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異能] 大巫有道 作者：東海黃小邪（連載中）

19.混血巫師錢通葉

　　一切要從頭說起，從范無疆還沒來到這個世界之前的許多年前說起。

　　「我跟通葉的母親——駱成容，是舊相識！」

　　騰泰山邊喝著茶，邊慢慢地講述起往事。

　　「成容呢嫁給了個白丁，這也不算什麼稀罕事兒了。不過，她家是華國巫師八大家族之一的駱家。

　　成容原本與另一大家族的長子有婚約在身，當年還是我幫著她逃了婚，這才嫁給通葉他爸的。

　　唉…這事兒吧，到現在我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錯了。陳年舊事，不提也罷。總之，後來就有了通葉。」

　　范無疆抱著相冊，看向騰老爺子，努力消化這段話裡的信息。

　　很快，他就得出了結論，錢叔錢通葉，是個混血半巫師。

　　驚！這個認知，像在范無疆大腦裡投放了一顆炸彈。

　　他不敢置信，對於這個結論有點接受無能。

　　錢通葉等同於他的親叔叔！可這麼親密的關係，錢叔也沒在他面前展露過不同尋常的地方。

　　騰泰山又喝了口茶，繼續說道：「通葉十歲前，也不知道自己有巫師血統。

　　後來，通葉他爹病死了。成容也沒搬回駱家，還在滬港城霞飛坊住著。」

　　范無疆眉頭一皺，然後點了點頭。

　　霞飛坊不正是他在滬港城的家麼。父親在那裡出生，在那生長大。所以，錢叔和父親就是在霞飛坊認識的。這麼說起來，兩人確實是打小就認識的好兄弟。

　　「巫師和普通人生的孩子，並不是個個都能成為混血巫師的。有些要到年紀很大了才會覺醒，有些則一輩子都是個普通人。

　　通葉在混血巫師裡，算是天賦上佳的。他十歲那年，就覺醒了巫師血統。當時，成容來找我商量這事兒。

　　駱家礙於當年和成容定親的那個大家族的顏面，一直都對成容母子態度冷淡。

　　我們倆一合計，決定讓通葉去駱家參加族考。通葉也是爭氣，一考就過了。駱老爺子就認下了這個外孫。

　　通葉是真給成容長臉啊！之後又是一考過，居然還考進了這兒！」

　　說到這裡，騰泰山便看到范無疆一臉疑惑不解，又仔細解釋了一番。

　　「咱華國有三座巫師學院。分別位於金陵、太白山和京都。其中最難考的就是咱這兒。」

　　范無疆捋了捋信息。

　　首先，要進入巫師學院是需要血統認證的，至於怎麼個認證法，騰老爺子還沒細講。

　　另外，就算有血統，也不是隨便就可以進入巫師學院的，還得考試。可能跟普通人中考、高考差不多。

　　並且，京都不老屯巫師學院在華國的地位，相當於青華、京大。

　　所以，能考進這兒，想來都是巫師中的精英。

　　這麼說，錢叔當年還挺厲害的！

　　「通葉進了學院後，日子很不好過。」騰泰山嘆了口氣，繼續道：「一方面因為他是混血巫師，本身就低人一等。

　　純血統巫師不會跟他來往，而那些跟他一樣血統不純的孩子，則是不敢與他走得太近。

　　當年被成容逃了婚的那個大家族，背地裡放了話。所以，通葉在學院裡是老師不待見，學生不走動。漸漸地，就更孤僻了。

　　通葉這輩子啊，除了你爸，就沒別的朋友了。一個都沒有。」

　　騰泰山似是有些感傷，扭頭看向暮色蒼茫的湖面。

　　此時此刻，范無疆心底裡對騰老爺子生出了幾分親切感。因為這種真實的情感反應，騙不了人。

　　同時，他也想到了另一層，巫師之間的血統歧視現象非常嚴重。

　　沉默了片刻後，騰泰山收回目光。

　　「其實說起來，確實也是通葉連累了你爸。不過，這也是你爸當年自己的選擇。我這麼說，就是希望小疆你能正確看待問題，而不是去鑽牛角尖。明白嗎？」

　　范無疆迎向騰泰山的目光，一臉迷茫。不過，他很快就想到了這中間的聯繫。

　　父親范曄只是個平凡的普通人，要不是錢叔，怎麼可能與巫師界扯得上關係。

　　「騰爺爺您繼續說，我不會鑽牛角尖的。」

　　「通葉少年時天賦極佳，有過人之處。但可惜，血統這道硬坎，他也沒能跨過去。長到十五、六歲，始終沒什麼大的長進。之後，一直停留在初階一品，再也沒能突破。

　　他性格犟，打小就要強。總想著幹點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兒，給他母親臉上添光。

　　他也沒別的朋友，就去找你爸合計，讓你爸跟他一塊兒去異域能量波動大的地方候著。

　　一旦有異域寄生物出現，你爸就引那些寄生物來追，通葉就在附近埋伏捕殺。」

　　范無疆被咕咕怪追殺過，大概對那東西有點概念，但他不知道那些東西是哪來的。

　　既然是異域，那就肯定不是地球生物。所以，又是通過什麼樣的途徑來到地球的呢？

　　不過，他現在還沒心思去深究這些問題。只覺得，自己那個只知道拿勺子炒菜的廚子老爸，居然這麼仗義！

　　這可不是嘴皮子動動說句話的事兒，隨時都會沒命的啊！老爸這是哪兒來的勇氣？！

　　騰泰山似是想到了什麼，又嘆了口氣，說：「剛開始那十幾年，還是挺順利的。異域過來的寄生物等級也低，通葉完全有能力保護你爸。

　　後來，異域過來的寄生物就不止是1、2級的了。通葉跟你爸幾次遇險，死裡逃生，之後，他就不讓你爸再參與到獵捕的事裡頭了。

　　這次，你們家出事之前的一個月，通葉給我打過電話，要了兩瓶戰鬥用的火元素合劑。

　　那場大火，應該就是合劑造成的。當然了，誘發的原因肯定是異域寄生物。

　　只是，當時到底是個什麼情況，現在也沒辦法核實了。總之，大錯已鑄，為時晚矣啊。

　　我真是，真是對不起成容啊！

　　她走的時候，我答應過她要照顧好通葉的，結果…

　　白髮人送黑髮人，還連累了你們一家。都怪我，都怪我啊……」

　　騰泰山滿佈皺紋的臉上不知不覺間爬滿了淚水，他一手撐在膝蓋上一手胡亂抹了抹臉，垂下頭肩膀微微抖動著，壓低聲音發出沉悶的嗚咽聲。

　　范無疆鼻頭一酸，眼淚奪眶而出。

　　連日來緊繃精神時刻警惕著，看到父親的焦屍之時強忍悲傷的壓抑，無處可尋母親蹤跡的焦灼而又無可奈何的無力感，一下子全都爆發出來。

　　但現在，不是他哭的時候。

　　范無疆仰起頭，長吸一口氣再吐出，伸手擦去已經流出的眼淚。

　　低頭一看，本來還是精神矍爍很有神采的老爺子，此時好像被抽走了神精頭，驀地蒼老了幾分。

　　范無疆不由得有些心疼，輕拍老爺子的肩：「騰爺爺，別把責任往自己身上攬。這是錢叔和我爸，自己做的決定。」

　　騰泰山吸了吸鼻子，抬頭迎向范無疆的目光，哽咽道：「好孩子。爺爺都懂，就是一想到通葉和你爸，心裡頭難受……」

　　「騰爺爺，小疆有一個請求，您能幫幫我嗎？」

　　騰泰山拭去眼淚，看著范無疆一臉嚴肅的表情，愣了一下，點點頭：「你說，只要爺爺能辦到。」

　　「我爸總說落葉歸根，有一天，總是要回家的。爺爺，把他們接回來，好嗎？」

20.班克漁具行

　　落葉歸根！

　　飄泊的人，總需還鄉，哪怕，不再年輕，哪怕，已經身死。

　　故土難離。就算是只剩下了一捧骨灰，也是埋在故鄉的土裡好。

　　騰泰山長出一氣，眼裡淚光翻動，但這次沒有落下來。

　　他欣慰地點點頭，雙手握住范無疆的手，嗓音有些暗啞，說道：「爺爺已經安排人去辦這事兒了，放心。

　　接他們回來，一定接他們回來！小疆，你真是個好孩子。

　　真是萬幸，躲過了這一劫，不然，爺爺真是太愧對你們范家了…」

　　說著，范無疆就覺得老爺子又要開始掉眼淚了，立馬反手握住老爺子的手：「爺爺，謝謝你！是您和遂星救了我。」

　　沒等騰老爺子開口說話，范無疆擰著眉頭，繼續說道：「爺爺，您有什麼辦法找到我媽媽嗎？

　　那個聯合會總部的賞金捕手，我不知道該找誰去發佈任務。我手頭還有點錢，可以僱傭捕手去幫我追查嗎？」

　　騰泰山剛要開口，他又說道：「不過我那點錢可能不夠。

　　對了，我們在蒙市華人街的還有一間店舖，我早就成年了，可以合法繼承。我可以把那間店舖賣了。

　　大概能賣個一百五十萬左右，爺爺，像遂星這樣的捕手，收費高嗎？這些錢夠嗎？」

　　范無疆著急地說了一通。他現在最最牽掛和擔心的，就是母親的下落。

　　「爺爺…」

　　「說完啦，說完輪到爺爺說了吧。」

　　「哦」范無疆抿了抿嘴，不停點著頭，「爺爺您說。」

　　騰泰山倒了杯茶，喝了一口，清了清嗓子，說道：「一般來說，賞金捕手極少會私下接任務。個別頂級高手除外。

　　捕手的酬勞，對應任務等級，任務級別越高收費就越高。標準是由聯合會設置核定的，公平、公正、公開。

　　找人這種任務呢也不是不能發佈，只是會接這種單子的都是些低階巫師。實力弱不說，還都是抱著順手撈的心態。能找找，找不著拉倒，不會太上心的。

　　別急，爺爺這邊早就託人去查了。不過，小疆，你得做好心理準備。不是爺爺無情，要給你潑冷水。」

　　范無疆擰著眉，點點頭：「我知道，爺爺，我知道…」

　　「還有，你家那個店舖，我這邊收到你已經在回國路上的消息時，已經找人去幫你辦了。

　　應該過沒幾天，就會把產權轉到你名下。你是留著做個念想，還是賣了換錢，這個你自己好好琢磨琢磨。」

　　范無疆離開雪山後，最先去的地方其實不是被火燒了的家，而是他們家開的那間小餐館。

　　因為他知道，既然有危險，媽媽肯定不會在家裡。他抱著試一試的心態，去店舖裡查看過，一無所獲。

　　念想，如今對他來說，沒有任何用處。不過，如果不是逼不得已，他也不會把店舖買了。

　　他心底裡，還抱著『媽媽可能會去店舖』這種不切實際的幻想。

　　「謝謝爺爺，麻煩您了。」除了感謝的話，范無疆也沒什麼可以報答人家的。

　　騰泰山抬手擺了擺，看著他：「別總跟爺爺這麼客氣。小疆啊，你不知道其實你們家很有錢嗎？」

　　說的淡然極了，說完還笑了笑，顯然老爺子的情緒已經緩和過來點了。

　　范無疆？？？!!!

　　「你爸有沒有跟你提過[班克漁具行]？」

　　………!!!

　　范無疆眉頭緊緊擰了起來，微微張著嘴，驚得說不出話來。

　　「班克漁具行，表面上看是家漁具店，其實是華國巫師銀行的統一對外形象。」

　　「巫，什麼…銀，銀行？」

　　范無疆心底裡有些微的訝異，而更多的是失落。

　　他還以為那是父親留給自己的什麼線索，卻原來，真的只是個銀行。

　　不過，回過頭一想，這也確實是一條線索。

　　只是因為範無疆過於清奇的腦回路，想得太多太複雜，以至於產生了一些誤會。

　　首先他不知道錢叔混血半巫師的身份，其次他也不可能想得到追殺自己的根本就不是人。

　　所以，在雪山上打通錢叔電話時，錢叔就是讓他立刻回國。也許，後半句是想說讓他去找班克漁具行，只是已經來不及說出口了。

　　但有一點，他還是沒想明白。

　　父親為什麼會故意用買菸的反常舉動，將[班克]一詞借瑪麗大媽的口說給自己聽呢？

　　難道，是自己過度解讀了？

　　從小最喜歡跟父親玩解碼遊戲是沒錯，但父親也想不到他會折返回家吧。

　　所以，真的是偵探推理劇看多了？

　　范無疆想來想去，想不通。但也找不到更好的解釋。

　　到這份上，他對騰泰山已經沒了任何懷疑，一絲一點都沒有。

　　現在，在這個世界上，恐怕也只有這位老人是他最值得信任的人了。

　　騰泰山看出范無疆一臉的驚愕，只是他不知道這個少年心裡頭彎彎繞繞的想了一堆。

　　「通葉和你爸合作獵捕異域寄生物十幾年，收穫可是不少的。那些噁心玩意在巫師界是可以兌換錢，換合劑的。

　　哦，合劑是巫師的必備藥劑。種類繁多，作用也各不相同。

　　有抹涂的、也有直接飲用提升自身實力的，還有些是在獵捕時用的戰鬥合劑。

　　總之，合劑就是巫師界的一種資源。

　　每次捕到寄生物後，通葉就會托我幫他處理，全都換成合劑。

　　其中有一半分給你爸，都存在巫師銀行，也就是那個班克漁具行裡。

　　本來是要換了錢給你爸的，但他說他不懂做生意也不會投資，要那麼多錢也沒用。換成合劑放著，就當存錢一樣。

　　其實，要說起來啊，你爸也是有眼光。

　　換成錢存著能有幾個利息？錢都越來越不值錢了。如今合劑的價格跟十幾年前比，那是漲得比房價還快。唉……」

　　說著說著，莫名其妙開始跑偏。

　　范無疆聽得一愣一愣的，費了點腦細胞，整理了一下，得出以下結論。

　　合劑=巫師硬通貨、異域寄生物=合劑∴異域寄生物=巫師硬通貨

　　差不多就這意思。

　　老爸有不少合劑存在巫師銀行=一大筆錢！

　　至於有多大，范無疆暫時還沒什麼概念。不過想也知道，巫師的東西應該不便宜。

　　至於為什麼那些咕咕怪可以兌換合劑，范無疆現在也完全沒在意這個問題。

　　「走吧，吃飯去，天都黑了，邊吃邊說。」

　　「哦…」

　　父親和錢叔遇難的前因後果瞭解了。但是，范無疆腦子裡還是亂哄哄的……

21.選擇題or送命題

　　腿長兩米的林精努爾達，手藝非常不錯。

　　至少，范無疆覺得簡單的三菜一湯，味道不輸自己的廚子老爸。

　　晚餐也沒在室內吃，院子靠後門的位置，有一張簡單的小四方桌。看的出來，騰泰山平時應該都是一個人在這兒吃飯的。

　　邊吃著，范無疆總算是把亂哄哄的思緒梳理完畢，暫時存檔。

　　此時靜下心來，他才發現，這後院好像有點不一樣。

　　雖說華國京都沒有北美那麼冷，但好歹是冬天，再怎麼樣也不可能這麼溫暖。

　　先前從學院正門往裡走，一路上還是寒意十足的。但這後院裡不僅草木茂盛，氣溫也起碼有十幾度的樣子。

　　范無疆脫掉沉重的外套，邊吃著心裡琢磨這可能是巫師的巫法。

　　騰泰山一言不發地吃著飯，在他腳邊挨著牆根的地上，擺著一溜牛欄山的空瓶子。

　　范無疆也注意到這些瓶子了，心想回頭給老爺子買點好酒，算是一份心意。同時，他也想到了父親。

　　范曄平時沒什麼愛好，不抽菸不打牌，也就釣釣魚喝點小酒。

　　如今想來，釣魚沒準都不是老爸的真愛好，可能就是因為經常去巫師銀行存貨，順手買了點漁具而已。

　　晚飯結束後，范無疆懂事地收拾起了碗筷，正要端著去洗，一隻粉紅色的泡泡像只溜溜球似地滾到小方桌旁。

　　『啵比，啵比叭』粉色圓滾滾看著好像有點不太高興的樣子。

　　然後范無疆就一臉懵地看著這顆肉球，張嘴把桌子上的碗筷給吞了下去，『噸噸噸』地蹦走了。

　　騰泰山呵呵笑道：「這些活平時都是泡泡干的，你就坐著吧。」

　　「哦」，范無疆看著那顆粉球滾進了湖裡，坐到老爺子身邊。

　　「小疆啊，爺爺想了想，還得跟你商量一下，看看你自己是個什麼想法。」

　　「啊？爺爺，什麼事？」

　　「是這樣啊，你現在的情況，爺爺跟你講明了。你聽完呢，自己琢磨琢磨。」

　　范無疆一聽，立馬直起身，猛點頭：「爺爺，您說。」

　　雖然他已經接受了巫師的存在，也見識過了像似頂級金融中心的巫師聯合會總部，此時又身在巫師學院。但這一切，之於一個普通人來說，還是過於夢幻了。

　　另一方面，他也有點迷茫。父親和錢叔遇難，要說有個仇家什麼的，他也會有個方向。可說實話，這種仇還真不是他一個凡人能報得了的。

　　母親失蹤，這是目前他最為焦急的事情，然而，他也只能寄希望於遂星和騰老。

　　不過他心裡很清楚，遂星就算人再好，也沒理由放下自己事情，全力幫他追查。人家又不欠他的，憑什麼？

　　總的來說，此時的范無疆兩眼茫茫，像海上孤舟般無力地飄著。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接下去該做些什麼？又能做些什麼？

　　騰泰山此時說的這句話，就好比是給范無疆點了盞燈。

　　「關於異域寄生物的事情比較複雜，三兩句話說不清。總之，通葉和你爸十幾年下來獵捕了不少寄生物，其中有些是中階3、4級的。

　　這種寄生物呢，有些就具備了高等智慧。在獵捕行動中，有被通葉抓了的，也有負傷走脫的。那些走脫的，就記恨上了你爸。

　　對方八年前曾去找過你爸尋仇，好兩次你爸都差點就沒了，幸好通葉趕到的及時。唉，這次就還是沒能逃了…」

　　范無疆盯著騰老爺子，表情有些驚愕，但很快，他就明白了。

　　所有事情全都串聯起來。

　　他將騰老爺子說的內容大致整合了一下，腦補了老爸配合錢叔『釣魚執法』的劇情。

　　寄生物等同於罪犯，巫師錢叔是警探，老爸范曄就是類似於線人、誘餌這樣的角色。

　　家裡之所以遭此大難，觸發原因就是老爸被異域高等智慧生物鎖定了。

　　八年前，范家匆匆搬遷去萬里之外的異國他鄉，也是因為被對方尋上了門。

　　結果論來看，錢通葉不僅自己栽了，還把唯一的好兄弟給坑了。

　　順帶著，連范無疆這根范家的獨苗，可能也要被禍禍了。

　　「爺爺，您的意思是，那些東西可能還會找到我？」

　　騰泰山拎起一瓶牛欄山，擰開蓋子咪了口，不無擔憂地看向范無疆，點點頭：「不排除，可能性很大。

　　最近十幾年來，異域寄生物滲透到人類世界裡的事件還不少。要是鐵了心想把你挖出來，也不是做不到。

　　所以，爺爺給你想了三個法子。

　　一呢，爺爺認識個巫師是變形術高手，她可以給你改頭換面，再託人給你弄個新身份。

　　這樣一來，身份和外形徹底改變，對方就算再厲害，也不見得能把你找出來。

　　二呢，可以用你爸存下來的那些個合劑，僱傭一個中階巫師做保鏢。

　　不過我估計，最多也就夠護你個三、五年的量。

　　另外保險起見，爺爺安排兩個泡泡在你身邊跟著。三五年後，等這陣風頭過一過再說。」

　　范無疆大腦飛速運轉起來。

　　改頭換面這種只在武俠小說、科幻電影裡看到過的橋段，他並不陌生。以前還覺得挺牛逼的，可真臨到自己頭上，他就覺得以前的那個自己太幼稚了。

　　雖說內心的他還是那個他，但真要徹底以另一個人的身份相貌活著，其實是件挺恐怖的事情。

　　也不知道這變形術是終生的，還是短暫的？

　　第二個選項，顯然是下下之選。

　　把自己的腦袋掛在別人褲腰上，這種事情實在冒險太不靠譜。范無疆心裡突然閃過一個身影，如果是那個人的話……

　　范無疆搖了搖頭，收回思緒，問道：「爺爺，那還有一個選項是什麼？」

　　事情到了這個份上，擺在他面前的儼然是道選擇題。一旦選錯，極有可能變成送命題。

　　騰泰山看著他，嘖了一聲，嘆了口氣，好似很為難。

　　好半晌，終於開口說道：「巫師學院從來沒有過白丁。爺爺也不是能耐人，不過這張老臉還頂點事兒。如果你願意，爺爺去跟院長求個情，留你在這[黑學閣]打打雜。」

　　………!!!

　　范無疆大腦裡『轟』的一聲響。一瞬間，千樹萬樹桃花開，朵朵飛滿天。

　　巫師界的血統歧視這麼嚴重，想也知道他一個白丁肯定是不可能被接納的。

　　他以為自己最多也就是暫時躲在這裡，學院開學的時候，自己就得收拾收拾滾蛋了。

　　沒想到，老爺子還是挺有點能耐的啊！

　　這驚喜，來得實在是太突然了！

22.重新洗牌的人生，由我自己決定

　　到底還是太年輕。

　　騰泰山看著范無疆青澀的面容上閃閃發光的雙眼，心底默默暗忖道。

　　「小疆啊。」

　　「噯，爺爺。」范無疆何止是兩眼發光，整個人都明亮起來了。

　　騰泰山擺擺手，說「先別忙著樂呵，你可得想明白了。

　　前兩個法子呢，至少你還能回到社會上繼續學業，過上正常人的生活。

　　可要是留在巫師學院裡，按你的凡人血統是沒啥發展前途的。

　　你現在正是求學的年紀，就算幾年以後風頭過了，可時間不等人，荒廢了找補可就難咯。再回到社會上，怕是會跟不上。

　　所以，爺爺覺得第一個法子最妥當，一勞永逸。

　　換個身份，爺爺給你安排一下，明年去參加華國高考。聽通葉說你成績一直都很好，一準能考上個好學校。」

　　范無疆一邊聽著，一邊思考。沒了先前的興奮，整個人微微有點兒蔫。

　　騰泰山生怕自己的說話讓他意會岔了，急忙解釋：「小疆，你別誤會爺爺的意思。

　　爺爺不是不想留你在身邊，只是長遠來說，你總歸是個普通人，還得在社會上生存。

　　第二個法子費錢，還不保險。爺爺也覺得不妥當。

　　按第一個法子來最省事兒。換個身份，考個好學校，以後畢業了想幹點啥，爺爺都會幫你。」

　　范無疆雖然有些失落，但心裡也認可老爺子說的，點頭應道：「沒有，爺爺，您說的有道理。小疆沒考慮到的您都想到了，是我自己太不切實際了。」

　　按巫師合劑的價值來算，此時的范無疆已然是妥妥的土豪一枚。

　　只是換個身份而已。就像老爺子說的那樣，這確實就是最好的辦法。

　　回加國是不可能的了，先不說安不安全，范無疆本身就喜歡自己的祖國。

　　明年在國內考個大學，畢業後把那些合劑換成錢，應該可保他一世衣食無憂。

　　可是，這並不是范無疆想要的人生。

　　曾經，他被推到了這樣穩妥的人生規劃路線上。

　　范無疆原本報考的是警官學院，但因為父母極力反對，最終他雖然被錄取了，卻還是聽話地選擇了醫學院。

　　數天前，厄運降臨，隨之而來的似乎是將要被重新洗牌的人生。

　　擺在面前的第一道選擇題，無論哪個選項，他都要為之付出代價。

　　是回到相似的路線上，過平凡的生活，還是一腳踏入不屬於他的地方？

　　主動權掌握在他自己手上，冥冥之中似乎有什麼東西在吸引著他，令他的心不由自主地做出了某個決定。

　　范無疆抬頭定定地看向騰泰山：「爺爺，我想留下來。」

　　騰泰山也看出來了，這不是少年人一時頭昏做出的決定。

　　范無疆眼神裡的篤定跟當年的范曄很像，甚至比他老子還要堅定，還要果敢。

　　『還真是虎父無犬子啊！』

　　騰泰山笑了，長出一氣，點著頭拍了拍他的手：「好。留下來！」

　　想了想，又說道：「給爺爺做個伴，爺爺高興還來不及呢。我們小疆這麼聰明，將來等風頭過了，要想回到社會上，也沒什麼難的。」

　　誰說不是呢？就算將來離開巫師學院，不還有一批值錢的合劑呢麼。

　　沒學歷不代表沒能力，有本錢的條件下幹點啥不行。

　　當然，前提條件是，記恨他爸的異域追殺者被全都幹掉。或者，因為多年找不到他，放棄尋仇的心思。

　　這也就是范無疆自己在心裡想想，具體將來怎麼判斷風頭過沒過，目前還沒去思考這個高深的問題。

　　走一步，看一步吧。

　　先混進巫師世界，以後的事兒再想辦法。

　　當不成巫師，可以研究點別的呀。

　　這麼一想，巫師界也不可能全都是像遂星那樣的賞金捕手。

　　老爸拿命賺的那些合劑，總得有人煉製的吧。

　　這麼想的話，是不是跟遊戲裡一樣，有什麼煉藥師？

　　按這麼類推的話，應該也有武器鍛造師咯？商人，裁縫？……

　　思緒跑的有點遠了，實際一點考慮，那個班克漁具行難道都是巫師嗎？

　　記憶裡小時候跟父親去過的那家店，門面也不大，還有個胖大媽老愛拿蚯蚓逗他玩。

　　那胖大媽怎麼看都不像巫師，巫師就應該是像遂星那樣的……

　　「爺爺，遂星在巫師裡算厲害的嗎？」

　　騰泰山眯起眼，想了想：「她啊。」

　　范無疆好奇極了，伸長脖子等著老爺子的答案。

　　騰泰山睨了他一眼：「你個臭小子，心怎麼這麼大呢？小命都差點丟了，還惦記著人家姑娘是不是。」

　　……范無疆撓撓後腦勺，支唔道：「哪有。」

　　「她可是華國巫師這一代裡的少年天才！」

　　天才！范無疆驚呆。

　　他是覺得遂星很厲害，但沒想到居然這麼厲害！

　　「不過呢，她也算是自毀前程。可惜了！」

　　「自毀前程？這怎麼說說的？」范無疆脖子又伸的老長，沖騰泰山一臉急切的問道。

　　「臭小子，還說對人姑娘沒意思？」

　　「爺，您咋這麼不正經呢？」

　　「我說你這臭小子，是不是找打。」

　　「錯了，錯了。爺，您跟我說說唄。」

　　騰泰山沒好氣地掃了范無疆一眼，說道：「遂星的事情，整個華國巫師界也算是人盡皆知，沒啥不好說的。」

　　這話怎麼聽著都有點兒醜聞的味道，范無疆不自覺地皺了皺眉頭。

　　「反正以後你也要在巫師學院裡待著，多瞭解點兒也沒錯。」

　　「嗯嗯。」范無疆點頭應著。

　　「遂家是咱華國巫師八大家族之一。」

　　……!!!確實夠重磅！標準白富美啊這是！

　　不過，范無疆覺得這三個字用在遂星身上，很不合適。

　　遂星很隨和，雖然有時候冷冷的，但人是真的很好。

　　要說缺點的話，可能就是偶爾說話有點扎心。

　　「雖說排名不分先後，但私底下，巫師們心裡都有數誰實力更強。遂家在華國巫師家族中，位列前三。

　　而且，遂星他爹——遂殊，可是個厲害人物，當代[玉典五將]之首。戰鬥值爆表。」

　　……!!!

　　范無疆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老爺子，：「爺，這詞您也會，潮啊。」

　　騰泰山抬手就給范無疆吃了一記毛栗子。

　　「爺爺會的多了，這算啥，看不起誰？」

　　……范無疆。

　　「錯了，錯了。爺，什麼是玉典五將？」

　　騰泰山本來就打算接著說的，一下子被范無疆的問題打亂了節奏。

　　「不許打岔了啊。要說這遂殊啊，年輕的時候就是個狠角色。

　　他像你這麼大的時候，就一個人單挑了北歐的三個高階巫師……」

23.九大巫師學院

　　夜漸漸深了，大雪不期而至。

　　京都朝明區，東方墅小區內，一幢石砌別墅正院的大鐵門緩緩向兩邊打開，幾輛黑色越野車駛入。

　　一個青年男子上前打開第二輛車的後車門，恭敬地彎身等候於旁。

　　車上下來一個身材頎長略顯清瘦的中年男子，鷹隼般的銳利目光掃視了別墅周邊一圈後，似是有些失望地往別墅內走去。

　　「東西呢？」中年男子的聲音猶如低音炮一般磁實。

　　「主將！」青年男子指向客廳正堂中心擺著的一隻半人高紙箱，說：「加了秘符，我等破譯不了。」

　　中年男子面無表情，揮揮手。

　　青年男子躬身後退兩步，繼而轉身朝正門左右兩邊、幾個僕人模樣的男女揚了揚手。

　　眾人退去，偌大的正堂內，就只剩下了中年男子一人。

　　他走到紙箱子前，輕唸咒語，那隻其貌不揚的箱子便像瞬間開放的花朵般，扭動擰開。

　　紙屑紛飛，瞬間消失無蹤，綻露出裡面的東西。

　　一尊通體發黑、及膝高的石雕。模樣有些古怪，像人形又不完全是；整體近乎於長方體，邊角磨得光滑，昭示了它存在於世間已久。

　　石雕頭身各一半，雙手交叉抱於胸前，曲膝頂於手肘處；面部僅有一隻眼睛，居中；嘴裡似有牙，但已經斷裂了不少，像個缺牙的老太太一般。

　　整體看上去，有些莫名的喜感，同時又有些詭異。

　　無論是石質、雕刻手法與造型，都與普世可見的雕塑、石像、佛龕等相去甚遠，處處顯露著與眾不同。

　　「星兒啊…」中年男子輕聲低喃，長嘆一氣。他目光有些微閃爍，眉心隱現一道暗紅色光芒。

　　在東方墅小區對面的一幢大廈樓頂，一個身影突地從高處縱身躍下，於夜色裡疾速飛離…

　　…………

　　京都蜜雲區不老屯，巫師學院黑學閣後院，范無疆一臉錯愕地盯著騰泰山。

　　「爺爺，你等會兒。北歐？北歐也有巫師？」

　　騰泰山扭頭，一臉不高興：「又打岔。」

　　「怎麼的，就興咱華國有巫師，人北歐就不能有？

　　不僅北歐，全世界各地都有。說到這兒，爺爺先給你講講巫師學院。

　　全世界共有九大巫師學院，咱華國有三，督邦聯合眾國（簡稱督國）有二，萬島國一、挪威一、南非一、英聯國一。

　　另外，近幾年有些小國的幾家小學院，想要冒出頭來。不過哪是那麼容易的事兒，想撼動九院的地位根本不可能。

　　也不想想，九院中根基最差的督國藤門學院，都已經五百年了，那些個小跳蚤再蹦噠也沒用……」

　　「等等等會兒，爺！」范無疆狂揮手才阻止騰泰山的滔滔不絕。

　　「督國歷史才幾百年，怎麼巫師學院就五百年了呢？」

　　騰泰山用一種看智障的眼神看著范無疆：「我說你咋這麼愛打岔呢？巫師學院又不是按國別來劃分的，說到這兒，我先跟你講講巫師的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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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無疆感覺自己好像正在上一節不斷跑題的課，主講老師隨心所欲，想說什麼說什麼。

　　不過，這也讓范無疆對巫師世界有了新的感觀。

　　剛開始，遂星的出現，篤信科學的范無疆三觀碎了一地。

　　好在，腦洞少年接收能力很強。加上他剛開始還想著成為一名巫師，不免就對神秘的巫師世界心生嚮往。

　　去了趟巫師聯合會總部後，范無疆想像中的巫師世界又碎了一地。

　　好在，他自行腦補的能力很強。心想巫師也是緊跟時代步伐，不再是那種長披風、騎掃帚梳著紳士頭的古板造型。

　　到現在，不斷打翻內心固有印象的范無疆，開始對真正的巫師世界有了一點點的瞭解，並產生了極其濃郁的興趣。

　　眼下，得趕緊打斷不斷歪樓的老爺子，不然這麼下去，說到天亮估計都是一團漿糊。

　　「爺，巫師歷史改天再說，先講講九大學院的事兒唄。」

　　……騰老爺子情緒一下子就有點不連貫了。

　　他砸砸嘴，整理了一下頭緒，說道：「巫師跟普通人一樣，也是分國藉的，但不能插手普通人的戰爭。這是巫祖定下來的第一規矩。」

　　范無疆狂點頭，這規矩定的好，不然普通人的戰爭肯定會演變成巫師世界大戰。

　　「九大學院，除了咱華國金陵學院和英聯國諾丁山學院，近兩千年來都沒有挪過窩，其它七所學院都在建立之後遷徙過。

　　有些還不止一次，比如督國的藤門學院。這個學院的情況比較特殊，是多所學院合併而成的。

　　五百多年前，歐巫那邊有幾個大家族掌握的學院，為了對抗當時的英聯國諾丁山學院，合計合計就湊到了一塊兒。

　　最早合併那會兒是在意大利，後來幾個大家族的後代遷往督國，學院就跟著搬到了那兒。」

　　一定是騰爺的問題，一定是。范無疆心裡默唸著。

　　本來應該是挺神秘，或者說挺嚴謹的巫師學院發展史，怎麼到您口裡就這麼接地氣了呢？

　　還挪窩，還合計合計……

　　再加上老爺子一口京都味兒的語調，硬生生把原本挺高大上的事兒，給說成了胡同口誰家包了餃子被誰偷吃了似的。

　　大型幻滅現場。

　　騰泰山也不管范無疆內心幻不幻滅，津津有味地繼續說道：「九大學院實力最強的，除了咱不老屯和英聯國諾丁山，還有就是南美的鳳凰學院。

　　其次是華國金陵、督國藤門、萬島國本州學道場，這名字丫的忒小器是不是。別人都叫學院，就它，叫什麼學道場。」

　　騰泰山顯然很不喜歡這個名叫本州的巫師學院，好好的介紹九大學院，個人主觀意識這麼濃重真的好嗎？

　　「還有呢？爺。」

　　「哦，這說幾個了？」騰泰山掰著指頭計數的樣子，莫名的可愛，范無疆不由笑了出來。

　　「爺，介紹六個了。還有三個，挪威、南非還有個應該是咱華國的太白山，對不。」

　　騰泰山看了范無疆一眼，接著說道：「對，接著就是咱們太白山，然後是挪威的奧斯陸學院和南非的納米亞學院。」

　　太白山巫師學院接近墊底？！照理說，京都不老屯位列九大院首，說明華國巫師總體實力應該都不差。

　　「除前三大學院外，其餘學院排名也不分前後。

　　反正年年都是你爭我奪的想往上躥，不過，咱們太白山學院確實是沒落了，近百年都沒出過高階巫師。

　　說起來呢，其實也跟京都這邊有點兒關係。

　　優秀的師資、生源差不多都集中在京都，金陵那邊要維護老一代家族族長的面子，動不得。

　　所以，也就只能抽走太白山那邊的好苗子了。」

　　說到這兒，騰泰山嘆了口氣。

　　老爺子說的那些國家和地名，范無疆基本都是知道的。

　　九大學院華國就佔了三，他心裡對華國在整個巫師界老大的地位，大概有了一個初步的印象。

　　「爺，那遂星的爸爸是不是特別厲害？高階是個什麼概念啊？」

　　騰泰山又不連貫了，琢磨了會兒，說道：「先跟你說說巫師的分類吧。按大類別來分，巫師主要有元素系、御獸師和武侍。

　　不管是哪一類巫師，都得先從入門級開始修習。

　　元素系按各自覺醒的元素之力修習對應的巫法咒術，御獸師那就是豢養練習和巫獸的配合，武侍則是從鍛體開始。

　　這些你就有個瞭解就成，以後再慢慢說。

　　入門級往上是初階，分三、二、一品。品越高，實力也就越強。再往上是中階，同樣分三個品次。之後才到高階。

　　咱們學院裡，高階一品的導師那是數得出來的。兩位副院長停在高階一品十幾年，如今都老掉牙估計也沒那野心了。」

　　信息量有點大，范無疆一時間沒有全都消化。只大概聽明白了一點，高階已經是非常厲害的程度了。不過，看樣子高階之上還有更高級別的存在。

　　他想的沒錯，騰泰山闡述道：「高階之上，是元階，再往上便是[境]。

　　境以上的品位分段，各國叫法不大一樣，不過意思就那意思。

　　咱華國將元階之上依次稱為：[超元境]、[超凡境]、[界境]。這就是摸著天了，上下萬餘年，都沒出過幾個這樣的人物。

　　遂星她爹20來歲就突破了高階一品，踏入元階。名符其名，是我們華國近千年來的第一人吶！

　　如今他到了何種程度，誰都不知道。不過有流傳說他已經踏入[超凡境]了，也不知是真是假......」

24.渤灣之戰，騰泰山之謎（上）

　　夜漸深，范無疆聽的興起沒有一絲睡意，但騰泰山已經打起了哈欠。

　　「爺爺，很晚了，休息吧。」

　　很新奇，還有很多疑問，但范無疆不忍心再拖著年近七十的老人。

　　反正已經決定留下來了，以後有的是時間。慢慢來，不急。

　　騰泰山兩手撐在膝蓋上，站起身，范無疆立馬上去扶住。

　　「年紀大了不中用咯。」騰泰山自嘲地笑了笑，：「走，爺爺帶你去看看。」

　　推門進屋，上樓，來到頂層三層。

　　騰泰山打開樓梯口、靠近後院的一間房門：「今兒早上臨時弄了弄，既然以後打算留下來長住，回頭再拾掇一下。明天兒咱爺倆出去，買點兒慣用的佈置佈置。」

　　房間確實很小，四面牆帖著跟樓下一樣的米色壁紙。單人床，一張小書桌、一把椅子。

　　整潔、乾淨，看著就很舒適。

　　「麻煩爺爺了。」

　　「小疆啊，以後可不許跟爺爺這麼客氣。都是一家人，生份了不好。」

　　「噯。知道了，爺爺。」

　　騰泰山又領著范無疆熟悉了一下三樓的格局，洗手間、浴室，還有三間堆著滿滿噹噹大部頭舊書的儲書室。

　　洗漱一淨後，范無疆回到小房間，明顯感覺到這兒的溫度比後院低了許多。

　　他躺在小床上，撲面而來一股陽光的清香味。不僅整個人暖了，他的心，也暖了。

　　「爺爺，謝謝你！」

　　關上燈後，原本還新奇勁兒十足的范無疆沒一會兒就睏意十足，不知不覺間進入夢鄉。

　　暗夜裡，沒人聽到，三樓的小房間裡隱隱地有低聲呼喚。

　　「爸，媽……」

　　後院，映著一輪明月的鏡湖旁，騰泰山背手而立。

　　蒼老的雙眼微微眯著，望著遠處久久之後，發出一聲長長的嘆息。

　　……

　　漆黑的夜裡，京都的天空，白雪紛飛。

　　一道身影在這黑與白之間，快速掠過。

　　海定區，一個名叫幸福裡的小區，一幢高層建築十七樓的一間普通住宅內，血光突起。

　　昏暗的燈光下，一個身影悄無聲息倒地。

　　雪白的牆上，投映著一個怪異的身影。

　　不知是光線折射角度問題，還是這名殺手本身十分高大。

　　其身影的高度接近天花板，背部高高隆起，雙腿彎曲，有著一雙好似狼爪的手，指尖如刃、尖而銳。

　　一陣無形的煙霧驀地升起，詭異而高大的身影消失。

　　這時就能看到，雪白的牆上斑斑點點的可怖血跡……

　　………

　　三天後，南海澹州城外三十里，無名小島。

　　「老大，真的要這樣嗎？」

　　頂著雞窩頭、身材瘦弱的技術串兒——夜明，畏縮地往高大的尾崎身後躲了躲。眨巴著雙眼，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

　　「烤鴨好吃嗎？」

　　遂星躺在椰子樹下的吊床上，長腿蹬著樹幹，咬著根冰棒，沒去看那個正在極力賣萌賣慘的傢伙。

　　「好…好吃。老大買的都好吃。」

　　「嗯，好吃就對了。既然吃了好的，就該鍛鍊鍛鍊身體。你這副小身板，颱風天不拴在椰子樹上，不敢出門吧。」

　　「報告老大，我可以不出門的。」

　　「趕緊的，別浪費大家時間，快進碎片空間。尾崎，盯著。」遂星不耐煩地揮了揮手。

　　長得像蒙族漢子的高大男子——尾崎，像拎個小雞仔似地提溜起夜明，一腳往前踏去。

　　在兩人身前，豎著一扇如同玻璃般半透明的門。隨著尾崎邁步踏入其中，兩人的身形漸漸消失。

　　「啊，不要，不要，不…」

　　沙灘上，迴蕩著夜明的慘叫聲。

　　「老大，小棠也去玩玩可以嗎？」

　　紮著雙馬尾的小蘿莉——沐小棠，站在吊床低下，沖遂星萌噠噠地嚷道。

　　「你去了，那些爬爬都被你打死了，你夜明哥哥拿什麼練巫法咒術？別搗亂。」

　　「哦」，沐小棠失望地應了一聲，嘟起小嘴。

　　「明天等你瘋子哥回來，就把初階一品水元素合劑給你突破。他不在，我也不放心。」遂星咬著冰棒棍，看了眼手機上的信息。

　　「真的嗎？」沐小棠兩眼冒星星，又蹦又跳地嚷著：「啊啊啊，就知道老大對小棠最好啦！」

　　遂星跳下吊床，摸了摸小丫頭的腦袋：「所以，趕緊去修習水元咒，合劑融體能不能突破，還得看你自己的。」

　　「嗯！」沐小棠用力地點了點頭：「知道啦，老大，麼麼噠！mua…」

　　說完，沐小棠就像只小鹿似地，往沙灘旁的一幢白色房子跑了過去。

　　同時，房子裡走出來一個中年男子。

　　「三叔」，擦身而過的當兒，沐小棠樂呵呵地喊了一聲。

　　「嗯，瞧這孩子樂的。我們小棠是不是要突破啦？」男子笑笑說道。

　　「嘿嘿嘿，是噠。三叔要給小棠準備附魔服咯。」

　　「三叔一准給我們小棠弄身最好看的。」

　　「嗯！謝謝三叔…」

　　一個往裡跑，一個朝外走，倒是不妨礙說話。

　　沐小棠蹦蹦噠噠進了屋，男子則已經快步走到了遂星身邊。

　　「查到了。」

　　男子把手上的平板電腦遞給遂星，同時說道：「渤灣大戰是聯合會一級高密，夜明那小子熬了兩天沒睡，能查到點線索已經很不容易了。」

　　遂星接過平板，沒好氣地對男子說道：「三叔，不是我逼他。

　　這傢伙就是頭懶驢，你不趕他不走。照這麼下去，他還不如回去當他的黑客，混什麼巫師界呀？」

　　三叔想了想，點點頭：「說的也是。」

　　不再替夜明求情，話歸正題，「這個騰泰山當年參加過渤灣大戰，之後就進入巫師學院當了兩年老師。

　　再然後，就以身體有恙為由，調去了黑學閣做看守。

　　表面看來，履歷平平，沒什麼特別之處。不過順著渤灣大戰這條線，我查到了他的進一步資料。」

　　遂星翻著平板上的資料，一雙峨眉漸漸擰起。

　　「武侍？三叔，你確定騰泰山是個武侍？

　　我親眼看到他開啟空間秘符，這起碼是高階三品以上的實力。怎麼可能只是個武侍？！」

　　三叔篤定地說道：「騰泰山當年是駱家主脈長女駱成容的武侍，這個身份可以確定。

　　你別忘了，武侍也是可以修習巫法的，只是能晉階的少之又少。

　　他之後的巫師晉階記錄一片空白。

　　我這兒問了當年跟我爹一塊參加過渤灣大戰的老人，也都對這個騰泰山沒什麼印象。」

　　「騰泰山，騰泰山」，遂星輕聲默唸著這個名字，頭也沒抬地快速翻看平板電腦上的資料。

　　「三叔，這個騰泰山要不就是聯合會的隱藏高手，身份保密層級非常高。要麼……」

　　「要麼，就是自己隱藏實力。」遂星停頓的當兒，三叔接話說道。

　　「隱藏實力，為什麼要隱藏呢？難道是駱家的意思？駱成容，這個名字聽著有點耳熟。」

　　遂星邊說著，手下就翻到了幾張騰泰山年輕時與那位駱家長女駱成容的照片。

　　仔細盯著照片看了會兒，遂星突然驚聲，「是她？！」

25.渤灣之戰，騰泰山之謎（下）

　　「你知道駱成容？！」三叔古銅色的一張方臉上，顯出驚訝的表情。

　　遂星今天才二十出頭，駱成容的年紀都可以當她奶奶了。所以認識是不可能認識的，頂多就是知道這個人。

　　遂星面容上劃過一絲不悅，嗡聲說道：「我爺爺書房抽屜裡有她的照片，小時候我常見爺爺一個人坐書房裡偷偷看。

　　要不是結合這個名字，光看照片，我還想不起來。

　　我奶奶在世的時候，經常跟爺爺吵架，每次吵總會說起這個名字。我說駱成容這仨字兒怎麼這麼耳熟呢！」

　　三叔沉思了會兒，繼續說道：「各大家族有暗牌這事不稀奇，但要說是駱家刻意隱藏騰泰山的實力，我想絕無可能。」

　　「為什麼？」

　　「因為，駱成容就死於渤灣大戰中。」

　　遂星抬頭看了三叔一眼，手指在平板電腦上不停地敲著，頻率越來越快。

　　「騰泰山是駱成容的武侍，駱成容嫁給了一個白丁。因此，他兩人原本在駱家就被人看低。

　　所以，駱家根本不會在意他這個小小的武侍。

　　依我推測，這騰泰山九成九是自己隱藏了實力。

　　還有，星兒，三十一年前的那場渤灣大戰是駱家和……」

　　三叔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遂星敲擊電腦的手指也停了下來。

　　她抬眼看著三叔，點頭道：「是駱家和遂家發起的。沒什麼不可說，三叔你是信不過我嗎？」

　　「這說的哪兒的話，是三叔心眼窄了。」

　　遂星擺擺手，兩人不再糾結這點小事。

　　「小時候聽爺爺說起過一些，不過這麼多年過去了，已經完全忘了。」

　　三叔接著說道：「渤灣大戰的主將就是你爺爺——遂遠征，副將是駱成容的叔父——駱河山。

　　當年那場大戰之後，[超量級漩渦之門]被封，異域大軍退敗，我華國近三十年沒再出現超過二級以上的漩渦之門。

　　而在這一戰中，遂、駱兩家家軍死傷不少。也算是用人命，換了這幾十年的太平。」

　　遂星當然明白三叔所說的，二級及以下的漩渦之門，簡直弱到姥姥家了。

　　就連范無疆的任務裡，都出現了四級漩渦之門。當然，這種越番位的任務，極為罕見。

　　夜明說的沒錯，遂星雖然是中階一品，但除了還沒掌握[空間秘符]之外，實力上已經可以與高階三品抗衡了。

　　所以，當時如果換了別的賞金捕手接范無疆的任務，搞不好要栽跟頭。

　　至於騰泰山為什麼將任務定於F級，遂星倒不覺得是老頭心疼錢，看他對那小子的態度是發自真心的關切。極大可能，也是沒料到會遇上這麼大的危機。

　　思緒跑偏，遂星搖搖頭，將這個問題暫時擱於一邊。

　　「爺爺也是在那一戰中受了重傷，才從主將之位退下來的。」

　　關於渤灣一戰，遂星小時候沒少聽爺爺提起過。只是大多都忘了，這是她僅存的記憶點。

　　說到這兒，三叔有點唏噓，嘆氣道：「是啊，我爹當年就是被魅獸吞了一條腿，落下的殘疾。」

　　這一代巫師，無論是遂星，還是年長她十多歲的三叔，對戰爭都沒有具體的概念。

　　雖然他們都是賞金捕手，但小規模的獵捕和真正的戰爭，根本不能相提並論。

　　他們無法想像當年的慘烈，只能通過長輩的述說，大致心裡有個印象而已。

　　對前人的犧牲，他們只能抱以最高的崇敬與感激，再多就沒有了。

　　而且，如今的巫師界一派靡靡之像，早已不復當年榮光。

　　各大家族養尊處優，每年也就是為了個名號、榮譽之類的比拚一番。

　　一想到巫師界現狀，遂星便不由得皺了皺眉，一陣氣結胸悶。

　　她搖搖頭，繼續討論眼前正事，「駱成容一死，騰泰山勢必會被駱家驅逐。」

　　「恐怕他自己也沒心要在駱家待著吧。總之，他肯定與駱家早就沒什麼關聯了。」三叔總結。

　　「這就更說不通了啊！」

　　「對！這也就是騰泰山最可疑之處。駱家在我們華國的地位，僅次於遂、茂兩家。」三叔知道遂星不在意他正面議論遂家的事，也就直言了。

　　「武侍，大多都是混血巫師沒法子才走的道。

　　騰泰山雖是平民出身，可怎麼說也是純血統。他不惜放棄元素之力，投身武侍之道，為的不就是抱住駱家這條粗腿嗎？

　　就算他被指派為駱成容的武侍，那完全可以在駱成容嫁給白丁、失去家族地位後提出解綁，轉投他人羽翼啊。

　　駱成容這一輩的兄弟姐妹，怎麼說也有二三十個。以騰泰山的實力，跟誰不行？」

　　遂星想了想，搖頭道：「沒準，他當年實力並不強呢？

　　他如今都是快七十的人了，駱成容嫁人的時候他最多也就二十多歲，可能修為還未精進？」

　　三叔看了她一眼：「傻了不是。能入得了駱家的武侍，會差到哪去？」

　　陳年舊事，查到的還只是些皮毛，根本不足以分析出什麼來。

　　「先不管他是自願還是怎麼著，你就想吧，駱成容死了以後，他一個武侍哪裡來的資源修習巫法咒術？

　　你親眼見到他開啟[空間秘符]，那這修為是哪兒來的？憑空能掉下來？可能嗎？這種好事怎麼不落我們頭上？」

　　三叔越說越酸，活似個檸檬精。

　　但不怪他會有這種反應，要知道，巫師不可能憑空晉階。

　　以元素系巫師為例，從覺醒元素之力開始修習到入門級，主要靠的是自身的天賦、悟性和勤奮；

　　而入門級升至初階之後，光自己努力遠遠不夠，還得借助大量的資源。

　　入門級之後，便是初階三、二、一品，升品不易、跨階更難；

　　從初階跨中階難，而中階跨高階則是難上加難。

　　就算是天才，也需要耗費大量資源，更別說普通巫師了。

　　資源包括但不僅限於：巫法傳承、合劑、秘文捲軸。

　　這些東西，等級越高就越貴，貴到讓人眼暈的那種。

　　而耗費資源就勢必有跡可查。

　　無論是在華國還是別國，只要是買賣合劑各國聯合會都留有記錄。

　　就算你去黑市買好了，黑市最好的貨色也就是晉陞中階一品的合劑。

　　可騰泰山妥妥的高階三品起步，什麼樣的黑市能提供這種貨源？！

　　別說是聯合會分分鐘給你家底抄乾淨了，就是各大家族都得去踏平咯。

　　並且，在冊巫師每次晉階，都必須在聯合會登記，並通過能量測試後獲取階位稱號。

　　而這稱號背後，可是大有文章。

　　各國的各大家族，除了培養自己的血脈之外，難道就不要發展了？

　　當然不會這麼侷限，不然也不可能脫穎而出，發展成讓人們仰視的存在。

　　平民巫師、混血巫師，沒錢沒權也沒門路，怎麼辦？

　　抱大腿啊！小有本事的抱細腿，有大能耐，像騰泰山這樣的，不就抱上了駱家這根大粗腿麼。

　　所以，這個騰泰山好不容易抱上了華國第二粗腿，為什麼半道放棄了呢？

　　晉級合劑哪來的？空間秘符修習法哪來的？越高階晉陞的突破危險性就越大，誰給他做的引導和保護？

　　而且，能引導、保護晉陞高階的，整個巫師界都數得過來。

　　那些大人物，跟他一個糟老頭子會有什麼交集？

　　有實力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他這麼藏著掖著的，又是出於什麼原因？

26.陳年老八卦

　　以騰泰山在巫師聯合會那間小倉庫裡，施展空間秘符咒術的本事，別說是各大家族，就是放眼整個華國巫師界，那也是能躋身前百強的存在。

　　[空間秘符]是一種可跨越空間的巫法咒術，其原理非常複雜。

　　能跨越多大的空間屏障，則依施術者自身的能量而定。

　　換句話說，施術者越高階，可以去到的地方就越遠。

　　先不去說課本上那些久遠前的先祖，就目前整個巫師界，能將空間秘符咒術施展到極致的，當屬英聯國諾丁山學院院長——雨果.維文。

　　這位白鬍子老先生，一生醉心研究空間咒術。現在造詣，可以說是舉世無雙。他老人家一步萬里，瞬間便可穿越一個洲。

　　可惜的是，由於空間術修習難度極高，加上其讓人蛋疼的功效（追殺可以秒至、跑路扭頭不見人）之外，別無長處。

　　所以，年輕一輩的巫師幾乎沒誰會花功夫去學。

　　想想也是。除了能開個空間門，幾乎沒半毛錢用處。而且，能開到多遠，時效多久，還都得依據自身能量來定。

　　像雨果院長這樣，可以直接搬運一批巫師軍團、跨越一個洲的存在，當世也就只有他一人了。

　　能修習到他這份上，幹嘛專攻空間術？

　　這麼龐大的能量，無論是最主流的元素系，還是較少的御獸師，隨便哪條道都可以橫著走了。

　　真打起仗來，空間門有雞毛用，要是隊友太菜，把人運過去幹嘛？送人頭、當炮灰嗎？

　　打不過，集體跑路倒是優先選項。

　　所以，騰泰山吃飽了撐的，鑽研空間秘符是要幹嘛呢？

　　最關鍵的是，遂星知道這空間秘符不僅作戰雞肋，修習起來隨時都會撲街。

　　撲的四分五裂的那種，就算高階[聖光巫師]都沒辦法救。

　　修習空間秘符之前，必需從最初階的空間奧術開始學起。在經過幾千上萬次的隔空運物練習之後，有十足把握才會將空間秘符捲軸融體。

　　並且，必須得有更高階的巫師在一旁引導融體時能量的走勢，護衛修習者的安全。

　　一看不對頭，隨時得中斷，就算浪費了昂貴的捲軸也得停下來。不然，修習者必然會被扭曲空間撕成碎片。

　　左思右想，遂星和三叔兩人都不明白這個騰泰山到底是怎麼回事。

　　華國突然多了一位高階三品或以上的巫師，這當然是件好事。但是，他為什麼要修習空間秘符呢？

　　有沒有可能是別國的間諜？

　　窺視華國的高階秘法，等弄到手了，一個空間門直接閃人？

　　遂星搖了搖頭，感覺自己不知道被什麼怪東西傳染了，思路居然往陰謀論的路子上跑偏。

　　騰泰山如果真是什麼探子的話，根本不可能在她面前毫無顧忌地開啟空間門，老老實實繼續苟著不完了嗎？

　　這也是讓遂星感到震驚的原因所在。

　　自小生活於華國第一大家族，遂星怎麼可能不認識國內的高階巫師長者？那基本都是與她爺爺齊輩，見面也得喊聲爺爺的人。

　　所以，騰泰山這個隱藏於黑學閣的高手，引起了她極大的好奇心。

　　想到這兒，遂星突然覺得更奇怪了：「三叔，你說他一直以來都藏得好好的，不管是巫師聯合會還是學院那邊，他的資料顯示都只是個高階武侍。為什麼會主動在我面前曝露呢？」

　　三叔「咦」的一聲，扭頭看向遂星：「這個問題，我倒是沒細想喔。」

　　兩人光顧著尋根究底，卻忽略了觸發他們關注的點。

　　專攻收集情報、分析任務內容的三叔，這會兒也嗅到一絲異樣的氣息。

　　他想了想，突然驚聲問道：「星兒，你剛才說，那個駱成容是你爺爺和奶奶吵架時，經常提起的名字對吧。」

　　遂星一頭霧水，點點頭：「是啊，怎麼了？」

　　三叔擰了擰眉，說：「我倒是找過以前在駱家當過傭人的一個老太太，問過騰泰山的事兒。時間過去很久，她也沒什麼印象。倒是跟我說了個八卦。」

　　………???遂星。

　　「老太太說那駱成容原本跟一個大世家有婚約，後來是逃了婚嫁給了個白丁的。所以，我猜，那個與她有婚約的大世家，會不會是……」

　　三叔眯著眼看向遂星，遂星眨了眨眼，一臉茫然。

　　「你這真是沒有生活經驗，咋就聽不懂呢？這不明擺著嗎？就是遂老爺子啊！」

　　遂星一副驚呆了的樣子，語無倫次道：「怎麼，我爺，她，跟我爺爺怎麼會？」

　　「二老吵架，駱成容逃婚，老爺子書房藏照。妥妥的門當戶對、鴛鴦各自飛的戲碼啊。嘖嘖…」三叔將所有事情前後一聯繫，被自己分析出來的結果給雷到了。

　　『所以，這駱成容還真的差點就成了遂星的奶奶？！老一輩人的愛恨糾葛，這麼狗血的嗎？』

　　看著驚嚇度爆表的遂星，三叔突然覺得一陣心疼。

　　這個年紀的女孩，大多也都還在父母面前要這要那，看看劇八卦一下什麼的。但是遂星卻早早地挑起了重擔，帶領著他們這撥人討生活。

　　華國第一大家族的掌上明珠、玉典五將之首遂殊唯一的女兒，以她的天賦資質，如果不是因為脫離家族，恐怕現在已經是華國最年輕的高階巫師了。

　　一路走來，遂星對自己很苛刻，幾乎從沒有休息過，無止盡地對所有人付出。

　　就好像，她真的欠了他們。

　　但其實三叔他們心裡很清楚，她從來都沒有欠他們什麼。

　　「啊！對哦，我怎麼沒想到！」遂星突然一聲驚呼，把陷入沉思的三叔嚇了一跳。

　　他無語地看了後知後覺的遂星一眼，心說這孩子這方面是真遲鈍啊！

　　「行了，這也算是個方向，我再去找當年在駱家待過的老人查問看看。有線索了再深究吧。

　　另外，星兒，你之前說過騰泰山跟范無疆家人是舊識對吧。順著這條線，查了查，確實沒錯。」

　　三叔邊說邊快速劃過平板電腦上的資料，出現一張照片。

　　「夜明之前隨手查了一下，沒深挖。這個錢通葉有點意思，他是個混血半巫師。」

　　遂星看著電腦上錢通葉的照片，點了點頭。

　　「而且，他是駱成容的兒子。」

　　……!!!遂星。

　　「錢通葉多年來一直在獵捕異域寄生物。直到十年前，范曄出事…」

　　三叔將錢通葉和范曄合作『釣魚』的事兒說了說。

　　遂星一半驚訝，一半瞭然。

　　原來，騰泰山和范無疆之間的淵源在這兒。

　　看完所有資料後，遂星把平板還給三叔，仰頭望向澄淨如碧的藍天白雲，不知想到了什麼，輕輕嘆了口氣。

　　「他應該，收到包裹了吧……」

27.關於碎片空間的傳說

　　范無疆過了無比充實的三天。

　　先是跟騰老爺子去就近的蜜雲區中心，買了堆床單、被套一類的生活用品，同時還添置了幾套衣物鞋襪什麼的。

　　小房間煥然一新，范無疆也煥然一然。因為他被老爺子逼著理了個寸頭，看上去就更愣傻愣傻的了。不過他自己也不在意，反正又不靠臉混飯吃。

　　接著，又是游蜜雲水庫，又是去燕山踏雪的。幸好在北美『惡劣』的自然環境下生活多年，范無疆抗凍係數非常高。

　　兩人出行期間，他沒再見識老爺子使出上次驚鴻一瞥的那道光環。

　　他也不知道那是只有高階巫師才能修習的[空間秘符]，只想著空間門確實不能隨便開在普通人世界裡。

　　老爺子有車，一輛破面包車。

　　破歸破，車子拾掇的很乾淨。除了偶爾會咣當響之外，也沒別的不好。

　　第三天傍晚，兩人去就近的菜市場，買了一車的瓜果菜肉滿載而歸。

　　吭哧吭哧把東西搬進後院，范無疆止不住有點納悶，問道：「爺，咱就倆人，怎麼吃了這些，放久了會壞…掉…」

　　正說著話呢，他就看到泡泡們『噸噸』地蹦噠過來了。

　　五顏六色的泡泡們，熟練地伸出兩隻小短手，翻撿起堆得像座小土坡的食材。

　　同時，矮山上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便見一群松鼠似的小傢伙，烏泱泱地從山林之間躥下來，衝自己這邊狂奔而來。

　　『啵比嘣』『啵噗』『比達嘣』看樣子，泡泡們內部發生了點小衝突，正在搶奪幾隻哈密瓜。

　　松鼠不是什麼正經松鼠，都快有小貓那麼大隻了。兩隻眼睛巨大，小爪子很鋒利。尾巴又肥又蓬鬆，但身體的模樣則更像獴科動物。

　　跟泡泡不一樣，這些傢伙是食肉的，且很有團隊精神。

　　只見這群小傢伙互相配合，一起撕扯著一塊巨大的羊排。小尖牙啃得骨頭咯吱咯吱響，好像還很享受地伸爪子剔了剔牙。

　　「這是小啾，學名[遁地獸]。擅長鬆土，吃苦耐勞，還很聽話。就是費錢。」

　　騰泰山介紹道，說到最後一句話時，表情有點酸爽。

　　可不是費錢嘛。范無疆累死累活裝車扛進後院、足有五十多斤的羊排，沒一會兒功夫就已經渣都不剩了。

　　吃完後，一隻隻遁地獸紛紛躺在後院草地上，摸著鼓起的小肚子打起了飽嗝。

　　秉持著對未知生物不輕易下手的原則，范無疆只是新奇無比地看著草地上的二十幾隻小東西：「真好玩，挺可愛的啊。」

　　騰泰山哈哈笑著回道：「可愛？這些小東西一週進食一次，你要超過一週不喂試試。能撓死你信不。」

　　「啊？！」

　　「別怕，等你跟它們處久熟悉了，就好了。」

　　「哦。」

　　「熟了以後，頂多撓你個半死，不會要命的。」

　　………范無疆。

　　「爺，您這後院還有什麼神奇生物嗎？」

　　范無疆覺得還是得問問清楚，不然以後萬一碰上致命生物，也好有個準備。

　　騰泰山瞧著他一副慫樣，又是一陣哈哈大笑。

　　「別怕，這些小傢伙都是爺爺馴服了的。開玩笑呢，你小子一點幽默細胞都沒有。」

　　「爺…」范無疆無語地看了眼老爺子，一臉的無奈。

　　自己初來乍到，小心點總沒錯的。

　　「這後院呢是遠古前遺留下來的碎片空間，簡稱[碎境]。除了這些小傢伙，別的生物你暫時也瞧不著，以後爺爺再給你細說說。」

　　「哦」，范無疆點點頭，又問道：「什麼是碎片空間？」

　　騰泰山嘖了一下，想了想：「巫師歷史有這麼個傳說。說的是在遠古以前，巫師所在的空間叫做[巫神之地]，那個異域空間則叫做[吞噬深淵]。

　　雙方呢交戰多年，最後在一次大戰中，巫神之主與吞噬領主同歸於盡。

　　同時，因為這兩位的戰鬥太激烈，[巫神之地]就垮了，崩裂成了無數空間碎片。

　　而這些空間碎片，有部分就融入到了現在我們所在的這個空間。具體真假，咱們這些後人哪能知道。」

　　多重空間理論，范無疆是聽說過的。

　　這裡面涉及到物理、數學、生物、化學、天體學等等，非常複雜且深奧。

　　他還只是個大一新生，雖然出於興趣對這方面關注還學習過一些，但畢竟太深奧了，他那點皮毛知識完全不夠用。

　　不過，真實的碎片空間就擺在眼前！

　　這個後院不走進來是看不到的，從[黑學閣]大門前看，整幢樓的背後就是半片矮山而已。

　　所以，學術界那些黑洞理論、弦理論，空間摺疊、平行宇宙什麼的，還真不是憑空來的！

　　范無疆兩眼發亮，此時他更覺得自己留下來是個無比正確的選擇。

　　這可是個寶藏啊！如果不是因為捲進了巫師界，怎麼能見識到這些神奇的物種和神秘異能者呢！

　　他就算智商比愛大爺還高，這輩子也不可能接觸到真正的多重空間。

　　「爺，那照這麼說的話，[巫神之地]崩碎了，那個[吞噬深淵]怎麼就沒事呢？是不是因為巫神之主，沒人家吞噬領主厲害？」

　　范無疆是這麼理解的，既然雙方交戰多年，那實力應該旗鼓相當。

　　[巫神之地]都空間破裂了，那[吞噬深淵]怎麼就沒事呢？

　　[吞噬深淵]=異域，那些寄生物動不動就來人類世界搞暗殺，雖然不知道是出於什麼目的，但很顯然，對方存在的空間總應該還是完好的。

　　不然，拿什麼繁衍後代？

　　騰泰山沒好氣地睨了他一眼：「怎麼說話的，咱大巫神主能沒那破領主厲害？」

　　「呃，錯了錯了，我就是奇怪，怎麼就巫神之地崩了呢？」范無疆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笑。

　　「這就不知道了，反正巫師歷史書上有記載。你要有興趣，閒著沒事自己看去。咱[黑學閣]別的沒有，就書多。」

　　「真的？！」范無疆無比希翼地盯著騰泰山。

　　「嗤，還能騙你不成！」

　　想了想，騰泰山又詳細補充道：「爺爺呢不是什麼能人，在學院混了這麼多年，也就落著個看守的差事幹。

　　[黑學閣]也不比別的地兒，收藏的都是些現代巫師沒興趣看的老舊書。現在大夥都興新式修習法，老一套落伍了。

　　其實別說是咱這[黑學閣]了，學院的大圖書館去的學生也少。這不是有網絡嘛，有啥想查要問的，學生們都上學院網。

　　所以，咱這地兒冷清，平時也少有學生會來這看書。來來去去就那幾個不要好的小崽子，逃課來這兒躲著。

　　唉，先不說這些了。反正冷清點也好，你想看隨便看，別把書弄壞就成。」

　　「知道了，爺。」范無疆心裡樂的不行。

　　書是什麼？文明傳承、記錄智慧結晶的載體。

　　有了書，他就有了進一步深入瞭解巫師世界的機會。

　　騰泰山吆喝了一聲，草地上那些遁地獸們一骨碌翻起來，列隊跑回山林裡。特別有秩序。光看模樣，確實像范無疆說的那樣，很可愛。

　　這時，外邊傳來一記清亮的鳴叫聲。

　　兩人快步走到黑學閣大門前，便看到半空中盤旋著一隻通體雪白的大鳥。

　　騰泰山抬手招了招，那白鳥『呦』的一聲，落到門前的一棵矮樹上……

28.來自遂星的包裹

　　[黑學閣]門前的矮樹感受到了一種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差點直接給壓折了。

　　這時范無疆才發現，這鳥不是大，是巨大。

　　「小黑啊，這次送的啥好東西呀？」騰泰山樂呵呵地朝大白鳥走去。

　　小黑？？這名字是認真的嗎？

　　范無疆微微有些凌亂，盯著大鳥看來看去，沒看出是什麼品種。

　　有生以來見過最大的鳥，他也沒親眼看到過駝鳥。有限的生物知識裡，信天翁是現存會飛的鳥類中最大的。不過，這貨顯然不是信天翁。

　　因為長的實在是太漂亮了。纖塵不染的羽翼，尾巴長到拖在了草地上。大白鳥抬頭望天，纖長的脖子，要不那副倨傲的神情，還真有幾分天鵝的優雅。

　　也沒注意騰泰山做了些什麼，就看到大白鳥本來空無一物的背上，顯現出一隻挺精緻的箱子。

　　騰泰山取下箱子，拍了拍大白鳥的背，白鳥展開兩米有餘的雙翼，撲愣著衝天飛去，眨眼就消失無蹤了。

　　「爺，明明是只大白鳥，怎麼管它叫小黑？」范無疆跟著騰泰山往屋裡走，笑笑問道。

　　「咋了，它本來就叫白無黑，親熱點喊不就是小黑嘛。」

　　……行，您有道理。白無黑到您這，直接就成小黑了可還行。

　　「小黑是巫師快遞公司的金牌快遞員，業務能力很強。日行千里，收費也不便宜。誰啊？寄的啥好東西？」

　　邊說著，兩人已經走到後院。挨著那個小方桌坐下後，騰泰山打開了箱子。

　　范無疆又是一陣凌亂。這麼說來，巫師界還有專門的快遞公司？！

　　社會組成很豐富，產業鏈很完整啊！

　　隨即，他就開始胡思亂想起來。

　　也不知道巫師界有沒有專門的巫師酒吧，或者像哈利波特裡對角巷那樣的商業街一類的？

　　騰泰山卻在打開箱子後，突然定住了，面色漸漸往下沉。

　　「小疆。」

　　「爺，怎麼了？」

　　騰泰山拿起精緻木箱最上面擺著的一張卡片，交到了范無疆手裡。

　　【范無疆：很抱歉！由於路程太遠，運送遺體難度較高，只能將兩位先人遺體火化後帶回來。見諒！節哀。遂星】

　　後院陷入了無聲沉默中。

　　一老一少二人靜坐著，桌上擺著兩隻木匣，分別是錢通葉和范曄的骨灰。

　　久久之後，騰泰山握住范無疆的手，沉聲問道：「小疆啊，我打算把通葉埋在矮山上，以後時常能去看一眼。你爸是送回滬港城，還是…」

　　范無疆抬起頭，看向老爺子問道：「爺，能把我爸也留在這兒嗎？他跟錢叔是一輩子的好朋友…」

　　范無疆又深呼吸一氣，：「爺，行嗎？我也想時常能去看看他。」

　　「傻小子，當然行了。咱爺倆，以後就是這世上最親的親人了。

　　爺爺就是想著，不知道你滬港城老家有沒有什麼講究。你也知道，爺爺糙漢一個，不懂那些。」

　　「謝謝爺爺！謝謝…」

　　暮色漸落之時，老少兩人爬上了矮山最高的頂上。

　　周邊沒有高山遮攔，遠望有山有水，視野開闊。

　　騰泰山便選在這處，喚來了幾隻遁地獸開始刨坑。

　　遁地獸名副其實，掘土能力極強。

　　看著幾個忙碌的小身影，如果是平時，范無疆一定會笑出來。可是，此時，他的雙眼卻是有些空洞。

　　呆呆地站著，彷彿看不到任何東西，也聽不到挖掘泥土發出的聲音。

　　他的心也空空的，說不出是悲傷還是疼痛，抑或者還有別的什麼。

　　距離家裡遇上禍事，剛好一週的時間。

　　短短的一週，范無疆經歷了生死危機，見識到了只有電影裡才有的巫師異能。

　　其實一開始他也惶恐，強撐著讓自己勇敢起來。

　　表面看上去，他是冷靜的，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內心的迷亂。

　　他不敢輕易相信任何人，對身邊的一切都失去了安全感。

　　所幸，遇到了遂星，之後又來到了騰泰山身邊。

　　正是這些陌生人的幫助，令他那顆墜入冰窟的心，一點一點地回溫。

　　這起伏跌宕的一週，最終將他的人生導向了一個，未知的未來。

　　當他親手將父親的骨灰盒放進挖好的方形土坑裡時，他的心開始真正地抽痛起來。

　　騰泰山一揮手，泥土紛紛回攏、覆蓋。

　　隨後，他又輕念了句咒語，便見兩個小土包的泥土產生了質的變化。

　　不一會兒，土包就變成了兩座猶如迷你金字塔似的尖錐狀墳墓。

　　他伸出右手，指尖蘊含著暗金色光芒，一筆一劃在尖錐的一面上刻下了【錢通葉】【范曄】的名字。

　　隨後，他又布下了一層封禁咒術，以防止遁地獸或別的小生物誤碰。

　　「爺，我想一個人待會兒。」

　　「行，爺爺去弄晚飯。你也別待太久了，以後隨時都能來的啊。」

　　說完，騰泰山便轉身往山下走去。走到一半，他又回頭看了范無疆一眼，嘆了口氣背著手下了山。

　　范無疆坐在山頂墓旁的地上，從口袋裡掏出那塊被火燒得變了形的手錶。

　　這是遂星一道寄過來的。

　　他摩挲著那塊已經被清理乾淨的手錶，輕聲呢喃道：「謝謝你，有心了。」

　　有風過林，吹得一陣沙沙作響。

　　他看著刻有父親名字的墳墓，久久沒有挪動目光。

　　枯坐多時，天色徹底暗了。

　　山下，後院。

　　騰泰山坐在小方桌旁，桌上擺著四副碗筷，酒盅三隻。

　　「通葉啊，回家了…」

　　暗夜裡，山頂上傳來一陣低低的嗚咽聲。

　　………

　　是夜，范無疆洗漱後回到自己房間，這時便想起來，該給遂星發個信息。

　　雖然老爺子說自己這邊收到快遞，遂星那邊就會有回訊。但是承了人家這麼大一份好意，連說都不說一聲，就實在太不應該了。

　　他先前也是壓根沒顧上想這個，這會兒抱著手機，卻又卡住了。

　　想說的感激的話太多，以至於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表達。

　　大恩不言謝？他才十八歲，沒有那麼高的境界。

　　躊躇到十點過，他覺得再拖下去，就得吵著人家睡覺了。

　　[遂星，十分感謝。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總之，感謝遇到你！感謝你為我做的一切！]

　　五分鐘後，手機震動。

　　遂星回覆[也許時間也無法撫平失去的心傷，但你自己可以。]

　　「我，自己可以…」

　　范無疆看著這句話不自覺地默念，心底像似被一股暖風撫過，隱痛漸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