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文明] 玄渾道章 作者:誤道者(連載中)

 
Babcorn 2019-9-23 17:42:47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123 49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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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霄 第兩百七十七章 運法辟異道

  長孫廷執沒有多說什麼,而是一禮之後,轉身往內殿走去。

  武廷執也是沉默著跟了上來。

  兩人走到了裡殿,再是經過一層禁制屏障,走入了一層裡殿之內,那一個玉人依舊坐在那裡,雖然能看出其非肉身,可是柔和的五官卻是十分生動,像是在進行一場很的靜坐,而不知何時就會結束並睜開眼睛。

  實則若不是能一眼看清楚那朱紅色的心臟,水晶般的骨骼,還有金色的血液在那裡流淌著,幾乎會以為這就是一個生人。

  武傾墟對其凝視了片刻,道:「還差了多少?」

  長孫遷道:「若是用在尋常人身上,還差了不少,用在稍有資質的人身上,已然有一定作用,但若是把原先的要求降低少許,倒是可以一用了。」

  武傾墟沉聲道:「可有什麼危害麼?」

  長孫遷道:「畢竟這是從內到外的改變,如同下一味猛藥,能挺受過去的自能得有機緣,挺受不過去,性命就難保全。」

  武傾墟斷然道:「不行,人命最是緊要,哪怕是造成一點危害都不允許存在,我們是為了能造就人,而不是為了隨意犧牲人,若是主次顛倒,那麼這件事就沒有意義。」

  長孫遷語聲平淡道:「那你根本就不用急,我們有很多的時間來做此事,現在已經有了初步的進展,寶材也是充足,天夏現在也沒有大的外敵,只需要慢慢探究,總是能完成的。」

  武傾墟沉聲道:「長孫廷執,你無需對我試探什麼,具體事機我無法與你言說,但是我可告訴你,現在時間非常緊迫,我們必須要加快進度,而且還不能降低原先之所求。」

  長孫遷沉默片刻,才道:「若武廷執你想加快進度,那就需要從別處進行彌補。」

  武傾墟道:「鎮獄之中以往關押的神異生靈,你可以有限度的利用,以往一樣不能用的生靈我也放開給你,這樣可能做到麼?」

  長孫遷搖頭道:「我現在無法承諾武廷執什麼,需要看過才是知道。」

  武傾墟轉身走了出去,道:「明日你來鎮獄。」

  長孫廷執看著他的背影,道:「陳首執知道這件事了麼?」

  武傾墟腳下不停,頭也不回道:「清穹之舟上發生的諸般事宜,都是瞞不過首執這位執掌之人的。」

  長孫遷目注著武傾墟離去,直到後者身影消失,他一揮袖,合閉了道宮大門,重新回到了內殿之中。他目注著那玉人,長思起來。

  這玉人表面上看起來像是一個造物人,但其實並非是如此。

  外在的東西只是表象,人形模樣只是因為這東西最終是要用在人身上的,但是若用其他形狀也不是不能替代,關鍵是最為內裡的東西。

  鍾廷執、崇廷執二人一直在設法推動真修入世,因為他們意識到了真修的缺弊,特別是在天夏不斷進取的情形之下,無論真法真修都是必須做出改變。

  而他也是早便意識到了這點,不過道法不同,兩邊走得路也不同。鍾、崇是從大勢著手,從外部上去推動,而他則是打算從內部從根源之上進行更易。

  身為玄尊,讓他們擺弄出有一個資質的修士,那其實並不難,哪怕是讓他們生造出一個人都是可以。可那等事沒有意義。他所造之人也不可能超邁他本身的力量,更無可能跳脫出他自身的道法範疇。

  他們要為眾人尋找一條道路,而不是去重複自己的道。

  長久以來他所專注的方向,主要是為了讓沒有資質之人也獲得修道的資質,還有讓資質尋常的修道人也擁有進窺上境的可能性。

  他認為雖然每個人的資質是天生的,但是那麼為何一定要依靠人自身去決定這一切呢?為什麼能不能通過另一種生靈去推動呢?

  眼前這玉人的身軀之中隱藏著某一種東西,這就是他這些年來所取得的成果。

  這是一種他所立造的神異生靈,也是一種寄生生靈,其單獨是無法存活的,必須依賴於合適的人體。

  當此物進入人身之後,兩者在相互促進之下,被寄生之人將擁有一定的修行上的長才,修為越高,這寄生生靈越壯大,反過來助長修道人修行,雙方互相補益,向上邁進。

  而這裡最早的參鑒,卻是來自於濁潮泛起之後,侵入青陽上洲的魘魔寄蟲。

  他早前便就留意到,這東西能夠改變一個人的本來,使人向著另一個方向而去,並且能夠快速的擁有的神異力量,進而蛻變成另一個種族。

  這便引起了他的關注。

  尤其他發現,寄蟲只能夠影響尋常人,但是魘魔卻是能夠影響並改變修道人的,並且是從心神意識之中發生扭轉,進而再影響到本體。

  他對此種東西進行了深入的探研,並取得了一定的成果,當初下發到青陽上洲用以鎮定心神,避免魘魔侵擾的觀想圖,便是由他親手繪製的。

  他為了能深入探研,親自找上了武傾墟,道明白了自己的想法,並提出想用鎮獄之內鎮壓的一些神異生靈進行改造嘗試。

  武傾墟同意了他的提議,但是規定對方只能是犯下無可赦免的罪則的神異生靈,但任何修道人都不允許他沾碰,哪怕是犯下了必死罪責之人。

  這使得他進度十分緩慢,雖然目前取得了較大成功,可這東西究竟能到哪一步,到了上境是否會有別的變化?現在他還沒法完全確定,還必須進行更多的嘗試。

  此刻心中忽然生出感應,轉身走了出去,見是明周道人站在那裡,問道:「什麼事情?」

  明周道人稽首道:「回稟長孫廷執,首執相召,議殿議事。」

  長孫廷執道:「知道了。」他站立不動,但是身上分化出一道化影,意念一轉,霎時落到了一處殿宇之內。

  而在此刻,眾廷執的分身化影也是逐個進入了這方議殿之中,眾人見到,陳禹早已是先一步到了。

  待見禮過後,陳禹言道:「請諸位到此,是有一樁要事需要安排,五位執攝此前出手,將那一處昊界轉變成了一處我天夏修道人皆可意念出入的下層,若是修道人或甲士入此歷練,則可獲得絕大補益,但此事我意以諭令推動。」

  頓了下,又言:「還有一事,上宸、寰陽、神昭諸派,遁逃在外,此輩始終是一個隱患,下來當設法找尋到此輩,必須加以剿除。」

  眾廷執不由相互看了看,陳禹從一開始留下張御、武傾墟二人小議,僅僅是半日之後就又召開分身聚議,這些舉動如此匆忙,給人予一種十分緊迫之感,似是在抓緊時間完成什麼事。

  現在又提出此議,莫非是天夏又將面對什麼重大危機不成?

  陳禹並不怕眾廷執看出一些什麼來,反而這些是他有意做出的姿態,雖然無法明著告知眾人元夏之事,但是可以通過這些舉動去使得眾人明白有迫切的事機需要去完成,而且還是不得不做的。

  眾廷執思索了一下。

  有幾位廷執為此提出了異議,認為玄修如今借由訓天道章,深度參與民生各個方面,現在反過來促使其專注於修行,且不是一個兩個,而是大部分都是如此,這樣做是否會導致如今各洲民生治理的遲鈍?

  至於追剿上宸、寰陽,這是不是太過沒有必要了?

  陳禹則是回言,具體如何推動修道人去那方層界修持,可以詳細擬定,但是小節上可以改變,但大方向上,此追剿上宸、寰陽諸派的策略一般,絕不可改。

  他這話說完後,林廷執第一個站了出來支持。

  這是因為早在莊首執去位之前,就曾向他交代過,陳廷執上來所做得事情要他盡可能配合,不必多問為什麼。

  他以往在玄廷上一直與莊首執走的最近,兩者意見也可以視作同一人的意見。但身為廷執,他不是沒有自身堅持的,只有對天夏有利的事他才會支持,不是他附和莊首執,而是後者一直走在正確的方向上。

  可由此兩者之間也是建立了必要的信任,莊首執向他如此鄭重交代,一定是涉及重要事機,只是無法暫時明說,故是他願意相信一次。

  張御這是提出這個策略之人,他來此之分身隨後附議此事,風道人見狀,則是立刻跟上。隨後一個個廷執陸續表態,大多數人都贊同了此議,雖然少數幾位沒有附和,可又沒有反對,於是幾道諭令也被接連送達了下去。

  虛空深處,一枚警星正在此處飄蕩。

  在此星之中道宮之內,自上宸天反正至天夏的薛道人正在打坐之中,而他的感應則是留意著各方的動靜,除了防備邪神,他的主要就是留意上宸、寰陽等派是否有回來的跡象。

  忽然他面前一道金光落下,自裡面飄了出來一道法符。

  他很是詫異,自流放這幾年來,只有他傳訊回去的,倒是很少有天夏那邊主動傳訊到此的,就彷彿他們是被遺忘了一般,此刻他接來一看,不覺更是驚異,居然要他們主動搜尋上宸、寰陽等派的下落?

  他暗自驚疑道:「天夏這是騰出手來,準備瞭解逃走的頑敵了麼?」他想了想,將這一月來負責聯絡的玄修弟子喚來,道:「請這位助我傳訊常暘道友、盧道友、甘道友等幾位,問他們收到了傳訊了沒有?」


bpd 發表於 2022-3-9 00:39
赤霄 第兩百七十八章 追跡喚影循

  薛道人在送出去消息不到半刻後,常暘、甘柏、昌澤、盧星介也是陸續送來了回書,並約定為此聚首商量一番。

  定下地方之後,五人借助元都玄圖之助,很快聚到了一處。

  他們幾人以往交談,全部是要通過身邊的玄修弟子的,但是這一次玄廷為了方便他們行事,刻意放寬了限礙,允許他們相互碰面。

  在相互見過禮後,薛道人先自說道:「諸位道友,薛某覺得,我們需要弄清楚,玄廷為何現下要找尋這幾家道派了?」

  昌澤反問道:「需要弄清楚麼?」

  甘柏打了個哈欠。

  薛道人不悅道:「難道不應該探討下原因麼?一個人至少要明白自己在做什麼,才能有目標,具體到此事上,知曉了因由,我們更好的去施行此事。」

  盧星介意味深長說了一句:「薛道友,要知曉進退啊。」

  常暘也是好心勸說道:「薛道友,我們現在只是囚徒,不需要弄清楚這些事啊。」

  薛道人嫌棄的看了他一眼,他與這個人沒什麼好說的,要不是此人,自己怎麼會這麼輕易放下誠義,反正到了天夏來?可既已是反正到了天夏,那就要好好為天夏做事,用心做此事!怎麼能這麼敷衍塞責?

  盧星介道:「盧某以為,具體原因我們先不用去管,天夏讓我們搜尋舊派下落,也沒有說要我們怎麼做事,所以我們也不要多事,把該做的做好就是了。」他撇了薛道人一眼,「做了不該做的,沒好處不說,或許還並不見得能令上面滿意。」

  昌澤道:「說得是。」

  常暘一臉贊同道:「對啊,我們保全了自己,才能更好的為天夏效力,那才是對得起天夏啊。」

  薛道人不由對此很是不滿,這些人一個個都不想著如何天夏盡心盡力,做什麼都應付了事。他心下忿忿想著,自己要是有權力,一定要上書斥責檢舉此輩!

  盧星介道:「諸位,玄廷要是真看重這件事,不會只讓我們自己來做這些的,多半是還會有後續佈置的,或是有文書送來,或是有上尊到此,負責一併調遣我輩,所以我等不必太把自己看的如何重要,離開了我五人,玄廷一樣有辦法,我等充其量配合的一部分。」

  昌澤道人道:「有理。」

  盧星介又是一笑,道:「但做事也不能不認真,諸位道友這幾年來肯定也有所收穫,不妨我們之間先交流一番。」這幾年來他們在虛空中四處防備上宸、寰陽等派歸來,雖未能見到這幾派,可也不是什麼發現都沒有的。

  常暘忙道:「好好,正該如此。」

  薛道人也沒有反對,於是五人各是將自己的發現交流了一下,但是有無藏私就不知曉了。等商議好好,眾人又相互說了些客套話。

  甘柏有些不耐煩,繃著小臉道:「商量好了麼?」

  盧星介笑道:「如此,我們各自先回吧,等哪位有了消息再是通傳他好了。」

  薛道人心中卻不怎麼滿意,他這時忽然扭頭看向常暘,暗忖若是上宸、寰陽等派回來,此人一定會第一個時間逃跑,所以自己定需為天夏緊盯著此人。

  而在同一時刻,清穹上層的鎮獄之前的廣台上,長孫遷的身影出現在了此地,明周道人正在此迎候著他,稽首道:「長孫廷執,請隨明周來。」

  長孫遷跟著他進入了鎮獄深處,連過數十重挪移關卡,又在過了一層屏障之後,進入了一個空域內,武傾墟正在中間浮台之上,而周圍則一團團猶如濃濁油墨堆聚起來的神異生靈。

  武傾墟道:「這裡所關押的,都是我天夏進入此世之後諸位同道抓捕的上層神異生靈。」

  長孫遷心裡清楚,這裡一半的神異生靈都是在開闢上層時抓拿起來的。這些神異生靈本身無形無象,與一般生靈就像是相處在了兩個世界之中,但是地陸上尋常異神對此從無感覺,只有到了上層境界才會有所感察。

  清穹之舟開闢上層後,這些神異生靈如瘋狂般往上層侵襲,但絕大部分被當場剿滅,最後一部分就被鎮壓在了這裡。

  而他所探研的方向正是從心神之上改變實質,而這種神異生靈正好能在他所追尋的方向上提供幫助。如果再早一點拿出來,不用那麼著急。

  武傾墟道:「長孫廷執,以往我不讓你探研這些東西,是因為你這人為達目的,太過忽略了其餘,正是你的寬縱,導致過去有許多事機走偏。

  不過那時在濁潮之期,天夏那時候內憂外患,必要的手段都需用上,念在你也是為了天夏著想,所以也就不追究了。但是如今,絕不可再有疏忽。」

  長孫遷淡淡言道:「武廷執是說青陽的造物麼?」

  青陽上洲所推動的造物的確有他的授意,因為他推過推算準確預計到,當受到魘魔寄生這類困擾時,此洲的修道人遭受重挫,真修還好說,只要靜修,玄修受到干擾,破壞力反而更大,這個空缺必須由造物來填補。

  而後來的造物修士,正如他此前對張御所言,那是為了應對上宸天的外來侵襲,為了能夠彌補戰力而推動的。

  他認為為了整個天夏的安危,有一些旁枝末節是勢必不能兼顧的,必然要有所取捨的。

  但是他的這種想法,也是影響了自己的弟子門人,白秀後來的一些做法,已經不再是取捨問題了,而為了達成目標不擇手段了。

  武廷執沉聲道:「不止是造物,還有元童的事情,你鎮壓他是玄廷交託你之事,但額外的事情卻不該做。」

  長孫遷不由默然。

  武傾墟點了幾句後,也沒有再繼續說此事,而是轉而回到正題上來,道:「長孫廷執,你已是見到了這些神異生靈,你覺得什麼時候可以成功?」

  長孫廷執思忖片刻,給出了一個時日,道:「三十年。」

  武傾墟搖頭道:「三十年?三年我都嫌長,最多只給你半年時間。」

  長孫遷不由看他一眼。他理解這裡面的意思,天夏可能半年之內就會遇上危機,但一時想不到究竟何等樣的敵人使得天夏如此急迫。

  他沉思片刻,道:「半年之內,我可以拿出東西,但有些地方一定是需要有所妥協的。」

  武傾墟道:「什麼地方?」

  長孫遷道:「寄物於寄體之間的合契程度越高,才越有可能成功,所以待我完成後,恐怕要經過仔細挑選寄體,所以在最初的人選上可能有些苛刻。」

  武傾墟想了一會兒,道:「可以,一開始也沒有可能讓多數人為此受益,只能挑選小部分人嘗試,就這麼做。」

  清玄道宮之內,張御拿出了關朝昇給予的那枚牌符看了看,未曾求全道法之前他並不如何關注此物,他並不認為自己能憑此物尋到對方所在。

  但是現下推斷下來,關朝昇交給他這東西,其實給的對象不是他,而是給的求全道法失敗後的那個他。

  換言之,這是一種惡意的舉動,假若他失敗了,那麼就拿了此物尋過去,雙方正好一拍即合。

  所以這東西只有當他真正失敗,才會有用。而且這東西畢竟只是一枚牌符,沒可能做出太過準確的判斷。但現在他手中唯有這東西是一個線索,所以只能嘗試一下了。

  他心下一轉念,霎時有一道白氣自身上漂了出來,落下之後一聚,白朢道人出現在了一旁,其容請君秀氣,腳下踏有一朵玉荷,手持拂塵,身外白氣飄繞。其人看了一眼那牌符,微笑道:「道友是要我持此符去尋那關朝昇?」

  張御頜首道:「試一下也無妨。」這一青一白二氣依舊是有原來白朢、青朔二人之憶識的,青朔道人太過正派,白朢道人做此事卻是剛剛好。

  白朢道人笑了一笑,伸手將牌符接了過來,道:「此事交給我便是。」他一擺拂塵,便有一道金光從天而落,稍許片刻之後,便從此間消失不見,再過一會兒,眼前景物一換,他已然落在了薛道人所在的警星之上。

  當初荀季給了張御一枚玉符,可以借助元都玄圖轉挪自身,他與張御本為一體,自然也可以動用此物。

  薛道人察覺到外間動靜,一想定然是天夏那便來人了,連忙急匆匆出迎。

  只他一抬頭,見得白朢站在那裡,不禁一怔,神情之中露出了一些謹慎之色,因為觀白朢的氣機,明顯進入了一個極高深的境界了,至少也是寄虛之境,甚至可能摘取了上乘功果,

  可是他卻從未見過此人。

  上宸天也是從天夏分離出來的,過往一些同道即便沒見過他也聽說過名聲,可怎麼也對不上這一位。縱然是後來成道,可如此修為,怎麼也不可能不在與上宸天一戰之中露面,故帶著幾分懷疑,他上來稽首一禮,道:「敢問上尊如何稱呼?又自何處而來?」

  白朢微微一笑,道:「貧道白朢,受玄廷廷執所托而來。」他把拂塵一擺,一枚牌符飄了過去,「薛道友請觀。」


bpd 發表於 2022-3-9 00:39
赤霄 第兩百七十九章 覓氣得玄應

  薛道人因是出於對白朢的懷疑,並不伸手去接,只是小心以法力去攝拿那牌符,可是法力方才上去與此物一接觸,頓覺身軀一沉,好似那上面蘊含有無邊之力,順著那法力而來,將他整個人一下給壓住了。

  他心下不由一陣駭然,還以為對方要對自己不利,差點就要把警星之力調動起來,不過再是一望,見到白朢面上雲淡風輕的笑容,不禁反應過來。

  他連忙伸手一抓,就在牌符入手那一瞬間,身上的壓力頓時消失不見。他不禁深吸了一口氣,知曉這位不好得罪。

  可經此一遭,卻也證明了對方的確是天夏之人,否則要拿捏他可是容易的很,根本用不著拐彎抹角,而那牌符也確認為真。此時他不敢再去深究對方的真正身份,小心把牌符又遞了回去,道:「不知上尊有何吩咐?」

  白朢一擺拂塵,將牌符收妥,道:「貧道此回到此負責追查寰陽、上宸諸派去向之事宜,薛道友,我需問一下你所瞭解之事。」

  薛道人連忙表示道:「但有所知,無不相告。」

  而此刻他也是不免多想,這位為何不去他人所在,卻是來到自己這裡,這明擺著是一種信任,顯然自己以前勤勤懇懇做事,有別於其他幾人,這也是讓上面看到了。這麼一想,他對白朢的態度更為恭敬,下來白朢所問,他也是認真回答,沒有一點遮掩。

  白朢問完之後,又道:「就勞煩薛道友,把負責巡查的道友一併喚來此間,我有些事需問過。」

  薛道人道:「薛某這便喚幾位道友到此。」

  他喚了一名負責聯絡的玄修弟子過來,立刻傳訊出去,不過過去一會兒,就又一道接一道的金光落下。

  盧星介、昌澤、甘柏、常暘等幾人也都是到來此間。

  薛道人一臉嚴肅,道:「諸位道友,這位乃是玄廷來的白朢上尊。」

  盧星介等人此刻望向白朢的目光也是有些審慎,因為他們也從來沒有見過或是聽說過這位,直到看過牌符,確認其身份,這才上來與他見禮。

  白朢卻是沒有像薛道人一般給他們難堪,反而客氣相待,並道:「多餘之言便不提了,我奉玄廷之命主持搜尋舊派,喚得諸位到此,問一下諸位這幾載之中可有所見?」

  盧星介等幾人看向白朢,見他含笑微微的模樣,可總覺的自己心中所思所想這位似都能見到,一時心中都是不敢有所隱瞞,將自己所知都是詳細交代了出來。

  不過他們都是以靈性語聲的方式進行交流,也不知彼此說了些什麼,倒也免除了之前相互間隱瞞的尷尬。

  白朢待聽過之後,於心中推算了一下,他起拂塵一擺,現出一方虛空輿圖來,隨後點向一個方位,道:「諸位,且去此處一觀。」

  盧星介等人也無意見,雖然看不出這位為何挑選這麼一處地方,可反正這位是主持之人,其要如何便如何便是,故皆是回轉到自己警星之上,用元都玄圖轉挪相聚,朝著他所指點方向而去。

  由於那處方位距離他們所在也是不遠,故數日之後,便來到了地界之上,不過前方卻是空蕩蕩一片,與虛空別處並無區別。

  白朢拿出那枚牌符看了看,須臾又是收起,算了一算後,又指點了下一處方位,眾人於是又轉向了那裡。

  下來數天,諸人都是跟隨著他指向轉動,可是他們發現這位找的根本就不是可能出現裂隙的所在,有時候距離那些地界反而極遠,但又說不上是毫無目的。

  盧星介等人都沒什麼抱怨的,這幾天做得對與對不且先不說,主要是這位道行卻是真切展現出來了,絕然是摘取上乘道果之人,似這般人物,放到玄廷之上,都是排在前數位的上層,他們哪敢對這位挑刺。

  唯有薛道人在那裡暗自著急,但懾於這位的威勢,也是不敢開口。

  到了第九天的時候,白朢忽然神情微動,把那枚牌符拿了出來。因為他此刻從這此物之上感受到了一股溫熱之感,他笑了一下,果然如此。

  他此前看著這牌符沒有什麼特殊之處,可料想這枚東西應該是有用的,關朝昇不會平白無故將這個東西給過來。

  故他推斷,很可能是單獨一塊牌符沒用,許是需要找另外的東西配合,或是令其與某些東西產生共鳴,並且這東西只可能在遠離裂隙出現的地方,不然極可能先被天夏先發覺。

  可與虛空裂隙也不能一點線索都不沾,不然無從尋起,故他這些時日所去之所在都是與裂隙相反之地,而不是裂隙本身,由於出發點不同,五人表面上自然也就看不出他的真正用意為何了。

  白朢感受著那牌符逐漸溫熱,不過很快,這個過程又停滯了下來,顯然這些氣機沒有在一處,還需要再在別處找尋,但他的方向明顯是對了,只要繼續尋下去就可以了。他把拂塵輕擺道:「諸位,去下一處。」

  同一時間,張御正身這邊也是心有所覺,白朢就是他氣機所化,故其人所察所覺,他亦是第一時刻知曉。

  他心下點頭,看來這件事交給白朢是做對了,這麼快就找到了線索,既然如此,後日廷議之上他要提醒玄廷加以留意了,免得萬一尋到這幾派,自身就沒有做好足夠的準備。

  收回心神,他注意力落去那一方道化之世中,在玄廷諭令正式下達之後,短短幾日之內,越來越多的修道人投入此中。

  這一次道化之世放開,最為欣喜的實則是一些真修,因為他們修行之上最缺的就是印證。以往需要用一點點的苦磨來往前邁進,稍有不對就要停下思量,要麼坐觀不出,要麼出外印證交流,以求突破。

  但是選擇後一種方式的人並不多,這牽扯到修道人出世之念,可是有了這處下層,便是一個人躲在洞府之中,也能由心神來嘗試驗證道法了。

  可儘管如此,也有一些真修對此不滿,倒不是對著道化之世而來的,而是對天夏諭令催促不喜。因為他們認為修行是一件十分私人之事,現在通過外力強壓他們,告訴他們該如何修行,此舉是十分不妥當的。

  並且他們還理由,認為修道就是修心,你這樣做,令我心存芥蒂,又怎麼修行的很好呢?

  不過這些人畢竟只是少數,大部分人都知道該是怎麼選擇,還有一些有些敏銳判斷力的人意識到玄廷不會無緣無故做此事,多半是有著什麼緊迫事機即將到來。

  而認識到這個問題的,多半是往常選擇出外印證交流方式的那一群人,所以他們對變化很敏感,知曉地陸上可從來不曾安穩過,指不定又是會有什麼大敵出現,故都是摒棄了諸多雜事,一心一意修持。

  張御見到不少自己熟識之人,包括以往的一些同門,都是選擇進入這方道化之世,顯然這些人都是頭腦清楚的。

  不過元夏真是半載時間就到來的話,半年時間能有多少提升實在不好說,但做總比不做來的好。

  殿內光芒一閃,明周道人一個稽首,道:「廷執,聶真修來訪。」

  張御道:「請她進來。」

  不一會兒,聶昕盈自外走了進來。

  這回她在上層了居住了月餘時日,除了跟隨明周道人遊覽了一些風光,餘下時間就是在那裡觀摩道法,靜心定坐修持,只是短短三十多日,在本派道法感悟上就有了長足進展。

  她來近前,萬福一禮,道:「師弟有禮了。」

  張御還有一禮,請她坐下,聶昕盈落座後,便道:「張師弟,我此次來這裡,是因為聽得老師已至上層,且已是尋了殿閣住下,老師即在,弟子當去服侍,我便不在這裡打擾師弟了,今日是前來告辭的。」

  張御點首道:「此事應該,師姐若願意來此修行,隨時可至。」

  聶昕盈欣然應下,再是攀談幾句之後,便就起身告辭離去了。

  張御則是揉了揉跑過來的妙丹君,而後拿起一本道書翻看起來。

  這是莊首執昨日送來的道冊,裡面沒有具體的修煉過程,只有自身悟道時的一些心得體會,但是叮囑他,萬不可拿給他人觀看。

  只是看了一會兒後,他就明白為何這位要叮囑自己如此做了。這等感悟不但是在闡述自己的道,更有一種強烈的傳遞道念的作用。若是修士自身道法修行不足,極可能被此中道法所感染,從而動搖或懷疑自身之道。

  不過只要能定守自身之道,還是能夠從中取得不少借鑒的。

  作為玄法開道之祖,其實他與首執一般,一路行來,大部分時候都是走在前人未行之路上,只能靠著觸類旁通,取長補短,再從冥冥玄機之中找出那一條道路來了。

  他坐於案後,翻看著道冊,時不時又停下辨思參證,很快一天一夜過去,忽而耳畔聽得外間磬鐘聲響。他抬起頭,把袖一拂,合上了道冊,隨後便離席而起,踏步前行,身影很快融入了一片灑來的光影之中。


bpd 發表於 2022-3-9 00:40
赤霄 第兩百八十章 持議論功罰

  聶昕盈在離開了清玄道宮後,拿出張御交給她的牌符喚來一輛飛車,並乘此車而行,一個多夏時之後,便來到了某處殿閣之中,在此見到了方才來至上層的老師鄧景。

  鄧景見聶昕盈功行比之前有了極大進步,點頭道:「不愧是我鄧某人的弟子,只要給予機會,功行便可突飛猛進。」

  聶昕盈眨了下眼,道:「老師是在誇弟子麼?」可她怎麼感覺老師是在誇自己?

  鄧景沒有絲毫不好意思,笑道:「好便是好,既然好,那又有什麼誇不得的,你老師可不像某些人一般虛偽。」

  「某些人?」聶昕盈若有所思,不過她卻是暗自一笑,這一句話老師卻是又誇了自身一次。可她知道這才是鄧景的脾氣,只是在白真山時還有其他兩脈鎮守,需得拿出威嚴來,所以不常這麼做。

  她想了下,抬頭道:「老師,這回弟子能得進步,也是得了不少張師弟的幫襯,他還令一位明周前輩帶弟子走訪觀覽四周。」

  鄧景神情認真了些許,道:「為師知道你與張廷執曾經有著同門之誼,他也顧念這份情誼,但是你現在卻是我的弟子,這卻要分開來論,張廷執的這個人情為師日後會替你還的,至於明周麼,你不必謝他,有些事是他該做的。」他往一邊看去,道:「明周你說是不是?」

  光芒一閃,明周道人出現在一旁,笑呵呵道:「正是,鄧廷執風采出眾,乃是自在真仙,能為鄧廷執做事,明周求之不得。」

  聶昕盈訝然,她之前見過的明周道人可不是這個樣子的啊,而是瀟灑出塵,與師弟張御有幾分相似,言語談吐就頗生好感,現在怎麼儘是在說老師的好話,前後判若兩人。

  鄧景意味深長道:「這些日子,明周一直跟著我。」

  聶昕盈心念電轉,這些天她明明見得明周道人始終在清玄道宮之中,半步不曾遠離,可現在老師卻說明周道人在自身身邊。那極可能是這位明周道人有兩個人,或者還有更多。

  對於這位的身份她開始就有些猜測,現在卻是更為確定了原先的想法。

  鄧景見她似是想明白了,便對明周道人關照道:「以後我這弟子的話,就是我的話,我不在時,明周你聽她交代就是。」

  明周道人一禮,道:「明周遵命。」

  鄧景點了下頭,又對聶昕盈道:「徒兒,你在這裡可是接到玄廷前幾日發下的諭令了麼?」

  聶昕盈道:「接到了,只是在上層沒有可通往下層之所在,而為等候老師到來,弟子這幾日也未去往內層。」

  鄧景道:「那方層界能一年能充三四十載,是個好去處,為師以為,徒兒你不要急於去攀登上境,可先去那裡沉澱功行,先是修煉到一定境界,而後再是回來嘗試破關,則可事半功倍。」

  聶昕盈道:「多謝老師提點。」

  鄧景理所當然道:「為師教授弟子向來不差,你謝我的確應該,不過此事乃是玄廷推動,故是你也是該謝自己身在天夏,要是身在神夏或者古夏之時,可沒這麼便宜之事,那時門中弟子時常為爭搶一點資糧爭得不可開交,反目成仇的也不是沒有。」

  他似想起什麼,又搖頭道:「我輩真修有時候不是想如玄修那般廣開道門,可那實在是做不到,對了,你修行之上可有難處麼?」

  聶昕盈道:「弟子正有幾個修行疑問想要請教老師。」

  鄧景道:「說來我聽。」

  聶昕盈便見自己遇到的疑難道出,鄧景則是一一耐心解答,解開了她的諸多疑惑,隨後便讓她自去修持了。

  而他則是回到了內室,端坐下來。

  過去不知多久,忽聽得雲海之中有磬鐘之聲傳至,有一大片光芒自天中投下,並灑落到了他的跟前。

  他抖了抖袖子,從座上起身,便走入光中。隨即他看到了一道光氣長河從上端飄蕩蜿蜒而下,直至遠去不見,每一轉折處都有一個席座,而自己所出現之地有一空位,只是稍稍靠後。隨他走上席座,便見一個個廷執陸續在光氣長河上現身。

  眾廷執也是望見了他,諸人與他也算是相熟,便與他問禮見過。

  而在此刻,上方一聲磬響,鄧景往光氣長河上端看去,見是一個身外飄蕩著玉霧星光的年輕道人出現在了那裡,其氣機深不可測,站在光氣長河彼端,可感覺到其身上所煥發的光芒似能將長河下方都是罩住。

  他認得是張御,神色一正,主動打一個稽首。

  張御見得鄧景,也是抬袖還有一禮。

  這時光氣長河主座之上有磬音一響,光芒亮起,首執陳禹身影自裡走了出來,諸廷執見狀行有一禮,口中道:「見過首執、」

  陳禹在座上站定,還有一禮,沉聲道:「諸位廷執有禮。」

  敘禮過後,眾人就在磬聲之中落座下來。

  陳禹看向鄧景座上,道:「今日鄧廷執入廷為執,按例該是分擔權責,諸位廷執以為,鄧廷執該是掌何事機?」

  崇廷執早有準備,他一敲玉磬,便站起言道:「首執,崇某有一建言,如今各方真修同道入世積功,終究有不少真修怠惰拖延,而鄧廷執威望功行兼備,不若就令他管束協理各洲宿此類事機。督促諸位同道入世,並行賞罰之事。」

  戴廷執一皺眉,他拿起玉槌一敲,站起反對道:「崇廷執此言不太妥當,若是單純只是調理各方玄境,督促真修,倒是可以。但行掌賞罰之事,這職權太重,況且我玄廷也至多有將此權柄臨行代持的,從無將此直接降下的先例。」

  崇廷執卻是堅持道:「特殊之時有特殊之法。若是不執掌賞罰之權,又如何辦妥此事?光憑聲望麼?任誰也不見得一定能很好調和各方,到時折損聲威的不僅僅是鄧廷執自身,更還有玄廷之威信。」

  鍾廷執這刻也是自座上起身,稽首道:「首執、諸位廷執,鍾某亦是此等意見。真修需以管束,才能驅馭,這等便宜權柄當予鄧廷執。」

  座上諸廷執看了看二人,他們心中有數,這二位舉薦鄧景,現又積極給其分撥權柄,顯是想將這位拉攏自己陣營中來,並且順帶影響所有真修。

  不過他們倒不如何擔心,但凡修煉到一定境界的修道人,都有自己的道,有著自己的一套堅持,道念不和,不管你做什麼都無用,哪怕同門師兄弟都走不到一處。

  只是這兩人時機也的確是抓的好。這些時日來,眾人也是看到,陳首執的出發點乃是盡力提升整個天夏實力,並似在做著什麼準備,兩人所提議,正是順和此事,說不定就能得首執支持。

  可在這時,卻是聽得一聲磬音響聲,眾人神情頓時生出一股異樣,果然,聽得一個聲音傳來道:「你們二位,這話卻是說得不對了。」

  鍾、崇二人神情微變,近來這幾次廷議,這位好似沉寂了一般,都沒怎麼開口,所以他們漸漸暢所欲言,可現在卻是發現,自身好像有些大意,太過忽略這一位了。

  晁煥在座上悠悠言道:「按照天夏律法,那些真修若是未曾做錯事,自無需責罰;若做錯了事,按律懲之便可。鄧廷執身為廷執,本就有規正諸修行事之責,又何須再去添加什麼賞罰之權?」

  他看向二人,似笑非笑道:「怎麼,莫非是你們兩位是想在天夏規序之外再立一法麼?」

  崇廷執立刻分辨道:「我等絕無此意!」

  他向陳禹一禮,「首執,這些真修亦是懂得禮序,懂得拖延,他們有的事辦法拖延時日,而他人亦可有樣學樣。

  況且修行一事,實乃私己之行,若是有心對抗,不作修持,又不可能以此為懲,玄廷讓諸修入世還有去那下層修行,為得是提升我天夏諸修之能,自是一切以此為重,若無權柄,甚難督促,還望首執和諸位廷執明鑒。」

  晁煥笑了一聲,道:「照我說,兩位又何須擔憂此事?非常之時用非常之法麼,現在不是在戰時麼?我天夏之法如今連卸任的廷執都能治,難道還治不了幾個真修?」

  崇廷執一怔,隨即頓時無言。

  他倒是差點忽略了此事,自上次沈某人被捉之後,這戰時之策就未曾收了去,有此一節,倒的確不好再拿那賞罰權柄說事了。

  鄧景這時一聲笑,拿玉槌敲了下,起身一禮,道:「首執,諸位廷執,鄧某可能在此發聲?」

  陳禹頜首道:「鄧廷執乃是廷執,自然可在廷上說話。」

  鄧景道:「那便說權責一事,這賞罰之權麼,就不用給了,鄧某若是這點事做不好,哪來顏面做這個廷執之位?不過玄廷要鄧某做此事,卻又不能不給方便,鄧某需將弟子帶在身邊,委派重任,畢竟門下弟子用得順手,這也算鄧某一點私心。」

  陳禹道:「鄧廷執言重了,此是合理求情,算不得私心。」廷執也不可能事事親為,身邊無得力之人時,運使親近門人弟子也是人之常情。

  只是他沒有立刻允下此事,而是看向左手席上,道:「張廷執是何意思?」

  張御抬袖一禮,道:「首執,御以為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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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霄 第兩百八十一章 諸法俱有渡

  鄧景見陳禹先是詢問張御的意見,不由暗道:「看來陳禹對張廷執尤為重視。」

  能坐到次執之位的廷執,實力道行功績都是缺一不可,在玄廷上無疑有著極重要的地位,受到重視也是應有之理。可是首執所表現出來的對這位重視明顯還在這個界限之上,這裡應該另有原因。

  張御對鄧景之言表示贊同之後,風道人隨後立刻跟上。而因為這也是鄧景本人之意,鍾、崇二人也是沒有再堅持,亦是附議此言。

  其餘廷執見勇於鄧景任事,並且言諾必能做成事機,自也沒有反對的意思,故是此議很快便定了下來。

  陳禹擬定此事,便又開始商議餘下事機,其總體方向,都是落在備戰之上,並令諸廷執督促各方,盡快調整,以應變機。

  眾廷執經過兩次廷執,也是知曉陳禹的行事風格了,其與莊首執不同,不是容得諸人提議,而後再引導調和。而是由他居中主持,直接告訴諸人需要做什麼,諸人再拿出解決的辦法來。

  不過這也是因為陳禹此前表露出來的消息,令諸廷執知曉天夏局勢可能會又有變動,特別是上宸、寰陽等派若是尋到,免不得又是一場大戰,所以願意配合。要是在正常情形之下,哪怕是首執,如此做也是遭遇一定反對的。

  待諸事議畢,陳禹道:「張廷執、武廷執還有鄧廷執三位暫請留步,其餘諸位廷執先行回返吧。」

  眾廷執自席上起身一禮,各自回返自家道宮。

  鍾廷執、崇廷執二人離席之後,行在一處,後者言道:「這幾日鍾道兄可曾算出什麼來?」

  鍾廷執沉吟片刻,道:「鍾某幾日推算下來,天機如常,雖有險兆,卻能被大勢撫平,實在看不出有何危及我天夏之事。」

  崇廷執道:「崇某這裡亦無收穫。故而還有一個可能。」頓了下,「外敵之勢,可能已是超脫我輩之能為,故是難以定算。」

  鍾廷執神情凝重道:「首執不會無緣無故行此緊迫事宜,看來這次所要面對之敵,是以前從未見過的。」

  崇廷執沉聲道:「就算是上宸天攪亂天機,也是有跡可尋的,現在卻是連敵人是誰,在哪裡都不清楚。」

  鍾廷執道:「該說的時候,想必終是會說的。」

  光氣長河之上,陳禹對鄧景言道:「鄧廷執,此番督促真修諸事,交託於你,望你能夠用心。」

  鄧景到上層這些天後雖然沒有去拜訪誰人,可也不是對什麼東西都不知道,他能明顯感覺到玄廷表面上還是一派祥和,但內裡卻是有一股緊繃的氣氛。

  他到底也是隨著天夏渡來此世,並且經歷諸多風浪之人,心中明白天夏可能又有危機將至,玄廷這是在為此做著準備。

  如此看,他所要做的事也是十分重要了,一時也是謹慎忖思,要他治洲,他可能不那麼有耐心,可要他管束一些修道人,那卻是十分擅長之事,而且他手下有一大批弟子,都能很好的執行他的意願。

  他道:「鄧某既然在廷上說了,自不會有負玄廷之重托。」

  陳禹見他如此有把握,自也是信任他的,終究這位也是這麼多年鎮守做下來,功績有目共睹,不是那些好為大言之人,故再詢交代勉勵幾句後,就讓其先行離去了。

  隨後他轉向張御,道:「張廷執,你那邊如何了?」

  張御回道:「正在追查之中,已是有了些許線索,雖結果如何還不得知,但御認為是可能找到的,且這兩月之內,應該就能給玄廷一個明確答覆。」

  陳禹肅然道:「兩月之內麼?」他點了點頭,道:「我會令下方盡快做迎戰準備,只等張廷執那裡一有下落,就快速解決這些舊派。」

  武傾墟的神情也都是嚴肅起來。上宸、寰陽、神昭諸派雖然被重挫,可是門中主要人物和鎮道之寶仍是存在,若是真的找到了,要剿滅乾淨也是需天夏盡力而為的。

  他道:「半載時間,要完成這麼多事,便是以我天夏的底子,也是有些窘促了。」

  陳禹沉聲道:「這是必須要完成的。現在我們還能主動選擇做什麼,等到元夏一至,那就沒有選擇的餘地了。」

  他頓了下,又道:「武廷執,你去了長孫廷執那裡?」

  武傾墟道:「是,長孫廷執仍在盡力探研。」

  陳禹則道:「張廷執還不知道此事。」他一伸手,從虛空之中拿過一份卷冊,拂袖送到張御案上,道:「張廷執請觀。」

  張御接了過來,打開看了下,這裡面說得是長孫遷現下之所為,也即是利用神異生靈寄托入修道人身軀之中,達到提升根底的目的。

  此事他也是第一次知曉,初衷是不錯,能夠讓一些沒有資質的修道人上進得機會。

  只是任何東西都需有個限度,這東西到底利弊如何現在還不好說。不過他明白,若是在戰時,特別是面對極是很難戰勝的敵人時,一切有用的東西都要用上,一切潛力都要壓搾出來,因為若是失敗,那將什麼東西都不會剩下。

  況且天夏向來求變,不會固守成規,若是這條路真能走通,那麼使天夏之人多一條上進之路也是好的。

  武傾墟道:「如今已有一些即將壽盡的修道人願意用此寄物,若能突破,又有修道之望,不過便是不成功,也不會危害其性命。」

  張御思忖了一下,道:「不知此事需用多少時日?」

  武傾墟道:「武某已是問過了,長孫廷執回應,在這兩月之中便可有一個大致的結論。這樣我們還有三四個月可以佈置,只要有一位修道人能夠破除境界,那也是成功。」

  陳禹沉聲道:「這半載時間尤為重要,就勞煩二位各自盯緊一些了。」

  張御和武傾墟鄭重應下。

  此議結束之後,張御離了光氣長河,回了清玄道宮,坐定下來後,繼續翻看道書。

  數日過去,白朢那裡又生感應,卻是找到了一縷關朝昇留下的氣機,現在那面牌符越來越具備靈性,通過此符還隱隱感受到了什麼。

  雖然目前還未明確指向某一處,但無疑符合他事先的判斷。而且關朝昇當時離去的非常快,注定落不下多少佈置,所以快的話,至多月內就該是會有明確的結果了。

  那麼這一戰作為執掌守正宮權柄,並且負責此事的廷執,他是一定會上陣的。天夏與元夏是整盤棋的較量,諸舊派是則當視之為面之敵,當先把這一步棋下好。

  而在此刻,那一方道化之世內,一艘飛舟正向著天穹飛去。

  岳蘿正在一座艙室之內認真翻閱著宗派給予她的秘法道冊。

  進入這方世界之後,她沒有去修持玄法,而是選擇加入了某個門派,在這裡修煉了與天夏真法極是相近的法門,並且是少數願意堅持下去的修道人之一。

  這與她老師的俞瑞卿曾經的一番話有關,後者說若是可以,一個人應該多多嘗試各種修行功法,那麼在多次之後,才能找出「道法」共通之處。

  可在以往,這只是一個美好的想法罷了。因為修道人修煉了一種功法後,最多兼修一些相近的法門,沒可能去從頭學習幾門完全不同的功法,修習了玄法,就也沒可能修習真法。可在這裡不同,卻是可以實現這一點的。

  這對她來說也是全新的體驗。可是她自己想不到,也不知她是真的找到了道法之間的共通點,還是她本就適合這法門,居然在法門之上進展極快,特因為她成績斐然,故是宗派決定推舉她去天外六派修習更高深的道法。

  這其實也是因為熹王、烈王的南北之戰還在繼續,隨著天外六派的修道人陸續下場,傷亡也是增加之中,故是需要抽調合適的弟子種子,以作為宗門的延續。

  這也是古舊道派的缺陷了,消耗跟不上補充,一場較大的慘烈搏殺下來,便就青黃不接了,甚至可能一蹶不振,數百上千年才有可能恢復過來。

  此刻她望向舟外,看著地陸上面的斑斕色彩,在此世之中,無論有什麼想法,她都敢大膽嘗試,在天夏那裡不敢逾越的東西都是可以在這裡得以驗證。

  她感覺很神奇,人還是那個人,可是一旦放開心緒,卻是能夠做到自己之前完全想像不到的事,就像是老師所言的,除掉了心障,打破了生死的界限,一念轉至此間,她隱隱感悟了什麼,並沉浸了進去。

  可在此時,卻有一個聲音忽然響起,喚醒了她,一個美貌女子好似關切的看著她,道:「岳師妹,你沒事吧?」

  岳蘿看到,雖然這女子表現的很關心自己,可是她能看到對方眼神後面有著一絲隱藏的很好的嫉妒和得意,方才並不是什麼巧合,而是故意來打亂她的「感悟」。

  如果是一個尋常弟子,可能就錯了一個絕好的心悟機會,而這等可遇而不可求,很可能以後也不會再有了,要是尋常人,非是道心受挫不可,

  可對方並不知道她是一個「天人」,些許攪擾並不會影響到她的心境。她甜甜一笑,道:「師姐,小妹怎麼會有事呢?方才小妹差點內息就亂了。多虧師姐喚醒,真要多謝師姐了。」

  「是麼?」那美貌女子勉強笑了下,道:「岳師妹沒事就好啦,不用謝師姐的,既然岳師妹無事,那我就先不打攪師妹了。」

  岳蘿看著她匆匆離去,輕哼一聲,正要再翻道冊,訓天道章之中傳來一聲喚,她怔了下,驚喜道:「老師,你出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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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霄 第兩百八十二章 傳印固守真

  「什麼,你要下舟?」

  中年修士神情很不好看的望著岳蘿,這等送去天外六派修行的莫大機緣,別人求之不得,這個弟子居然要拒絕?還要離開?

  他恨鐵不成鋼的說道:「你知不知道,六派如今為了應對熹王,已然打破隔閡,願意將諸派道法放在一處供你們這些後輩弟子參詳!有許多道法任憑你們挑選,這麼好的機會,你居然和我說不去了?」

  在場的還有一些從地陸宗派之上挑選出來的弟子,包括那個與岳蘿同門的美貌女子也在內,在聽到這番說辭後,呼吸都是顯得略微粗重。

  岳蘿低著頭,顯得委屈道:「這位師伯,弟子,弟子實在有不得已的苦衷,弟子昨日修行出了岔子,想著不能給宗門丟臉。」

  「你出了岔子?」那中年修士一皺眉,伸手出去抓拿她手腕,道:「讓我看看。」

  這時突然有一個不帶感情的聲音傳出道:「她不願意去,就別去了。心意不正,去了也沒用,讓她趁早回去。」

  中年修士嘆了口氣,狠狠一揮袖,「走走,走吧!走了別再回來了,看見了你我就生氣!」

  岳蘿長出了一口氣,老師傳訊,她是不得不離開的,但是她也不可能不經允許離開,否則直接被打滅都是可能的,那就不知道什麼時候再入此層界了,有這個結果,無疑是最好的。

  至於去不了虛空,她一點不在意,對別人或許是難得機緣,可她是「天人」,並不在乎這些。

  她對著那中年修士一禮,道:「多謝師伯。」而後退出去了。

  諸人望著她離去的身影,目光一個個都很複雜,既有惋惜,又有不解,還有鄙夷不屑。唯有那個美貌女子既是驚喜,又有一股濃濃的報復般的快感。她實在想不到,這個唯一和自己有競爭的人居然自己願意退出去了。

  肯定是昨日她有意打擾其參悟,才致其修行出了問題,還說沒有事,哼。隨即她又欣喜起來,日後修習上乘道法,攀升大道,那些流雲般的人又何必去在乎呢。

  中年修士見岳蘿離開,冷冷掃了一眼周圍圍著的諸弟子,「怎麼,還有不想去的麼?都站出來,我讓你們也下舟!」

  諸弟子嚇了一個激靈,包括那美貌女子也是趕忙一低頭,匆匆忙忙離開了。

  岳蘿離了飛舟後,並沒有回去山門所在,而是跟著訓天道章的指引,飛縱了十來日,最後來到了一處遠離昊族疆域的荒丘附近,卻見丘頂之上有一個瀟灑英俊的三旬道人坐於大石之上,其身前則是一個方方正正的棋盤,道人似正在持子思索。

  她眼中一亮,從雲頭上降下,落到了道人身旁,上來萬福一禮,道:「弟子岳蘿,拜見老師。」

  俞瑞卿抬起頭,笑道:「徒兒免禮。」

  岳蘿直起身,好奇道:「老師出關後就來這方層界了?」

  俞瑞卿笑道:「並非是在出關後到來,在此界開闢之後,為師便一直在此,說來入此時日,比你只長不短。」

  岳蘿驚訝的睜大眼眸,道:「老師一直在此?」

  俞瑞卿道:「是在此,不過我與你們落處有些遠,卻是在虛空之中一方野人遍佈的地星之上,花了數十載修煉回來功行,這才穿渡虛空,後來遇到了一些六道修道人,並在那裡諸多同道交流,得益不少,直到今日來到了此處。」

  岳蘿看了一眼那棋盤,問道:「老師在和誰下棋?」

  俞瑞卿微微一笑,示意下對面,道:「不就是在和他下棋麼?」

  岳蘿不解,轉頭過去,卻驚訝發現,另一個俞瑞卿正坐在那裡,她訝然回過頭,卻發現這一邊又是一個老師。而無論她把首偏向哪一邊,都只能看見其中一個,可當她後退幾步,試著把兩個放到一起觀看時,卻不禁一陣目眩。

  她連忙勉強定下心神,下意識道:「都是老師麼?」

  俞瑞卿道:「是我,亦非是我,不過這盤棋快要結束了。」

  岳蘿調和了一下呼吸,她下意識問道:「那誰輸誰贏呢?」

  俞瑞卿笑了一笑,道:「自然是我。」

  岳蘿想了想,她感覺到這句話結合老師所傳的道法來看,似是有別有深意,可一時卻又想不明白。

  俞瑞卿神情稍顯鄭重了一些,道:「徒兒,今次喚你到來,是為師功行修滿,即將嘗試突破上境。」

  岳蘿早就知道自己老師距離上層已然非常近了,可此刻聽到,依舊是異常驚喜,道:「老師也要到那一步了麼?」她心中想著,要是老師成就了玄尊,那以後自己出門也能叫一聲玄尊門下啦。

  她道:「嗯,老師?弟子有什麼可以幫忙的麼?

  俞瑞卿點頭道:「倒是有一事需你做。」

  岳蘿神情無比認真道:「老師請吩咐。」

  俞瑞卿道:「為師下面說得話,你需記著。稍候為師會將一枚新近立造的道印傳於了你,為師在嘗試攀渡之時,你存思於其上,便可從中獲得許多好處,縱然眼下不能用,可是你以後修行到更上層次的時候,會能的有更多的領悟。

  為師不能將自己所有理解告知你,因為這反而會妨礙你,而為師在尋道之際,或會陷空入虛,到時候,你若是能存思不去,那麼為師若是出現波折,還能借得你存思之章印喚名己身,再得歸來。」

  岳蘿一聽這話,頓時大感緊張。

  俞瑞卿微微一笑,神情瀟灑道:「不用太過擔憂,此是在下層,便是有什麼妨礙,也不過是隨後再來一遍罷了。」

  岳蘿心下一鬆,對哦,這是在下層,便是錯了也能重新來過。

  俞瑞卿關照道:「現在放開心神。」

  說著,他伸指一點,岳蘿只覺一股氣機湧來,她不自覺的喚出大道玄章,而後引其渡入上去,轉瞬之間,那裡面便出現了一枚章印,她試著神元相渡,旋即那章印便亮了起來,並有光芒灑落到她身上。

  而此刻在地陸某一端,同樣無人荒域之中,隨著一道道光芒閃過。

  在光芒退去之後,一個個金屬巨人自裡現身出來,其中一個明顯是女性的金屬巨人走到前方,心意一動,身上的外甲凝聚到眉心之中,現出一具高挑健美的身形來。

  莫若華吸了口氣,感覺這裡與內層區別並不是十分大。

  這時另一個金屬巨人抬起手臂,對碰了下自己的雙拳,身上的外甲也是收斂了回去,露出了明校尉的身影,他道:「這地方和青陽上洲挺像啊,莫校尉,你說是不是?」

  莫若華沒有說話,只是在那裡仔細檢查自己的隨身兵器,和明校尉大咧咧的樣子形成鮮明對比。

  這時又一個軍尉收了外甲,走了過來,他將一封用靈性力量封起來報書遞到面前莫若華面前,道:「莫校尉,請過目。」

  莫若華接過後,打了開來,認真讀了起來。

  那軍尉道:「這一次洲府是要你保護好隨行的幾位師匠,他們會與昊族的造物工廠展開交流,莫校尉你一定要確保他們的安全,他們比我們重要的多。」

  莫若華看到書報上面詳細寫明了,這些師匠是少有的能利用外甲激發出神異力量的造物師匠,當然神袍玄甲一脫,那就什麼都不是了,所以那個時候是格外脆弱的。

  這時她看到後面還有一段標紅的密語,抬頭道:「這是什麼意思?」

  軍尉抬了一下,不少披甲軍士就遠遠走了出去,他沉聲道:「這是交給莫校尉你的另一個任務,莫校尉,前些天徹查天機造物之神的消息聽說了麼?」

  莫若華道:「聽說了。」

  軍尉道:「雖然玉京鎮守和守正駐地及時殺滅了異神,但是外神易除,人心之中的神卻難滅,這些造物師匠你也需看緊了,若是有人借入此世之機立造信神,那麼準許你們立刻執行軍法。」

  莫若華道:「這裡也能存駐信神麼?」她這個層次的軍尉,已經屬於中層了,知曉信神必須滿足一定條件才可能誕生,不是短短時間內蘊生出來的。

  軍尉嚴肅道:「寧可謹慎,不可大意,這個層界以往是有過信神的,所以哪怕有絲毫出現的苗頭,或者信神反過來影響這些工匠跡象,你們立刻下手,決不許有任何姑息。」

  莫若華道:「必要之時,可以聯絡修道人麼?」

  軍尉看她片刻,道:「可以,任何涉及天夏安危之事,不分軍府玄府。莫校尉,此回單獨由你來執行此事,而不是別人,正是代表著我們對你的看重。」

  明校尉在一旁聽著聽著感覺不對味了,他出聲道:「喂,什麼單獨?還有我呢,我也很厲害的。我這麼大的一個人站在這裡你們看不見麼?」

  那軍尉看了一眼,道:「明校尉當然也是很不錯的。」

  明校尉不滿道:「你這也太敷衍了,算了,你們慢慢說吧。」

  他一揮手,轉頭離去,回到從副身邊,抱怨道:「你看看,你看看,就算要說那些話,不能等我離開後再說嗎?」

  從副道:「所以校尉就主動離開了?」

  明校尉不由一噎,他強辯道:「能力不是靠嘴皮子爭來的,最受信任的始終是最會做事的那一個!」

  從副看了眼高處和軍尉說話的莫若華,又看了眼明校尉,不覺搖了搖頭。


bpd 發表於 2022-3-9 00:41
赤霄 第兩百八十三章 忘我復反生

  軍府派遣來的這一支部隊除了留下必要的人設立地標,餘下之人便在護送著那些師匠往昊族統治疆域行去。

  因為事先已與昊族的一位宗子封地有過接觸和交流,所以按約定,等他們入境後,會有飛舟來接他們,直接帶他們去往那座造物工廠交流技藝。

  若是沒有那幾位拖後腿的師匠,那麼軍府的披甲軍士能直接飛躍過去,而現在卻只能乘坐一些事先來此的甲士準備的牲畜載馱他們,預計這一段路程要走上兩天。

  在行程之中,一名黎姓師匠找上了明校尉道:「明校尉,可否單獨談一談。」

  明校尉看了看他,抬了下手,從副稍微遠離了一段距離,他道:「談唄。」

  黎師匠道:「軍府這次出動的隊伍黎某看了,知道這一次格外看重莫校尉,但對明校尉你卻是太過輕視了。」

  明校尉撇嘴道:「這件事你知道就好了,沒必要再強調一遍。」

  黎師匠道:「我無意得罪校尉,只是陳述自己所看到的,天機院與玄府息息相關,我們並願意給明校尉提供幫助。相信我們,我們一定能幫助明校尉提升自己的地位。」

  明校尉不滿道:「我的地位是自己爭取來的,要你們幫助還像話麼?我自己的努力才是第一位的。」

  黎師匠不禁深深吸了口氣,像是在忍耐什麼,隨後道:「當然,我們知道明校尉的能力,不然不會找上你,但是有些時候,能力好的人也未必能得到相匹配的地位。

  原因也是多種多樣的,有些時候只是可笑的感官偏差,比如上層的好惡,比如只是單純的喜好,有時候甚至只是樣貌的差別,以至於不能理智得決定一切。」

  明校尉倒是贊同這些,當這裡面肯定沒有樣貌的差別,這時他似想到什麼,用手指了指明校尉,道:「其實在我,這都怪你們。」

  黎師匠道:「為什麼怪我們?」

  明校尉用手比劃了一下,道:「你們要是能打造一個完全評判功過賞罰的造物,升遷貶斥之權不在那些人手裡,那麼不就能合理公平了麼?」

  黎師匠道:「這是一個很有趣的提議,但是就和閣下遭遇的不公正一樣,我們不是沒有這等想法,可是我們受到的限制太多,沒辦法去做這些事,所以我們只能有限度得讓一些人獲得公正,再讓更多人一起受到公正的待遇。」

  明校尉來了興趣,道:「所以你們選了我?我想聽聽,你們打算怎麼讓我獲得公正呢?」

  黎師匠道:「比如更好的外甲。來源於實力,只要明校尉能披上上層之甲,任何人都會重視你。」

  明校尉詫異道:「可是據我所知,你們還沒有這方面的成功,以往弄出來的外甲,也只是半成品,我聽說你們一直都是在失敗。」

  師匠道:「我們不否認失敗,但那是在為成功積累經驗,我們所說的外甲雖然沒有打造出來,可是在這裡,卻有著造物煉士,這一次我們就是去和那些造物工廠談判,可是上面給了我們限制,就算對方願意贈送我們,我們也拿不到。」

  明校尉道:「那我也沒辦法,我是個軍人,我不會違反軍令。如果你們做出超出限度得事情,對不起,我只會立刻把你們抓起來。」

  黎師匠道:「是的,雖然上面規定了我們不能與昊族造物工廠談論這些。也不能接收這些技藝,但是並沒有規定你們不能拿。比如明校尉你要是有機會拿到了外甲,我們順便探研下,那也不算違背律令吧?」

  明校尉驚奇道:「這是在鑽漏洞啊。」他琢磨了下,「閣下這麼熟練,不會打小就不學好吧。」

  黎師匠面皮微微抽搐了下,道:「這些無關緊要,要是明校尉能獲贈一套煉甲,希望能夠收下。」

  明校尉咧嘴一笑,道:「行,如果有這個機會的話。」

  黎師匠道:「明校尉等著消息就行了,或許這一次並不一定會成功,但我們只有要彼此信任,相信可以合作更多次。」

  明校尉此時放緩了一點速度,與其分開,落到了後面和從副說了此事,後者道:「校尉答應了?」

  明校尉大咧咧道:「畫大餅誰不會啊,我也給他們畫一個,我吃他們的,他們吃我的,誰也不欠誰的。」他雙手環抱,「其實吧,他們要的只是他們規定下的公平,哪裡又是什麼真正的公平了?」

  從副道:「校尉,這件事要報上去麼?」

  明校尉道:「先不報,這事他要反口只是試探我是不是有別的心思,若是下來沒這麼回事,就當他沒說,回頭報述上帶一筆就是了,要是真有外甲,那再上報不遲。」

  從副很欣慰,明校尉凡是用腦子思考的時候,都是能做出正確判斷的,只可惜這樣的情形實在太少了。

  荒原土丘之上,俞瑞卿收回了手,看著定坐在那裡的岳蘿,點頭不已。

  他所修行的一門玄法,能借鑒各個不同的法門,取長補短,並且從中抽離自己所需要的東西。而他所立造的一枚根本章印,是可以暫時將自身修為蔽絕,而後從頭再學一門道法的。

  這也是為什麼他對岳蘿說若是可以的話,一個修道人不妨多學幾門道法的出處。但是他從來沒這麼做過,因為這在以前也僅只是一個推論,一個理想情況。

  況且他還對此有過一番推演,要真這麼做,再行修持的道法並無法超邁原來道法的境界,除了自身感悟外,也帶不了太多好處,增加不了多少鬥戰力,一個不好,反會弄巧成拙,自絕道途,故連他也自己也沒有去嘗試。

  可是他隨著修為日深,卻也是發現,若是自己不解決自己所提出的問題,在這個道理上不曾貫通的話,那麼他就無法邁去上境。

  哪怕是他功行早已修持到了第四章書近乎完滿境地,可這個瑕疵在那裡,過不去就是過不去。

  當然他也不是沒有應對之策。若是沒有這處世域,他就會採用自絕憶識的方法進入另一處下層,而後再次修持,這樣就等於塑造另一段人生。

  可這裡失敗的可能也是極大的,一旦無法在下層達成所願,就永遠無法進入上境。

  以往天資橫溢之輩無法成就的可謂比比皆是,大部分都是因為他們把自身目標定得太過高遠,後又不曾達到,如此拖累了道途。而如果稍稍放低此前定下的要求,就意味著對自己的否定和懷疑,更會成為一種心障。

  俞瑞卿本來已經準備利用這一處下層走這一步了,可他自己沒有事先料到,這件事的解決先是落在了自己的弟子身上。

  岳蘿一直記著他的話,並在無意之中以此根本章印為基,嘗試修煉了另一門道法,她覺得修行快,其實也是這根本章印的作用,這卻無形補上了道法最後一個缺失。

  如今他去到上層前的最大障礙已是去掉了。

  他此回會利用張御予的上層章印作為攀道之梯,不過他也是遭遇到英顓、姚貞君等人一樣的問題,若是完全依托張御的章印,而自身不加變化,雖然能渡過去,可未必能成就自己的道法。

  若想以後走得更遠,必要有所改進。

  他也有自己的辦法,那就得而忘之。也就是他對岳蘿所言陷空入虛之法。

  在借用那章印後,他會用「純然忘我」之法,若是連自我都不存在了,那麼也就不存在他道我道之分別了,因為這些都是沒有了。

  關鍵是忘我之後又怎麼回來。

  這裡他決定採取讓岳蘿存思他所立下章印的辦法,這枚章印他與岳蘿的大道之章內都有,並且是有傳承牽連的。他忘卻之後,岳蘿存思其上,只要堅持下去,就能牽引他復歸意識。

  這嘗試要是不成功,他不確定自己正身會否受影響,但即便他失敗,岳蘿會得到他此番的所有經驗,因為他確切去到上境之故,日後岳蘿若能攀渡上境,也就不會再受此之擾了,他的道法還能由此傳遞下去。

  他看著盤膝坐在那裡,入神存思的岳蘿,微微一笑,抬首看向大道玄章,目注著上面的根本章印,意念往內一落,頃刻間,身上一道光芒泛起,整個人消失在了原地。

  岳蘿渾渾噩噩之中,不知道自己到底坐定了多久,她只是牢牢記得俞瑞卿所言,存思那枚章印之上,某一刻,她只聽得耳畔有聲音響起,「徒兒醒來。」

  她不由得睜開眼,卻見俞瑞卿笑吟吟的站在面前,只是身影帶著一絲飄渺意蘊,似是與原來有什麼地方不一樣了,她驚喜道:「老師,你……」

  俞瑞卿笑著點了點頭。

  岳蘿忍不住一陣歡呼。

  俞瑞卿搖頭笑道:「且莫高興太早,為師此番也只是驗證罷了,等回去正式行功,若能過去,方才算成。」

  岳蘿嗯嗯點頭,她道:「弟子能拜老師為師,真是太幸運了。」

  俞瑞卿失笑了一下,他看著岳蘿,神情溫和點頭道:「收你為弟子,又何嘗不是為師之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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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霄 第兩百八十四章 注玄入神境

  數日後,莫若華與明校尉等人護送一行師匠進入了那昊族宗子封地,乘坐飛舟直接進入一家造物工廠之內。

  這一次他們早就表明了自己身份是「天人」,而經過這麼多年的接觸,昊族也是漸漸接受了天人,並願意與天夏進行的一些造物之上交流。

  當然這也是因為如今天人在此世之中的影響力越來越大,而且南方昊族上層早就存在有不少天人。若是勢力弱小,這些昊族宗師根本不會來與你平等相交。

  在一月之後,黎師匠找到了明校尉,並拿了一幅輿圖指著某處道:「十天後,此間造物工廠將會在此地丟失一套煉甲,明校尉可以去拿回來。」

  明校尉驚異道:「他們真的答應了?這東西就這一個昊族宗子也有?」

  黎師匠道:「昊族造物比我們走得更遠,哪怕是一個宗子也有造物煉士的技藝,不然保護不了自己的封地,只要我們願意付出代價,一套造物煉甲實在不算什麼。

  其實眠麓城域上層曾經得了多套,但是你明白的,軍府禁止我們主動去獲取這些東西,但是他們自己遺失的,又是明校尉你撿到的,那就不礙規矩了。」

  明校尉道:「行吧,十天之後我去那裡接手此物。」

  待黎師匠走後,從副道:「校尉,要去麼?」

  明校尉道:「真有為什麼不拿?」他摸索了下巴,「不過此事我覺得哪裡有些不對勁,唔,還是需與莫校尉說一聲。」

  另一邊,俞瑞卿在荒丘之上停留了半個夏時,向交代了岳蘿許多話,此後就有一道光芒從身上綻放出來,並在荒原上化散為一道耀眼光霧,卻已然是化去映身,回轉到了天夏。

  密室之內,他正身雙目睜開,從打坐的蒲團之上站了起來。

  這一次不但證明了他的道途可行,而且解決了一個瑕疵。他知道只要自己下來不犯錯,那麼此去前路已然沒有什麼太大問題了。

  而這一次在天夏突破,他也用不著再有岳蘿存思,因為一次牽繫之後,根本章印已然建立了聯繫,只要此章印在岳蘿的大道之章中還有存在,並沒有化去,那麼他便可以借此歸來。

  心底主意拿定後,他決定不再等待下去,而是立刻覓地破境。

  他之所以這麼急切,是因為他察覺到,最近各洲宿都在加緊軍備。這等情形之前有過一次,就是與上宸、寰陽諸位鬥戰之前。

  他感覺到天夏又要面對什麼敵人了。

  他不在上層,反而不是沒有上層那麼多想法和疑惑。有了這個判斷,那麼自是加緊破境,爭取能趕上這一戰。如此既能為天夏出力,又能設法在此戰之中獲取一定的功績。

  他思索過後,立刻以訓天道章向伊洛玄府玄首高墨發了一個傳訊。

  高墨正在玄府之中批覆文書,伊洛上洲如今完全按照著他的意願來運轉,而且聚集了大量的玄修英銳,再兼伊洛上洲居於四方之中的地理優勢,如今已是完完全全蛻變成了一個以玄法為主上洲。

  而且他聽從了張御的建言,造物的發展也未曾耽擱,民生方面也是逐漸趕上了青陽上洲和玉京。

  此刻他忽然心中生出感應,這裡有修士在存念於他,並且定然是有一件與自身有牽扯的事機發生。

  正在如此想時,俞瑞卿的傳訊也是隨後到來,他待看過後,不覺神情一振,立刻從席座之上站起,走了兩步後,便即放開心光,霎時籠罩大半個洲域,須臾之間找到了俞瑞卿之所在,並且在其面前化出一道心光化影。

  俞瑞卿正待回音,此刻見到他的光影,便神色一正,打一個稽首,道:「俞瑞卿見過玄首。」

  高墨點首還禮道:「俞道友不必多禮,你可速來我玄府之中,此間有合適的閉關所在,我當親自為你護法。」

  俞瑞卿沒有多說什麼,簡單回應道:「好。」

  高墨提醒道:「俞道友,不用思慮太多,神澄氣清,方得玄明。」

  俞瑞卿抬袖一禮,道:「多謝高玄首提醒。」下一刻,他只覺微微一個恍惚,發現自己已是被轉到了一處半封閉的大台之內,周圍玉璧泛著柔和明光,當中有一個蒲團。

  這是他第一次正面接觸玄尊之偉力,不覺暗讚一聲,不過他距此境也是很近了。

  他來至蒲團之上坐下,把袖一拂,前方的香爐也是點燃了起來,頓時一陣神氣清明,這裡面用的是最好的靈香,絕不是平日所能見到的,他能看出高墨對自己期許很重,這或許是能進窺上境的玄修至今仍很稀少的緣故。

  他沒有去多想這些,閉上雙目,排空思慮,一切雜念都不存於心中,很快就進入了定靜之中,周圍一切光亮黯淡下來。

  大約數日之後,一陣光芒從此大台之中暴發出來,並遙遙衝上了天穹。

  清穹道宮之內,張御似是感受到了什麼,轉目看向了伊洛上洲方向,他能感覺到,又一位玄修成就上境了,而且還是一位故人。

  此刻訓天道章之中忽有傳訊過來,風道人語聲帶著幾分振奮道:「張道友,又是一位同道破開上層境關了!」

  張御點頭道:「五位執攝勾連此下層,方便諸修修持,此後當會有更多同道成就,不過這位俞道友也是自身積累豐厚,哪怕沒有此間歷練,其成道的可能也是很大。」

  此方下層對真修有幫助,可是對玄修的幫助更大,不過也不能太過樂觀,可以看到,現在成就之人,本就是玄修之中最為出類拔萃的一批。

  什麼時候,一些尋常玄修之中也能有成就之人出現,那方才是玄法真正興盛的時候。

  而且玄法也有缺點,根底不夠紮實,心性修為不夠,單個來論,除了少數人,是遠不及真修的。未來尚還有很多路要走。

  這時有一名神人值司過來,將一份報書呈送上來,道:「廷執,這是內層送上來的報書。」

  張御目光一轉,認出這是伊神送呈之物,接過之後,打開一看,此書前面寫了幾句話,伊神自述已是來到了那個神國之中,現在已是在此成功落腳,並且其還以勾勒出了一幅圖畫。

  他將這圖畫往前一拋,霎時一團光霧散開,玄機周圍整個大殿景物逐漸變化成了另一個模樣,到處都似乎高大宏偉的建築,無數神像和石柱矗立在門廊之下,周圍是來來往往的具備強大生機和活力的年輕男女。

  女子多數披著貼身的紗衣,顯露出美好的身體曲線,每一個男子都是穿著簡易的鎧甲,攜帶著閃爍著光芒的利器,似是隨時準備上陣戰鬥,只是這些人此刻對他都是視而不見。

  伊神自一旁走了過來,對他一禮,道:「張廷執。」

  張御點頭道:「伊道友。」他心中明白,伊神這是自己的神異力量寄入這幅繪圖之中,如此可以完滿再現神國之中的景象。

  其實用再現一詞並不準確,因為伊神使用了來自上層的神異力量,他現在所見到的,應該就是神國之內伊神此刻所見的,或是正在發生的事情。

  他道:「伊道友行事可還順利麼?」

  伊神道:「還好,這還算是一個較為開明的神國,雖然我身份是一個外來的身份,但是他們對我並不排斥,因為像我這樣的身份神明這裡還有很多。」

  這一次他並沒有完全現自身的力量,只是表現在一個適當的水準上。他若展現原先的力量,那自身都能立起一個種族和神國,來此一看就是不懷好意,只會遭遇更多的提防和戒備。

  張御明白,不管是神國還是世間勢力,在其處於上升期的時候,都是比較開明的,若是對自身周圍勢力形成絕對優勢,那麼子民也具備強烈的自信,更易接納外來投效之人。

  伊神此刻伸手指向一處位於山巔的神殿,道:「張廷執請看,那是記載知識和神冊的地方,上面記錄了這些『提俄』人的起源和來歷。不過我去看過了,都是一些抬高自己的欺人言語,倒是他們對知識很看重,那裡守衛是僅次於諸神大殿,每次我出入,翻閱了什麼,都有記錄,並詢問我看這些的目的。」

  張御微微點頭,看著遠處一座座並排聳立的高塔,道:「那是什麼地方?」

  伊神道:「那裡原光神塔,是這個神國的力量中樞所在,也是神性力量的聚集地,是提俄人的一項技藝,能為整個神國提供源源不絕的力量補充。」

  張御朝著凝視那裡一會兒,轉首順著腳下大道往前看去,視線一直由山脊延伸到山巔之上,那裡有一座光芒萬丈的神殿,前方一排排神像分列在門廊之前,他道:「那裡就是道友所言的諸神大殿了吧?」

  伊神道:「是的,就是那裡,我還沒有接近過。」

  張御目光投注其上片刻,道:「去那裡看看。」

  伊神道:「廷執,我的力量不足以支撐廷執到哪裡。」

  張御語聲平靜道:「沒關係,伊道友你跟著我走就是了。」說著,他邁開腳步,沿著大道往裡那裡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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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霄 第兩百八十五章 迫力定心符

  張御眼前所顯示的景物按理說是伊神的繪圖所演化,再怎麼樣也只是在圖中兜轉,但是於他這種求全道法的修道人而言,只要伊神現在確實是在那方神國之內,那麼他就能夠通過其人的神異力量把氣意投入到真實一面。

  這就好比兩個本來互不交通的界域,在他望到的那一刻,兩個界域的邊緣便即由此產生了某種重合。

  不過因他能夠借用大道之印施為,所以真實情形其實更為玄妙,乃是一種以高凌下的姿態,只要我所能見,我即氣可至。

  因為這個神國距離天夏較遠,暫時還威脅不到天夏,所以他本是想處理好內部事情之後,再回頭處置這裡。

  可是得悉元夏威脅之後,內部的事情就不能採取溫和緩進的策略了,必須在半年內處理好。

  伊神見張御堅持,心下認為他應該也是有把握的,反正不成功沒什麼,頂多是圖畫之內的寄托力量崩散而已,並沒有什麼損失,尋機再送一份好了。

  兩人沿著腳下寬敞大道前行,時不時可見製作精美華麗的車輛從大道之上經過,他們的速度很快,可當中並沒有撞擊到任何一個人,這是因為每與行人接觸,其就會自行化為虛影,並從其身上穿過,待來至無人之地,才會再度轉化為實質。

  伊神解釋道:「廷執,這是空行之車,傳聞是提俄匠神和他的神僕合力打造的,正如我們的飛舟馳車一樣,是這處提俄神國主要的交通方式。」

  「匠神麼?」

  張御又看了眼那座高塔,不難從上辨認出許多種風格糅合到一處的跡象,並且還令他想到了霜洲之中也有類似的建築。

  天機造物信神的形成一方面是天機院內部本能的需要這股力量,迎合了一部分人心所願,另一方則可能是來自於某種無形的引導,這引導的源頭可能就是與霜洲餘孽有關,這些餘孽極可能就落在這處神國之中。

  儘管天機信神確切殺滅了,其信仰也是被逐去。可是這件事知道的人不少,雖然現在有些工匠還沒有達到信徒的程度,可是未來卻不見得,因為人心是會變的,當種子落下去後,可能會在更為久遠的將來才開花結果。

  這一方面是需內部謹慎,還有一方面就是從外部斬斷源頭。

  正在他們走動之際,忽然大道之上響起一聲高呼,許多男女都是帶著興奮之色往一個方向湧過去,可見遠處聚集了許多人群,至少上萬之眾,並有震天的歡呼聲從那裡傳出。

  張御問道:「那是什麼地界?」

  伊神看了一眼,道:「被他們稱之為訓教庭的地方,是教授年輕神裔如何發揮的自身力量的地方,也是審問處決敵對神國俘虜以及允許內部決鬥的地方。」

  張御心下轉念,以信神為主的國度居然會在祭祀之外主動向下傳播知識,這是極為少見的。

  他很瞭解這些異神,靠他們自身是絕然不會想到這一點,就算想到了,出於神性本能也會竭力阻止知識的傳播,除非是確切認識到了這裡面的好處,這應該外部影響所致。

  他道:「此輩還有敵對之神國麼?」

  伊神道:「有一些,不過相隔較遠,還是一個較為鬆散的神國聯盟,一直被打壓之中,只是讓一些神裔出面,就足以打發了,沒有什麼實質上的威脅。據我所見,應該是故意留著,以讓內部保持警醒的。」

  張御眸光微動,信神需要虔信,越是愚昧的信眾越是虔信,會盡可能的滅去不如自己的信神,以奴役或搶奪信眾。現在卻是能克服本能,不做此事,反而利用外部威脅來提升整個文明,這等長遠之見又是與其餘神國的一個莫大區別。

  伊神這時抬頭道:「廷執,前面就是那諸神大殿了。」只是說話之間,他忽然停下了腳步,因為周圍的景物開始不停晃動了起來,似是就此崩解破碎。

  然而下一刻,張御一步跨出,似是踏在了某個關節之上,這搖晃動盪的世域又是重新穩固了起來。

  伊神此刻驚奇發現,似乎在這一瞬間,整個世域不再是虛無構築的,而是踏入真實的神國之內。

  他也是擁有上層力量的神明,但是他的力量來源於自身,他能運用,並不代表他能真正透徹的理解。來到了天夏後,他瞭解到了修道的概念,但是他很聰明的沒去探詢,而是主動避開了。

  其實天夏並不介意修道之法被人瞭解,這東西並不是你看了就能學去的,莫說是異神與修道是兩條路,哪怕是專心修道之人,又有幾個能攀渡上境的呢?不過伊神表現出這樣的態度,無疑卻是讓人更為信任。

  張御幾步之後,腳下一頓,卻已是站在了這方神國的諸神大殿之外。

  伊神看了下四周,道:「廷執,我此前也沒有來過這裡,只是在外遠遠觀望過。」

  以他目前所表現出來的力量,在此神國中只是一個新加入的異神,可以在城中獲得居住地,但是還沒來得及獲得進入此間的資格。

  張御微微點頭,目光落在那厚重殿門之上,神殿好似對他不設防一般,隆隆向內開啟,裡面有一片耀眼的光芒照灑出來。

  他一振袖,往裡走入進去,伊神也是跟著一起往殿內去。

  到了裡面,伊神見這裡是一個半是虛無半是實質的環形大廳,其一半嵌入到光芒和虛空之中,而前方則是陳列一座座神情各異的常人大小的神像。

  可以看到,這些神像有的是十分完整的,而有的只是打造了一半,缺失的部分則被外面透照上來光芒所掩蓋。

  這裡神像數以千計,殿宇宏大,景象也極壯觀,不過祂經歷過莫契神族的時代,再是波瀾壯闊的場景也是見過,倒是沒有什麼多少觸動。

  張御到了這裡後,目光就望在立在大殿中間的那座模糊不清的神像上,從位置上看,這應該就是這座神國的神主了。

  此刻這神祇似是因為察覺到了他的到來,整個殿宇隆隆震動了起來,光芒也是變得忽明忽暗,那一縷神性晃動不止,像是要從他的視線中脫離出去。

  但是他的心光牢牢罩定這座神像,那一縷神性無論是對抗和試圖離去,都似是被引導著落入了一片空無之中,怎麼也辦法達成目的。

  似是知道無法脫去,那神像上方顯露出來一個高大男子的模糊身影,並神性之中便傳來了一個意念,試圖他交流,「來自遠方的偉大神明,你想得到什麼?」

  張御對於祂的反應並無意外,其與他以往接觸的異神並無不同,恃強而凌弱,唯有當他們當發現你比他強時,才會與你好好說話。

  他平靜道:「我們見過面,尊駕應該知道我來做什麼。」

  他在上次追蹤天機造物之神神性烙印的時候,曾經與這個異神發生過一次碰撞,為了擺脫追索,其索性將天機造物之神的依附從神性上完全切割了出去,也是依靠著這等神性上的接觸,他才能準確找到這裡。

  若是他自遠空渡來,這個異神會提前有所警醒,或會提前遁走,可這一回他以氣意入畫渡來,這等神妙變化,令對方完全無從防備。

  那神影道:「請原諒我們的冒犯,但那並不是我們的初衷,我們只是聽從了一些外神的建議,還請相信,提俄對於你們沒有敵意。」

  張御淡聲道:「既然冒犯了,就要付出代價,天夏的要求很簡單,那些外神擾我天夏,不管是什麼身份,必須將之處死,你們需立下神性誓言不得與我天夏為敵,那麼我可退去。」他抬起頭,緩緩道:「是亡是興,任爾自選。」

  那個神影沉默了一會兒,道:「提俄可以答應你的條件,但是希望你們也可以遵守承諾。」

  張御心光一轉,一枚金符落了下來,他一彈指,一道心光落了上去,而對面那神影本來也想分出一部分力量,可這時那金符卻是爆發出一陣光芒,居然將其整個從神像上吸攝了下來,並封入了其中。

  金符一轉,落入了到了張御的袍袖之中,而後他一轉身,便頭也不回的離去。

  伊神目睹整個過程,心中對此大為敬服,他跟著張御走了出來,隨即發現,自己似又離開了真實,落到了那一片虛畫之中。

  張御走出神殿之後,對著伊神交代了幾句,而後意念一轉,周圍整個景物化散而去,他從這個畫中退了出來,面前靈光漸漸收斂,重新還變為一幅圖卷。

  今次對這個神國的這番處置,他事先也是仔細思量過的。

  他此前便一直懷疑,這個神國的來歷有異,很可能是被某個以信神為資糧的上境修道人扶持起來的,所以他今回也試著壓迫了一下。

  但是這一次,那神國寧願答應他的苛刻條件,也沒有選擇反抗,那所推測之人也沒有出現,要麼是真的不存在,要麼就是不願暴露自己,對此他稍微有些遺憾,心下忖道:「看下來只能讓焦道友那裡盯緊一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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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霄 第兩百八十六章 逆思意不平

  張御將那封金符取了出來,拓了一份留在道宮之中,將正書又是收入袖中。他喚出令明周道人,關照道:「內層有一位道友成道,過得些許時日當會來到上層,明周道友屆時可代我相迎。」

  明周道人稽首應下。

  張御從清玄道宮出來,意念一轉之間,身影驟消驟現,卻已是來到了清穹之舟的中心所在。

  站在雲海之上,他順著前兩回來此之路往深處行去。

  他這一次是來面見陳禹的。

  陳禹自成首執之後,便不再居於原先道宮之內了,而是搬到了清穹之舟深處,負責執掌清穹之舟的主要權柄。

  實際上,張御在座次調整之後,明顯感覺到自己所能執掌的清穹之氣變得更多了,這也是因為他獲得了更大的權柄。

  這是因為,若是首執退下,或者戰亡,那麼就需要他這個次執代替其位,而次執若是不在,則再是由下一位替繼上來,總之後續之人隨時準備接替上面之人,負責整個天夏的大方向。

  他過去兩重屏障,來至一處雲階之前,明周道人出現在那裡,稽首道:「首執知道張廷執到來,特命明周前來相迎。」他側身一引,「張廷執請這邊來。」

  張御點頭,道一聲「有勞」,跟著明周道人走過了一道雲廊,便是來到了某處一線衡平的地陸之上,頂上是一大團清氣和烏氣相互繞旋,前方有一幢霧氣凝結的氣廬,他一振衣袖,踏階往裡走了進去。

  進入廬中,他見陳廷執面前正擺著一件法器,林廷執也是這裡,兩人似是在借助清穹之氣一邊商量,一邊祭煉著什麼,不過此刻已是快到收尾的時候,

  陳禹見他進來,道:「張廷執,請稍待片刻。」

  張御點了點頭,等在了一邊。

  林廷執這時拿一個法訣,法器之上的光芒很有節奏的收斂,最後形成一個似若眼瞳的寶鏡,玉石般的琉璃瞳看著非常華美,且其還時不時眨動一下,看去充滿了靈性。

  張御問道:「此是何物?」

  林廷執道:「這是『照真瞳』,若是我等所後尋到寰陽、上宸諸派,有鑒於上回經驗,他們多半不會與我等直接交鋒,而是當會依靠青靈天枝去往別處空域,我們需要能追攝到他們的蹤跡,這件法器是我們利用青靈天枝的殘枝,尋其所在之處。」

  張御不禁點頭,要是孤陽子三人在,他們這法器就算用上,也未必能找尋到其等避去之地,可是現在上宸天剩下之人不多了,就算僥倖摘取了上乘功果,也絕對無法與孤陽子三人的相比,不可能完全自如的駕馭此寶,那麼他們就有尋到的可能了。

  林廷執這時對陳禹道:「首執,這法器差不多已是完成了,林某先告辭了。」

  陳禹道:「好,望請林廷執回去後再多費心。」

  林廷執打一個稽首,又對張御一禮,便即帶著那「照真瞳」退出去了。

  陳禹這時一拂袖,將此間雜物都是收了去,令道童過去倒茶,隨後展袖一請,道:「張廷執請坐。」

  張御抬袖一禮,在席上坐下,他將那金符從袖中拿出,遞給陳禹道:「御方才去了那方疑似有『用神固道』一脈扶持起來的神國之中,並迫其訂立了這份定約,請首執過目。」

  陳禹將金符拿來手中瀏覽了一遍,這上面條件不可說不苛刻,要求提俄神國不得與天夏為敵,也包括不得與天夏為敵之人往來。

  還有逐斥一切與天夏有為敵嫌疑的外神,並且若是天夏將來遇敵,需得出力維護。這差不多是當其他異神屬國來對待了。

  陳禹道:「張廷執迫其為從屬,此是正確做法,比打滅他們更好。元夏即將到來,其要滅亡的是整個世域,不拘是天夏,還是大混沌,還是這些前古異神,都在被傾滅之列。面對元夏這一個外敵,這些尚不曾與天夏展開戰爭,或者過往有仇恨的勢力,是可以設法讓其與合盟,或是令其為我所用的。」

  張御同意這個看法,但前提是這些勢力頭腦清醒,或者能認清局面。這世上有的是明明大敵近在眼前,卻還不顧一切壞亂己方之人,對於這些對象,那都是要將之毫不客氣的剿滅的。

  他道:「只是有些可惜,這回未把背後那修道人迫壓出來。」

  陳禹沉聲道:「此一脈道傳便若真是存在,也不敢明著與我天夏作對,但是其若在天夏內部傳法,卻是一大威脅。我會給朝府那裡發下書信,奉行戰時之策,守正駐地若有發現,可以繞開平日規序,直接鎮壓。」

  張御點頭。

  陳禹又問道:「那處神國張廷執可是留有監察麼?」

  張御道:「我已是把伊初道友派駐紮那裡,有任何動向都會向我呈報。」

  陳禹道:「這異神可靠麼?」

  張御道:「御以為,伊初道友是可信的。」

  陳禹緩緩道:「那就如此安排。」頓了下,他又言道:「長孫廷執那裡這幾天有了一些成果。」他伸手一拿,召來一份卷冊,遞去道:「張廷執可拿回去觀覽。」

  張御接了過來,收入袖中,起身道:「那御先告辭了。」

  那一方昊界下層之中,十日時間已過,明校尉按照那位黎師匠所給的輿圖指引,一個人尋到了那一處山谷之內,並在此地找到了一駕殘破的飛舟。

  這裡好像經歷過一場慘烈鬥戰,整個飛舟都是破破爛爛,不過周圍並沒有任何受損的人員,他來至飛舟之中,找到了一個彷彿黑色金屬塑造的玄色箱匣,他搜尋了一下,就在不遠處發現了「遺落」的秘鑰。

  他撇了下嘴,伸手拿過,打開了匣箱,見裡面有一套彷彿用雲霧塑就的外甲,有著瑩瑩點點的光亮,他將匣蓋一合,將箱拎起,自飛舟內走了出來。

  可他方才要遁空而行,外甲面罩上赤色琉璃目一閃,往周圍看去,見是一個個昊族甲士站了出來,並且還有兩名高梳道髻的道人,兩人面無表情,身上氣機晦澀深邃,一望而知皆是修為相當深厚的修道人。

  一個金屬巨人這時走了出來,看了看他手中的箱匣,道:「明校尉,你拿到了?很好。」

  明校尉道:「黎師匠,看來你不放心我一個人來拿啊。」

  黎師匠道:「是不放心。」他伸出手,「還請明校尉將此煉甲交予我,由我帶回去。」

  明校尉驚奇道:「這東西不是答應給我的麼?」

  黎師匠道:「但是你拿了並沒有用,不要忘了,你即便能在這裡穿上此物,也根本帶不回去,唯有我們先探研清楚,然後把一切記錄好帶了回去,才能在天夏將此煉化打造了出來。」

  明校尉道:「明白了,繞了一大圈,還是要把東西給你們?」

  「對!」

  黎師匠坦然承認道:「我們所有來這裡的天機院師匠都是遵守約言,不去主動接觸此物,可既然是明校尉拿到的,若是有人再從明校尉手中奪來交給我們,那麼我們和明校尉不就都不要承擔責任了麼,這樣對我你都好。」

  明校尉好奇問道:「你們天機院就對這裡面的煉甲技藝這麼感興趣?」

  黎師匠道:「對技藝的追逐,對真理的探詢,那是我們這些工匠永遠的追求,也是我們心中的道,我們有我們的堅持,明校尉,你是永遠不會明白的。」

  明校尉道:「我覺得玄廷此前對你們的設限還真沒錯,正是因為你們這些人,才使得本來很正常的事弄得這麼複雜。」

  黎師匠盯著他道:「你覺得是我們的錯?」

  「難道不是麼?」

  黎師匠沉聲道:「天夏處處限制我們的技藝,壓制我等的提升,那是因為見到造物再發展下去,極有可能威脅到玄廷的統治,威脅到修道人的地位,我們不去設法打破這層束縛,造物永無出頭之日,而我們不去爭取,每一個天夏子民本該享有的上進之路那便就自此被剝奪了!」

  明校尉摸了摸下巴,道:「我覺得你純粹是想多了。」

  黎師匠看著他道:「明校尉,如果你不肯把東西交出來,那麼我們自己來拿,為了確保計劃,你今天是不可能再回去了,對不住了。」

  明校尉道:「你們可別忘了,我在這裡也不過是一個映身,就算我在這裡戰亡,我的正身可還在啊,你們瞞得了誰?」

  黎師匠道:「可是明校尉不是修道人,只要你的映身死亡了,你是不會有這個層界的記憶的。」

  明校尉咧嘴一笑,點了點自己的腦袋,道:「不巧了,你以為這次軍府讓我們來,會留下這麼一個大的漏洞麼?」

  黎師匠臉色微變,喝道:「動手!」現在不管明校尉說的是不是真的,他們都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況且他們也不是沒有別的準備。

  周圍那一個個甲士立刻從高處往下俯衝而來,而那兩個修道人卻沒有急著動手,只是把目光牢牢凝定在明校尉的身上。

  明校尉嘿然一聲,將那箱匣隨手扔在了地上,隨後雙拳一握,身上騰升一道金紅色的光芒,霎時拔高了數丈,變成了一個金赤之色匯聚而成的巨人,雙足一蹬,騰空飛起,根本不管那些甲士,而是直奔著那兩個修道人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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