘了剛才看到那些人形蜘蛛爬牆上時的驚悚，不可置信地看著飛起來的那個女孩。此時，她的雙手中多了兩把類似於短劍的東西。

　　明晃晃的，在強光照耀之下，特別扎眼。

　　緊接著，范無疆就感覺到身後又有什麼東西飛了出來。

　　定晴一看，竟然是剛才被彈飛出去的那些人形蜘蛛。

　　這些不停發出咕咕聲的人形蜘蛛，像一枚枚小型炮彈朝女孩攻過去。

　　同時，他也感覺到將自己身體包裹起來的那層『果凍』，好像正在被外力拉扯著，似是要被撕裂開來。

　　遂星雙手握著兩把短刺，在人形蜘蛛向她襲來的時候，不退反進、極速向前。擦身而過，兩隻人形蜘蛛竟然毫無抵擋之力就摔到了地上。

　　落地之後，范無疆的下巴都差點掉下來。

　　只見，落地的兩具軀體被什麼東西從內部撕裂開來，兩隻渾身掛著粘稠液體的不明物，從軀體裡蠕動出來。

　　這感覺，真有點像在看異形大戰鐵血戰士。

　　只不過，那兩隻怪東西長得沒異形那麼霸氣，軟不拉耷的，看上去有點像黑色的蛞蝓。

　　而鐵血戰士還是個大長腿的女孩！

　　當兩隻長得像軟體動物的怪東西遊上牆，正極力往那團『發光水母』靠近時，兩道光直接將之釘在了牆上。

　　遂星飛身收回兩把短刺時，兩隻被巫師稱為[爬爬]的『黑色蛞蝓』便冒著黑煙，痛苦地扭動起來，發出最後的一聲『咕咕』，眨眼間就蒸發沒了蹤影。

　　遂星身姿瀟灑地在小巷裡翻身騰飛，手起刃落，不到一分鐘的功夫，十幾隻爬爬，悉數在短刺的強攻之下，化為黑煙，消失得一乾二淨。

　　范無疆根本都不及眨眼，也完全沒去想自己是不是有危險。實在是被這長腿女孩乾脆利落的身手，給驚豔到了。

　　遂星收拾完十幾隻爬爬後，扭身抬手，兩柄短刺像箭矢般朝那團『發光水母』射去。

　　同時，她右手曲起三指扣於掌心，兩指豎起指天抵於額間。

　　「塵可塵，妙法無蹤。封！」

　　隨著這句咒語出口，兩柄已經沒入『發光水母』亮光裡的黑色短刺，化作數不清的黑線，從內突破而出，繼而在光亮的外圈極速環繞起來。

　　那團『發光水母』不甘心地極力扭動起來，發出『咯吱、滋拉』的怪聲。

　　遂星唇畔隱現笑意，抬起左手，攤開，掌心中一枚符文印記消失。化為了一涴極小的氣流，開始在她掌心中扭動起來。

　　遂星抬起手，將那涴氣流對著范無疆身後的那團『發光水母』。

　　氣流像有著極強的吸力，『發光水母』被黑線纏繞著動彈不了，在發出幾聲令人頭皮發麻的聲音後，最終無力地被那涴氣流給吸收了。

　　而這一切，在范無疆看來，就像是一場真人魔術秀。

　　身後的半空中，一團亮得像顆小太陽似的發光水母，被不知道哪裡來的黑線捆住後，又被長腿鐵血戰士給收進了掌心裡。

　　？？？！！！他禁不住晃了晃腦袋。

　　一切太不真實，他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或者，出現幻覺了。

　　遂星懸浮在范無疆眼前半人多高的空中，她看了眼左手掌心正往回縮的氣流，最終恢復到符文形態後，這才悠悠然落了地。

　　兩條大長腿交錯著，朝范無疆走去。

　　「我現在放你出來，但是，你要有心理準備。」遂星對范無疆說道。

　　他本來就還發著懵，聽鐵血戰…不，聽女孩這麼說，一下子就更茫然了。

　　「老大」耳麥裡傳來夜明的聲音。

　　「怎麼了？」

　　「看一眼，任務狀態更新了！」

　　任務狀態更新，雖然不算多見，但也不是什麼新鮮事。

　　遂星點開手機上的任務界面。

　　任務發起人最新要求：將目標人物安全送至華國巫師聯合會總部

　　酬勞：在原基礎上，增加一瓶初階一品水元素合劑、一瓶中階三品火元素合劑、一隻巫獸籠

　　呵！意外驚喜啊！

　　遂星瞬間笑成了月亮眼。

　　當她再看向范無疆時，眼裡看到的不是什麼鬼馬少年，而是閃閃發亮的元素合劑。

　　吉祥物啊吉祥物，這小子真是個吉祥物，哇哈哈哈……

11.我是巫師

　　范無疆很喜歡玩解碼、迷宮等推理類遊戲，而擅長這些的，其實都有著豐富的想像力。

　　但是想像歸想像，現實是現實啊！

　　剛剛看到的一切已經脫離了他的想像範圍，他還是無法相信那是真實發生的。

　　像拍電影，但是後期特效直接加在了現場。

　　而且，眼前這個會飛會打怪的女孩，正在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盯著自己，范無疆完全判斷不出來對方究竟是什麼人。

　　天使？超人？神奇女俠？

　　「你，你剛才說什麼？」范無疆問道。

　　遂星正在賞金捕手的任務界面裡添加任務進度匯報，頭也沒抬，道：「你等會兒。」

　　范無疆剛想著往前走兩步，卻發現腳底下好像是粘住了，動不了。

　　遂星操作完後收起手機，說道：「別急。你出不來。」

　　「這樣，我跟你講解一下。」說著，遂星手裡突然多了顆明晃晃的珠子。

　　從那團『發光水母』似的東西被收進掌心後，巷子裡就暗的不行。

　　此時，遂星將那顆珠子拋到半空中，懸停後，散發出剛剛好照亮兩人周邊的光芒。

　　有了這顆珠子照明，范無疆終於能看清週遭的一切了。

　　「看著我的眼睛。」

　　范無疆剛要仔細看看巷子裡經過剛才一番『激烈』的戰鬥後，究竟成什麼樣了，就聽女孩提出了這個讓人難以拒絕的要求。

　　………長這麼大，還沒跟哪個女的直視過呢！

　　說是這麼說，身體很誠實，范無疆迎向女孩的目光。

　　「我是巫師。」

　　………what？！范無疆。

　　遂星知道他這時候心裡在想什麼，沉吟兩秒後，說道：「我是巫師界的賞金捕手，昨天接到了來保護你的任務。

　　所以，我的身份，你可以不用懷疑。

　　因為，從你離開汽車旅館開始，我一路都在跟著你。只不過，你看不到我而已。」

　　………!!!范無疆。

　　「言歸正題。剛才你看到的那些人其實早就已經死了。他們被來自異域的寄生物，控制了身體。所以，如果我放你出來，你得做好心理準備。」

　　「什，什麼準備？」范無疆只覺得嗓子有點發乾，心裡緊張的不行。

　　女孩說的話，他聽的很清楚，但是，這換誰能相信？

　　白丁們在第一次聽說[巫師]兩個字的時候，什麼樣的反應都有，像范無疆這樣的已經算是很好了。起碼沒直接笑出來，也沒鬼哭狼嚎的嚇到跑路。

　　遂星看著他說：「剛才你不是看到從其中兩個人身體裡，爬出了兩隻異域寄生物嗎？」

　　范無疆想了想，點點頭。

　　他確實看到那兩隻長得像蛞蝓的玩意，但當時他整個人都懵了，哪裡顧得上去注意別的。

　　「所以，等會兒你會看到十幾具類似的屍體。不過並不是血淋淋的，因為這些人體內大部分的血肉，都已經被異域寄生物吃光吸乾了。如果你害怕的話，可以把眼睛閉上。」

　　………！！！

　　范無疆一陣心驚肉跳，這瞬間，他腦海中劃過了各種關於吸血鬼、喪屍的畫面。

　　這時，他發覺有點呼吸困難，似乎是包裹著他的這顆大果凍裡的空氣快要用完了。

　　「好。事情交待完。泡泡，收工。」

　　遂星剛說完，范無疆就感覺到自己被猛地推了一下。

　　『啵』的一聲出離『果凍體』之後，呼吸瞬間順暢起來，他深吸了幾口氣，心裡打了個底稿，低頭就看到旁邊有一具屍體。

　　那樣子就像被開膛手傑克經了手似的，整個胸腔都被撐爆開了，慘不忍睹。

　　正如女孩說的那樣，沒有一絲血跡。

　　范無疆眉頭緊緊地擰到了一塊兒，除此之外，並沒有別的反應。

　　這倒是讓遂星感到意外。

　　普通人看到這樣的屍體，不說直接嚇暈過去，驚嚇或者嘔吐才是常規反應。但是這個少年反而是一臉凝重，並沒有表現出惶恐。

　　「去把屍體修復完整。」遂星吩咐了一聲。

　　牆角處，一團半透明、微微透著點兒藍光的啫喱狀物體，像顆巨型果凍蹦到范無疆眼前。然後像融化開似地，蓋在了那具被開了膛的屍體上。

　　緊接著，屍體胸腔上迸裂的骨肉開始連接起來。

　　這次，不像先前那麼眼花繚亂了，范無疆看的很真切。

　　近距離，非常直觀且仔細地，看到了這不可思議的一幕。

　　遂星靜靜地站在一旁，觀察著范無疆的反應。

　　顯然，這個少年比她想像中的還要膽大。

　　當[泡泡]開始修復第二具屍體時，安靜的巷子一端響起一個歡快的聲音。

　　「老大，老大，沃來了。」

　　范無疆被這突如其來的喊聲，驚了一下，扭頭就看到巷外有一個身影衝了進來。

　　不，兩個。

　　先衝進來的是個頂多只有十來歲的小蘿莉，在她身後跟著一個非常壯碩的青年男子。

　　「老大，小棠是不是很乖，這次沒遲到喔！」小蘿莉像只無尾熊似地粘在遂星身上撒嬌。

　　「嗯，很乖。」遂星笑著摸了摸小蘿莉的腦袋，對後面跟來的那個壯漢吩咐道：「尾崎，我先回去交付任務。收拾完後立即回國，這次有好東西。」

　　「好。老大，[漩渦之門]打開過？」壯漢面色一沉，凌厲的目光從范無疆面上掃過。

　　遂星朝壯漢遞了個眼神後，壯漢點點頭默不作聲往巷子深處走去。

　　「小棠，去，跟著崎叔。」

　　「好噠！」小蘿莉應了一聲，鬆開抱著遂星的手，歡脫地朝壯漢跑去。

　　「走吧。」遂星對范無疆說道。

　　兩人離開的時候，范無疆扭頭往巷子裡看了一眼，皺了皺眉，像是在思考著什麼。

　　……………

　　遂星當然想立即帶著范無疆御風飛回華國。

　　但是，一來範無疆自己不願意；二來，一萬多公里，說實在的，帶個一百多斤重的白丁飛回去還真夠嗆。

　　這又不比搭航班，能坐能躺，想吃有得吃，上廁所也方便。

　　考慮到種種原因，最後，遂星無奈地放棄了這個選項。

　　算了，那就花點錢買機票吧。

　　尼瑪……遂星一看駱駝網上的機票價，一陣肉疼。

　　范家出事之前，范無疆本來就是去參加畢業旅行的，所以護照一類的證件也都帶在身上。

　　他見遂星攥著自己的護照在那直吸氣，問道：「怎麼了？」

　　遂星，「啊？哦，沒事。」

　　此時，經過了一番激烈的思想鬥爭，范無疆已經徹底認清了事實。

　　這不是夢，不是什麼真人秀。

　　眼前的女孩，百分百如假包換的超自然能力者。

　　因為，他被她輕輕鬆鬆地拎起來，飛、了、一、路。

　　在切身感受了冷冷的風在臉上胡亂的拍，之後，他就是再篤定科學、不可置信也得信了。

　　至於為什麼女孩自稱巫師，卻不騎掃帚、不拿魔法棒，范無疆暫時還沒敢問。

　　在有了這一層覺悟後，此時的范無疆就開始窘迫起來了。

　　既然決定搭航班回華國，總得找個地方先落腳。

　　北美的冬天，外頭那風呼啦啦的能把熊都給吹懵。

　　然而，他並不知道遂星是個多麼扣門的人，如果知道的話，他寧願自己掏錢另外開間房。

　　他以為，她的意思是要帖身保護自己。

　　還是那家汽車旅館。兩個人，一間房。

　　一間只要50刀的單人房。

　　遂星坐在床頭，壓低眉頭、咬著唇，手指懸停在手機屏幕上，下不去手。

　　范無疆則站在床尾，坐也不好意思坐，手不是手、腳不是腳地躊躇著……

12.你可以教我嗎？

　　這麼尬著，也不是個事兒。

　　「咳…」范無疆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

　　坐在床上的遂星驀地一抬頭，手下一滑。

　　尼瑪……

　　遂星正在考慮給范無疆買一張機票得了，自己就蹭他搭的飛機，路上也不可能出什麼岔子。

　　結果，手一滑就點了確認。

　　算了算了，買就買了。自己也享受一下吧，好歹機艙裡還有吃的喝的，可以彌補一下。

　　『大不了，抽時間去拉斯維斯贏回來就是了。』遂星自我安慰了一下，沒什麼好臉色地看著范無疆。

　　「呃，我去問客房要床被子睡地上吧。」范無疆提議道。

　　遂星想了想：「不用，你睡床。」

　　「不不，怎麼好意思。你是女生。」

　　遂星沉吟兩秒，掃了眼攤在床上的范無疆的護照，冷笑一聲：「你是弟弟。」

　　………范無疆。

　　敲門聲響起，范無疆去取了被子後攤在床邊的地上，直接一骨碌坐在了上面。

　　遂星看了他一眼沒說什麼，點開賞金捕手任務界面，將行程安排及航班號輸入任務進度欄裡。

　　緊接著，又給夜明去了個電話。

　　「老大，點算清楚了，共十五個被害人，夠崎哥、小棠忙活兩天的。」夜明匯報導。

　　「那些屍體的表象，泡泡可以修復，但是被吸乾的血是還不回去了。這次工作量比較大，辛苦了。」遂星眉頭微擰。

　　賞金捕手除了完成任務之外，還必須負責善後工作。

　　但凡在任務裡，遇上被異域生物吃了肉、吸乾了血或肢離破碎的棄屍，巫師們大多會用[障眼咒]或別的咒術，掩蓋被害者的死亡真相。

　　這麼做的原因是避免引起恐慌。

　　不然，像今晚這樣，一夜之間出現十五具被吃光吸乾的屍體，類似吸血鬼說、喪屍說之類的恐怖言論，肯定會弄的滿城風雨。

　　但是，像遂星這樣有著一隊人馬、分工明細的捕手團隊，是極少見的。

　　多數賞金捕手都是單槍匹馬的獨行俠，只管完成任務，後續工作能對付就對付一下。

　　場面大點需要費時費力的情況下，就花點小錢雇[撿屍隊]掃尾。

　　沒有巫師願意幹掃尾的活，於是[串兒]們就拉幫結隊，幹起了專業掃尾的活兒。

　　巫師們稱這些小團隊，稱為[撿屍隊]。

　　「嗯，我已經把死者的相關信息都發給崎哥了…」夜明停頓了一下，語氣有些沉重地問道：「老大，崎哥說這次打開的漩渦之門等級還挺高的。」

　　「四級，捕到一隻[食靈惑]。」遂星乾脆道。

　　「這小子什麼情況！四級！居然還出動了食靈惑？？幸好是老大接的任務，換別的捕手搞不好要弄出大動靜來。」夜明說這話並不是純粹的拍馬屁。

　　[食靈惑]在目前已知的常見異域生物中，等級不算低。當然，對於遂星來說，還是可以輕鬆碾壓的。

　　但是，F級任務從來沒出現超過三隻爬爬的情況，更別說還出動了[食靈惑]。

　　當然，賞金捕手任務定級是不可能做假的，僱主既然要救人，也沒必要因為省幾個錢故意降低等級。

　　夜明和遂星他們用的是團隊帳號，他是第一個發現任務刷新的，後面追加的酬勞都超過D級了。

　　遂星沒理會夜明的彩虹屁，冷聲說：「各地漩渦之門頻繁開啟，夜小明，高科技玩的溜，但自身實力還需提升！」

　　「知道了，老大。」夜明語氣極其誠懇。

　　「嗯，我交完任務就回來，這次給你們抓了幾隻『爬爬』玩。」

　　「咳……老大，崎哥來電話了，先這樣哈。」

　　「嗯。還有件事，我發信息給你。一定要辦妥。」

　　「好的，遵命，老大。」

　　兩人收線後，遂星手速極快地發了條信息過去。

　　地上，范無疆盤腿坐著，他一直很仔細地聽她講電話，同時大腦飛速運轉思考分析著。

　　遂星頭也沒抬，說道：「你是不是有很多問題想問。」

　　范無疆愣了一下，挪動換了一下姿勢，正對著床上的女孩撓撓頭：「我，你…貴姓，我怎麼稱呼你？」

　　「遂星，半身不遂的遂，星星的星。」

　　………范無疆。

　　這個自我介紹也是沒誰了。

　　「我叫范無疆…」

　　他還沒說完，遂星打斷道：「我知道，你是我的任務目標人物，資料我這都有，不用介紹了。」

　　「其實，我想問的就是這個。為什麼我是你的任務呢？是誰發的任務？」范無疆地望向遂星。

　　遂星看了他一眼，笑了笑，起身走到窗邊拉開一條細窄的窗縫，從口袋裡拿出煙盒對范無疆亮了亮：「介意嗎？」

　　范無疆有些意外，擺手，「不介意。」

　　遂星劃燃一根火柴點煙，吸了口後對著窗縫吐出煙霧。

　　「我是賞金捕手，以接任務為生。湊巧距離你比較近，就搶了這個單子。平台並沒給出有關任務發起人的信息，所以，我也不知道。」

　　「巷子裡那些東西，到底是什麼？」

　　「異域寄生物之一，我們管它叫『爬爬』。真實形態就是你看到的，類似於軟體動物。」

　　「異域是什麼？」

　　「你可以理解為另一個空間。」

　　「另一個空間？！那它們為什麼來我們這個空間？我家的事情是它們幹的對嗎？我爸他……」

　　范無疆眉頭緊緊皺了起來，眼神落了下去。

　　遂星抽了口煙，輕輕吐出，望著窗外空曠的冬夜，淡然說道：「這些問題，我回答不了。」

　　「節哀！」

　　范無疆抬頭看向窗邊的遂星，輕聲說了句：「謝謝！」

　　他沒有沉溺在悲傷的情緒裡，又再追問：「那有關於我媽媽的任務嗎？」

　　遂星搖搖頭：「沒有。」

　　「我媽媽沒在家，她失蹤了，有沒有可能是被那些異域寄生物抓走了？」

　　遂星還是搖頭：「抱歉，我只負責你的任務，其它一切，我一概不知。」

　　范無疆失落地垂下頭。

　　遂星看了他一眼，將煙蒂摁滅，關上窗，去洗手間簡單洗漱了一下。

　　一出來，遂星就看到范無疆用誠意十足的眼神盯著自己。

　　「你可以教我嗎？我也想成為一名巫師！」

13.無血統，不巫師

　　遂星愣了一下，回答：「這個，恐怕我辦不到。」

　　范無疆急切懇求道：「我會很努力的。哦，對了，我可以交學費的，我家在華人街還有間小店…」

　　遂星擺擺手打斷：「巫師，是要有血統繼承的。」

　　一句話，堵死了剛剛興起的念頭。

　　他有點失落地嘆了口氣，又想了想，不死心地問道：「血統指的是什麼？有沒有可能通過修煉一類的成為巫師呢？

　　就像電影和小說裡，凡人不斷修煉，突破自我最後得道成仙。我不是說真的成神成仙，就是……」

　　遂星點點頭，打斷范無疆的說話，回答道：「我明白你想說的。

　　巫師血統，是來自遠古以前的基因傳承，就像東西方人種有別一樣，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

　　「至於你說的修煉」，她思考了片刻後，略顯嚴肅地說道：「這個世界上，沒有速成即得的東西。活著，就是修煉。

　　普通人想要成為強者，需要鍛鍊體魄、學習知識。

　　而巫師也一樣，不付出努力，也只是空有血統的廢物而已。

　　沒有血統傳承，普通人絕無成為巫師的可能性。

　　其實，當一個普通人沒什麼不好的，不少巫師還甘願放棄血統，做一個安穩度日的普通人呢。」

　　范無疆花了幾分鐘時間消化完這些話後，突然站起身，認真地對遂星說道：「謝謝你！救了我。」

　　遂星點點頭，看了他一眼：「不用謝。救你，只是任務而已。」

　　「不管怎麼說，還是謝謝你。」

　　遂星也不是矯情的人，沒再說什麼，準備躺床上玩會兒手機等天亮。

　　定的航班是一大清早，她都打算好了，到點就拎著少年飛去機場。

　　登機後，吃個飛機餐，再舒舒服服地睡一覺。

　　眼一閉，一睜，就到了。安逸！

　　「我能再問你個問題嗎？」

　　遂星剛躺下給手機充上電，頭都沒抬地：「說。」

　　「有沒有什麼辦法，可以見到那位任務發起人？」

　　范無疆不是沒懷疑過這個女孩，不過這個念頭很快就被打消了。

　　他現在很敏感，危機感爆棚。但同時，他也很清醒，自己身上壓根就沒什麼值得別人圖謀的。

　　他還沒陰謀論到，懷疑一個救了自己的人。

　　不過他現在迫切地想要知道，究竟是誰對自己伸出了援手。

　　畢竟，若沒有那個人，遂星也不可能會知道世界上還有他這麼個人，更別提說來救他了。

　　「任務發起人指定在巫師聯合會總部交接任務，我想到時候你自然會見到的。」遂星邊翻著手機，邊答道。

　　………范無疆唰一下坐了起來，驚問：「巫師聯合會總部？是什麼？在什麼地方？」

　　「巫師聯合會，是管控巫師的機構。華國的聯合會總部就在魔都——滬港城。」

　　………范無疆兩道濃眉緊緊擰到了一塊兒。

　　遂星放下手機，看著坐在地上的范無疆，想了想，問道：「知道自己被追殺，你不害怕嗎？」

　　范無疆被她這一聲問，拉回了思緒，點點頭很實誠地答道：「怕。」

　　他其實並沒有表面看上去那麼淡定，內心也有慌亂。

　　遂星之所以覺得這個少年實在太過冷靜，一方面確實是因為他足夠鎮定，另外則是因為他本人一直都是個表情不太豐富的人，俗稱面癱。

　　「怕，你不躲？你回過家，還去過錢通葉家是嗎？」遂星好奇問道。

　　范無疆再次深感意外，竟然連自己的行蹤路線都摸得這麼清楚？！

　　「害怕是真的，可是我不能慌。我爸不明不白沒了，我媽失蹤了，是生是死現在還是個未知數。所以，我不能亂，我要亂了我媽怎麼辦？」

　　遂星沉默地點點頭，看著少年的神情有了些變化。

　　「你是我遇到的白丁裡，膽子最大的，在警局後巷你扔的是什麼東西？」

　　「哦，那個，那是我用84消毒液混合潔廁靈做的幾瓶土法毒彈。」

　　范無疆不好意思地撓著後腦勺，遂星『撲哧』一聲，直接笑噴。

　　歪打正著。

　　這少年不僅有頭腦，有行動能力，運氣也是爆了表。

　　冷兵器對『爬爬』沒用，附體之後，哪怕宿主被砍掉腦袋，身體還是會被支配行動、攻擊。

　　一般手槍也沒用，除非用加特林狂掃，打成一癱爛肉，完全無法行動還差不多。

　　但是，普通人哪有這種武器，有把消防斧就不錯了。

　　范無疆沒有辦法弄到槍，時間緊迫，他也只能將就著兌幾瓶『毒彈』湊合用了。

　　當然了，就算是高濃度的氯氣也殺不死『爬爬』。但這種低端異域寄生物，對毒氣的抵抗力較低，雖說死不了，但有短暫的麻痺作用。

　　如果范無疆手上的毒彈足夠多，如果沒有[食靈惑]在場，搞不好他還真能獨自殺出十五隻爬爬的圍攻。

　　遂星笑說：「你還真是藝高人膽大啊，哪裡學來的這些？」

　　「這些化學課都有上，而且我是學醫的。」范無疆可能是被遂星的笑容感染了，緊繃的神經也終於開始放鬆下來。

　　不知道想到了什麼，他也笑了笑，笑得有點憨。

　　「我可是看了728集柯南的人。理論上來說，我已經學會了628種殺人方法，知道356種毒藥、589種爆裂物。」

　　「噗…哈哈哈……」遂星再次笑噴。

　　夜小明也是個愛看動漫的死宅男，大名鼎鼎的名偵探，她還是聽說過的。

　　這個少年還真是，一言難盡、莫名其妙的有趣啊。

　　「不過，沒什麼用，要不是你，我可能會像錢叔一樣……」說著，范無疆面上的憨笑消失了。

　　遂星不擅長安慰人，這些生生死死，她見的太多了。

　　「你安全了，安心地睡一覺吧。」

　　范無疆太累了，緊繃的神經稍稍鬆開後，但即便是這種情況，他還是沒能睡踏實。

　　…………

　　第二天凌晨，兩人準時登上了飛往華國魔都的班機。

　　遂星胡吃海塞了三人份的早餐，在空姐注視的目光下，滿足地打了個飽嗝後，伸了伸大長腿。

　　「一萬多一張機票，貴成這副鬼樣，特麼連個腿都伸不直，尼瑪，還沒頂上舒服…」遂星嘟囔了一句，不滿地挪了挪身子。

　　沒一會兒的功夫，范無疆就聽到她發出極輕的鼾聲。

　　這時，他終於有了近距離觀察這個女孩的機會。當然，並不是什麼猥瑣的原因。

　　他沒心情也沒心思生出什麼想法來，純粹就是想看看，巫師和普通人之間有什麼區別。

　　看來看去，好像跟普通人也沒什麼不同。

　　長得是挺好看的，他也沒瞎，對美的認知也很正常。

　　不過這跟長的好不好沒關係吧？總不可能說，長的好看的都是巫師。

　　巷子裡後來的兩人，肯定也是巫師。

　　那個小蘿莉長的還行，不過年紀還小看不出什麼。

　　那個壯漢嘛，又黑又壯像座鐵塔，五官偏向蒙古人的長相。

　　所以，綜合種種，巫師其實也是人，是有巫法之術、或者說是可操控超自然能量的異能者。

　　這是范無疆自己得出的總結，至於對不對，他也不知道。

　　看著看著，兩夜沒睡好覺的范無疆，終於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14.顛覆想像的巫師聯合會總部

　　從加國到華國魔都，航程共21小時。

　　期間，遂星一餐不落，每餐都差不多是三人份的量。

　　范無疆看她吃的歡，不由也被帶動起來。

　　兩人光吃的還不夠，各種免費飲品一樣不落地嘗了個遍。

　　酒足飯飽接著睡，就這樣，遂星終於過上了吃了睡、睡了吃的完美生活。

　　當飛機降落時，遂星伸了伸懶腰，意猶未盡地咂巴咂巴嘴，跟著范無疆走出機艙。

　　兩個人都沒有行李，輕裝簡行出離機場。

　　夜明一早就安排好了接送車輛，當然不可能是什麼豪華配置，經濟實惠嘀嗒快車一輛。專車雖好，奈何價貴。上次就因為一時馬虎喊成了專車，老大就讓他嘗到了肉疼的感覺。

　　范無疆坐在後排座，看著窗外高樓聳立的繁華都市，心底裡開始隱隱作痛。

　　離開祖國八年，其實范無疆一直都想回家。

　　在他心裡，家永遠都是記憶裡的這座滬港城，那條名叫霞飛坊的老弄堂。

　　八年前，一家人前往楓葉國。八年後，再踏祖國故土，卻只剩下范無疆孤零零的一個人了。

　　爸媽家裡長輩早就不在了，也都沒有兄弟姐妹。離開時他才十歲，還沒有交到死黨、摯友一類的。

　　所以，在魔都，他早就沒有任何可牽掛的人了。

　　爸、媽！

　　………

　　在飛機上，范無疆問過遂星，對方為什麼指定要在[巫師聯合會總部]見面？

　　遂星表示自己也不清楚。反正她只管接任務、完成然後交接。

　　諮詢無果之下，名偵探范柯南再次開動了巨大的腦洞，分析了一波。

　　對方出錢雇賞金捕手來保護自己，首先可以判斷不會是什麼反派人物。

　　腹黑一點陰謀論說的話，就算對方有什麼不為人知的目的，也肯定不會是一上來就要他小命的那種。

　　另外，對方身份肯定也是巫師，可按這個邏輯來推理的話，人家為什麼會要僱傭賞金捕手來保護自己呢？

　　范家普通市井小民，沒權沒財的圖什麼？

　　對方顯然在第一時間就知道范家出了事，所以才會及時發出任務。

　　這麼說的話，對方極有可能知道老媽的去向！

　　另外，范家一介白丁，跟巫師界能扯上什麼關係？為什麼那些異域寄生物要向他們家下手？

　　這個問題，在范無疆遇上遂星，瞭解到這個世界上真的有巫師的存在後，就一直盤旋在他腦海裡。

　　先跟對方見上面，看情況再定吧！

　　不過，那個[班克]漁具行他是肯定要去一趟的。這是父親留給他唯一的線索！

　　車行一個多小時後，終於停靠在了一處偌大的廣場前。

　　當范無疆跟著遂星穿過廣場，朝一幢很超現實主義的高樓走去時，他心底裡頭不禁有些納悶。

　　這怎麼看，都不像是什麼巫師出沒的地方。

　　印象裡，應該是古堡或者世外仙山一類的。

　　可眼前這幢長得像顆巨蛋的高樓，倒像極了某跨國大企業的辦公樓，或者頂級寫字樓、金融中心一類的。

　　整幢建築目測約有五十多層，橫向好幾千米。建築外的廣場上，有三個同樣是蛋型的玻璃屋，裡頭種著花花草草，也不知道是干什麼用的。

　　大門在整幢建築正中的位置，超乎尋常的寬大。

　　不時有人從大門裡進進出出，看上去跟普通人沒什麼區別。

　　有戴著無線耳朵、抱著文件腳踩高跟鞋，狀似白領的御姐；有西裝筆挺、一身金領標配的中年大叔；

　　門口幾個身穿黑色西服的青年人均是一臉嚴肅，身姿筆挺地佇立著，如果不是會眨眼的話，還以為是雕像。

　　此時華國正是午後三點，正是工作時間。

　　兩人走去，穿過偌大的廣場，一路無言。

　　近到大門前，遂星亮了亮掌心的一枚符文印記，穿黑西服的保衛放行。

　　這個小動作，范無疆眼尖地發現了。

　　『看來是需要通行證的啊！』他心裡嘀咕了一句，跟著遂星走進大門。

　　建築一層面積非常可觀，大廳雖然已經很大了，但最多也就佔用了整個底層十分之一不到的面積。

　　進門，右轉，一片密密麻麻的等候椅，共99排，每排99個座位。坐著不少人，一眼望去，人頭濟濟。

　　這些人，與先前在門口碰到的白領、金領等職員打扮的人不同，大多穿著隨意。

　　有些還染著五顏六色的頭髮，年齡層跨度極大。上至白髮蒼蒼的老奶奶，下到十七、八歲的女孩。

　　還有正在玩手機遊戲的少年，******學姐模樣的長發女孩，有正在打電話的肥胖大叔、湊在一塊兒閒聊的大媽、學者模樣的老頭……

　　看上去，完全分辨不出這些人都是干嘛的。

　　不時有人抬頭望向等候區前方、鋪滿了一整面牆的偌大電子屏，屏幕上正在跳動著讓人眼花繚亂的數字。

　　銀行或者證券交易所一類的既視感。

　　只不過，這電子屏幕牆的面積，是范無疆從未見到過的。目測高度起碼超過十米，寬則有百餘米。

　　范無疆正納悶上面跳的數字是什麼，以及那麼高的高度，最頂上的數字根本就看不清時，一個端莊中透著甜美的女聲在大廳內響起。

　　「請F 7096 前往一層F區 17號驗收室」

　　聲音重複了兩次，一個身材瘦削的中年男人從等候椅上起身，快步往電子屏底下走去。

　　望過去，那邊似乎是一片辦公區域。有三條通道，通道前有導示牌，標著數字。

　　通道內，兩側是對應的房間，門側牆上安裝了門號牌。

　　很有點銀行、機關單位或者是醫院一類的感覺。

　　這與范無疆的想像出入很大，非常大。

　　沒有戴著尖帽子飛來飛去的巫師，也沒有揮舞著魔法棒的魔法師，更不見什麼奇珍異獸。

　　完完全全就是個現代人進行諮詢、交易一類的場所。

　　剛開始他還以為，現代化的建築和廣場，只是做做樣子的，裡邊肯定會像電影裡那樣，是另一個世界。是屬於巫師的世界。

　　結果，他心裡醞釀了半天，進來後看到的，卻是這樣正兒八經的現代化流程辦公場景。

　　這也太顛覆了啊！有點兒想像幻滅的感覺......

15.交任務、領佣金

　　范無疆看著眼前大型期股交易市場似的聯合會總部大廳，略略有點失望。

　　遂星快步走到等候區旁、一排類似於電影院取票機一類的設備前，拿著手機往設備上掃了一下。

　　『嘀』一聲。范無疆心說，還真是掃碼器。

　　下一刻，就聽到那個端莊不失甜美的女聲，報號：「請F 10301 往五層C區 1號驗收室。」

　　一般來說，都是順著叫號的。而且，任務等級從A級至F級，也不存在跳番驗收。

　　其實，遂星心裡早就預料到，可能會發生一些特別的事。但她還是沒想到，會直接跳到C級區。

　　在一片嘩然與上千雙怪異眼神的注視之下，遂星面無表情地帶著范無疆，走進電子屏下方左側的電梯裡。

　　「那些人為什麼都用那種眼神看著我們？」范無疆納悶問道。

　　遂星聳聳肩：「可能，你長的比較帥吧。」

　　………范無疆一陣無語。

　　打人不打臉，自己長什麼模樣心裡會沒點數嗎？

　　帥是不可能帥的，這輩子都不可能。

　　從小到大，就沒聽人這麼『誇』過他。要麼說他長的很實在，還蠻清爽相的，要麼就很直接說這孩子長的真實誠。

　　用屁股想都知道，遂星這話說的完全沒走心。

　　電梯上升，很快就到達5樓，開門，眼前一片繁忙景象。

　　右手邊是一片整齊的格子間，就是個大型辦公區。

　　遂星看都沒看導示牌，直接帶著范無疆左轉，格局與一層差不多，也有三條通道。

　　中間的通道走到底，兩人來到了1號驗收室。

　　遂星再次用手機在驗收室門上的掃碼屏上劃過，『嘀』的一聲，門開了。

　　范無疆跟著遂星走進房間裡，一眼就看到一台像是立著的核磁共震儀之類的大型設備。

　　遂星走過去伸手在設備上的液晶顯示屏上按了一下，然後將身上棉被似的大外套脫下扔給他。設備發出輕微的聲響緩緩打開後，她走了進去。

　　范無疆一臉茫然，不知道這是要幹嘛。敢情真是個醫院？她這是來做體檢？

　　隨著設備緩緩合上，傳來一陣水聲。

　　范無疆還以為遂星在裡頭洗起澡了，整個人有點凌亂。

　　凌亂沒到兩秒鐘，大型設備後面響起開門聲，走出來一位，或者說一隻……

　　應該說，一個奇怪的『東西』，正在用毛巾擦著淌水的樹枝似的手。擦完後，挪到設備前面，掃了范無疆一眼，檢查起設備液晶顯示屏上的數據。

　　范無疆徹底迷了，兩眼發直盯著那棵，那個，那隻…該怎麼形容呢？

　　約一米多高的一棵樹？人？樹人？

　　由幾條粗壯的樹枝交織而成的身體，樹皮縫裡貌似還長著青苔；腿短到約等於沒有的地步，所以行動基本靠挪；還有個大肚子，兩隻手臂長過膝，每隻手有十根手指。

　　一對眼睛分的很開，像兩隻大銅鈴；沒看到鼻子，嘴也大，都快咧到後腦勺去了。一邊耳朵上還長著朵鮮豔的小紅花…

　　『這樣貌可是真別緻哇』范無疆兩眼一眨不眨地盯著樹人。

　　樹人一手叉腰，一手熟練地摁著液晶屏。那台大型設備『嗚嗚』地打開，遂星走出來看到范無疆一臉痴呆的樣子，笑了笑也沒去理他。

　　大場面都見過了，這點算什麼?知道他有顆大心臟，不會這麼容易被嚇到。

　　「小星星，這個月又得上榜單咯。」

　　『居然還會說人話？！』范無疆驚的微微張著嘴。

　　「元叔說笑了，賺口飯吃。」遂星客氣應道。

　　「一切正常，沒有寄生物感染狀況。去三號窗口領佣金吧。」這樹人不僅會說話，嗓音還很有磁性。

　　「哦。這次來的急，沒帶手信，下次補上。」遂星說著拿過范無疆抱在手上的外套，披上身。

　　「空了來元叔家玩兒啊。這小夥兒又是剛收的串兒呀？看著挺精神。」說著，樹人伸手戳了戳范無疆的大腿。

　　觸感很硬，確定是一截樹枝錯不了。

　　范無疆一臉懵逼地看著遂星，遂星也沒理會他，對『樹人』說：「好嘞，還有半個月過年放大假，到時候帶夜小明來給你拜年。」

　　「那個臭小子，也沒點上進心，一天到晚搗鼓電腦。有啥用，連只『爬爬』都打不過，唉…」說著，樹人長嘆一氣搖著頭，神態像極了對晚輩失望透了的長輩。

　　「沒事，我會盯著他的，放心吧。元叔，走了啊。」

　　遂星說完，見范無疆還呆在那兒，推了他一把。他這才反應過來，兩人一道離開了1號驗收室。

　　對應任務等級的每一層樓，都配有佣金結算窗口，有點像醫院領藥處。等級越低，相應來說領取佣金的隊伍就越長。此時，五樓C區的窗口卻只有廖廖幾十個人。

　　顯然，樹人給遂星開了後門，三號窗口前連個鬼影都沒有。

　　遂星走過去，用手機掃了一下，開始領取佣金。

　　現金直接匯入帳號，兩瓶元素合劑和一隻巫獸籠則放在窗口上。

　　遂星伸出右手，掌心升起一道黑光，光線消失之時，一隻復古款的黑色迷你小木箱赫然出現。

　　范無疆也聽不到遂星念了些什麼，就看到那兩隻巴掌大小的玻璃瓶子和一隻小型鳥籠自覺地一一往箱子裡飄。

　　而更神奇的是，看上去極小的箱子卻將這這些東西全都裝進去了。

　　正在窗口前排隊領取任務酬勞的其餘人裡，有不少人都對那隻小箱子投以豔羨的目光。

　　看來，對於巫師來說，這箱子也是個稀罕物。

　　遂星裝完東西后，又輕念一句咒語，將那箱子收回。沖范無疆招招手，兩人又往電梯走去。

　　「那個，我想問一下。」

　　「嗯。」

　　「這些人都是巫師嗎？」

　　「是。」

　　范無疆嚥了口唾沫，有些羨慕地扭頭又看了那群正在排隊的人一眼。

　　「樓下的也都是嗎？」

　　「是。」

　　「哇，那你們巫師很多啊！」

　　「不多，全世界總人口約80億，巫師最多只有5百萬，千分之一都不到。」

　　電梯徐徐上行。

　　范無疆一臉驚訝：「這麼精確！」

　　「當然。」

　　「剛才那個驗收室裡的是……」

　　「山精。是服務於巫師的智慧物種，不比人類差，會隱形，吃素。」

　　遂星乾脆明了地回答，不過范無疆有點不太明白為什麼要帶上『吃素』這兩個字。

　　『叮』的一聲，34層，電梯停了下來。

　　一走出電梯，正對面是玻璃牆，樓層夠高，輕易就可俯瞰到外面的城市風景。

　　范無疆這才反應過來，很快就要見到那位僱傭遂星來救自己的任務發起人了。

　　會是個什麼樣了不起的人物呢？

　　他有點好奇，更多的是期待……

16.京都不老屯巫師學院

　　范無疆內心忐忑又滿懷期待地跟著遂星走出電梯，沿著玻璃牆，一直往前走。

　　這次他終於看到不少飄來飄去的巫師了。

　　只見一個個白領打扮的巫師，都像是踩在平衡車上似的，帖地飄浮前行。且手上大多抱著一沓沓的文件或者電腦、平板，還有不少手上端著咖啡的，很有范兒。

　　建築是真心大，足足走了有十幾分鐘，兩人才走到頭。

　　通道盡頭，對開雙門，一間看上去像是獨立辦公室一類的房。

　　范無疆看到門上掛著塊牌子[7號雜物倉]

　　遂星敲了敲門，裡面傳來一聲略帶蒼老但卻中氣十足的聲音：「進來。」

　　她直接推門，走了進去。一眼看去，確實就是個倉庫。

　　十幾排貨架，架子上堆放著的全都是些文件夾、舊檔案之類的。滿滿噹噹，不少架子上都落了灰，看上去髒髒的。

　　「咳咳咳……」

　　一個身影從其中一排貨架後走了出來。

　　是個滿頭白髮的老人，個子不高不矮，手上拿著一沓本子。一邊走來，一邊揚手抖了抖。登時，灰塵漫天飛起。

　　「來啦。」

　　「是。」

　　「東西都領著了？」

　　「是。」

　　「行，多謝，走吧。」

　　「好。」

　　老者和遂星之間的對話，乾淨利索。

　　說完，遂星轉身準備離開，范無疆突然一把拉住了她的手。

　　這一瞬，兩個人都有點茫然，還有點尷尬。

　　尷尬歸尷尬，范無疆也不能因為尷尬就撒手。一頭霧水的，怎麼就把自己扔這走了呢？

　　遂星也反應過來了，剛領了一堆合劑，一門心思光顧樂呵了。

　　她笑了笑，說：「放心吧。這位是任務對接人，就是來接你的。」

　　遂星這麼說，范無疆卻還是沒撒開手。

　　他心裡沒底，剛才想好了等與任務發起人照上面後再看情況，結果，現在的他突然有點慌亂。

　　「小夥兒，老頭我能吃了你不成？」

　　老頭說著，把那幾本本子裝進一隻布袋子裡，笑著走到兩人面前。

　　走近後一看，老者年紀雖大，但非常精神，而且隱隱的身上有種壓迫人的氣勢。不明顯，但范無疆感覺到了。

　　或者，也是因為他自己內心對未知的恐懼使然吧。

　　遂星想了想，對老人尊敬地說道：「如果方便的話，您可以先把任務的事情說說嗎？

　　他是個白丁，對巫師一無所知。之前被異域寄生物追殺，對您也不瞭解，心裡難免會多想。」

　　范無疆感激地看了遂星一眼，心底裡說不出的滋味。

　　是懦弱嗎？是的，因為太弱小。

　　他其實沒有自己想像中的那麼堅強，如果不能百分百確認對方的身份，他不能掉以輕心。

　　就算再丟臉，也比丟了命好。

　　老人呵呵笑著對遂星點點頭，然後上上下下地打量著范無疆。

　　「小疆今年18了吧，小時候我還抱過你吶。不過那會兒你還太小，記不著也不怪你。」

　　老人笑起來面上的皺紋盡顯，看著卻是很慈祥，眉眼間流露出回憶的感覺也很真實。

　　范無疆攥著遂星的手略微鬆了松。他茫然地看著這個老人，拚命想，卻還是一點印象也沒有。

　　「你五歲那年，在你爸排擋攤前摔了一跤，這兒」，老人伸手戳了一下范無疆的右肩胛骨處：「有個疤，對不？」

　　范無疆攥著遂星的手，徹底鬆開了。

　　遂星看著范無疆一臉複雜的表情，也沒有要馬上轉身走人的意思。

　　老人也看著范無疆，嘆了口氣，說道：「小疆啊，你爸的事，我也很難過。老頭我可是看著你錢叔長大的，沒想到，白髮人送黑髮人。唉……不聽勸啊。」

　　安靜站在一旁的遂星兩眼微眯，眉頭蹙了蹙。

　　范無疆鼻頭一酸，緊接著急問：「您…知道我媽媽的下落嗎？」

　　老人表情沉重地搖搖頭：「接到通葉電話那會兒，已經晚了，這十萬八千里的，我是實在趕不上。」

　　范無疆眼神垂了下來，低頭擰著眉說不出話來。

　　最後的希望，破滅了。

　　「小疆，你別怪爺爺……」

　　老人說話很緩慢，范無疆低著頭，輕輕搖了搖：「不，怎麼會怪您。要不是您，我肯定也回不來。謝謝，謝謝您！」

　　邊說著，范無疆抬起頭迎向老人的目光，正想開口繼續問，老人突然上前握住了他的手。

　　「一路過來累著了吧，先跟爺爺回去，回去休息休息再說啊。」

　　范無疆感覺到老人的手指在他手肘處碰了碰，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他心裡微微一緊。

　　他思考了幾秒，扭頭看向遂星：「可以麻煩你跟我一起去嗎？」然後又沖老人問道：「可以嗎？」

　　遂星與老人對視一眼，繼而會心一笑。

　　「好。」同時回答。

　　范無疆相信在[巫師聯合會總部]裡，不可能出現那些追殺自己的異域寄生物。

　　他也相信老人家與父親、錢叔是相熟的，畢竟他小時候的細節不是隨便查查就能查到的。

　　但是，小心駛得萬年船。

　　眼下的情形，別說是猥瑣發育不能浪了，他就是想發育也沒那個血統。

　　他一介白丁凡人，萬一被制住了，說理，呵呵，涼涼還差不多。

　　但他也知道，遂星就算人再好，也不可能護著他一輩子。

　　所以，先去看看老人要帶他去的地方再說。

　　就算老人別有企圖，雖然他也覺得沒這個可能性。也許是偵探劇看多了，不管是不是『被害妄想症』吧，留個心眼也沒錯。

　　很多人都是表面一套，背後一套。

　　而且，他也不知道父親和錢叔留下的——關於[班克]的線索，究竟導向什麼。

　　暫時，他不打算把這件事說出來。

　　「您請帶路。」遂星極有禮貌地低頭沖老人示了示意。

　　老人家右手一伸，同時口中念叨起生澀難懂的咒語。

　　范無疆只聽懂了最後一句：「洞門府地，開。」

　　隨之，兩排落滿塵灰的貨架中間，顯現出一輪光環。

　　老人背著那隻布袋子，先行走了進去。遂星緊跟其後，范無疆沒作絲毫猶豫跟在她身後，也走進了光環裡。

　　光並不刺眼，很柔和，有風從身邊掠過。

　　像是經過了一個山谷，感覺只踏出了一步，光環迅速消失之時，展現在范無疆眼前的，是一片被連綿起伏的山脈包圍著的建築群。

　　他驚呆了，瞪大雙眼看著眼前的景象，心說：空間通道嗎？這就是空間通道？！

　　只見那連綿起伏的山脈，像左右展開的雙翼，當間便是那些或高或低的建築。

　　而他們三人，此時就站在建築群前入口的台階底下。

　　沒有門廊門柱之類的物什，整個建築群是以扇形展開的。一幢幢建築，高高聳立於山腰處，環伺俯視著入口處。

　　范無疆不禁感覺到了一絲極盡莊重的壓迫感，跟著老者，走完寬闊的百級台階，來到一片開闊之地。

　　扇形建築群正中心前方約千米處的平坦地上，右側有一尊巨大的雕像，足有近百米高。

　　雕像抬頭望天，一手托著一株不知名的植物，一手向下掌心對著地面；身上盤繞著一尾類似於巨蟒的生物。

　　望過去，幾分雄偉、幾分蒼茫，讓人不由得肅然起敬。

　　同時，還點兒神秘不可測之意。

　　大門的左側立著塊寬大的石碑，碑上刻文：華國京都不老屯巫師學院。

17.黑學閣看守人

　　【華國京都不老屯巫師學院】

　　范無疆兩眼閃閃發光，盯著那塊巨大的石碑挪不開。

　　這個名字雖然接地氣了點，好像沒有世外高人該有的飄逸感，但范無疆才不管這些。

　　學院啊，這可是巫師學院！

　　自己有沒有可能，托這位與父親有故交的老人家進入這所學院？

　　范無疆本來就是個學生，見到學校一類的自然會生出些親切感。

　　老人帶他來到這裡，那他的身份肯定與這學院有關。一層又一層的好感疊加之下，危機意識濃重的范無疆終於對老人放下了警備心。

　　不過，一想到遂星說過『無血統不巫師』，范無疆頓時覺得當頭被潑了盆冷水，剛剛燃起的希望小火苗一下就熄滅了。

　　遂星有點兒驚訝，她怎麼可能不認識這兒。這可是自己從小求學的地方！可是，這位老人她是一點印象也沒有。

　　老人站在最前面沖兩人招招手，邁步踏上台階，朝學院內走去。

　　這次，沒等遂星有什麼動作，范無疆想都沒想就立馬跟了上去。

　　遂星走在最後頭，想著自己7歲入學16歲離校，十年間從沒在學院裡見到過這位老人。但肯定是學院內部人假不了。並且，層級應該不低！

　　華國京都不老屯巫師學院，正是因為其座落於華國京都名為不老屯的地方而定的名。

　　不老屯位於京都蜜雲區，巫師學院後有綿延的燕山山脈，不遠處是蜜雲水庫。地理位置優越，自古以來就有上風上水的美譽。

　　學院內共有49幢大大小小、高低不一的建築，其中大部分遂星都很熟。

　　跟著老人一路往前走，范無疆好奇地東張西望四處打量。

　　此時是春節假期，學院裡沒有學生，偶爾只有幾個教工來往，顯得有點兒冷清。

　　足足走了半個小時，三個人來到了學院內最偏僻的一幢獨棟三層建築前。

　　遂星有點迷。因為她從來都沒注意過學院裡還有這麼個地方，也許以前也看到過，只是沒在意。

　　巫師學院內其它大樓近十年間陸續翻新重建，而眼前這幢建築，一看就是上世紀五六十年代的產物。

　　陳舊的歲月感與煥然一新的學院格格不入，薔薇科植物厚重而茂密地攀附在屋頂和牆面上，倒是與其身後的半片矮山很搭調。

　　老人走到門前，手指轉了個圈，門吱呀一聲打開。

　　跟著老人走進廳裡，入眼滿滿的都是書架，架上的書也都上了年頭。清一水全是大磚塊，掉下來能砸死人那種。

　　范無疆瞪大雙眼微張著嘴，緩步走在書架間，光看書名他就有種按捺不住的雀躍了。

　　《巫典——元素之力基礎解析》、《巫典——神奇動物圖鑑》、《附魔與鍛造術的起源》、《論時間與空間源起》……

　　他心想，這是圖書館嗎？這老爺爺是圖書館管理員？

　　哇噻，妥妥的藏經閣掃地僧啊。肯定是高手高手高高手吧！

　　范無疆胡思亂想著，繞一樓大廳走了一圈。說實話，如果這真的是圖書館的話，對於巫師學院來說未免也太小了。

　　整個一層也就300平方米的樣子，大門進去是一條通道，左右兩邊兩個對稱的復古門框。

　　被通道分隔開的左右兩邊，格局一模一樣。除了書架，沿著牆邊還有一溜桌椅，應該是供人看書時用的。

　　挑高倒是有5米，配有一隻可移動木梯。天花板上吊著幾盞復古吊燈，牆面上則只帖著泛黃的條紋牆紙。

　　遂星看來看去，也沒想起來這是學院的什麼地方。

　　「我這[黑學閣]啊，難得有人來，也沒啥吃的招待。」老人搓著手說道。

　　「啊，您客氣了。小輩遂星，冒昧問一句，您是？」遂星快人快話直接開問。

　　老人嘿嘿笑了一下，回道：「老頭我姓騰名泰山，大傢伙都喊騰老頭。」

　　「騰老。」

　　「噯，哪裡哪裡，我年輕的時候在學院裡教過幾年入門班，後來這身子骨不麻利了，就被調到這兒來做個看守。」

　　「哦，是這樣。」遂星說這話時，像是在思考著什麼，「騰老太低調了。」

　　「哈哈…低調，內都高級人的說法。我就是個粗漢，哪兒說得上這個。」

　　「您，太謙虛了！」

　　遂星沖名叫騰泰山的老者笑了笑，轉身沖書架後的人喊了一聲：「范無疆。」

　　范無疆躡手躡腳快步走出來：「啊，怎麼啦？」

　　「我要走了。」

　　…「哦…」

　　語氣聽上去有些失落。

　　「你送送我。」

　　……

　　「愣小子。」騰泰山推了范無疆一把，他這才反應過來，看著遂星已經轉身往外走了，立馬追了上去。

　　大門外。

　　「你們家的事，我也不太清楚，但這位騰老信得過。你可以放心。把不常用的那隻手伸出來。」

　　范無疆愣了一下，很聽話地伸出右手，遂星伸手握住後，一股暖意鑽入他掌心裡。

　　「這是隨身符，時效48小時。剛好我有事情要留在京都兩天，這個時間段內，你如果覺得有危險，淺淺劃破掌心。我會感應到，及時來救你。」

　　看著空無一物的掌心，范無疆眨了眨眼：「謝謝你！遂星。」

　　「你有我的號碼，既然現在知道並不是普通人在追殺你，就大膽用回微信吧。回頭加我，方便聯繫。」

　　遂星吸了口氣，看著范無疆，想了想，微皺著眉又再說道：「我的建議是，你暫時就留在這裡。巫師學院由大型能量環隔離外界，異域寄生物找不到這裡。」

　　不僅找不到，就算找到，不敢、也不可能攻得進來。

　　范無疆點點頭，攥緊右手，面露愧色問道：「我，我有件事想求你幫忙。」

　　「說。」

　　「如果可以的話，我想委託你查查我母親的事情。我手上還有點錢，或者想辦法回趟加國，把店舖過給你。」

　　遂星像是在思考，面上沒有任何反應。

　　范無疆非常尷尬，面色開始發燙：「你別誤會，我知道你已經幫了我很多。可能這點錢，你不……」

　　「行了，知道了。我會去查，有消息電聯。走了。」

　　說完，遂星轉身騰空飄起，然後頭也不回地往來時的方向飛去。

　　范無疆訥訥地杵在原地，望著她離去的身影，輕聲說了句：「遂星，謝謝，再見。」

　　………

　　遂星出離巫師學院之後，使出隱身咒，一路往京都市中心飛去。

　　「夜明」，她撥通電話，吩咐道：「查個人，越快越詳盡越好。不過，千萬別讓上頭查覺到。如果有難度，寧可放棄也不深查。另想辦法。」

　　「好的，老大。名字。」

　　「騰泰山，華國京都不老屯巫師學院黑學閣看守人。」

　　「？哦，好的，記下來了。老大，你什麼時候回島？崎哥和小棠那邊一切順利，訂了後天的機票回來。」

　　「訂什麼機票訂機票，自己不會飛還是怎麼的？我特麼打個出租車都不捨得，你倒好，一天十桶泡麵，就不怕吃成個死肥宅。」

　　「老大…」夜明都快哭了。

　　真是閒的蛋疼嘴欠，說什麼不好非說訂機票的事。

　　等等，一天十桶泡麵也就三四十塊錢，能吃窮？再說了，他又不是豬，哪有吃那麼多。

　　「行了行了，兩天後回島，給你帶烤鴨。」

　　「嘿嘿，就知道老大最好了……」

　　「賣萌有屁用，趕緊滾你的鍵盤去…」

　　說話間，極速飛行的遂星來到一片住宅區。

　　找了個犄角旮旯沒人的地兒，收回隱身咒，快步朝街邊的快遞代收點走去。

　　沒一會兒，她抱著一隻足有半人高的紙箱子從快遞點走出來。回到旮旯地兒，催動隱身咒，連人帶箱消失在了一棵泡桐樹底下。

　　當夜，京都朝明區，名為東方墅的小區內，一幢石徹風格的別墅後院，多了只與同遭環境極不搭調的半人高紙箱……

18.神奇後院裡的神奇生物

　　遂星走了之後，范無疆呆愣愣地杵在巫師學院最偏僻的那幢舊式三層樓前。

　　老者騰泰山放下布袋子後，見他還杵在外頭就喊了一聲：「小疆。」

　　他這才回過神來，長出一氣後，扭頭朝老人走去。

　　「走，去後院喝口茶，餓不餓？」

　　「不餓。飛機上吃了很多。」

　　「小疆，別怕啊，後院有幾個幹活兒的，長得有點怪。」

　　整幢房子前後進深也就二十來米，說著話，穿過中間的走廊，就來到了樓梯邊的後門。

　　范無疆也不知道老人家說的『有點怪』指的是什麼，愣愣地應了聲：「哦。」

　　打開後院門，范無疆呆滯了。

　　明明看著房子後頭是半片矮山，結果此時出現在他眼前的，卻是一片山清水秀好風光。

　　矮山仍在左邊的位置，卻不是先前在外頭看到光禿禿的那座。而是一片碧綠蒼翠、鬱鬱蔥蔥的小山坡。

　　門外是一片寬敞的草地；與草地相連的是一片湖，倒映著天光山色，澄淨如鏡。

　　湖很大，一眼望不到邊，只能看到遠處連綿起伏的蜿蜒山脈……

　　這後院跟想像中的出入實在太大。

　　范無疆木然地跟著老人往裡走，腳下茂密柔軟得像是鋪了地毯的青草地，百米開外就是那片湖。

　　嘩啦啦的水聲響起，幾團半透明的不明物體從湖裡上了岸。因為掛著水，所以范無疆隱約能看到都是圓滾滾的。

　　幾個圓滾滾上了岸後，像狗子似地抖了抖，草地上撲簌簌像下了一陣雨。

　　「泡泡？」范無疆驚問道。

　　騰泰山背著手，有些微吃驚地笑道：「呵？你怎麼知道的？」

　　「哦，前天晚上我被異域寄生物追殺，當時遂星給是用這個東西保護我的。真的是泡泡呀？」

　　他也不太確定，畢竟也沒看的太清楚。只是感覺上，那半透明、圓滾滾，長的跟在後巷時包裹住自己的果凍有點像。

　　騰泰山笑呵呵地點點頭：「泡泡，現形。」

　　『啵比嘣』好幾聲萌到爆炸的可愛聲音響起，隨之，那幾個圓滾滾就現出了真正的形態。

　　范無疆看著草地上幾隻五顏六色的圓球，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來。

　　只見那些圓滾滾，約有半人高，兩隻大眼睛，沒看到鼻子，嘴巴是一個半月牙狀往上勾起的樣子，像是在笑。

　　幾隻圓滾滾眨巴著大眼睛盯著范無疆，竊竊私語交談著『啵比嘣』、『啵比』、『比嘣』『啵』…

　　來來去去就是三個簡單的音節，完全聽不懂。

　　圓滾滾又紛紛眨巴眨巴眼看向騰泰山，真是可愛到不行，像極一群從卡通動畫裡蹦出來的萌寵。

　　騰泰山揮揮手：「幹活去，別忘了去山坡頂上澆水啊，不許偷懶，聽到沒。」

　　『啵，噗』幾條水柱朝騰泰山噴去，緊接著，圓滾滾們轉身又蹦進了湖水裡。

　　「唉，真是調皮。」騰泰山抹了抹一臉的水，笑呵呵地輕喚一聲：「努爾達。」

　　一隻綠油油的手突然伸到兩人面前，同時響起一個低沉的男聲：「主人。」

　　聲音來自頭頂，范無疆順著手伸來的方向仰頭望去，嚇了一跳。

　　「去弄點茶水，再準備晚飯。今天加個菜啊，最好來條魚。哦，對了，小疆愛吃魚嗎？」

　　范無疆呆呆地點了點頭。

　　「好的，主人。」

　　一個腿長兩米，渾身纏繞著藤蔓的高大『樹人』，從他身後往左邊山坡腳下走去。

　　原來，他一直都站在後門出來靠牆的位置，只是先前范無疆沒注意，還以為是兩棵樹。

　　除了身高不符以外，其它形態都很像那個1號驗收室的矮個子樹人。

　　不過范無疆也不確定，距離太遠，看不清臉，分辨不出來是不是同一物種。

　　騰泰山拍了拍范無疆的肩，抬了抬下巴示意他跟著自己，邊走邊說道：「努爾達是一個林精，幾十年前我救了他，就一直跟在我身邊。」

　　小山坡腳下靠湖邊上有一頂亭子，離地懸空約有三米，沒有步道台階一類，像是飄浮著的。

　　騰泰山抬步踏上一級看不見的階梯，范無疆猶疑了一秒。他試探地抬起腳步，一腳踩實後，便覺得神奇又有趣。

　　他新奇地走一步看一步，老人轉身看著此時的少年，露出了慈祥的微笑。

　　亭子不小，當中擺著張長條桌，騰泰山走到靠湖邊的老舊木椅上坐下，范無疆則坐在了他身邊的凳子上。

　　這個高度對於努爾達來說剛剛好，他四隻手並用，燒水的同時熟練地往茶壺裡放茶葉。

　　一切的一切對於范無疆來說，無比新鮮而極其神秘，他目不轉睛地盯著努爾達。

　　此時挨的近了，他才看清楚。

　　努爾達的臉很大，足有自己手臂那麼長；翠綠色的眉毛，褐色的眼睛，腦袋上還頂著幾朵小花；

　　鼻子很挺，像希臘人，線條硬朗的很；有嘴巴沒嘴唇，耳朵像兩朵大木耳，下巴上還有樹葉子似的鬍鬚。

　　綜合來說，一臉憨厚相，看著就很有親和力。長的比1號驗收室那個矮樹人，好看多了。

　　「你喜歡努爾達？」騰泰山在一旁觀察著范無疆，只覺得這少年比自己想像中的要有趣。

　　大多數人看到這些不在已知範圍內的生物，第一反應就算不害怕，也會有點慌亂。

　　光這一點，范無疆比他爹年輕時還要生猛。

　　真是初生牛犢不畏虎啊！騰泰山心底對范無疆暗暗讚許了一番。

　　「喜歡。」范無疆直率地點頭，這時他已經徹底放下了對老人的戒備心。

　　「努爾達也喜歡你。」正在把燒開的熱水往茶壺裡倒的林精，突然回應了一聲。

　　嗓音低沉，語速很慢，聽著莫名的憨萌。

　　范無疆愣了一下，好幾天沒露過笑容，這會兒終於浮現出了一絲笑意。

　　「我…可以摸摸你嗎？」他有點不好意思地問道。

　　「好的，孩子。大家都是男人，沒什麼不好意思的。」說話的節奏依舊緩慢。

　　「哈哈…」范無疆臉上的笑容徹底綻放。

　　他伸手摸了摸努爾達的手臂，觸感果然就像摸在樹幹上一樣，有些粗糙。

　　「主人，努爾達去準備晚飯。」

　　騰泰山點點頭，努爾達邁著兩米大長腿轉身緩步離開。

　　「小疆，來看看這個。」

　　范無疆仍在好奇地看著努爾達，聽老人家這麼說，立馬轉過身來。

　　騰泰山手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本冊子，遞過去給范無疆。

　　他接過來，翻開一看，原來是本相冊。

　　裡頭大多是錢通葉和父親范曄從小到大的合照，還有不少兩人與騰泰山的合影。

　　「小疆啊，爺爺知道，你心裡肯定有很多問題。但又吃不準爺爺會不會是壞人，是這麼回事不？」

　　范無疆一頁一頁翻著相冊的手，微微顫抖了一下。

　　「爺爺…」

　　「沒關係，爺爺能理解。換誰突然遇上這種事，心裡都沒底。你會擔心，很正常。

　　有這份心思就說明我們小疆是個聰明孩子，會動腦子。

　　不過，你別怕，爺爺跟你爸是舊相識，雖然沒怎麼見過你，但你的事兒通葉跟我提過不少。

　　你們家遭此大難，也怪爺爺沒勸住你錢叔。

　　執迷不悟啊，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