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文明] 玄渾道章 作者:誤道者(連載中)

 
Babcorn 2019-9-23 17:42:47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123 48826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3 19:48
第九十章 欲取先予

  肖清舒本來以為,自己派人出去找消息,許要十天半月才可能有回音,可是沒想到,這才幾天就有了收穫。

  他點頭道:「赫連先生,請坐吧。」又對役從道:「來,泡茶,要好茶哦。」

  他來至主位,撩袍一坐,赫連佔見他落座,這才坐了下來。

  肖清舒並不急著問事情,而是打聽道:「赫連先生是哪裡人啊?」

  赫連佔回道:「在下是伯山鎮人。」

  肖清舒哦了一聲,他腦子轉了轉,都護府西南地方的一個小鎮,還要往燕喙灣的西面去,是一個相當荒僻的地方了。

  他道:「我觀赫連先生鼻翼帶青,兩頰如削,莫非有積人血統?」

  赫連佔露出不可思議的神色,驚異道:「肖先生是怎麼知道的?」

  積人是當地早年歸化都護府的一個土著小部落,因為數量稀少,連當地一些年輕人都不見得知道,要不是他祖母是積人,或許連他也不會聽說。

  肖清舒笑了笑,指了指自己腦袋,道:「我這個人記性好,我兄長在司戶做事,我見過幾次鎮屯分佈和民俗記載,也就順帶記下來了。」

  赫連佔看他的目光多了一絲畏懼。

  這時役從兩將杯茶端了上來,擺在了茶几上。

  肖清舒對他示意了一下,就道:「赫連先生,你說當初那位張參治來東廷時,曾和你同乘一條船,並且他因為與異神教徒交易禁物,曾被船長關押起來過,是不是有這麼一回事?」」

  「對,是這樣,這是我親眼所見。」赫連佔十分肯定的回應。

  「是什麼禁物?」

  「好像是和一個異神有關的東西。」

  「那又是什麼異神呢?」

  赫連佔有些尷尬,「這,在下沒見過那東西,所以……」

  「哦,這麼說來,赫連先生並沒有親見此事,所有事都是過後聽人說起的?」

  赫連佔笑容有些僵硬道:「是……」然後他又急急強調道:「可這件事是真的!」

  肖清舒呵呵一笑,道:「那你有什麼用以證明麼?」

  赫連佔急忙道:「當時我和我的幾名小妾都聽到了,雖然她們現在已離我而去,可給些錢財,相信應當願意站出來作證的。」

  肖清舒拿著摺扇搖了搖,道:「最好是當時與你並無牽連的人。」

  赫連佔努力想了想,遲疑道:「那就只有石船首和身邊的船衛隊了,他們都知道這件事……」

  肖清舒一聽,卻略覺失望。

  他本來還想問有沒有和赫連佔一樣的乘客知道這件事,現在看來是沒戲了。

  他事先已是查過了,大福號是安巡會的船,船首和一眾護衛隊都是安巡會的人,既然現在安巡會在全力推舉張御,那會放著這種明顯的漏洞不去處理?

  他敢確定,現在這些人肯定都已被安排好了,士舉之前定然是休想看見了。

  不過這難不倒他,他肖清舒寫文章,什麼時候要靠實證了?

  只要有一個由頭,內容他全可以編出來!

  他道:「很好,赫連先生,那就麻煩你在我這裡住上一段時日了,到時我們可能還會讓你出來作證。」

  他認為,至少路貼上寫得清清楚楚,這個赫連佔是在大福號上待過的,那麼在不明實情的人眼裡,其人所說之語,終歸是有幾分可信度的。

  赫連佔因為被人騙去了錢財,現在異常落魄,連住的地方都沒有,要不然也不會一聽到有人出錢打聽張御的事就跑過來了,一聽這話,喜出望外道:「好,好,我聽肖先生的安排。」

  肖清舒命人將赫連佔帶下去,自己則回到了書房內,一時他摩拳擦掌,只覺渾身都充滿了幹勁。

  不過下來該怎麼辦?

  直接把「真相」寫出來?

  不,不能這麼幹。

  那樣太顯不出他的水平了。

  就在剛才回來的路上,他已經想好了一策略。

  首先要做的,就是他會和安巡會旗下的報館一樣,使出渾身力氣去鼓吹張御,把自己打扮成張御的鐵桿崇慕者。

  而在別人習慣了他的身份後,他再站出來出來揭露「真相」,那樣才更有說服力,更能取信他人。

  不過他發現這裡還少了點什麼。

  只是自己一個人說,似乎還有些勢單力孤,所以他還需要有人和自己一同配合發聲。

  那麼,到哪裡去找這把刀呢?

  他念頭轉了幾下,頓時想到了一個非常合適的人。

  時間一晃,又是一月過去,時間進入了九月份。

  學宮居處之內,張御坐於榻上調息,他身上的玉光隨著呼吸在略顯昏暗的靜室內微微閃動著。

  這些時日以來,他通過自我修持和吸攝金環,又積蓄了不少神元。

  其中絕大多數都被他投入到了真胎之印中,還有一部分則是用來蘊養心光。

  因為真胎之印涉及到神異化,需要通過心光才能維持,故而「心、身」兩面是必須齊頭並進的。

  而現在他已是可以看到,原本「意印」和「口印」之上那兩枚歸屬於真胎的小印,如今已是壯大到與一般章印差不多大小了,並開始向外綻放光亮了。

  這個過程他並沒有去刻意控制,所以這是真胎之印自發進行的擴張。

  而為何先是這兩枚章印先發生改變?這也很容易理解。

  人的身軀是通過「口」來交通內外,汲取精養,並表達情志的;而又是通過「意」來溝通諸感,認識自我,辨明諸物,乃至御神馭心的。

  照此推斷,此二印在提升之後,下來所涉及的,應該就是「鼻印」和「耳印」,最後才是「眼印」。

  而若按時間算的話,現在他差不多是一月成就一印,那麼再有三個月,他當就可以將六印全數推升至頂點了。

  他將金環拿了出來,雖然現在這東西還在源源不斷為自己提供源能,但是他能感覺到,上面所蘊藏的源能已經開始有所減弱了,也不知道到時能不能為自己提供足夠尋到玄機的神元。

  他從榻上下來,推門而出,來到了書房之中,桌案上擺著幾份今天的報紙,他拿起看了看,不出所料,今天又看到了那個「青予」文章了。

  他發現,這一個月來,這個人一直在那裡吹捧他。

  因為之前這個「青予」和他所署名的「陶生」的論辯過,所以他很清楚,其人並不是安巡會的人,立場也從來不在守舊傳統派這裡。

  那麼很明顯,寫這些文章就是為了利益了。

  是安巡會出錢了?

  不會,安巡會有自己的底線,也有自己的發聲渠道,沒有必要去找這種名聲有瑕疵,本身又充滿爭議的人。

  既然不是,那其人對他抱有惡意的可能更大。

  他想了想,無非就是那高高抬起,再重重落下的套路。

  不過,安巡會中也是有能人的,之前就和他來往過不少書信,對於這種情況早就準備好了幾個應對方法和反擊手段。

  要知道,其人現在所面對的可不是之前某個在報紙上與他論辯幾聲的人,而是一整個外海諸島聯合起來的商盟,再不能以慣常的目光去看。

  恐怕這個「青予」自己也沒意識到這一點。

  現在,就等著其人出招了。

  肖宅之內,肖清舒坐在案後,耐心看完了手中的那一份報稿,對著面前的人露出滿意之色,道:「很好,林妙筆,你果然才華橫溢,明天,明天你就把這些東西登到報紙上!」

  林妙筆二十多歲,眼袋青黑,面色蒼白,他拱了拱手,有些猶豫道:「只是肖先生,說張參治與異神勾結,這又拿不出什麼實際證據,張參治畢竟那也是一位都堂官吏,這……都堂要是事後追究……」

  肖清舒輕蔑一笑,道:「別拿這套糊弄外行人的話來糊弄我,我告訴你,你的套路我都懂,你不懂的我也懂,真的假的很重要麼?你之前為什麼會在瀚墨報館待不下去,轉而跑去臨寧報館的?還要我說麼?要不是為了這個,我又幹嘛來找你呢?」

  林妙筆忙是賠笑道:「可要是再換,我怕再沒報館要我了。」

  肖清舒伸手一拿,扔出去一個錢袋,道:「明天中午之前,我要看到你寫的這篇文章出現在報紙上,要是誤了我的事,你自己看著辦吧。」

  林妙筆把錢袋一把抱在懷裡,感受到那沉甸甸的份量,他連忙表態道:「是,是,我哪裡敢不留心先生的事。」

  肖清舒一揮手,就有役從上來,把林妙筆下帶了出去。

  肖清舒這時轉到帷後,對著一直站在那裡一名役從拱了拱手,道:「請回去轉告燕尉主,事情我已經準備的差不多了,待明天我在聞祈廣場上一發聲,這報紙上再一配合,管叫那位名聲大劣!請燕尉主坐等我的好消息就是!」

  ……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3 19:48
第九十一章 拂曉刺殺

  林妙筆從肖宅裡走出來,摸了摸衣兜裡晃蕩的金元,一股去賭兩把,順帶喝兩杯的念頭就冒了出來。

  他是個好賭好酒好吹噓的人,有了錢就忍不住去花銷,而且不花乾淨不會停。

  也是因為這個毛病,儘管有一身的才華,他卻始終被那些同僚所排斥,只能和一些狐朋狗友往來。

  而越是這樣,錢就花的越快。

  隨著這個念頭冒出來後,在原地徘徊了幾步,忍不住自語道:「就去喝兩杯,不,三杯,就三杯,就我一個人,誤不了事的。」

  在用了一個呼吸的時間說服了自己後,他就興沖沖往城西坊市奔來。

  酒肆和夜市實際上以城西北那一片最多也最繁華,商賈巨富和一些事務官吏都喜歡去那裡,不過那裡要價也高,還有很多人認識他,要是被肖清舒知道他不幹正事,反而去那裡喝酒,那就不好了。

  可是他想避開熟人的願望明顯落空了,方才到了地頭,就有一個聲音道:「這不是林妙筆麼?」

  林妙筆一個激靈,轉頭一看,見對方是一個十六七的少年郎,手中也是附庸風雅的拿著把摺扇,神情有些輕佻,他一下放鬆下來,拱手道:「原來是王少郎啊。」

  王薄今天只是出來逛逛夜市,遇到認識的朋友也是高興,提議道:「林妙筆,近來少見,不如去喝一杯?」

  林妙筆一聽,忍不住道:「好好。」他伸出三根手指,「三杯,就飲三杯!」

  兩人找了一家名為「醉鶴」的酒館,到了裡面叫了一個雅間,便就開始推杯換盞,天南海北說著話,林妙筆雖然好酒,可自身酒量卻不高,才幾杯下肚,就變得面色通紅。

  王薄能感覺出來他心裡藏著事,他可是最愛打聽小道消息的人,心裡也是蠢蠢欲動,所以明明知道他酒量不好,還是一杯杯的勸著。

  林妙筆連飲三杯後,就說今天只喝三杯,可在王薄勸酒之下,三杯之後又三杯,三杯之後又三杯……

  王薄見他燻燻欲醉,知道火候差不多了,就道:「林妙筆,近來總是見不到你人影,又在忙什麼大事呢?」

  「哼哼。」

  林妙筆拍了拍桌案,大著舌頭道:「你,你知道張參治麼?」

  「誰?」

  王薄心中一動。

  「張參治,張御啊。」林妙筆用手比劃著,「就是之前那個斬殺夭螈,又在城門口斬殺神明化身的那個張御,就來報紙上經常說到的那一位……」

  王薄故作恍然,「哦,張師教啊,我當然知道,他還是我們學宮的師教呢,他怎麼了?」

  林妙筆指了指他,嗝的一聲打了個酒嗝,然後道:「我告訴你,有人要對付他!」他拍了拍自己胸膛,「所以,托我去辦。」

  王薄神色微變,隨即露出一副嗤之以鼻的樣子,搖搖摺扇,道:「別來唬我,不是我瞧不起林妙筆你,張師教那是什麼人?神明化身都對付不了,你能對付的了他?」

  「你還別不信!」

  林妙筆瞪著眼,用手隔著桌子一指他,道:「聽說過殺人不用刀麼?要打垮一個人,就要先從名聲上擊垮他!」

  王薄小心問道:「張師教莫非犯了什麼事,或者有什麼把柄落在你手裡了?」

  林妙筆哈哈大笑起來,「你啊你,就是不懂,他犯沒犯事我不知道,但我可以編啊!」

  王薄目瞪口呆,「編?」

  「對啊,編!」

  林妙筆湊近了一點,整個身軀半靠在酒桌上,頭湊過來,用手掩口,道:「我告訴你啊,這個編不是胡編,你要先有三分真,然後再帶七分假……」

  他往後一退,用手朝外一揮,「只要那些販夫走卒看了,就會到處亂傳,哎,到時候別管是真是假,你再怎麼分辨都沒用,他們就信這個!越是這樣說,他們還就越信!」他衝著王薄用力點了一下頭,「對,就是這樣,到時候不是真的也真的了。」

  王薄忍不住道:「可這是犯都護府律令的吧?更何況是污衊一位都堂官吏?林妙筆,你方才從瀚墨報館出來吧?臨寧報館也不想待了?」

  林妙筆嗤了一聲,用大拇指朝自己指了指,「我……不怕!我這次是有靠山的,肖清舒,肖清舒知道麼?」他連連拍著案,砰砰直響。

  王薄回憶了一下,身軀抖了一下,壓低聲音道:「司戶衙署的?肖主事的那位親弟弟?」

  林妙筆道:「對囉,就是他!」他得意洋洋道:「你懂了吧,有這位在,我怕什麼?」他摸索了一下,從文袋中將一份文稿拍在了酒案上,「看看!」

  王薄不解道:「這是什麼?」

  「報稿啊,我寫的報稿!」林妙筆端起酒杯再喝了一口,「等喝完了這三杯酒,我就把這份東西送去登報,明天肖清舒還會去聞祈廣場宣講,到時我這報紙正好出來,這兩邊一配合,」他雙手一拍掌,「就齊了。」

  王薄聽得暗暗心驚,他撇了那報稿一眼,眼珠一轉,忙又舉杯敬酒,道:「來,喝酒,不說這個,不說這個了,喝酒,喝酒。」

  「三杯,就三杯。」

  在王薄有意敬酒之下,又是十幾杯過去,林妙筆就趴在桌上呼呼大睡了過去,王薄上前推了推,又叫了幾聲,見他沒什麼反應,就將其身體下面壓著的那報稿抽出。

  他貼身放好後,就慢悠悠走出雅間,對著店家吩咐了一句別去打擾裡面的客人,就往外去。

  一出了酒館大門,他面上那種酒足飯飽的模樣完全收起來了,辨了下方向,就匆匆奔出去。

  他一連奔了幾條街,到了一個喧鬧聲稍小的一條的街道,他辨認了一下門戶,就找到一個人家,上去砰砰叩門,並道:「名揚開門,開門啊,是我,王薄。」

  過了一會兒,門自裡打開,餘名揚披衣走了出來,訝道:「王兄,你怎麼來了?我書信上不是說明天去找你麼?」

  當初他與王薄、還有鄭瑜三個人一起進入學宮,彼此交情很好,後來又加上段能,四個人組成了一個小圈子。儘管他去了堅爪部落,可每次回來都不忘聚一聚。

  王薄擠了進來,喘著氣道:「裡面說,裡面說。」

  待餘名揚把合上,他平復了一下呼吸,打開扇子不停扇著自己,道:「名揚,有人要對付你老師。」

  餘名揚一驚,道:「什麼?哪個老師?」

  「張御,張師教啊。你快給倒我杯水,我口乾的很。」

  餘名揚連忙端過來一杯水,嚴肅道:「怎麼回事?」

  王薄咕咕喝了幾口,吐出一口氣,隨後就將事情經過說了遍,他擦了擦頭上冒出的汗水,道:「幸好叫我碰上了,我總聽你說那個張先生好,你說你好不容攤上一位賞識你的好先生,要是讓人禍害了名聲,你還能混的下去麼?我要是知道了不來告訴你,我還對得起你這個朋友麼?」

  餘名揚頓時有些感動,正容一揖,道:「王兄,多謝你來報信了,小弟欠你一個人情。」

  王薄揮揮手,得意道:「小事,小事,哦,對!」

  他從衣兜裡將那個稿子交到餘名揚手裡,「這東西拿好,是證據,交給張師教,他肯定知道怎麼做,你可要快點啊,就算林妙筆今天喝醉了,明天那個肖清舒可還是會去聞祈廣場亂說張師教的不是的。」

  餘名揚趕忙接過來,道:「對,這就去學宮一趟,把這個交給先生。」

  兩個人都沒注意,就在他們交談的時候,一個中年漢子在隔壁把兩人的對話聽得清清楚楚,

  中年漢子沉默片刻,從後門推門出來,到了一條小街上,他看似走得慢,可是腳程卻很快,一會兒就來到了「醉鶴」酒館之前。

  他走入進去,用一種完全不同於平日的聲音道:「我是林妙筆朋友,家裡人讓我來找他,他人在哪裡?」

  夥計不疑有他,忙引他到雅間,推開門,道:「在這,在這。」

  中年漢子看著林妙筆呼呼大睡的樣子,一臉無奈道:「喝這麼醉,嫂子又要怪我了。」他上去一摸,從口袋裡摸出金元,拋給了夥計,然後將其人一隻手臂往自己肩上一搭,就穩穩攙著他走了出去。

  出了酒館後,他帶著人來到了一條荒僻的臭水溝旁,他起指在林妙筆脖子某處按了片刻,然後往水溝裡一推。

  隨後他靜靜在這裡等了半刻,這才轉身離去。

  回到家中,他見餘名揚已是不在,就從床底下摸出一把弩弓,檢查了一下,伸手從牆上摘下一隻斗笠戴好,隨後再次出門,直奔城外,最後來到了一處距離聞祈廣場不算太遠的高樓前。

  這裡恰是兩月前那兩個戴面具的人窺望蔣定易車馬隊的所在。

  他將弩弓往背後一背,徒手攀爬上去,從五樓破碎的窗口處翻了進去,而後雙手環抱站在那裡,幽幽的目光望著廣場方向。

  到了天明時分,外面的喧鬧聲逐漸傳入進來。

  站立了一夜的中年漢子那半闔的眼睛猛然一張,他銳利的目光看向了遠處一輛正在馳向廣場的馬車。

  那輛馬車在一處高台下,從裡面走了出來一個身著直裰,拿著摺扇,二十七八歲的年輕文士,他一出現,廣場上很多人就自發圍攏了過來。

  中年漢子神情平靜的將背後弩弓拿了下來,用腳踏住頂環,緩緩拉開弩弦,然後從皮插鞘裡抽出一支閃著古怪光芒弩箭,將之放在將箭槽裡,再將弩弓端起,對準前方,並微微調整了一下。

  那個年輕文士似乎很受眾人追捧,一出來就被圍在當中,隨後他連連拱手,這才擠出人群,帶著一絲興奮,往那宣講高台上一步步走上去。

  到了平台之上站定,他緩緩轉過身來,面對著台下那些聚攏過來,仰頭看著他的人,感受著那方才升起,微帶刺眼的朝陽,心中不僅湧起了一股豪情,只覺自己好像來到了人生的巔峰。

  他舉手掩口,裝模作樣清咳了一聲,然而就在他將將張口,還未有發聲的時候,嗤的一聲,脖子上驀然多出了一根兩面對穿的弩箭!

  他的笑容頓時僵在了臉上,然後身軀晃了晃,噗通一聲倒了下去。

  高樓之上,中年漢子隨手拋掉弩弓,將摘下的斗笠重新戴上,不緊不慢系好扣結,翻身從破損的窗口一躍而下,落地後穩穩站住,再扶了扶帽沿,就往城中人流洶湧的地方融入進去。

  ……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3 19:48
第九十二章 瘟疫神眾

  燕敘倫看著手中那份底下人送來的呈信,臉上看不出喜怒,自語道:「肖清舒,這就是你要我等的好消息?還真是一個好消息啊。」

  最讓他不滿意的是,肖清舒沒等揭露「真相」就死了,那前面一個多月的吹捧當真成吹捧了。

  那他請這個人的意義何在?就是為了幫張御和安巡會一把麼?

  他把呈書放在桌案上,「查清楚是什麼人幹的麼?」

  役從道:「查了,玄府的人說那支箭蘊含有異神神力,像是前段日子天平之神的神力,我們的人也設法確認了一下,的確是這麼回事,看來不像是安巡會或者玄府的人幹的。」

  燕敘倫不置可否。

  但是這件事,也讓他看到了一個機會。

  他想了想,自袖中拿出一枚造型奇特的墨綠菱形石塊,看了兩眼,把東西舉到面前,對著那役從道:「你把這東西帶到上回那個祭壇前面,和他們說該履行諾言了,如果他們問你有什麼要求,你和他們說,幫我做一件事……」

  他小聲關照了那役從幾句,後者不斷點頭,最後那接過東西,打個躬身,道:「是,小人一定會話帶到的。」

  而學宮居處之中,張御此刻也是聽到了肖清舒被殺的消息,昨日晚上餘名揚匆匆趕來報信,他問明事情後,就讓其安心回去了。

  可沒想到,僅僅才隔了半天,事情居然發生了這等變化。

  他思索了一下,安巡會是絕對不會動用這等刺殺手段的,也沒有必要這麼做,所以這件事一定另有隱情。

  不過既然肖清舒之前一直在吹捧他,那麼他也不好不表示一二,便讓李青禾帶上些許傳統的慰禮,代自己往肖府去一趟。

  下午李青禾就回來了,告訴他肖家人對他非常感激。

  只是肖家人認為肖清舒生前最崇拜的就是張御,所以肖家想請他為肖清舒寫一篇贊文,過後就刻在肖清舒的身後碑上,好讓他天天能看到。

  張御沒有拒絕,只是希望肖清舒的棺材板能釘的牢一些。

  可他也是想到,雖然肖清舒本人沒有任何職事在身,其人胞兄肖清展卻是司戶衙署的主事,所以這件事也沒這麼容易壓下去。

  玄府恐怕又要多一樁麻煩了。

  不過這些事情還輪不到他來考慮,目前他想的就是盡快把真胎之印修成。

  因為金環上源能逐漸開始減少,他也在考慮,下來是不是需再往神女峰一行,那裡應該還有不少源能存在。

  現在雜庫那片的骨片雖然還在送來,可裡面所蘊含的源能已經很少了。

  他猜測原來那個異怪的骸骨差不多要挖掘光了,不過他倒沒有放棄收購,只是稍稍減少了一點數目。

  之前瞭解下來,那些骸骨都是出自同一個地方,既然一具骸骨中蘊藏源能,那難說其他骸骨就一定沒有,也有可能是之前沒有找到,而且這骨片是能夠用來煉製丹藥的上好藥材,就算沒有源能,買了回來也不算白費。

  他看一會兒報紙,又抬頭看了看高籃上的妙丹君,見其仍在深眠之中,並沒有甦醒的跡象,就回靜室內打坐去了。

  幾場小雨過後,又是半月過去。

  這一天,玄府中來人,說是范瀾請他過去一趟。

  張御考慮片刻,收拾了一下,就往玄府過來。

  跨入偏殿後,他見范瀾將所有人役從都是屏退,獨自一人站在那裡,而且神情略顯肅穆,便意識到一定是有什麼事發生了。

  范瀾道:「張師弟,喚你來此,是因為最近玄府有一些事,我恐怕需離開一會兒。」

  張御心念一轉,道:「可是因為最近玄府一直在佈置的事情?」

  范瀾道:「你也看出來了?」

  張御道:「最近玄府少了很多人,不發現也難。」

  范瀾沉吟一下,道:「這件事也不必瞞你,用不了多久你應該也會知道的。」頓了下,他言道:「你知道這些年來出現在北方城鎮的災荒麼?」

  張御點頭道:「知道,我的出身地就在北方一個小鎮中,我十二歲出外遊歷,五年後回來,卻發現小鎮已被撤鎮了,據說就是遇到了農業災害。」

  范瀾搖頭道:「其實這並不是主要原因,都護府的氣候曾被一眾前賢改造過,而且這個範圍了涵蓋了整個都護府的疆域,只是越到偏遠,便感覺越弱,但是可以肯定,正常情形下,整個都護府一般是不會出現重大災害的。」

  張御看向他道:「那麼這就是外力所致了?」

  范瀾點道:「是這樣,都護府內有一個名為『復神會』的組織,他們不是土著,也不是我們天夏人,具體身份為何現在還未弄明白,他們一直致力於復活地陸上被覆滅的各種異神,失敗了很多,也成功了不少,而這其中,就有一個迄今為止最大的麻煩,那就是瘟疫之神!」

  張御心下一動,這個神明他恰恰是知道的。

  當初他乘坐大福號船隻到來瑞光時,從那個異神教徒手中買來的神像,應該就是屬於瘟疫之神的。並且在進入港口後,還見到其人的一個信徒被管衛捉走。

  只是在入了學宮後,倒不怎麼聽說了。

  不過值得一提的是,瘟疫之神的稱呼並非是說這個神明只能撒播瘟疫,而可能是用其危害最大的一個能力作代稱。

  范瀾道:「張師弟,你先前對付過一個神明化身,可是這個神明需得借助分身降下,才方便干涉凡間的事物,而這個瘟疫之神在被覆活後,便能以正身在大地上行走了。

  而且他並不是一個人,他和他的子嗣,組成了一個神眾。

  至少在六十年前,他就已經復甦了,當時他並沒有出現在我們的視線中,而是躲藏在了安山深處,與那裡的土著部落的女子,繁衍出了不少子嗣。」

  張御的專學是古代博物學,這事他是知曉的。

  神明與神明是不同的,有些神明在有了自己真正的身軀後,就能和凡人中某些具備超凡力量的人通婚,然後有一定幾率誕出擁有神力的子嗣。

  范瀾中這時冷笑了一聲,道:「這些年來,是神尉軍一直在負責處理和鎮壓這些異神,然而一個異神非但沒被他們消滅,反而在他們眼皮子底下逐漸壯大起來,這分明就是神尉軍在養寇自重。

  然而他們做得實在太過,北方大片城鎮的損毀,讓都護府北方平原上的大糧倉受到了嚴重威脅,都護府幾次要求他們剷除這個異神,可他們卻只是敷衍了事。」

  張御心下轉念,瘟疫之神若是組成了一個神眾的話,那麼神尉軍現在恐怕不止是養寇自重這麼簡單了,而是唯恐自己的實力受到損失,從而被玄府再壓制住。

  范瀾接著說道:「項師兄之前一直在調集人手,就是為了對付這個瘟疫之神,近段日子以來,我們已經接連摧毀了其等位於北方平原上的全部祭壇,並接連殺死了他的幾個子嗣。

  現在瘟疫之神帶著他的神眾,退守在了靠近安山的最後一座主祭壇附近,看來是想和我們決一死戰了。

  為了確保一戰殲滅這個神眾,這次玄府會調集所有的戰力,所有觀讀到第二道章書的玄修都要上陣,所以我也要跟著一起去。」

  說到這裡,他面露歉然道:「只是可惜,張師弟你的秘傳章法,我至今沒能幫你拿下,我不知道項師兄有什麼顧慮,但是這次,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著回來,唯有把一些我知道的,有助於你理解第二章書東西都交待給你,希望張師弟你認真聽好。」

  張御知道,連神尉軍都不肯輕易碰撞的神眾絕然不是那麼好對付,看來這一次,玄府是不惜一切代價也要將之剿滅了。

  不管玄府之前對他的態度怎樣,但在這等大事上,還是極有擔當的。

  他抬袖而起,合手一揖,正容道:「范師兄請講。」

  ……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3 19:48
第九十三章 血霧留痕

  從偏殿走出來的時候,張御不禁想起方才范瀾的提醒。

  因為這一次玄府大部分力量都前往北方圍剿瘟疫神眾了,其中還包括都護府派去支援的一部分人手。所以瑞光城中的力量顯得較為薄弱,要讓他自己小心。

  特別要提防的是神尉軍,難保他們這個時候不使出什麼陰祟手段來。

  這時他不禁往事務堂方向看有一眼。

  按照范瀾話裡話外的意思,為了確保勝利,這一戰發起的時候,將會投入所有可調用的力量,那麼屆時很可能連項淳都會親自到場。

  如是這樣,玄府到時的確異常空虛了。

  不過只要玄首還在,那大的問題應該不會有,只是不可避免的,一些小地方恐怕就難以周全了。

  可對玄府而言,這裡一定是要有所取捨的。

  剿滅瘟疫神眾,是為了確保北方大平原上糧倉的安全,其他任何事也只能往後面排了。

  幾天時間一晃而過,很快到了九月初十這一天,這日是司禮衙署的宣講日,郭尚乘坐馬車,跟隨司禮衙署的王從事前往聞祈廣場。

  因為之前接連兩次出事,所以就有人建議,將宣講的地點移至城內,再派重兵保護。

  但是有一部人分明確表示了反對。

  要是換地方,豈不是顯得都護府無力應對?

  而且都護府什麼時候又怕過這些異神的威脅了?

  可話是如此說,為了確保安全,這次他們身邊足足有一百名衙署護衛跟隨,還有二十名司寇開道,不止如此,王從事身側還有一位年輕玄修負責護持。

  郭尚出來之前,蔣定易提議將自己身邊的秦午派來保護車隊,不過被他拒絕了。

  司禮衙署現在不是什麼權要衙門,刺客也沒必要來刺殺他們。

  而且他們此行身邊還有一個玄修,要是再喚一個劍師來保護,那就顯得不信任對方了。

  車隊從台地下來後,一路行駛並未見得什麼意外,順利出了城,並在距離廣場還有一小段路的時候停了下來。

  衙署護衛隊首先往裡進入,在周圍四處檢查。

  本來一切都好端端的,可是過去了一會兒,遠處忽然傳來了一陣喧鬧,再接下來,就有不斷有兵刃交擊和轟鳴的火銃聲傳來。

  郭尚身邊的役從宣小武像是看見了什麼,神情大變,一把攔住正要從馬車上下來的郭尚,並把其往車廂上送,道:「衙君,回去。」

  而就在這個時候,一股異樣力量傳來,兩人只覺身軀一重,雙腿變得如灌鉛一般,根本邁不動腳步,那響起的火銃聲也是一下變得稀疏起來。

  宣小武一看這個情況,就知道走不了了,咬了咬牙,用力把郭尚推回去,並道:「衙君,待在這裡別出聲。」

  他轉過身,背靠著車廂,從衣兜了拿出一瓶紅色的藥液,本想倒出一滴兩滴服用,可是想了想,乾脆一下全倒進嘴裡,並用力吞嚥了下去。

  這藥液順著喉嚨往下一落,他只覺一股灼熱之氣在胸口翻騰起來,霎時傳遍四肢百骸,頭腦不禁一暈,不知過去多久,隨著一陣的深長的呼吸,他猛然一陣清醒,渾身上下力氣也同時回來了。

  他站了起來,然而這時卻發現,就在自己失去意識的這段時間裡,前方的戰鬥就已經結束了,入目所見,到處都是破損的兵器和血肉模糊的屍骸。

  前面王從事的馬車已經翻到在了一邊,鮮血正從裡面一滴滴流淌出來,而一個渾身肌肉鼓脹的魁梧人影正隨手把一個尚還能動彈的精銳護衛扯成兩段。

  當他的目光在落到其人臉龐上時,視界中驀然出現了一團疊影,他晃了晃頭再看,卻發現依舊是如此。

  他再扭頭看向一邊,那個負責保護王從事的年輕修士,此刻卻是一直愣在僵硬的馬背上,也不知道是被嚇住了,還是同樣被對方的力量壓制住了。

  他一咬牙,現在指望不了別人,只能由自己上了。

  那個魁梧人影此時已是扔開手中的殘屍,朝著郭尚馬車停留的地方一步步走過來。

  宣小武從腰間拔出一根三刃短刺,腳下一蹬地,向著這個人魁梧影衝去,在藥力的作用下,他的速度已然超越了常人的極限,一晃到面前,手臂一伸,就往其人臉上戳去。

  那個魁梧身影身軀未動,然而短刺上來,有如碰上了一層堅硬的金屬,居然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宣小武一驚,他還想變招,然後那個人影伸出手來,一把就抓住了他的手腕,只是輕輕一捏,血肉骨骼就被巨大的力量強行擠爛。

  宣小武面色扭曲,然而他沒有發出半分聲音,而是死死盯著對方,深吸了一口氣,這一瞬間,他渾身溫度急驟升高,血肉也是變得滾燙無比,整個人向外膨脹,而後……

  轟!

  廣場上爆發出一聲巨大的爆炸聲。

  「小武!」

  郭尚側著身軀,躺在車廂內無力喚了一聲,他雖然身軀被一股力量壓住,但是意識卻很清楚,只能眼睜睜看著這一幕。

  爆炸過後的血霧緩緩散去,地面上出現了一個小坑,可那個魁梧人影仍是完好無損的站在那裡。

  其人晃晃腦袋,隨後就朝著郭尚的馬車走過來,一直來到他的前面停下,用一股渾厚的聲音說道:「天夏人?」

  郭尚的目光之中只有不停晃動人影,可他聽到這句話,依舊艱難的撐起身軀,睜大眼眸,用堅定的語聲回應道:「天夏人!」

  魁梧人影看了看他,舉起了拳頭,然後……落下!

  轟!

  整個馬車車廂爆碎開來。

  在廣場附近再無半點聲息之後,外間的司寇才敢慢慢進來,然而到了地頭,眼前的場景卻是讓他們一個個忍不住嘔吐起來,一個司寇臉色蒼白,連連念叨道:「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張御是到了臨近中午時,才知道郭尚車隊遇襲這件事的,他聽到消息後,立刻換過衣物,從居處出來,往事發之地趕來。

  他達到地界的時候,滿地的血污還沒有完全清理乾淨,一具具扭曲的屍體被布蓋著,放在了廣場的一側。

  蔣定易已是先一步來到了這裡,而秦午等人都則跟隨在他身邊,隨行的還有幾個歸都堂統屬的神尉軍。

  秦午見張御到來,便走了過來,對他一拱手,嘆道:「都護府的人檢查過了,說是異神干的,一百多名護衛,還有隨行官吏和役從都死了,我看過了,郭衙君的屍體很殘破,已經很難拼到一起了,只有你們玄府的人還活著。」

  張御道:「人呢?」

  秦午示意了下某處,道:「那裡。」

  張御轉頭看向一邊,見一個年輕玄修正失魂落魄的坐在那裡,整個人都沒了精氣神,蜷縮成了一團,只把自己死死埋在領子裡。

  只是他能察覺出來,其人身上的氣息與尋常人相差不遠,顯然並不具備多少戰鬥力。

  很明顯,來人這次是故意留下玄府的人不殺的。

  他思索片刻,就朝蔣定易走過去,後者身旁此刻還跟著一名小孩,眼睛哭的紅腫,死死拽著蔣定易的袖子,然而在見到他走過來後,馬上擦乾了眼淚,恭恭敬敬對他一揖,道:「先生。」

  蔣定易嘆道:「這孩子倔的很,不讓他來,他非要來。」

  張御伸出手,撫了撫小孩的腦袋,緩聲道:「早點回去,別讓你母親擔憂,外面的事情,大人會處理的。」

  「是,先生。」小孩用袖子擦了擦眼睛,努力抬起頭,紅著眼對蔣定易道:「蔣伯伯,我要回去了,給你添麻煩了。」

  蔣定易又是微微一嘆,道:「伯伯這就送你回去。」

  張御看著小孩被秦午送走,這才收回目光,轉運起涉及各個感官的章印,打量著四周留下來的痕跡,忽然間,他如有所覺般看向一個方向。

  他挪動腳步,來到了一個小坑旁邊站定,目注著其中焦爛的血肉。

  這裡面的氣息透著一股似曾相識的灼熱感,應該是郭尚身邊那個宣小武留下的,看這情形,其人應該是服用了什麼秘藥,並在這裡引爆了自身的血肉。

  他一抬頭,在眼鼻意三印匯聚之下,能夠觀察到,一股微弱的混合著血和藥水的痕跡正向外延伸,並一路往遠處而去。

  只是這痕跡飄忽不定,隨著往來之人的增多和時間的推移,正在逐漸消失之中。

  毫無疑問,這就是那個異神離開的方向。

  若是現在追上去,說不定還能追上。

  可是現在的玄府,恐怕沒有合適的人來做這件事了。

  那麼……

  他一緊手中夏劍,轉過身,一直走到那個年輕的玄修身前,低低說了一句話,後者聽到後,渾身一震,猛然抬頭。

  張御沒再多說什麼,雙手拿住帽沿,將遮帽戴起,把臉容掩了陰影裡,隨後快步來到一匹馬前,翻身上鞍,隨著馬蹄聲響起,已是朝著那血痕遠離的地方奔馳而去。

  ……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3 19:48
第九十四章 驚虹若萬鈞

  燕敘倫在茶亭裡慢悠悠的喝著茶,對於外面發生的那些事,他似是一點也不覺意外。

  這時一個親信匆匆過來,躬身一揖,低聲道:「尉主,張御離開瑞光城了。」

  「哦?」燕敘倫神情一動,站了起來,問道:「確定麼?」

  那役從連連點頭。

  燕敘倫心思一轉,在茶亭裡來回走了兩步,卻又緩緩坐了下來,自語道:「不急,不急。」

  親信道:「既然他出城了,我們是不是……」

  燕敘倫搖頭道:「不,再等等,已經忍了這麼久,也不差這麼一時半刻,現在死了一個衙署從事,還是幾個月間接連出事,這回玄府恐怕是遮不住了。」

  他端起茶杯,愜意的喝了一口,意有所指道:「捆在我們神尉軍身上的束縛,就要鬆開了。」

  張御縱馬出了瑞光後,就順應著感官中那一條血痕追逐下去。

  隨著時間的流逝,這痕跡在逐漸淡弱之中,可是因為隨著他逐漸馳入曠原,這裡人跡稀少,外來氣息干擾較少,他反而看得更為清晰。

  其實無論神明還是異怪,其體表的靈性不但可以抵擋外來侵襲,連氣味粉末之流也是可以一起排斥的,照理說不會被外在東西沾染到。

  就如妙丹君,雖然在野外這麼久,可在他接觸的時候,身上一點灰塵和污穢都沒有。

  不過這個地陸上的異神,唯獨對一種東西非但不排斥,反而異常歡迎。

  那就是血肉!

  這些異神對生靈的血肉和生命力有著無盡的渴望,十分喜愛自己的信眾用活著的生靈來取悅自己,只是他們倒也不是來者不拒,一般的血肉他們未必放在眼裡。

  可若是特殊的,具備靈性的血肉,那就不一樣了。

  宣小武所服的秘藥應該是用靈性生物的內臟調製的,所以並不為這異神所排斥。

  如今已經無法弄清楚,宣小武是不是自己也清楚這一點,所以才故意留下了這一條線索,還是說,這只是一個意外。

  可這一點現在已經不重要了,人為也好,天意也罷,既然有著這個痕跡可以追索,那麼他就不會放其走脫。

  張御這一追,就是將近一天,這時血痕幾乎已經是消失了,可就算是異神,只要是擁有實質身軀的,那麼移動之中,也一定會留下某種蹤跡的。

  而且他發現了一點,入了荒野之後,這個異神一路上並不是沿著平緩易行的地勢走的,其行經的路線大體呈現出一條直線,有些地方明明有大樹阻擋,仍是直接撞了過去,導致地面上一片狼藉。

  而有些時候,前方明明是一個不好攀登的高坡,可其仍是固執的攀翻過去,而不是選擇繞路。

  這一切無疑說明,有某個東西在前方指引著他,使其一直朝著那個方向跑動著。

  而其人經過時所留下的那些痕跡,卻是給他提供了明顯的追蹤目標。

  張御這時勒馬暫緩,給坐下馬匹喂了一把秘製丹丸,隨後看了一眼,那個方向是奔著安山去的。

  在看出這一點後,他顯然不會和那個異神一般不管不顧的衝撞下去,在休息了一會兒,他便認準其人所要去的大致方向,縱馬而下。

  當然,為了避免對方意外轉折方向,所以他也會時不時停下察看下痕跡。

  這樣一來,速度也是明顯快了起來。

  隨著他一路疾馳,感覺距離其人也是越來越近了。

  又是半天之後,他已是進入了安山山原之中,並沿著前方的殘痕來衝入了一片密林之中。

  照理說這樣的地方應該有各種生物出沒,然而這裡卻是什麼都沒有,連蟲豸也看不見一隻,彷彿所有生靈都躲避開了這裡。

  他座下的馬匹這時也不願意再前進。

  他知道,自己快要找到對方了。

  於是從馬上下來,提著夏劍走去。

  四下里時不時可以見到倒塌的柱石和破碎的廟宇,越是進入深處越是密集,這裡無疑存在著一處古代遺蹟,從風格上辨認,當是前紀元的東西了。

  他沿著一條殘破的石道向前行進,不久之後,腳步一頓,前方出現了一個巨大的,是用整齊的石塊壘砌出了土丘狀的建築。

  這是一座大祭壇。

  下方坐著一個魁梧的人影。

  這是一個面龐堅毅,身材魁偉的大漢,嘴唇和下巴上有著濃密的鬍鬚,頭上戴著獨角盔,身上穿著厚厚的皮甲,領脖上還夾雜著白色的絨毛。

  其如衛士一般坐在通向祭壇的階梯前,像在保護著什麼。

  張御的目光中,其人的身上還殘留著些許血痕。

  毫無疑問,他已經找到了凶手。

  而從那映照在心湖之中的氣息來看,對方保持著人一樣的呼吸,那無疑有著人類的血統,應該是某個神明的後代,可以把其當作神明,也把可以把其當成一個具備超凡力量的人來看。

  他調整了一下呼吸,提著夏劍,從密林裡緩步走了出來,身上玉光隨著氣息的上升如火一樣晃動起來。

  那個大漢也是察覺到了他的到來,他站了起來,驚疑不定道:「天夏神明?」接著他報出了一連串古怪的名字。

  張御能夠分辨出來,對方所說的,就是自稱是瘟疫之子,荒蠻之神庫泰,並且後面是一系列稱頌自己的語言,宣揚自己的偉績。

  這也是土著神明之間的交流方式。

  但他不是。

  所以他的回應是緩緩拔刃出鞘,而後,快步上前,一劍斬下!

  庫泰怒吼一聲,雙拳駕起,將劍刃架住,然而,那劍上居然傳來一股沛然莫測的力量,他悶哼了一聲,龐大的身軀像是被迎面跑來的巨獸撞中,翻滾著飛了出去,重重砸在了身後的石階上,並深深陷入了裡面。

  張御穩穩落地,一振劍刃,這是上回得到的身印道章「萬鈞」,他在運使之時,能夠爆發出數倍之力,且能夠力發於一點,缺點是衝撞後不能再及時進招。

  因為知道要對付一個異神,所以他在到來的路上,便將之觀讀了。

  庫泰晃了一下腦袋,從石坑中爬了出來。

  張御看著其人身上如粘稠濁油一般晃動的七色光芒,就是這一層靈性光華方才保護了對方。

  與修士靈活多變的心光不一樣,許多異神的靈性光芒是十分單一的,數來數去也就幾個特點,但是他們堅韌的身軀,強悍的恢復能力,無疑可以彌補上這一點。

  通過方才那一劍,他已經試了出來,這個異神身上的靈性光芒應該是將襲來的力量分散至全身承受。

  這是一個十分麻煩的能力。

  這意味著其人幾乎不存在什麼弱點,只要沒有將之一擊殺死的手段,任何針對其人的攻擊都可以被承受下來。

  然而,沒有什麼東西是完美無缺的。

  他一個進步,在其還未完全站穩的時候,又是一劍斬落,庫泰吃了一個虧,一腳移後,一腳跨前,雙臂上擋,試圖再次迎接衝撞。

  張御手中的劍尖在堪堪觸及到他靈性表層,只差毫釐的時候,劍刃忽然一個飄忽,竟然輕盈無比的避開了正面,在一折一轉之間,劍尖已然從其胸膛上一劃而過,頓時切開靈光,拉出了一個傷口。

  這一劍所帶來的傷害極小,然而他卻是確定了一件事。

  對方層靈性表層雖然具備轉移外來力量的作用,必須是要事先有所準備的,換言之,必須經受自身意識的支配。

  可一旦意識跟不上,就如方才一般,因為無從分辨他的劍勢,也就沒有辦法規避傷害。

  那麼,只要讓其來不及反應就可以了。

  他深吸一口氣,身上的光芒升騰起來,腳下一點,身影驟然一疾!

  他一個前所未有的速度圍繞著庫泰來回移動著,手中的劍刃如疾電閃爍一般,不斷在其人身上來回穿梭著,每一呼吸之間,就有數劍落在了其人身上。

  可以看到,庫泰身上的靈性光芒在這種如疾風暴雨一般的斬擊下持續閃爍不停。

  張御此刻全力運轉所有可以用上的章印,他的思維,他的感官,彷彿進入了另一個層次中,對方的那巨大的身軀,遲緩的動作,對他來說就是一個無法移動的靶子。

  而隨著他的動作越來越快,整個人飄忽若飛去來兮的光流,劍斬之聲也是越來越疾,空氣中似乎聽到了驟雨下落的聲音。

  在如此密集的攻勢下,庫泰根本無從判斷攻擊的落處,往往方才察覺到一個傷害,另一個傷害就接踵而至,這令他憤怒,狂躁,惶恐,驚懼。

  其實他現在只要保持冷靜,就可以看到現在的傷害雖然多,自己並沒有受到真正重創,還沒有到無法堅持的時候。

  但是自身被那耀眼的劍光包裹著,還有那不斷傳來的痛苦,讓他根本無法準確判斷局勢,這種只能挨打卻無法還手的狀態也讓他無法維持自己的情緒。

  他到底還有一半是人,就無法像神一樣維持絕對的理智。

  張御冷然看其無能狂怒,知道火候已是差不多了,伸指如劍,在其身上某處輕輕點了下,這只是毫無傷害的一點,其人意念就像被受了反射訓練一般,不受控制的就被吸引過去。

  與此同時,他欺上前去,橫劍輕輕一劃,霎時割開了其人的喉嚨,那帶著燦燦光芒的鮮血一下噴了出來。

  庫泰直感覺呼吸一滯,伸手去抓彷彿近在咫尺的張御,然後只撈到了一個虛幻的流光,心中頓時慌亂了起來,他急著想要恢復傷口,但又怕更大傷害到來,原本還能保持一點固守的意識頓時變得紛亂起來。

  張御通過心湖,敏銳感覺到了其人心中對自己的懷疑,其人不敢相信眼前所看到的東西,也不再信任自己的力量可以保護自己了。

  他吸了一口氣,無數流光一合,身化為一,退開幾步,而後再度出劍,劍若電芒一閃,尖端正正點在了庫泰的額頭之上!

  萬鈞!

  庫泰身軀不動,片刻之後,轟的一聲,他的後腦勺爆開一個大洞,裡面的所有東西都是與光燦燦的鮮血一同噴了出來。

  「錚!」

  張御收劍歸鞘,衣袖晃動不已。

  他往祭壇上方望了一眼,便邁步向上走去。

  在他離開了一段距離後,那具站立著的魁梧身軀微微一晃,仰天倒了下去。

  ……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3 19:49
第九十五章 潮落氣漲

  司禮從事被殺,鑑治司主事等都堂官吏遇害,玄府所派去護持的玄修卻無所作為,偏偏還成了滿場唯一活下來的那個人,都堂之中,對玄府的質疑聲一下大了起來。

  而在瑞光城中,在某些人推動之下,也是充斥著各種對玄府不利的說辭。

  署公柳奉全非常惱火,他看出項淳上次對他完全就是在敷衍塞責,派遣出來的那些玄修根本不具備保護官吏的能力。

  所以他言稱,如果玄府無法肩負起保護瑞光乃至諸都堂官吏的職責,那麼他只能讓神尉軍出來做這件事。

  玄府主事「項淳」將來訪之人一一應付回去,並言稱,再等候幾日,到時玄府定然會給上下一個滿意交代。

  可他心中卻暗暗叫苦,因為他只是一個暫時留在這裡穩定人心替身罷了。

  現在真正的項淳,還有許英、王恭、范瀾等人都不在此處,玄府中幾乎沒有一個可以作主的人,若不是知道啟山之中還有玄首坐鎮,他感覺自己快要撐不住了。

  所以他只能希望,這一次玄府眾修能夠早些平安歸來了。

  此時瑞光北方,安山山脈北段,某處山原之前,地面上到處都是破碎的殘屍,以及散發著燦燦螢光的鮮血,只是這裡面絕大多數都是瘟疫之神的子嗣。

  項淳走上了一處高坡,看著前方被綠色煙霧包圍的山原,他神情中滿是疑惑。

  為了這一戰他準備了許久,也做好了付出犧牲的準備,可是這一路過來,瘟疫之神卻連一次面都沒有露過,阻擋他們前進的不過是一些神子。

  可要說這是一個陷阱,卻也不像,因為前面幾場戰鬥中,那些被他們殲滅的神子都是擁有神名的,堪稱是瘟疫神眾的中堅力量。

  對方到底在做什麼打算?

  他考慮了一下,這場戰鬥進行到了眼下,已是不可能再停下了。

  不管瘟疫之神是怎麼想的,沒有了這些神子的幫助,對他們的威脅程度至少沒有先前那麼大了。

  他正要下令眾人往山原中去,可就在這時,那籠罩整個山原濃重氣霧忽然緩緩散開,而後一個龐大無匹的怪物映入了眾人眼簾之中。

  那怪物長著蟾蜍一般的軀幹,有著人類的面孔和四肢,雙耳之下長著一對蛇環,頭髮則是由一條條水蛭所構成。

  這是瘟疫之神的真身,也是其行走在大地上的身軀。

  然而此刻,這個異神卻是雙目緊閉,趴在了地上,身上已然沒有了任何生機。

  而在其人的腦袋上方,一個看去約二十歲年輕人站在上面,他面容硬朗,五官卻十分精緻,留海之下,有著一雙猩紅的雙眼,他身上穿著一襲黑色罩衣,但是與一股詭異氣息融合在一起,遠遠看著,卻如煙火一般飄拂著。

  項淳面色難看,道:「英顓!」

  許英也是雙目通紅,咬牙道:「叛賊!」

  眾人此刻也是神情不一。

  他們現在明白了,為何之前他們圍攻那些瘟疫神子的時候,為何谷地之中會時不時傳出巨大的聲音,瘟疫之神也始終沒有出現,原來是在與這一位在戰鬥。

  許英走上前去,吼道:「英顓,你為什麼在這裡?」

  英顓猩紅的眼眸落下,那裡是滿滿的輕蔑之色,隨後在眾人驚震的目光之中,他竟是從瘟疫之神的腦袋上緩緩飄飛起來,渾身黑火飛舞飄拂著。

  在到了高空後,他俯視了所有人一眼,流露出一股不屑,而後化作一道長長的黑紅流火,倏爾飛縱離去。

  許英露出不可置信之色,回頭道:「師兄,他,他為何能飛遁?」

  項淳低頭想了想,他抬頭看了看上方,沉聲道:「是濁潮!濁潮正在減弱!」

  在正常情形下,某些根基深厚的玄修在修為到了第二道章書之後,再通過觀讀一些相對應的章印,就能獲得飛縱騰空的能為。

  可是有濁潮到來後,一種詭異混亂的力量在時時在干擾著他們,使得他們再無法做到這一點,而越是遠離地陸,影響就越是嚴重。

  項淳眼中卻並沒有高興,反而滿是沉重。

  這片地陸上每一個真正的天夏人,無不期望著濁潮消亡,好與本土重新恢復聯繫,可就眼下來說,這其實不是什麼好事,意味著最激烈的爭鬥即將要到來了。

  眾修之中一名喚作齊武的玄修這時出聲道:「英師……英顓他為什麼要幫我們?」

  許英重重哼了一聲,道:「什麼幫我們?這個叛賊恨不得我們都死絕了,又哪裡會這麼好心?」他面上露出厭惡之色,「他一定是為了獲取瘟疫之神的某個神異器官,用來免除他受到的大混沌的侵蝕!」

  這是許多玄修不知道的事情,大混沌其實也並不是不能對抗,以往渾章的修煉者在長期的修行中,就總結摸索出了一套行之可效的辦法。

  在渾修修煉某一個章印時,可以從某些靈性生物和異神身上獲得相對應的靈性組織,而當數個靈性組織按照一定規序匹配,並將之煉合後,不但可中和混沌亂力,還能進一步提升自己。

  這是一種不下於玄章「章法」的秘法。

  而沒有正式傳授,或者不知道這個方法的人,自然就只能被大混沌所左右,甚至最後可能成為連異神都為之忌憚的混沌怪物。

  眾人看著瘟疫之神的龐大體軀,心情有些複雜。

  英顓這一次倒也說不上是利用他們,因為瘟疫之神如果帶著自己的神子作戰的話,那麼他們絕不會這麼輕鬆,甚至可能付出慘重代價。

  神尉軍為何之前遲遲不肯圍剿這個異神?其實就是害怕損失。

  他們這次到來前,每一個人都是做好了犧牲的準備,而只要有玄首在,那麼玄府就依舊能屹立不倒。

  事實上,項淳一直沒有說過,這件事表面上雖然是他在推動著,可實際上是貫徹了玄首的意志。

  現在這個結果,雖然與他們所想像的不一樣,可沒有太多的損折,玄府依舊保持了完好的實力,實際上卻是再好不過的局面了。

  項淳這時沉聲道:「諸位師弟,分頭檢查一下,看別漏了什麼。」

  眾人點頭,分散開來。

  過去許久,齊武和范瀾一同走了過來。

  項淳看了看他們滿是凝重的表情,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兩人互相看了看。范瀾站了出來,合手一揖,道:「師兄,我們方才檢查了一下,瘟疫之神還和他最後的幾個子嗣,恐怕並沒有死。」

  「嗯?」

  項淳一驚,道:「怎麼回事?」

  齊武道:「師兄,他們並不是被殺的,而是捨棄了身軀,神力從祭壇上轉移走了。」

  項淳沉默片刻,道:「看來瘟疫之神還有我們不知道的祭壇在。」

  范瀾較為樂觀道:「神力轉移是要重換身軀的,神力也會有較大損失,這裡的代價著實不小,雖然瘟疫之神沒有被消滅,可也別想像之前一樣興風作浪了。」

  王恭皺眉道:「可他們能轉移到哪裡去呢?北方的祭壇都被我們破壞了,除非是南方……」這時他忽似想到了什麼,猛一抬頭,道:「如果真的是南方,那他們會不會對瑞光有什麼打算?」

  所有人都是神色一變,現在他們幾乎是全力出擊,瑞光城那裡無疑是異常空虛的,若是瘟疫之神的目標是那裡……

  許英急急對著項淳道:「師兄,若真是如此,我們要快回去了。」

  項淳卻是依舊維持著鎮定,他沉聲道:「神尉軍。」

  「什麼?」

  許英有些不明所以。

  項淳看向眾人,道:「瑞光城中仍有玄首坐鎮。就憑這些異神,是翻不了天的,可其等要在瑞光附近造成一些破壞卻是不難。我現在就擔心,要真出現這等事,到時候都堂在壓力之下,說不會給神尉軍鬆綁,讓他們出來收拾局面。」

  王恭一想,低聲道:「師兄,你說這件事,神尉軍會不會事先就與瘟疫神眾有所勾連,要不然事情哪會這麼巧……」

  項淳道:「到底如何,只有等我們回去之後,才能知道了。」

  王恭道:「再快那也要兩三天,就怕趕不及。」

  項淳走出去幾步,背對著眾人看向天穹,斷然道:「趕得及!」

  說話之間,他身軀上心光騰起,而後竟自平地緩緩升起,並且越來越高。

  許英驚異看向上方,道:「師兄你……」

  項淳低頭看向眾人,道:「諸位師弟,我先走一步。」言畢,他身形一轉,向著遠空而行,開始速度較慢,可隨後越來越快,過了一會兒,便化作一道流光,往天際另一端遙遙飛縱而去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3 19:49
第九十六章 千里流火來

  張御沿著石階梯往祭壇上方行走著。

  剛才那個被斬殺的神子自稱瘟疫之子,那麼其守護的這個祭壇,應當很可能就是歸屬於瘟疫之神的。

  只是據他所知,瘟疫之神本應該在北方與玄府決戰,那麼特意將一個神子留在這裡,定然是有某種目的的。

  要知道此間距離瑞光城也不過是一天多的路程罷了,兩者間實在太近了,他既然已經來到了這裡,那麼這個事情必須設法搞明白。

  在祭壇頂端,有一座同樣是石塊壘砌起來的高大廟廊,然而與宏大外觀不相符的是,正面只有一扇小石門,看去僅可供一人穿行。

  他心湖之中沒有感應到任何異狀,所以稍稍低頭,往石門裡邁入進去。

  前方出現了一條走廊,兩旁是一具具手持斧矛的古代乾屍,其武器是用黑曜石製成,握柄應該源自某種獨特植物,所以至今仍舊被好端端拿在手裡。

  他看到這些,已是可以確定,這是「庫魯因奇」的風格,看來此處的確是和瘟疫之神有關了。

  當初在得知自己所獲得的神像可能就是瘟疫之神後,他就曾設法查證過這個神明的來歷。

  有意思的是,他發現這個瘟疫之神,實際上在自己學習古代博物學的時候就曾瞭解過了。

  其實有關於這一位的流傳度非常廣泛,是在許多部落之中流傳的一篇史詩,共分為上下兩部。

  而瘟疫之神這個頭銜,則是這幾十年來的信眾給予它的。

  瘟疫之神原名「伊米特裡」,曾是生活在安山山脈之東,大陸深處的一個繁盛古國「庫魯因奇」的年輕國王,他的國度曾與血陽古國交戰,並被後者覆亡。

  國王帶著最後一批族人逃入雨林深處。為了報仇,向諸多神明祈求力量,一個名叫「因神」的神祇回應了他,從此就有了一身神力以及創造神裔的能力。

  其人用了一百年的時間,打造出了強大武器,繁衍了一千個擁有神力的後代,於是帶著自己子嗣們向血陽神眾發起了復仇之戰。

  可一戰最後仍舊失敗了,為了殺死他,血陽古國的神眾將他投入了死獄火口之中,借助那裡的火焰和熔岩焚燒了他的軀體。

  但是在開戰前,伊米特裡曾把自己的一截左手小指留給了自己一個名叫「蘇米達」的妻子,這個女人去了乞格里斯峰,祈求那裡的一位女神得來了「世界的泥盆」,並在裡造出了伊米特裡的身軀,最後將左手小指按上的時候,伊米特裡又得以重生。

  但是這個新生的身軀並沒有以往的任何記憶,所以並不認識自己的妻子。

  蘇米達只好再去祈求那位女神,得知唯有「至高」的神言才能喚醒自己的丈夫。

  下來的故事則是史詩下半部了,是這女子去往死亡國度的一系列經歷。

  最後的結局是蘇米達用自己的犧牲喚醒了自己丈夫的記憶,而「伊米特裡」則在悲痛之中完成了復仇,覆滅了血陽古國。

  史詩的結束,伊米特裡踏著天梯去往「至高」的所在,試圖那在裡找回自己的妻子。

  張御心中回憶著這個詩篇,腳下已是走完了長廊,來到了裡層,這裡看去是一個祭祀用的大廳,有著寬敞的空間,可周圍空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

  然而他卻是腳步一頓,往前方看去。

  他能感覺到,就在那道路的盡頭,最後一堵牆壁的背後,有一股熱流正從那裡飄散出來。

  他心下一動,走上前去,伸手在上按了按,隨後退開兩步,身上光芒猛地一個騰升,舉拳就往牆壁之上一敲。

  大廳之中傳出一聲震響。

  只是片刻之後,就聽得細碎的裂聲傳出,以他拳面接觸的地方為中心,向外蔓延出現了道道龜裂紋,到了最後,整面牆壁就轟然垮塌下來。

  張御看過去,這是一個空間極為寬敞的的殿宇,當中矗立著一座常人高下的神像,看去極為醜陋,但模樣卻與他當初在大福號上買來的那尊神像一模一樣。

  瘟疫之神!

  而就在牆壁倒塌下來後,滾滾熱流就從那神像上飄出,往他身上洶湧而來。

  他在這裡還聞到了一股血腥味,目光一掃,便留意到在那神像的背後,居然堆滿了小丘一般的生靈屍體,且全都是靈性生物。

  而整個神像,則被一層微弱血光所籠罩。

  他目光一凝,這樣的祭祀,應該只有一種可能。

  神力轉移!

  這裡很可能是瘟疫之神佈置好的一個轉移地點,而這座神像就是其降臨後所要寄託的身軀。

  異神的身軀其實並不是隨意選擇的,為了能夠承受神力的存駐,通常都是用特殊的材料打造而成的,事先還需經過長久的祭祀和膜拜。

  只有在不得已的情形下,神明才會選擇用人身替代,但這還不是最差的,其實還有一種方式比這個更為糟糕……

  在意識到這一點後,張御立刻將衣兜中封金之環拿出,將上面的扣環拔開,重新放好後,快步上前,取下手套,把手按在了神像的額頭之上。

  霎時間,那些熱流滾滾而來,不斷往他身軀之中轉移,而他的眼眸之中,也有無數微小的電光在不停閃爍著。

  不知過去了多久,那神像之中的源能被他全部吸攝乾淨,而後轟然崩裂,碎成了無數碎塊,掉落在地面上後,便又撞散成了一地粉末。

  可他還未來得及查看這次的收穫到底有多少時,整個神廟忽然迴蕩起了動靜極大的震響,並且還伴隨著一陣陣的怒吼聲。

  那些站立在兩旁的走廊兩旁的古代乾屍全部碎成了粉末,頂上不斷有碎石灰塵窸窣掉落下來。

  與此同時,四周的牆壁之上,也在發出微微的光亮。

  張御見到這一幕,立刻判斷出對方的神力在往這個祭壇之上轉移過來,就是不知道沒有了神像,對方的神力又會落去哪裡?

  因見神廟搖晃不已,震動的越來越劇烈,他便撤步挪閃,從這裡飛快退了出來,並到了外間寬敞的平台之上。

  到了外面,他發現除了眼前這個祭壇之外,遠處還數有光芒騰起,只是不及這裡來得宏大,而且還是地底冒出來的,立刻反應過來,那下方應該還存在有幾個較小的祭壇。

  很快,他就看到地面上的泥土被掀開,然後有幾具乾屍從裡面爬了出來,隨著他們的活動,內臟血管從乾癟的骨皮上長了出來,肌肉漸漸飽滿,皮膚也是從也是從褶皺重新變得光潔水潤起來。

  出現共是個五個人,兩男三女,都是一般的面容俊美,在出來之後,從他們健美的體軀之上浮現出一道道彩色繪紋,從腳踝之上浮出,一路蔓延到臉頰上,代替了衣物的遮掩。

  此時他聽到,自己方才退出的神廟之中,有一陣陣堅實而有力的腳步聲,他轉過身去,便見一個高大健壯的年輕男子手持兩把石斧,自裡走了出來。

  他有著典型的安山古代人種長相,五官柔和,面龐輪廓卻非常清晰,還有著濃密且細長的黑色眉毛,眼神深邃憂鬱,身體的肌肉飽滿而協調,整個人散發著一股奇異的魅力。

  張御拔劍一橫,大袖飄蕩,站在了此人前方,口中用「庫魯因奇語」說道:「伊米特裡?」

  那個年輕男子腳步頓時停下,面上露出緬懷和追憶的神色,他深邃眸子似變得更為憂鬱了,他看向張御,用充滿磁性的聲音說道:「已經很久沒有人叫我這個名字,數千年來你是第一個,天夏人。」

  這時那五個俊美男女跳躍了上來,紛紛落在張御的四周,並用不善的目光看著他。

  其中一個道:「父親,又是這些天夏人。」

  「是的,好像他們到處都是。」

  「我能感受到他浩大的生命力和靈性,這是一個強大的神裔。」

  「父親,殺了他後,我能用他美麗的皮膚做我的衣服麼?」

  張御手持夏劍,神情平靜的站在那裡,絲毫不為這些威脅的言語所動,他淡聲道:「知道為什麼你們總能遇到天夏人麼?」

  年輕男子似乎也好奇這個問題,還很認真的思考了一下,問道:「為什麼?」

  張御抬目看向他,緩緩道:「因為你們腳下所站立的,是天夏的疆土,你們頭頂之上籠罩的,是天夏的天空!」

  就在他話音落下的時候,倏地一聲,好似什麼東西急驟穿空而來,只見一把閃爍著流火的長劍從天而落,奪的一聲,插在年輕男子前方的地面之上。

  半空之中,一個身著青色道袍的年輕道人飄懸在那裡,渾身有光火環繞,他眼神一掃下方幾名異神,而後看向張御道:「師弟,我來得還不算晚吧?」

  ……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3 19:50
第九十七章 寒光落心指

  張御站在場中,一手持劍外指,袖袍隨風舞動著,他並沒有抬頭去看,而是目注著前方的瘟疫之神,口中道:「師兄,其他人就交給你了。」

  他一振劍刃,就向著前方走去。

  桃定符笑了笑,道:「既然師弟選定了對手,那麼……」他目光從幾個神子的身上逐一看過,「剩下的幾個,就交給我吧。」

  「瘟疫之神」伊米特裡此時抬頭看了一眼。

  他能感覺出來,半空那個天夏人的身軀中蘊含著一股強大的力量,就像那等待爆發的熔岩火山,而且其人身上那環繞的火流,也讓他很不適應。

  於是他朝左右示意了一下,那三男兩女對著他恭敬一禮,就紛紛跳躍而起,在台階和高廊上不斷借力,從不同方向衝向了上空。

  桃定符一招手,那火流長劍就回到了他手裡,他隨意揮了下劍,就帶著一道火流與一個衝上來的神子撞在一起,轟隆一聲,後者就帶著一聲慘叫,被從天中擊落,重重摔回到了地面。

  伊米特裡沒有去管那裡的戰鬥,他注視著走來的張御,舉著斧頭的雙手緩緩張開,擺出了一個架勢。

  張御邁步上來時,也是觀察著前方這個異神,其人此刻的身軀應該是與那些神子一樣,以乾屍復原改造得來,所以保留了人的外貌,或許就是其原本的容貌。

  他很清楚,這些異神的身軀若在長期的神力灌注之下,那將會發生神異化的變化,這是為了方便自身神異能力的發揮,然而在轉移到新的身軀上以後,這些能力無疑就會消失。

  不止如此,因為這些異神並不能憑空創造一切,所以神力在重新賦予了這具軀體新的生命力的同時,人類身軀中本身所具備的情緒、感情、喜惡也會一樣被激發出來。

  因為身軀是神力之中復甦的,所以這些就與神力混融在一起了,如果強行拿掉,那只會損失自身的神力,在有敵人當前的時候,他們不會幹這種蠢事的。

  他們神明的一面會相對減弱,而屬於人的一面又會有所抬升,故而現在……正是其最為虛弱的時候!

  他腳步驟然一疾,長劍劃出一個充滿美感的弧度,自正面劈斬而來!

  伊米特裡一手舉斧,往上一迎,

  鏘的一聲,劍刃斬入了厚重的石斧之中。在靈性護持之下,這把武器並沒有損毀。

  不過這滿含力量的一擊,伊米特裡的身形卻是分毫不動,他將駕起那隻手往外一翻,另一隻手上斧頭則是倏地揮砍上來。

  張御則是輕輕一翻手腕,就將劍刃抬起,同時腳步後撤,輕盈退去。

  伊米特裡猛然跨步前進,旋腰發力,手中兩把斧頭輪番劈砍而來,一斧接著一斧,當中沒有任何間隙,且他還不是單純的快,而是帶著一種節奏,每一步出去,都踏在在了恰到好處的位置上,顯然在神力的灌輸之下,他與這具身體的契合程度相當之好。

  張御腳步在後撤之中,輕揮劍刃,不斷盪開對方劈來重斧,他能感到每一斧下來,上面都有包含著一股磅礴的力量,牢牢將他黏住。

  但是他腳下邁步很穩,而且劍與斧頭交擊之時,每一步都會稍稍向外偏出去一些,將劍身上傳來的巨力不停卸去。

  不知不覺間,兩人已是互相交換了一個位置。

  伊米特裡腳步這時重重一頓,身上靈性光芒一漲,猛然爆發出了比方才更為強大的力量和速度,兩把斧頭也是同時揮砍而下。

  張御重心微微下壓,橫劍迎上。但他的劍身稍稍帶著一絲傾斜的角度,先與第一個斧刃碰撞,卸去力量後,再與第二個斧刃撞在一處。

  可這時他發現,兩把斧刃上力量並不一致,後來的力量更大也更猛烈,他沒有去硬接,而是藉著第一斧砍來的力量稍稍後撤,同時仗著長劍較長的特點,手腕一擺,如燕尾掠水,在對方手肘之上劃開一個缺口。

  轟!

  伊米特裡兩把斧頭重重落在地上,他力量控制的很好,只是砸出了兩個淺坑,隨後他看了看數步外的張御,又緩緩站了起來。

  張御也是看著其人,他發現只是一眨眼間,對方被劍刃劃開的地方已是重新合好,這種恢復速度可比天平之神的化身快多了。

  通過方才這一輪交鋒,他已是試了出來,這個異神的力量比他強大,速度一旦爆發也比他更快,唯一的缺陷,就是在戰鬥技巧的運用上差了一些。

  但這也是相對來說,這位瘟疫之神的戰技實際比他之前所有遇到的對手都要來的高明。

  所以……他手搭劍身,用手指在劍脊上輕輕一撫,發出一聲輕微嗡鳴,同時目注對方,要想勝過其人,就只有從劍技上想辦法了。

  伊米特裡這時將雙斧交擊了一下,下巴微微上抬,傲然道:「雖然你很強,可要不是我準備的神軀被你毀壞了,神力損失太大,你並不是我的對手。」

  張御淡聲道:「這些話並不能使你的實力回覆,也不會使你變得更強,更不能改變現在的局面。」

  伊米特裡忽然感嘆了一聲,「或許吧,但有些話是可以的,只是可惜,我再也聽不到那個聲音了。」他緊了緊雙手的斧頭,身上有一層微微的綠色光芒冒出,眼神也是變得危險起來。

  張御調整了一下呼吸,身上的玉光開始的變得起伏不定,忽的一下,前方伊米特裡的身影猛地從原地消失,整個人再度衝了上來。

  他舉刃相迎,劍刃與雙斧稍稍相擊,就又分開,隨後就是一連串兵刃交擊的聲音傳了出來,而雙方身上的靈性光芒也是閃爍不止。

  這一次交鋒,張御雖然在力量和速度上並不佔優勢,但在時機的把握和戰鬥技巧的運使上卻是壓過了對方一頭,時不時在伊米特裡的身上留下一道道傷口。

  伊米特裡現在雖然以人性的那一面居多,可並不像他的兒子庫泰那樣暴躁,保持著沉默,壓抑著自己,像是在等待著什麼。

  張御則是在交手過程中不停觀察著,這個異神在擁有完整的載體時,幾乎不存在什麼破綻,所以要擊敗其人,最好能先斬下對方的部分肢體,然後趁其恢復的當口不斷加大戰果。

  在雙方交戰進行了有十數個呼吸後,伊米特裡似是見到局面太過僵持,並不去管刺向自己胸膛的劍刃,而後往前一沖,並且如之前一般爆發出了強大的力量。

  張御冷靜挪步,劍光一閃,輕微搖擺了一下,從刺擊化為橫切,而最後的落處,赫然直指其人頸脖,若是伊米特裡衝勢不改,那麼他的頭顱就有可能被一擊斬下。

  哪怕是神明,在失去了完整的物性載體後,也不可能發揮本該有的力量了。

  可就在這個時候,伊米特裡渾身靈性光芒大漲,身軀轟然化作了一團深綠色的無形煙霧,猛然撞了上來!

  張御頓時感覺一股巨大的力量衝擊了上來,隨著後他整個人被撞飛了出去,轟隆一聲,將後方厚重的石壁砸出了一個巨大的淺坑,而他身上的心光一陣搖曳飛舞,炫動不止。

  那團綠霧一聚,伊米特裡重新凝聚出了身形,並深深的凝視著他,似在期待著什麼。

  此時他胸膛則微微起伏著,顯然剛才的攻擊,對他自身也不是毫無損傷,所以無法再繼續搶攻了。

  張御遮帽下的臉容埋在陰影中,看不出具體的神情,他從石坑中重新站直了身軀,而後攤開了自己的手掌,裡面赫然躺著著一小根手指。

  伊米特裡忽然意識到了什麼,他抬起自己的左手看了看,那裡有一截小指被斬去了,可是此間傷勢,卻沒有如之前那般快速恢復過來。

  張御此時五指一合,將這截小指捏入了掌中。

  剛才他之所以一上來就喊出伊米特裡的名字,就是想確認,對方是否就是史詩篇章中的那個「伊米特裡」。

  在那篇史詩之中,那根留給自己妻子的左手小指,就是伊米特裡得以重生的力量源泉。

  史詩有誇大的地方,但也有其存在的根據。

  在「庫魯因奇」的文化中,世界是循環的,小指代表了終末,代表從無至有,代表著重生。

  而他剛才通過不停的劈斬試探,已是看得很清楚,伊米特裡在遭受劍創後,其人身軀的恢復,往往是先從左半身開始,而右半身則稍慢一些,雖然這裡的區別很微小。

  但毫無疑問,越是靠近左手側傷勢,其恢復的就越快。

  這說明其人神力的來源發於左手那一端。

  不過也有可能他的猜測是錯誤的,但是不試上一試,又怎麼知道呢?

  而現在看來,他的判斷無疑是正確的。

  他手臂一擺劍刃,發出一陣銳利的破空聲,口中淡聲道:「現在是第二輪。」

  ……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3 19:50
第九十八章 烈光融神身

  伊米特裡神情有些複雜,他甩了甩手,好像是要擺脫什麼,他看著張御道:「天夏人,你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

  張御道:「看來你並不清楚,你以前的故事被人描寫成輝煌的詩篇,在這片大地上流傳著,我也是從那裡才得知了你的名字。」

  伊米特臉上露出了一絲人性化的憂傷,道:「我知道的,這是我的敵人故意傳播出去的,他們為了能夠永久的毀滅我,可我不知道,你們天夏人也會讀那樣的詩篇。」

  張御道:「的確不會人人去讀,恰好我對這個很感興趣。」

  伊米特裡遺憾道:「是麼,我想詩篇最後的結局恐怕讓你感到失望了,不過沒有關係,」他目光移來,加重語氣道:「我會將這個故事續寫下去的。」

  他重心一個前傾,雙腿有力的踩動地面,雙斧置在身軀兩側,就向前衝來。

  張御明顯感覺到,其人的速度和力量雖然沒有比方才差得多少,可是協調之間卻似出了一點問題。而在需要傾盡力量的戰鬥中,哪怕就是一點細微的偏差,都可能對戰力產生嚴重影響。

  他輕鬆移步,長劍一揮,就已在其身上帶出了一道傷口。

  而這一次,伊米特裡的傷口雖也在恢復之中,可比起之前,卻是慢上太多了,最重要的,其人身上的靈性光芒也不似方才那般耀目了。

  伊米特裡在又接了幾劍之後,忽然跳動著後退,神色嚴肅,低聲問道:「你為什麼一點事都沒有?」

  張御沒有和他多做什麼解釋,他的回答就是一劍斜斬。

  他很清楚對方在問什麼。

  神明在降臨入人身之後,屬於靈性的那一面雖然會大大退步,但依舊有著神明該有的各種基本能力。

  這裡包括肢體快速再生,巨大力量,還有心靈威迫及靈性重壓,而對方既然被稱作瘟疫之神,想來是具備傳播疫病的能力。

  這裡不外幾種途徑,通過呼吸、肢體乃至於靈性接觸。

  在這裡面,無疑呼吸是最難防備的。因為哪怕他是玄修,在沒有觀讀到上層章書之前,也同樣需要通過口鼻的呼吸和皮膚來對外交流。

  心光在一定程度上可以擋住外毒的進入,可並不能完全避免,尤其是在與對方靈性光芒的碰撞之中,稍有疏忽,就會被對方趁隙侵入。

  伊米特裡那忽然變化綠霧的行徑,在戰鬥時實際上是完全沒有必要的,純粹是多餘的動作。可若能猜到他真正目的的話,就一點也不會覺得奇怪了。

  張御面對這種情況,卻比尋常玄修更有優勢,因為他觀讀了真胎章印,他的每一次呼吸,都可以將一切不利於自身的外毒呼吐出去。

  對方若寄希望於用這些來影響並削弱他,那是打錯了算盤。

  伊米特裡在他的這一次搶攻之下,明顯再不復上回的從容,架勢逐漸變得散亂起來。

  張御這時見到一個破綻,斜上一挑,一隻拿著石斧的手便飛了出去,遠遠掉落在地。

  伊米特裡急忙將另一把石斧移過來放在身前,試圖招架他緊隨而來的又一劍。

  張御這一劍斜斜揮落下來,手腕輕輕一震,卻如鳥喙重啄,劍尖點在了這一柄石斧之上,隨著一聲碎裂聲響起,這把武器頓時化作了一地碎石。

  伊米特裡不由得倒退了兩步,他看了看手中那一根殘存的握柄,將之甩掉,隨後又沖著張御怒吼一聲,身上光芒劇盛。

  張御不急不緩往前邁步,信手一揮劍,劍尖上倏爾冒出一截劍芒,霎時斬破靈光,切開了其人的一隻膝蓋,伊米特裡身軀不由自主一側,而重心的失去,使得他踉踉蹌蹌往後退去。

  張御是不會給他再恢復機會的,手臂再是一揮,劍光一閃,就將其人另一隻小腿斬斷。

  伊米特裡身軀一下失去了支撐,不由自主側跪在了那裡,他緩緩抬頭,再轉了過來,對著張御道:「看來是你贏了,來吧,勝利者有權剝奪失敗者的所有,包括生命和權力。」

  張御走上前去,雙手舉起劍刃,稍作停頓,對下重重一斬,隨著一聲悶響,其人頭顱頓被砍落下來。

  伊米特裡的腦袋一下掉落在地,激起了一團灰土,他的眼睛仍是在那裡看著張御,並用靈性發出聲音道:「這一切還並沒有結束,在至高之下,史詩永遠不會落幕,我們還會再見面的。」

  說話之時,在他的殘軀之上,還有他的眼耳口鼻之中,有一股白光冒起,並往天中衝去。

  張御抬頭看了一眼,他橫持夏劍,將劍刃反光對著那白光就是一照,霎時間,像是烈陽之光照入了一團冰雪之中,隨著一聲淒厲的嘶叫聲,那白光霎時消融而去,爆散不見。

  單純的靈性,如沒有了身軀的寄託,那是異常脆弱的,如果數量眾多還好,可伊米特裡剩下的神力實則早就沒有多少了。

  但他知道,這個神明真正的本質並沒有滅亡。

  他的目光落去地面,伊米特裡原本寄託的身軀已然變成了一具乾枯的屍體,隨後骨架坍塌,化作了一堆塵埃。

  他略略一思,伸手入衣兜,將其人的那截小指拿了出來,現在這東西已是變成了一根發黑的指骨。

  這才是其人真正的根源所在。

  所以這東西不能留在外面,需得帶回去讓玄府處理了。

  張御淡聲道:「你的故事,到此結束了。」將這東西重新塞回了衣兜之中,他收劍歸鞘,就往祭壇下走去。

  桃定符此刻正持劍站在下方,見他走了下來,就把劍一拋,任其落回背後的劍鞘中,笑道:「師弟,看來你那邊也解決了?」

  張御看了一眼四周,見地面上有五具人體形狀的焦黑物,知道這裡也處理乾淨了,便道:「解決了,我要先回瑞光了。」

  桃定符點頭道:「也好,我也想起一事,要離開瑞光一段時間。」說話之間,他身軀在火芒襯托之下,緩緩飄升起來。

  張御抬頭看著他道:「師兄,你什麼時候能飛遁的?」

  桃定符笑道:「也是這幾天才發現的,」他仰首張望了一下天空,「濁潮正在消退,對於我輩而言,往來也是更方便了。」

  他再低頭看了看張御,「那師弟,我們來日再見,多多保重了。」說完,身形往上一騰,隨即化虹光一道,飛空遁去了。

  張御目注著桃定符離去,在原地站了片刻,就回過身來,把現場留下的東西設法收拾了一下,包括最先那個被他斬殺的瘟疫之神的神子。

  他這回是追著這個人的行跡出來的,所以必須將之帶回去給個交代。

  他從馬背的行囊中找到了一根套索,將這具殘屍栓在了馬匹之後,隨後駕馬緩緩往回折返。

  兩天之後,他回到了瑞光城。

  不過他沒有選擇直接從南城返回城中,而是折向西面的港口,並往城外的聞祈廣場而來。

  因為前兩次出事,這裡護衛比平常多了數倍,盤查極為嚴密。

  而張御過來的時候,因為他的馬匹後面拖著一具魁梧的屍體,所以極為惹人眼目,那些護衛不由一陣緊張,紛紛將火銃平端起來。

  張御的身上,此時陡然升騰起了一道光芒,將全身上下籠罩在內,那些護衛首領頓時臉色一變,紛紛喝止自己手下的士卒,讓他們趕快放下火銃。

  馬匹拖拽著屍體一路來到了聞祈廣場的中間,張御這才停下,隨後他揮劍將栓索斬斷,任由這個異神的殘軀躺在了那裡。

  那個年輕玄修此刻依舊等在廣場一邊,這兩天也沒人來理會他,在見到這一幕之後,他頓時站起,衝了上來,指著道:「是他,就是他,就是他殺了王從事他們!」

  隨後他上來一把拽住馬首的韁繩,衝著坐在馬背上的張御激動道:「張師兄,你果然將這個凶手帶來回了!」

  他的聲音很大,廣場上的人群聞聲後,都開始自發聚攏過來。

  年輕玄修指著張御道:「這是我玄府的張師兄,就是他,就是他上次在這裡斬殺了神明化身,現在他又把這次的凶手帶回來了!」

  眾人早是聽說了,這次的凶手是一個神明,而這具屍體此刻即便躺在那裡,渾身上下依舊散發一股凶悍的氣息,許多非是天夏純血的瑞光民眾望去之時,仍是感覺一陣心悸,有一種要想跪下來膜拜的衝動。

  這個時候,他們又看向全身籠罩在光芒之中張御,心中不由湧起一股既敬且畏的情緒來。

  年輕玄修看來這幾天承受的壓力實在太大了,喊完之後,他忽然跪在了廣場上,連連以頭撞地,忍不住大哭起來,「誰說我們玄府無能的……那只是我的錯,我的錯啊。」

  張御看了他一眼,道:「那不是你的錯,其實,就算有錯也不怕,」他抬眼看向瑞光城中那高起的台地,還有上面的所有的建築。

  「把錯糾正過來就行了。」

  ……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3 19:50
第九十九章 府授秘章

  項淳從安山北方先一步飛遁趕回後,就立刻從替身手中把事務接了過來。

  這時他才知道,就這麼幾天工夫,都護府內就發生了衙署長吏被殺之事,其中還包括自己的舊識郭尚。

  為此他也是自責嘆息不已。

  可要是事情再來一遍,他仍是會選擇這麼做的。

  比起個把人的性命,顯然保全北方平原上的大糧倉更為重要。

  好在之前預想中那轉移神力的瘟疫之神並沒有在瑞光附近現身,神尉軍也沒有被解綁,事情還並沒有壞到真正不可收拾的地步。

  所以他強打精神,親去拜訪柳奉全等人,並且還往姚老公府府上走了一回,這位老先生雖然年紀大了,可影響仍然是極大的。

  雖然玄府這次並沒有真正剿滅瘟疫神眾,可北方威脅的確暫時解除了,也算是拿得出手的一大功績,勉強可以功過相抵了。

  待項淳回到事務堂之後,他也是感慨不已。按照天夏禮制,玄府作為修行重地,本來應該高居於都護府之上,坐觀下方雲卷雲舒,可現在自己卻只能俯下身段屈就於人。

  濁潮雖然在消退,他也能再次飛遁天穹,可他怎麼覺得,身上束縛卻一點沒有減弱多少。

  「主事,主事。」

  正在他心中暗暗抱怨之時,一名助役堂外匆匆奔來。

  項淳現在很怕再聽到什麼壞消息了,但是他身為主事,他仍是很沉得住氣,面上一派鎮定,問道:「什麼事?」

  那助役臉上卻是泛著喜色,躬身一禮,道:「主事,張玄修回來了。」

  項淳一想,才知道他說得是張御,「張師弟之前出去了麼?」他神情一肅,道:「是不是之前有什麼事?」

  助役道:「主事,之前王從事和郭主事等人遇害,張玄修似是發現了什麼線索,所以當時留下幾句話後就追下去了,方才張玄修回來,還拖回了一具的神明的屍體,據說就是那個凶手。」

  「哦?」

  項淳神情一震,隨即心中也是一喜。張御要是真把凶手殺死帶回,那麼這件事還有的彌補,他急忙問道:「張師弟人在哪裡?」

  助役道:「人應該就在聞祈廣場。」

  項淳一聽,當即就往堂外而去,才出大門,下意識就要縱空飛遁,可隨即一想這是瑞光城,只好作罷,只能步行出了學宮,再乘車馬往城西而來。

  待一路出了西城門,到了聞祈廣場之外停下,他自馬車內出來,遠遠一望,便見那一具魁偉屍體,上面還有一層光燦燦的神血,不由暗自點頭,這的確是異神屍體。

  他再看了一眼站在那裡的張御,其人正與一名年輕玄修說話。他回憶了一下,那個玄修應該叫嚴魚明,是從玄府收養孤兒中從脫穎而出的,也算是難得的人才了,就是修行時日尚短。

  說實在的,這次的事也著實怪不了他。

  項淳並沒有急著上前,而是問道:「可能確認是殺害了王從事和郭衙君的就是這個異神麼?」

  助役道:「確認過了,的確是。」

  項淳點了下頭,這才邁步向廣場這邊走來。

  張御若有所感,回頭一望,見到是項淳到來,便就行步迎上,隨後合手一揖,道:「項師兄有禮。」

  項淳抬手還有一禮,面露讚許,道:「張師弟,你做得很好。」他感慨一聲,道:「也得虧你將這神明殺死帶回,不然我還頭疼這件事。」

  張御道:「玄府當時無人適合處理此事,御又在場發現了線索,自是不會就此放過。」

  項淳連連點頭,道:「師弟勇於任事,能力又是出眾,要是年輕一輩都是張師弟這樣的人,該是多好。」

  張御沒有說話,而旁邊站著的年輕玄修嚴魚明卻是以為在說自己,不由羞愧痛苦的低下頭。

  項淳指了指廣場上那具屍身,道:「師弟,你知道這個異神是哪裡來的麼?」

  張御道:「這個神子自稱是瘟疫之神的子嗣,荒蠻之神庫泰。」

  項淳一驚,道:「瘟疫之神的子嗣?」

  張御點頭道:「對,我確認了。」

  項淳頓時神情一肅,道:「張師弟,你如何確認的?可是發現了什麼有關瘟疫之神的線索麼?」

  張御道:「我當時發現線索後,就一路跟隨這異神留下的痕跡來到了安山中,並在那裡發現了一座瘟疫之神的祭壇。我將這異神斬殺之後,沒想到瘟疫之神恰好轉挪神力至此,御便與他鬥戰一場,僥倖將其斬殺。」

  說到這裡,他從衣兜裡拿出那枚指骨,道:「這是從瘟疫之神身上得來的。」

  項淳眼睛瞪大,不禁略微有些失態,道:「張師弟,你……」他又看了看那截指骨,那種神力,沒錯了,的確是瘟疫之神!他不停看向張御,「張師弟,你究竟是如何……」

  張御道:「不知何故,瘟疫之神這次似是損失了太多神力,所寄託的也只是一具乾屍,故而御才能僥倖將之勝過。」

  「原來如此。」

  這個解釋項淳倒是比較容易接受了。

  他看得出來,這位瘟疫之神在轉移之前實際與英顓有過一場搏殺,最後不敵而退,在那場戰鬥中其人神力應該損失不小,那麼再經由一次轉移,又沒有合適的寄託之身,被張御斬殺也是可能的了。

  他想了想,又問道:「那麼瘟疫之神其他子嗣呢?」

  張御道:「我與瘟疫之神交手時,此輩並不在旁。」這些神子都被桃定符化成灰燼了,什麼東西都不曾留下,而桃定符身份獨特,不適合道明。

  項淳也沒追究下去,瘟疫之神已被除去,餘下神子就算活著也沒什麼用了。關鍵張御也是玄府的人,那麼這一次也可以對外說玄府是盡了全功了。

  如此他就有底氣繼續向都堂要求繼續壓制神尉軍了。

  而這一切,都是張御帶來的。

  他定定了看了看張御片刻,隨後道:「張師弟,上次范師弟與我說及,想要與我討要一份秘傳章法,我見你修行時日尚短,怕你過於急進,所以有意壓一壓你,不過現在看來,似你這般資質出眾之人,實不該用舊時眼光去看待。」

  頓了頓,他又道:「你且放心,稍候我回到府中,就會將秘傳章法授下。」

  張御考慮了一下,道:「項師兄,這一次鬥戰,我感覺自己有許多不足之處,故想稍候出外遊歷修行一段時日。」

  項淳神情和悅道:「也好,張師弟你立下了這麼大的功勞,再安排你做什麼事也有些不近人情了,你儘管去你做自己的事吧。」

  待與張御說完話後,項淳聞祈廣場這裡安排了幾個人,就回返了事務堂,最後於第一時間安排弟子把秘傳章法送去張御處,同時一同送去的還有數枚章印。

  隨後他開始書寫書信,並命下人一封封發出去,準備借助此次機會一舉扭轉玄府頹勢。

  不知道過了多久之後,許英衝了進來,急道:「師兄,你把秘傳章法傳給張御了?」

  項淳筆下不停,頭也不抬道:「他殺了瘟疫之神。」

  「什麼?」

  許英有些發懵,不可置信道:「師兄,我沒聽清楚,你再說一遍?」

  項淳寫完一行字後,抬頭道:「我說他殺了瘟疫之神!」

  許英這才意識到這不是開玩笑,他怔愣片刻,左右看了看,又在大堂內來回走了幾步,最後才轉頭過來,不信道:「這怎麼可能?我們這麼多人,圍攻了那麼久……」

  「是啊,我們這麼多人都沒做成的事,卻被張師弟做成了,」項淳看著他道:「可這就是事實!」

  許英咬牙道:「那也是僥倖!我不信,我不信憑他的實力能把瘟疫之神如何,一定瘟疫之神在轉移之時損失太多神力,他是運氣好,撿了便宜罷了!」

  項淳點頭道:「的確靠了點運氣,」他把手中的筆一扔,「可是我們玄府就差了一點運氣!」

  許英頓時無言以對。

  項淳轉過身,走到窗邊,看著下方道:「我有時候在想,我們只顧著季家兒郎,卻把張師弟推出去,究竟是不是做錯了?」

  許英一聽,不由漲紅了臉,搶上來幾步,激動道:「師兄,你可不能半途改主意,這是我們玄府反敗為勝的唯一機會了。」

  項淳轉頭看了他一眼,道:「我可沒說要改主意,我反而認為,恰恰是因為我們把張師弟推了出去,才成就了現在的他,有些人天生就是無法被埋沒的。」

  許英頓時鬆了一口氣。

  項淳沉聲道:「你現在知道我為何願意把章法傳授給他了麼?說不定他能再給我們帶來一些驚喜呢?這與季家兒郎的事並不衝突。」

  許英有些鬱鬱的離開事務堂後,就往位於啟山之中的密室而來,入了此間後,他一見那戴著面具年輕文士,張口就問:「師侄,你修行到哪一步了?」

  年輕文士恭敬道:「正修持第二正印之中。」

  許英坐在那裡,似是在自語道:「慢了,這樣慢了。」

  年輕文士不解道:「師伯,可是有什麼不妥麼?師侄一直在按師伯的安排修行啊,師伯不是讓師侄儘可能穩些,妥善分配好所有神元,而不要求快麼?」

  許英心中莫名有股煩躁,只道:「總之,你要快一些了。」說完之後,他站起身來,就往外走去,只留下那年輕文士有些不明所以的站在那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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