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文明] 玄渾道章 作者:誤道者(連載中)

 
Babcorn 2019-9-23 17:42:47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123 45039
bpd 發表於 2021-12-16 00:30
玄都 第五十一章 明心鑒道行

  妙皓道宮之內,鍾道人見得案上又一次堆疊起來玉碟呈書,走過來翻了幾下,不覺搖頭。

  這些呈書有不少是伊洛上洲的修道人托人呈送到他這裡的。

  伊洛上洲位在諸洲之中,在郭縝擔任玄首期間,採用的完全是古夏那套治理方法,因此引得不少真修到此修持,可以視作一十三洲中真修勢力最盛之處。

  其中有一些人與潛修的玄尊有著師門淵源,還有少許人乾脆就是玄尊弟子。

  高道人一到那裡,便將原來的格局全數推翻,並令以往受享供奉的真修出外剿殺異神和靈性生靈,稍有懈怠,立刻下狠手奪去名位。

  這幾乎就是將以往郭縝對付各地玄府那套照搬過來,反用在了這些真修頭上。

  而在把那些行事不力的真修撤下去之後,他便用自己從外層召來玄修和自己門下弟子代替此輩。

  同時他還召來兩府官吏,宣頒玄廷之諭,令其引入青陽上洲和玉京的工匠和造物技藝,設法盡快改善民生。

  正如郭縝以往在伊洛上洲的作為無人可以質疑一般,在一地上洲之內,身為玄首的玄尊若是下決心去做某事,那誰也阻止不了,便是全洲修士起來反抗都是無用。

  短短月餘時日之內,整個上洲的格局為之一改。

  但是這畢竟侵奪了許多真修的利益。以往伊洛上洲的真修只需安心修行,沒事論論道,談談法,底下之事自可交由兩府和玄修去做,現在卻是被逼迫出外鬥戰,在洲中俯身做事。

  可是這六七十載的好處享受下來,自是不願輕言丟棄,故都是往玄廷呈書申言。

  似此類書件,玉航道人、崇廷執、還有一些閉門潛修的玄尊那裡都是收到了不少。

  只是如今可以露面為他們爭取利益的,也就只有鍾道人一人了,所以最後全都匯送到了他這邊。

  可鍾道人對此也是無奈。

  現在他能如何?

  令高墨去擔任伊洛上洲的玄首乃是玄廷決議,除非是危害到了億萬人的性命,否則沒誰可以改變,至少一二十載內是別想了。

  更何況,崇廷執現在被勒令閉門思過,就算他有長孫道人相助,也左右不了玄廷的局面。

  除非廷上另有人與他配合,那麼還有可能稍稍扳回一些劣勢。

  這時他一瞇眼,不禁想起了那個依舊空缺的廷執之位。

  此前除他之外,其餘廷執也曾試探過,但首執那裡似沒有讓誰補替上去的意思。

  雖說廷執之數缺增一二也實屬尋常,可他總覺得首執的目的沒這麼簡單。

  那麼這個位置到底留給誰人的呢?

  他這時忽然想起一事來,心中也是沉吟起來,首執是不是知道自己試圖邀請正清一脈歸來?

  雖然沒有佐證,可他感覺這位有極大可能是知道的。

  那這個廷執位置空在那裡,是不是……

  思索到這裡,他暗忖道:「或可試上一試,不過……」

  他目光落向案上的呈書玉碟,這件事若由他來直接提出,要被回絕就沒有轉圜的餘地了。

  他大可利用此勢讓這些同道上書申言,撤去正清一脈往日罪責,並讓其歸來,那麼他再推動一下,不管首執究竟是否是那意思,此事都有一定可能做成的。

  守正宮內,湯玄尊站在大殿之中,對著殿上張御言道:「張守正此前立造訓天道章,勾連玄渾二道修士,擾動天地機運,連五位執攝亦被驚動,張守正此舉無疑有功於天夏。

  可正所謂盈滿則溢,物極必反。

  既是引得天數變動,那麼應是順天而為,張守正到此便該當放手矣,張守正不該再身繫於此上,攪入天機運轉之中,如此稍有不慎,便會有劫數落下。

  而張守正久持道章,天長日深,廷上廷下必然忌你疑你,此便為人禍了,這天難人迫俱是著於張守正之身,如此豈非劫數乎?」

  張御看著他道:「看來湯玄尊此來,是來教御化解之道的。」

  湯玄尊道:「正是如此啊,張守正若要保全自身,當是遠離訓天道章,不再著意於此,亦不去做多餘之事。

  今後張守正只需專注對敵於外,不過問廷上乃至塵俗之事,那麼天難自然遠離,人禍也自不生。」

  張御看著他道:「湯玄尊此前可是一直在避世修持麼?」

  湯玄尊撫鬚一笑,道:「是啊,我輩修士所求乃是超脫,雖然我不得玄糧,可卻是遠離了俗務紛擾,唯有如此,才得有清淨之身,才不會有劫數加身。」

  張御道:「湯玄尊既然遠離俗務紛擾,今次卻到我這裡,這般豈不是亂了修行麼?」

  湯玄尊正色道:「我身為修道前輩,不忍見守正這樣的英才因不識天數而受劫數,故是前來勸說,若是能勸得守正回心轉意,為我天夏留住一個英才,那貧道損些功行也不算什麼了。」

  張御淡聲道:「尊駕好意心領了,只是尊駕身為玄尊,既是不願沾染俗世污穢,那便在洞府之中好好待著就是了,也就莫要出來為他事操心了。」

  湯玄尊一皺眉,搖頭一嘆,道:「既然守正聽不進勸解,那貧道也便不再勸說,只期望守正莫要後悔今日之言,告辭了。」他打一個稽首,就一擺拂塵,轉身走出去了。

  張御也未相送,站在殿上看著其人離去。

  他知曉,除了廷上廷執之外,雲海這裡還有一些玄尊潛修,這些人說是不問外事,其實對廷上之事並未放棄關注。

  此人到來,絕不是為了什麼不忍見他受劫,不過是因為看到訓天道章的洶湧之勢,故是感到不安罷了。

  尤其近來伊洛上洲玄首換成了高墨,才是當真讓他們坐不住了。

  要知此前「玄法」玄尊至多只是有鎮守外宿,還從來沒有坐鎮過內層上洲的。

  而有訓天道章在那裡,可以預見到將來必會有更多玄修或者渾修成道,這些人將來可能會慢慢佔據本來屬於真修的名位。

  湯玄尊所言「人迫」,其實就是說,若他再繼續完善訓天道章,給予玄渾二道的修士提供上進之路,那麼當會有人來壓制他,或還可能把一些本來潛修不出的大能給引出來。

  許也是因為如此,方才他要立造法訣時,才有天機來阻。

  這同樣也是因為他道行到了,能感應到這一步走出去,將會力量對自身造成威脅。

  這威脅有可能來自玄廷之內,也有可能來自玄廷之外。

  只是他並沒有停下的打算。

  道章一立,不是說他不動,他做出妥協便就無事了,此如道法一般,可謂不進則退。

  今日若他不為,明日亦是難為。

  他若不去做此事,那不知所少人會因此失卻了上進之門,或許本來可能成就之人就因此便錯過了法緣。

  而這些人,說不定便是他未來之助力,未來之同道!

  哪怕不說這些,只是單純為了貫徹他自身的道念,也絕沒有退縮的道理。

  而這念頭一起,像是打開一個什麼關門。心神之中似有一道靈光驟顯,霎時照遍全身,氣息勃勃然向上升騰,他眸中似有燦爛星河一轉,目光落去,就見大道渾章之上,有一枚章印由此浮現出來,他毫不遲疑將神元投入其中。

  頃刻之間,這章印之上有靈光綻放出來,待光芒一斂,上面也是有「鑒誠」二字印名顯現出來。

  這一章印之中包含了極多守持自身和對抗大混沌的方法,渾章修士若按照他此法引導修持,哪怕一上來就入了渾章之中,前四章當是沒有任何問題的。

  不過只有修道人修持到第四章書之後,方才能夠見到此印真正玄妙的地方。

  要是修士能在前四章中認真修持此印,那在試圖破境之時,一旦有陷入大混沌之危險,那麼章印便會引動修士自身心神出來阻礙,免得墮入昏亂之中。

  只這章印至多也只能阻人一二次罷了,若是修士無法認清自身,執意而去。那是誰人也救不了的。

  他望有這章印片刻之後,便一揮袖,這一章印立時落去訓天道章之中。

  這一章印落去,不似上次落於內外洲宿那般煊赫動天,而是無聲無息浮現出來。

  可即便如此,也很快被一些修道人注意到了,特別是一些渾章修士,在見到此印之後,只起心意一觀,心中不覺震動,因為這裡面竟然有諸多對抗大混沌的法門,當下有不少渾修迫不及待用功數將之換取過來。

  可也有一些人頗為疑慮,因為這章印此前不曾見過,看去是有人新近立造的,感覺心中不太托底,於是有些人喚得一些信得過的修士前來鑒評。

  就連甘柏被人呼喚之列,『桃實』此名現在也算頗為出名了,有一些看不出竅訣的修士以為他當真只是隨意批人,可也有道行修為足夠的修士能看得出這位是當真有本事的,且這位不論玄章渾章都能批上兩句,這就很難得了。

  而出來這個新的章印,有些人也是想讓這位看一看,裡面是否有什麼不妥之處,其實比起這個,他們反而更是期待這位會如何批駁此印。


bpd 發表於 2021-12-17 00:31
玄都 第五十二章 敬誠守正意

  甘柏此刻自也是看到了這「鑒誠」之印,但是看了幾眼,一時卻是沒吭聲。

  他的功法便是極為擅長趨利避害的,他一見這章印,就知道是出於玄尊之手。

  然而能將章印無聲無息落於此間,其主不定就是立造道章的那一位,自己若是在後面留語,怕是會有不妙。

  故是他順從本心,縮在那裡裝作沒看見。

  可是隨著諸修相喚,他卻是裝不下去了。

  且明明有這麼多人相喚,他卻不上去說兩句話,這反而顯得他心虛,說不定就會被道章之主留意到。

  他心中不由大罵不已,小輩害我!

  他想了想,在上面難得規規矩矩,老老實實留下了一句:「敬法敬心如敬己,不沉不墮不偏移,從來修道無近路,誠心方能識天意」。

  實際這句話可以算得上是「鑒誠」章印的補注了,只是那些見他留言得修士卻是有些不滿意了。

  他們是向來看桃實挑刺的,可今次這位居然沒有留下批言,而且風格也很以往迥異,怎麼看怎麼覺得不適應。

  不過有幾名受何禮收買修道人這時卻是大喜,跳了出來猛烈抨擊桃實,說桃實一定收了好處了,否則哪裡會說這等拍馬之言?

  甘柏看了這些話,不禁大怒,哪裡有什麼拍馬之言,你們哪裡看出老祖我拍馬了?

  老祖我明明說得是真話!

  他氣的小臉直磨牙,暗暗將這幾個小輩的印符一併記下。

  上次那些個被何禮收買的伊洛上洲玄修原先還盯著他,可由於洲內局面改變,玄修也是有了大用,所以也就不再去做此事了,故是這次又是換了另外幾個人。

  而在訓天道章之中,眾修對此一時也是議論紛紛,拿不準這章印的優劣,可就在這個時候,在諸人留語下方又出現了一句話:「人自助方得天助。」

  這句話本身沒什麼,然則印符之上顯出「風子獻」三字,同時爍爍芒光自符印之上放出。

  眾人修士立刻瞪大了眼睛,因為有過一次相似經歷,所以立刻便就認出,這乃是玄尊留語!

  只是還未等他們激動起來,卻見在此留語之後,又一道放光符印留下,裡面顯出「高墨」之名。

  緊跟著,再是一道光印浮現,上有「施呈」之名。

  三枚符印,皆是光芒齊射,此刻所有見到此景的修道人,都是心神震動,一時難以發聲。

  然而到此還並沒有結束,過了一會兒,眾人上回過見過的,戴恭瀚的符印亦是在下方浮現出來。

  這等時候,同樣在訓天道章之內遊逛的晁煥也是看到了此印,他饒有興趣看有片刻之後,神色微微嚴肅了幾分,半晌才道:「有些意思。」

  他自語道:「這裡豈能無我。」於是他伸手一點,便又是一枚光華耀耀的符印在上面顯現出來。

  此印一出,便有五道流轉光芒的符印在道章光幕之上閃爍不已!

  眾修士望著這一幕,不覺震撼不已,若說一個符印代表一位玄尊的話,那麼如今就是整整五位玄尊在上留名!

  可誰人當得起五位玄尊一同留名?

  答案就是,在那最上面留印之人,當也是一位玄尊!

  此時同時,奎宿宮廬之內,岳蘿正在功課之中,她卻是聽得好友丁盈興奮和激動的聲音冒了出來,喚道:「小蘿,小蘿,快出來,出大事了。出大事了!快看道章,快快!」

  岳蘿不明所以,不過見丁盈這麼激動,她也是連忙停下功課,喚出大道玄章,只是一眼望去,便見得數個明光熠熠的符印,她不由自主伸手一遮眼,而待反應是什麼事後,不由發出一聲驚呼。

  她放下手裡,內心卻也同樣是被這等場景震撼了,那章印之下,自上到下五個金光符印依次排列,可謂極富衝擊力。關鍵是一想到每一枚符印背後所代表的人物,就讓人心神為之震顫。

  原本的訓天道章之內,在她看來是動態的,那些環繞四周的章印章法,忽起忽落的符印,時時躍動的留語,哪怕蔽絕了聲息,也充滿著讓人既是期待又是有些無奈的嘈雜。

  然而現在,卻是陷入了一片寧靜之中。

  過了一會兒,在那章印下方,在那五枚符印的下面,似若膜拜一般,出現了一行行留語,皆乃是「弟子敬拜」這四字。

  岳蘿把雙手放在胸前一握,吸了口氣,隨後也懷著敬仰敬畏之心,起心意在下面留了一句,「弟子敬拜」。

  這時她才有暇去看一看那「鑒誠」之印,儘管她非是渾章修士,可若連玄尊都是認可的章印都不瞧一瞧,那豈非遺憾?

  於是待起意一觸,便即明瞭這上面所言之意。

  這個時候,她不由有些心動,有了這些法訣,似乎渾章也能修持啊……

  不對不對。

  她連連搖頭,將這個念頭排擠出頭腦之外。

  那章印只看表面意思,重點就是在於告訴渾章修士如何對抗防備大混沌,自己若是輕易被動搖,今後又怎麼修道?

  她默默轉運一個清心之印,把神思定靜下來。

  待去了雜念,她又翻了翻章印最初出來時下面的一些留語。

  大約是不知道這可能是玄尊留下的章印,故是說什麼話都有,偏偏這些修道人自家還不能撤了。

  有些言語激烈的,此刻趕緊又在下面加了幾句,大意是「我是胡說的,諸位千萬別信我!」

  有些則言:「自己其實早就走火入魔了,沒法控制自己,實在抱歉」,還有人言「方才說那話時正被人拿劍擱在脖子上說的,那並不是自己的真實想法」云云,總之怎麼抹黑自己怎麼來。

  岳蘿想到那些修道人此刻欲哭無淚的樣子,不覺有些歡樂。

  不過待看下來,倒是覺得那個叫「桃實」說得很中肯很有道理,修道可從來沒有什麼捷徑可走,莫以為這就是撿便宜了。

  要畏天敬己,不墮不移。

  於是她心意一動,給了其一個稱讚。

  而在經歷了莫大的震撼和衝擊後,諸多渾章修士開始默默以功數換取了這個章印。

  「鑒誠之印」只看表面,已是包含了第一至第四章書如何應對大混沌的竅訣,且每一章書可以分別換取。

  所以多數人都是看自己在哪個境界,便以功數換取哪一個境界所需之法,他們覺得若是此法果是有用,那麼將來再設法換取下來的法門。

  這倒不是他們不信任玄尊也是認可的法門,而是有些法門儘管上乘,可未必就見得適合自身,而且渾章修士獲取功數尤為不易,故需謹慎一些。

  畢宿高塔駐地之內,英顓正看著面前的大道渾章,看到上面的「鑒誠」之印,他猩紅色的眸子目注在上面許久。

  下來他毫不猶豫用自己功數將這個章印換取了下來,且並非只是第四章書,而是將整個章印完整的獲取到了自家渾章之上。

  隨後他自原處站了起來,直接往台上走去。

  么豆正愁眉苦臉的翻著一本道書,見到他動作,愣了下,道:「先生去哪裡?」

  英顓平靜言道:「修煉。」頓了下,他又說了一句,「我閉關出來後會查驗你的功課。」

  么豆方才露出高興之色,便一下又委頓了下來。

  而在此時,那幾個原來一直在那裡狠批「桃實」的修士卻是聲息俱無了,這些修士現在都惶惶不安,誰知道那章印是玄尊所立啊,要是玄尊和他們過不去,他們又哪裡能討得了好?

  他們商量下來,便立刻溝通何禮。

  何禮本想回絕,可也怕這幾人將自己扯出來,只能道:「諸位,何事?」

  那幾人之中的為首修士道:「何道友,你可是看見了麼?你讓我們去盯著那個桃實,我們也是批了兩句,可誰想那章印與玄尊有關?我們可能得罪了玄尊,如今該怎麼辦,你可不能不管我們,你得替我們想個辦法啊!」

  何禮能聽出這幾人慌張惶惑且無助,其實他心裡也有些發虛,可他表面卻還算鎮定,故作輕描淡寫道:「諸位不必害怕,你們針對的只是『桃實』罷了,又沒有對著玄尊而去。

  況且玄尊高高在上,又豈會找你們的麻煩?真要找了,你們此刻還能夠在此安然說話麼?」

  這幾名修士一聽,這也有道理,不由安靜了一些。

  何禮不待他們繼續問話,又道:「且既然是我令諸位行事,便是玄尊要怪罪,也當是怪罪到我頭上,諸位何須煩急?你們這段時日且先回去靜修便是,說好的東西我不會抵賴,稍候就會給諸位送去。」

  那幾名修士聽他如此說,這才是不再與他糾纏。

  何禮這邊安撫住後,又聽到這一個聲音道:「怎麼樣了?」

  何禮立刻換上一副恭敬之色,道:「班先生,已是處置好了。」

  班嵐語聲平淡道:「我近日參悟道章,漸覺功行增進,許已是到了破境關口,需要閉關修持一段時日,你尋個辦法告誡一下此輩,要他們今後不要再胡言亂語了,明白麼?」

  何禮心中一凜,他把聲音放低道:「先生放心,屬下會安排好的。」


bpd 發表於 2021-12-17 00:32
玄都 第五十三章 落淵回聲至

  張御坐於大殿之中,目注著訓天道章之中的一切變化。

  對於章印方才落下時的那些批評之語,他絲毫不在意。身為玄尊,他哪裡會去和幾個低輩弟子計較。

  只他留意到,有不少玄修在看到這「鑒誠」章印之後,似也是蠢蠢欲動,好像有轉入渾章之意。

  他落下這枚章印的初衷,並非是鼓勵修士去轉修渾章,而全篇都是在強調著如何警惕和對抗大混沌。

  因他知曉人心經不起考驗,所以還設下了功數之限。

  玄修欲要換取,所需功數將是渾修的數倍乃至數十倍,越是在玄修一道上有望成就之人,換取代價也便越高。

  但要是鐵了心要走此道,他自也不會阻止,畢竟修道是自身之事,外人不宜干涉太過。

  其實他並不看好那些在章印之前反覆猶豫之人,若是此輩果斷一些,反還有一定成功可能的,遲疑不定,那正是說明對自身道途沒有信心,那無論走哪條路都是沒可能成功的。

  而對比玄修,渾章修士換取章印相對容易一些,終究渾章修士被排擠在外,攥功不易,而且這本來就是交予渾章觀讀的,這與其說是引導他們的功法,倒不如說是幫助他們警惕大混沌,並在墮入此中之後的補救之法。

  如今訓天道章不僅是讓玄渾二道修士能得以交流溝通,同樣也使得每一個人狀況清晰明白展現了出來。

  因為符印之上停駐了修士的意念,若是有人化成了混沌怪物,那麼符印立刻會變作暗色,提醒著周圍親近之人這位已是生出了某種不可逆的變化。

  還那些戰歿的修士,因為氣息消失,其符印同樣會由此黯淡下去,令人一望而知其人狀態,若是在戰場上,同道和軍署隨時可以發現不對。

  隨著訓天道章的在內外層界各洲宿的運用,已是深入了天夏的各個角落之中,變得不可或缺起來。

  不過這也帶來了一個隱患,那便是玄修、渾修的地位被生生拔高了一截,但是自身還沒有足夠守禦這個地位的力量。

  特別是只有玄渾二道的修士能在一起交流,這會加重一些真修的疑忌,似如湯玄尊這般人便是如此。

  此輩能夠安安穩穩的在那裡潛修,那是因為他們很清楚,掌握玄廷權柄的大多數仍是真修,會維護他們的利益,但是換成玄渾二道的修士,那便不一定了。

  他們會擔心玄修不再允許他們避世修持,或許還可能不再讓他們待在上層,這便會產生一定的矛盾。

  張御也明白這一點,只這是不可避免的,除非他事情都不做,亦不去追逐自身之道,否則終究是會與某一些人發生碰撞的。

  正在他思索之際,心神微微一動,於是放開了遮掩,風道人聲音傳來,「張道友有禮。」

  張御點首道:「高道友有禮。」

  風道人聲音較為鄭重,他道:「冒昧打攪道友,卻是有一事不得不與道友一說。」

  張御道:「風道友請言。」

  風道人道:「近來我在廷上得到一些消息,高道友成了伊洛上洲的玄首後,似是因為動作頗大,惹來了不少非議。

  但是他們還把此牽連到了道友所立造的訓天道章之上,頗有一些潛修的真修對此不滿,並向上提出了申言,這一次廷議廷上很可能會討論此事,許還會為此向道友發出責難,道友需要小心。」

  張御微微點首,道:「多謝風道友告知。」

  風道人道:「道友客氣了,風某就不打擾了道友了。」說完之後,他便就此退去。

  張御一轉念,便知風道人的意思,這一來是提醒,二來希望他能為此事有所準備,或是玉素道人那裡走訪,這般贏得些許支持。

  在這些真修的逼壓下,那些渾修暫不去說,風、高等人天然是與他站在一處的,不過他思索了一下,並沒有為此刻意去做什麼。

  玉素道人當日帶他去見那位執攝之時,就與他說得很清楚,這位做得每一件事,都是為了天夏利益考量。

  若是這位若是願意相助,自然無需他去特意言語,若是不願,上去說也沒用。

  其實那些潛修玄尊雖然呈書不斷,可玄廷是講規序的地方,他若不去做違背天夏律條的事,那便不可能拿他如何。

  以往針對守正,還能用撤位牽制,可現在他這個守正之位已是常攝,玄廷也無可能奪去,所以眼下他只需靜觀其變,屆時見招拆招便好。

  不幾日,已是三月月中,雲海之上磬鐘連連,卻是又一次到了廷議之時。

  待諸廷執把一些近來事宜逐一議定,首座道人執拿一份報書,令身後道童送去諸廷執處。並道:「近來有不少玄尊上書,說是伊洛上洲玄首高墨行事激進,使得洲中修士怨聲載道,還有人提議撤換玄首的,諸位廷執對此有何看法?」

  玉素道人看過報書,冷笑一聲,毫不客氣將之扔在了一邊。

  他抬頭道:「我近來也是聽到不少聲音,我也是問過了,高玄首做得並不過分,只是讓其等抵禦外敵,清剿靈性生靈罷了。

  可此輩坐享其成久了,把此視作理所當然,反而忘了原本該盡之責了。我看高玄首做得還不夠好,此輩居然還有閒暇抱怨。」

  陳廷執把報書放下,嚴肅道:「首執,玄廷之決議,又豈容彼輩妄議?玉素廷執說得不錯,他們還有力氣抱怨,那說明高玄首對他們還是太過寬仁了,我等可下令高玄首盡快清肅洲內異聲,以正玄廷威信。」

  晁煥這時饒有興趣的往鍾道人方向看去,似在期待著什麼。

  鍾道人則是面無表情,見他看來,把目光移開,沒有半分出言為這些修士辯解的意思。

  竺廷執道:「清肅便不必了,可下諭嘉功高玄首,讓此輩明瞭玄廷之意便好。」

  武傾墟出聲贊同道:「竺廷執之言可行,玄廷威信需得維護,但也不必做得太過,這些人畢竟也是我天夏修道人,讓其去對付外敵遠勝於囚押拘禁。

  武某以為,不但需嘉諭高玄首,還當將一些人從伊洛上洲移去邊洲之地,也算是磨練此輩,若得造就,還可喚回,若不看造就,那便留在那裡吧。」

  這幾人接連發聲,廷上對此並無任何反對之言。

  這是因為伊洛上洲之事是玄廷一同決定,不可能朝令夕改,廷決便算有一定問題,只要不是危害到多數人,那麼他們就一定會共同維護下去。

  首座道人見此,道:「那這事就如此定下。」隨後他又拿過一份報書,道:「我這裡還有一份呈書,諸位廷執不妨也看一看。」

  他關照一聲,再是令道童將報書沿著光氣長河送下去。

  鍾道人拿過一看,眼睛不由瞇起,這上面所言,正是關於撤去正清一脈的罪責,迎其歸來一事,這正是他在背後所推動的。

  他此刻往上看了一眼,方才廷議開始,他便敏銳注意到,那位林廷執沒有出現。也即是說,首執並沒有準備駁斥誰人的意思,完全是準備順著廷議的結果走。

  再加上此前廷執的缺位,這無疑是給了他一個隱晦的信號。

  他思慮到此,當下拿起玉槌,敲了一下玉磬,在眾人目注下站了起來,道:「首執,諸位廷執,此事鍾某且說兩句,正清一脈當年因其所言所行與玄廷相悖,關鍵時刻又頗是不顧大局,所以被奪去名位,本待嚴懲,念在此脈平日有功於天夏,故是該拘禁為驅逐。

  如今此脈已被驅逐出去三百餘年,當日之罪再重,到此卻也可以免赦了。」

  玉素道人卻對此頗不認同,待其聲音落下,當即冷然道:「鍾廷執莫非不知,正清一脈縱被驅逐,可仍是有門人故舊留下,這些人在內外洲宿到處殺戮玄修,此事甚是惡劣,正清若是寬敞,鍾廷執準備對這些被妄奪性命的同道如何交代?」

  鍾道人點點頭,道:「玉素廷執所說之事確實有,不過說到這事,玉素廷執,我特意翻了下這三百年來有關『正清一脈』傳人的所作所為。

  可我細查下來,其中卻沒有一個是正清一脈的真正傳人,只不過是借由正清的名頭行事罷了。」

  玉素道人冷聲道:「這莫非正清一脈先開了惡例麼?」

  鍾道人搖頭道:「縱然如此,可不是正清一脈所為,又如何可以將此事怪到他們身上?」

  晁煥這時笑一聲,道:「鍾廷執,你這話不對,人雖然走了,可是正清目的卻已是達到了,你可以說此事非他們鼓動,但也不能說此事與他們完全沒關係。」

  鍾道人知道不能接他話,所以沒去回應他,而是看了看四周,道:「諸位,因為正清一脈早被驅逐出去,故是也無法為自己正名,才使得此輩愈發肆無忌憚。」

  晁煥道:「咦,照你這麼說,正清在此就會對付這些小輩了,那就怪了,既然他這麼賣力,你說當初我們又驅逐他們幹什麼呢?」

  鍾廷執仍舊不理他,對著光氣長河之上一禮,道:「首執,鍾某以為,當下可喚得一名正清一脈的同道回來,令其專以負責徹查此事。

  若能將這些事情查問清楚,那麼他也能洗脫嫌疑,一正名聲,我天夏也能多一可用之才,若是不能,那再加罪名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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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都 第五十四章 陰陽循天理

  晁廷執見鍾道人屢次避過自己所問,他玩味一笑,也沒有再繼續追問下去,反正他要說得都說了。

  首座道人對於鍾道人的提議沒有立刻作出回應,他看向光氣長河的下方,道:「諸位廷執不妨也說說吧。」

  陳廷執沉吟一下,道:「正清一脈在外三百餘載,確也不能將所有罪責皆是按在其等頭上,但正清一脈亦是有過,讓其自證清白也是一個辦法。」

  鍾道人道:「陳廷執說得是,正清一事此前玄廷也有嚴查,只是難以根絕,因為私下總有人借其名頭行事,頗有一些修道人深信不疑,遭受蠱惑跟從此輩,而讓正清一脈之人親手徹查,那便可從根上斷絕此事了。」

  武傾墟沉聲道:「那還要看正清一脈是否真心悔過了,若是願意放棄原先那番說辭,並在玄廷之上澄清此事,倒也能讓其等回來為我天夏再出得一份力。」

  玉素道人對此只是微微冷笑一下,沒有再去多言。

  戴恭瀚默坐在那裡,當年正清一脈之事,誰都清楚這是道念之爭,這並非是口頭之上說放下便真能放下的。

  他自能看得出來這次鍾道人為了把正清一脈迎回,而首執可能也有這等意思在內,至於目的為何,也是明擺在那裡的。

  先前廷上議論伊洛上洲之事,將諸多玄尊的建言俱是駁斥了,但是打壓過後該當也有所安撫,所以迎回正清就是安定此輩心。

  而這件事本身從道理上來說也算沒錯,所以這一事也不太好反對。

  首座道人這一次並沒有讓諸人廷決,而是考慮了一下,道:「那便先如此,讓正清一脈先行戴罪立功,什麼時候他把事情解決了,什麼時候我們再議撤去罪名一事。」

  鍾道人聽到此言,也是心下一定。

  雖然首座沒有經過廷決,看去是故意留下了一個口子,可只要正清一脈有人能回來,那麼下來事情就好辦多了,可以今後再設法一步步向前推進。

  這事定下後,下來已無他事,諸廷執對著光氣長河上端一禮,便是玉磬聲響之中轉回各自道宮。

  風道人回到道宮之內,立刻喚出大道玄章溝通張御,將廷上之事告知後者,並道:「張道友,正清一脈歸來,往後事機便變得複雜了。

  風某其實並不看好此事,三百年過去,正清一脈便會放棄原先興真滅玄之言麼?這個時候放了正清一脈回來,其實就是想利用此輩壓制我等。」

  張御思索了一下,道:「正清一脈若有人回來,可先觀其如何做。」

  他認為從玄廷給出的條件來看,正清一脈在真正得以寬赦之前,是決對不會再去提興真滅玄那一套的。

  那麼暫且可以說是同道。

  可要是以後再興此論,那也沒什麼好說得,自然便是敵人,對待同道有對待同道方式,對待敵人也有對待敵人的方式。

  其實玄廷若要維持平衡,就算不用正清之人,也可用其他手段,這也是他將來需要一直面對的問題,故他早已是做好準備了。

  風道人道:「道友說得是,現在只能靜觀其變,只是……」他聲音微顯凝重,「正清一脈當年之所以被驅逐,不僅是自身有功於天夏,也是因為其等師傳了得,道友,此卻也不得不加以留意。」

  張御眸光微動,點首道:「多謝道友提醒了。」

  鍾道人回去道宮之中,當下對著玉璧一拂袖,待長孫道人與崇道人的身影出現後,他便將今日之事一說,與二人商議了許久後,他隱去玉璧,喚來弟子,道:「把徐沖叫來。」

  那弟子正要下去,卻又被他喚住,道:「鄭象還沒回來麼?」

  弟子小心回道:「弟子催問過幾次了,裴固他們也在查,但是一直沒有消息。」

  鍾道人這些天他在思慮如何讓正清一脈歸返,也沒顧得上這邊的事,聞言略一沉吟,一揮袖,讓弟子先下去了。

  他拿一個法訣,起意推算了下,感應之中茫茫蕩蕩,毫無頭緒,不由皺起眉頭,這情形不正常,因為鄭象身上是留有他的手段的,照理說哪怕其人亡故了,他也能一算便知,這也是他此前不著急的原因。

  可現在居然沒有了下落,那除非是有其他玄尊插手其中,所以才使天機無有著落,這事只是一個巧合,還是有人和他作對?

  正轉著念頭,方才那弟子在外道:「上尊,徐沖到了。」

  鍾道人暫且拋開此事,道:「喚他進來。」

  徐沖走入進來,恭敬一拜,道:「弟子拜見上尊。」

  鍾道人從案上拿過一只玉匣,交代道:「你將這東西交給那個正清門下。並告訴他們,此事爭取不易,他們若是還不願意表明態度,那下次就未必還有這等機會了。」

  徐沖道:「是,弟子會把話帶到的。」他見鍾道人再沒什麼交代了,就接過玉匣,退了下去。

  因是之前就建立了往來聯繫,所以這一次,只是半個多月,這書信便送到了正清一脈所居的道宮之內。

  宮台之中,主座之上的道人遞給趕來的梅道人,道:「鍾唯吾這此次也算有頗有誠意了。」

  梅道人接過來看了看,抬頭道:「師兄待如何做?」

  那道人道:「雖然現下時機早了點,可既然不用直接對抗玄渾二道,那先回去也是無妨。而且那些冒我正清之名的小輩了是該清理一番了,我等不在,正清一脈的名聲都被他們敗壞了。」

  梅道人道:「師兄準備親往麼?」

  那道人道:「正是。」

  梅道人想了想,道:「不若我代師兄前往?」

  那道人搖頭道:「若論功行,我比師弟你高些,且無論天夏之內還是外間的修道人,我都認識的比師弟你多一些,師弟你還留守道宮為好。」

  梅道人這時遲疑了一下,才道:「師兄,老師那裡是不是……」

  那道人想了想,嘆道:「老師當初將我們逐出來,我等若不重新在玄廷重新站穩,又有何面目去見老師呢?」

  頓了下,他才道:「師弟便在此地看顧,為兄這幾日便就動身回返天夏。」

  外層虛空之中,一座幽城在緩緩飄蕩著,此城比許多幽城都是來得小,但非是停駐一地,而是在幽氣浮托之下不斷挪轉。

  金郅行在天城最高處的法台上端坐著,他的面前擺著一方散發出青碧色光芒的燈盞,他的手放在光芒上方,看去正在運煉此物。

  這時有一名弟子帶著數個人走了過來,對他打一個稽首,道:「玄尊,弟子把人帶來了。」

  金郅行唔了一聲,目光往那弟子後方幾人看去。

  那弟子回轉身,示意了一下,跟著他來的幾個人都是將自己的遮帽掀下,露出了一副副蒼白無血,皮肉乾枯的臉來,個個眼眸泛著金黃色澤。

  其中一個人站出來,道:「玄尊,我們試過了,我們彼此能夠連接心意,聽到對方心中所言,但是感覺距離越遠越困難,許還會消耗我等生機。」

  他旁處另一個人也道:「我們能感覺到,我們還缺少了什麼東西,我們需要一個寄托,這般既能補損我們失去的生機,我們彼此勾連能力將會為之加深。」

  金郅行一眼就能望出他們底細,知道他說的不是假話,從得來的霜洲人的冊書來看,霜洲人的背後可能涉及到一位躲藏在內層的邪神。

  他對邪神如何並不關心,只是關心能否達成他的目的,現在看來,這些霜洲需要有一個「頭腦」。

  「頭腦」越強,同時還有額外的力量的來彌補自身的消耗,那麼所表現出來的能力便越強。

  這些問題在他看來都不難解決,而且他認為這反而是一個好事,若是「頭腦」掌握在他們這裡,再送到各個幽城之中,那反而能讓主城對各個分城的控制更是穩固。

  法台下方,又一名弟子匆匆跑來,遞上一封書信,道:「老師,有主城的書信送來了。」

  金郅行拿了過來,打開看過後,似是自語道:「哦?那個計議快要成了麼?」

  那書信出聲道:「啟稟玄尊,聽說這事本來還不到時候,可是天夏近來凶的很,前次在東穹天的一場碰撞,上宸天輸得那叫一個慘吶,聽說連元神真人的弟子都亡歿了幾個,故是送書信送到我們這裡,說是要準備提前動手了。」

  儘管這書信說著上宸天的慘事,可聽那聲音,怎麼都透著一股幸災樂禍。

  金玄尊嗯了一聲,不置可否。

  上宸天家大業大,輸幾次都是輸得起,而且後手有許多,幽城可不一樣了,相較太過弱小,雖然他們這些上層修士總是能有去處的,但是除了幽城,沒有哪個地方會對他們這般放任了,就算上宸天也有一定的約束。

  他道:「關於此事,顯定上尊有什麼交代麼?」

  那書信道:「上尊說了,上宸天做上宸天的事,我們幽城做幽城的事。」

  金玄尊頓時了然,道:「我知曉了,辛苦了。」

  那書信抖動了一下,道:「不辛苦,不辛苦,能為玄尊辦事,小人渾身都是勁呀。」

  金玄尊笑了一笑,道:「回去告訴顯定上尊,我這裡事情已有眉目,百天之內,當見分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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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都 第五十五章 機變邪祟生

  金郅行在打發走那封書信後,便把身前那個燈盞拿了起來。

  霜洲人是經過了多年的蛻變,才由天夏人變成了那副模樣,但他改造出來的霜洲人與之只是大致相近,並非是完全相同。

  要想塑造出一個總攝意識的頭腦出來,靠其自身演化恐怕還要許久。

  但是內力不足,外力可補。

  幽城以前做得最多的事便是搜集各種奇物,而這一次顯定道人為了此事,對他放開了庫藏,允許他從中挑選合用之物。

  他選中的便是面前這盞「混元化心盞」,這東西作用在於付出一定代價後,可把某個虛幻的念頭化為真實。

  這東西的甚至連玄尊這一境界的某些想法都可以實現。當然這裡面代價自是極高,高到當真只能想想罷了。

  好在過去把這東西運用多次,他們已是大致明白正確使用此物的方法。

  只需要他們自己先行完成必要的步驟,最後一步再由這寶物來完成,那麼代價便可減少到最小,而且若是本來世上便就存在過的東西,代價就會進一步降低。

  他對著其中一名「霜人」道:「你到前面來。」

  那人毫不猶豫走到前方。

  金郅行起意運法,將燈對著他一照,那人一個恍惚,隨即七竅之中噴出絲縷不絕的光芒,這光芒將他牢牢裹住,只是幾息之間,就將他變成一個巨大的幽藍晶玉。

  金郅行對此變化早有預料,揮手道:「把他先抬下去。」

  聽到吩咐,站立一旁的弟子便帶著這晶玉下去了,而另外幾名霜人互相看了看,也是躬身退下。

  金郅行則是摸了摸袖子,自語道:「竟是化去了百石『玉散』,這代價可真是不小啊。」

  玉散是幽城總城發給各個城主的修行資糧,並用此來維繫整個幽城。

  但這東西與玄糧是無法相比的,對於玄尊來說也只是續命,而非補命,最重要的是還有抵擋虛空外邪的作用,似幽城城主,每月可得一石供奉。

  這東西從何而來,他隱約知曉一些,不過涉及到上層境界的大能,他也不敢去多想,意念方才一起,就立刻被他收束回來,並退縮到了心神最深處。

  這時又有一名弟子上了法台,托著一只玉盤行至階下,將此往上一呈,恭敬道:「老師,老師要的東西已是送到了。」

  金郅行看去,玉盤上面放著數枚拓玉,這些皆是通過埋布在天夏之中的眼線弄來的,憑此可以可進入訓天道章之中。

  他伸手一拿,一枚拓玉自行飛入他手中。

  要想對付對手,就先要瞭解對手。他以往只是聽說過訓天道章,但是具體如何,唯有自己親自去看過才是知曉。

  拓玉在手中無聲無息化作玉粉,大道渾章之上自然多出了一個章印,隨後他便把意念往裡落去。

  白果此時正在監察著整個訓天道章,他察覺到有異樣意念進來,雖沒有直接將之抹去,可也是馬上隔絕了此與其餘符印的接觸,不令其窺看到道章內部。

  金郅行意念方入內,就感覺眼前一黑,他先是一皺眉,隨即笑著搖頭,道:「看來是不歡迎我啊。」

  不過這也不打緊,至少說明訓天道章對他們這些外來玄尊是排斥的。

  現在幽城之中,只有他和甘柏是渾章修士,既然對他排斥,那麼甘柏那裡顯然也應該是一樣,除非後者是天夏的內應。

  不過想一想,這個可能太小。

  天夏如今的策略是以守持為主,也不至於為對付他們而派一個玄尊過來,玄尊自身在上層待得好好的,幹嘛來吃這個苦呢?要是如此,那也太過忍辱負重了。

  他想了想,指著一名弟子道:「郝因,你來。」

  既然自己不可,那麼弟子想來是可以的,據說上宸天那裡已是有一些玄修成功勾連上了訓天道章。

  那名喚郝因的弟子道一聲是,拿過一名拓玉,待托玉碎裂,他立時道:「老師,弟子進入道章之內了。」

  金郅行道:「你在那裡先看起來,但記著,不要在那裡與我們的眼線勾連。」

  郝因應下,他默默站在那裡,觀察道章之內的情形,大約半天之後,才意猶未盡從道章裡抽出心神,並將裡間所見陸續報於金郅行知曉。

  金郅行聽罷,也是連連感嘆,目前看來,霜人那些技藝便是用好了,也不過是在一宿之內夠連通,遠還達不到之前的預期。

  可訓天道章便是在幽城之中,也能與天夏本土的修士勾連,雙方差距太大。

  而且道章裡面還有諸多章印章法,乃至各種修道的經驗和知識,可惜這些東西都需功數來換,身為幽城之人,除非出賣幽城的秘聞和對抗邪神或上宸天的修士才有可能換取。

  不過他再一琢磨,這其實也不是不能做嘛……

  當下他關照道:「你繼續盯著道章之內的變化,嗯,不用去做多餘的事情,就把自己當成一個天夏修士便成,打探消息自有我們的人會做,知道麼?」

  郝因道:「是,老師。」

  伊洛上洲,某處洲域所在。

  一個看不出具體年紀的中年男子正沿著腳下的石板路往城內走去,他的衣著尋常,相貌普通,扔在任何一個地方都是不起眼的人。

  伊洛上洲之內還是百多年前的古樸格局,街道之上車馬往來不絕,兩邊都是攤販貨商都在呦呵招攬生意,不似青陽上洲等地如今都是巨台廣廈,飛天造物穿梭飛馳的景象了。

  中年男子此刻走入了一個流淌著泊泊溪水的酒樓之內,樓內侍者上來一揖,道:「尊客安好。」

  中年男子只是用一種糅雜著新奇但又古怪的目光看著周圍的東西。

  侍者也不奇怪,各種各樣的客人他見得多了,態度一如方才,問道:「尊客是上樓歇息還是用宴?」

  中年男子道:「我來用宴,要清靜。」說話的口音很奇怪。像是一個字一個字的說出來,當中沒有任何抑揚頓挫。

  侍者保持著熱情道:「尊客樓上請。」

  中年男子隨他到了樓上一個單獨的雅間內坐下,就在侍者推薦下點了一桌菜,只是在一人吃了一桌菜後,他又是要了一桌,隨後又是一桌,在一連吃了十幾桌菜後,珠簾一掀,梁屹自外走了進來,並在他對面坐下,沉聲道:「如果是一個正常的天夏人,不該吃這麼多。」

  中年男子看了看他,歉然道:「抱歉了,我不知道該在哪裡該停下。」

  他往下看有一眼,這裡所有的一切都是凝滯了,包括下面的流水還有街道之上的車馬和行人,都是頓住了。

  他鄭重道:「閣下便是天夏派駐在這裡的神明麼?」

  梁屹道:「天夏沒有你們以為的那種神。」此刻在他眼裡,中年男子只是一團人形的神力靈光,顯然是一名異神。

  中年男子誠懇道:「我到這裡來,是想尋求天夏的幫助的。」

  梁屹道:「什麼事情?」

  以往也經常會有異神來投靠天夏或者尋求幫助,但只要願意遵從天夏的規序,他們並不拒絕。

  他們也沒必要將所有人都推到自己的敵對面,而眼前這個異神至少還不曾表現出敵意。

  中年男子想了想,露出無比鄭重之色,道:「在上個終結之前,祂就在那裡了,現在,祂要歸來了。」

  梁屹沉聲道:「它是誰?」

  中年男子道:「祂是我們的父神。祂的身軀和靈魂分散成了我們,不久前,有東西將祂喚醒了,祂會將我們都是重新收歸祂的體內,祂的名字叫……」他說了一連串複雜拗口的靈性語言。

  梁屹能聽懂這語言之中所想表達的意思,那是一種讚美詞,他在外層見過不少神裔也是這般說話的,這些異神從某些方面來說都是一個樣的。

  他道:「這麼說來,你們想要尋求庇佑?」

  中年男子搖頭道:「不止是如此,祂甦醒之時,會喚來從神和神裔,還有本來屬於我們的信眾,他會用到大量的血祭,而上次終結之後,只有你們這裡才有大量的人口和生靈,所以父神一定會盯上你們的,我們想要與你們聯手。」

  他的話雖然沒有聲調,但是靈性波蕩卻展現出了內心之中是極為誠懇的。

  梁屹神情也是嚴肅了起來,來自外層的侵襲好抵擋,但若是來自內層的且層次較高的異神,那就不是那麼好對付了。

  他慎重考慮一會兒,沉聲道:「你說得一切我們需要驗證,假若是真的,我們會考慮的,如果我們需要你,我還會再到這裡來找你。」言畢,他站了起來,對那中年男子一拱手,就往外走去。

  出了酒樓之後,他見師延辛正等在那裡,後者問道:「怎麼樣了?」

  梁屹道:「詳情回去再說。」

  師延辛一點頭,兩人身外光芒一長,就化兩道有若長虹的遁光,一同縱空飛去。

  而就在他們二人離開之後不久,這裡原本凝固的街道,車馬,行人,酒樓,水流,還有整個城市都是若薄霧一般緩緩化去,所有的一切都是消失不見,最後只餘下了一大片滿佈砂礫的空曠荒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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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都 第五十六章 神動沉影浮

  那幻境所化的州城與伊洛上洲的邊州相距並不遠,梁屹與師延辛很快就回到了洲中,並將此事上報給了玄首高墨。

  高墨在聞報後十分重視此事。內層裡面有一些異神層次也不低,當年濁潮掀動之時,他也曾是面對過一些。

  要是只他一人,當然是絲毫無懼,上去一戰便是,可現在遮護全洲之人,卻不能有半分差池,特別是現在廷上攻擊他的人極多,要是這裡出了問題,那麼此輩一定會趁勢攻訐,抓著這處不放,那麼就非常被動了。

  到了他這個境界,就知道這事發生在伊洛上洲這裡並非無由,因為他方才接手此洲,諸般事務還未理順,內外更是矛盾叢生,這裡正是可以攻擊的一個漏洞。

  他知道這等情況不但天夏之人知道,外部那些勢力也一樣可以知曉並感覺到。

  而這無疑會引得敵人窺覬。

  就像水流會自然而然流至低處,天勢運轉之下,強盛就往往會向薄弱的一方欺壓而去,那些企圖歸來邪神同樣也會把握住這一點,挑選最為合適自己的地方復甦。

  當然,天數變化萬端,低弱高強都不是絕對的,而是會相互轉變的,有時看去毫不相關的一點微妙牽動,就可能使得另一處地方發生截然相反的變化。

  他雖然負責鎮守伊洛上洲,可也不是孤身奮戰,尤其是那現在異神還未有對伊洛上洲如何做,道理上說其有可能進攻天夏任何一處地界,這便給了他一個機由。

  他考慮過後,便即喚出大道玄章,而後將這一消息完整的送去了張御那處。

  張御在收到了這個傳訊後,不禁心下微動,近來他也是陸續收到了許多各處駐地的呈書,都是言及內外層界的裂隙比以往增加了些許。

  因為此前濁潮並未有明顯異動,所以這般情形是很不正常的,看去倒好像是有大能穿渡進入了內層。

  可看來看去,也只有翼空上洲那裡的呈書,說前幾日似有莫名氣機飄過。

  可那裡附近有三位玄尊守鎮,外人便想闖進來,也不可能無聲無息,也沒人可以做到這等事。

  不過在收到高墨的傳言之後,他覺得這裡還有一個可能,那可能是某一件類似法器的物事,也或許只是一縷氣息,因為其本身沒有任何意識,又因為達到了一定的層次,所以才引發了這等變動。

  假設此與那異神有牽連的,那倒是解釋的通了。

  不過這個事情要想弄清楚的話,也無需他去私下猜測,他喚了一聲,道:「明周道友。」

  明周道人出現在了他的身旁,打一個稽首,道:「守正可有關照?」

  張御將高墨方才傳告上來之事告知他,並道:「我需要玄廷推算,近來裂隙增多,與這邪神是否有所關聯,而那邪神若是出現,將會落在何地。」

  明周道人恭敬道:「守正稍等,明周這便前去安排。」

  在古夏時候,大能修士通常各為己事,便是同一門派,也互不相涉,千百年不往來也是常事。

  但在天夏卻是不同,卻是各有司職,各有專注之俗務,對內對外,都可以相互配合行事,而所能發揮出來的力量也絕不是以往修道人單打獨鬥可比的。

  比如如今在玄廷之上,崇昭、鍾唯吾等人便是擅長推演推算,及遮蔽天機等手段。

  當然,擅長此道的也並不止這兩位,還有一些潛修的玄尊同樣也是精擅此道。故是張御在動手之前,這些事就可交給這幾位去做。

  而在對付外敵之時,任何內部爭端都需先放在一邊,若是在推算之中出了偏差,那自可尋究這幾位,不過要有嘉功,這幾位自也不會被落下。

  張御在守宮中等了兩日之後,明周道人再次出現在他身旁,對他打一個稽首,道:「守正,已然推算出來了。」

  說著,他將一枚玉碟往前一遞,道:「結果在此。」

  張御拿了過來,那玉碟霎時粉碎,化為一縷氣光,心神之中立便立刻知悉了此中內容。

  從推算結果來看,之前他的感應和伊洛上洲這件事之間並無什麼字節牽連,但異神在醒轉之事也確實是存在的,並且推算之人還進一步由此推算出了這異神大致復甦所在,確然是在伊洛上洲附近。

  他道:「勞煩明周道友了。」

  明周道人忙是躬身一禮,道:「守正言重,若無事,明周便告退了。」

  張御點了下頭,待明周道人離去後,他思索了一下,伸指一點,凝化出了一份呈書,隨後往外一擲,此物便飛去宮外不見。

  過了一會兒,前方虛空融開,一個碧綠蒼翠的竹筒就出現在了他手邊,那裡面有著一枚枚西竹籤,而同時到來的,還有一枚流光溢彩的明珠。

  他一拂袖,將這兩物都是收了起來,而後意念一動,一具化身已是由上層穿落至了內層之中。

  而在下方,透過飄渺雲霧,可以看到一座的遍佈著宮宇樓台,山川秀水的大洲,其上有兩道如龍長水盤旋繞回,那正是伊洛上洲。

  天穹之中一道清光一閃,高墨化身出現在了他身前不遠處,對他拱手一禮,誠心道:「張道友有禮,多謝道友相助。」

  張御抬手還有一禮,道:「高道友客氣了,我既守正,對付這等邪神乃我職內之事。」

  說到這裡,他伸手朝下方某處一指,道:「收到道友傳告後,御特意查問了一下,根據玄廷推算,在三十至六十日後,那異神當會在那處附近復甦,故需先在此布下一個陣勢,這邪神祇一出現,便會被困鎖在這其中,到時便可將之一氣擒殺。」

  高墨沉吟道:「這異神看來也不簡單,會否提前有所察覺。」

  張御道:「我已然請得玄廷同道順便蔽去了天機,在無外機干擾的情形下,這異神察覺不到這裡的。」

  內層畢竟是天夏主場,而且這還是在一十三洲的洲域之內,他們做起佈置來自是容易,蔽去天機也是不難。

  其實大多數的異神在面對同一層次的力量時,幾乎是沒有這等先兆感應之能的,要不然也不會選擇在天夏疆域內甦醒了,這等若是自尋短見。只不過出於料敵從寬的緣由,他們該做的準備也不能少了。

  張御將那一只竹筒拿了出來,以指一拂其中成千上萬的竹籤,道:「待我先行在此立下陣禁,來日等到此獠出現,我自會過來將之鎮壓。」

  而此刻一十三洲疆域之外,西南方向,溝壑裂谷縱橫,在地下深處,一個形如勾月的洞窟之內,一名白髮披散的道姑坐在那裡,她的面容蒼老無比,渾身皮肉緊貼著纖細的骨架上,面頰輪廓清晰。

  她的前方是一個清澈寧靜的水潭,卻是將她乾枯的樣子和上端那一根根石筍完全倒映了出來,分不清哪個是正,哪個是影。

  忽然,外面一道光芒一亮,一封書信自勾月石縫中飛了進來,圍繞她不停的轉圈,並對她呼喚道:「朱鳳之人,快醒來,快醒來。」

  道姑手指微微一動,而後雙目一睜,霎時神光外射,石窟內像是迸發出了一道閃電,照得滿窟皆白。

  她看著那封書信,嘆道:「當年所欠人情終究要還了。」

  她眼眸一閉,輕輕吸了一口氣,就見一個渾身閃著柔和光芒妙曼身影自水潭底下升起,匯入了她的身軀之中。

  這一剎那間,好似生機盡歸,她白髮染墨,眉眼還春,在短短幾個呼吸內,竟然變成了一個身軀窈窕,眼若秋水,冰肌玉骨的絕美女子。

  而隨她醒來,好似萬物還春,洞窟之中竟是一朵朵海棠花盛放開來,一時天香馥郁,粉瓣紛舞。

  她唇瓣紫紅,兩腮微粉,此刻斜倚在清澈水潭邊,輕撫雲鬟,顧影自憐。她妙目一轉,似是哀泣道:「玄廷勢大,只盼此行,不會落得元童那般下場。」

  那書信卻是突然一震,不滿道:「朱鳳真人,別說的那般頹喪,還沒鬥戰呢,就自家先沒了志氣!」

  朱鳳撇它一眼,道:「你不好,不似你兄弟會說話,討人喜歡。」

  那書信卻是不屑道:「我那在幽城的兄弟光會揀討好人的話說,我就看不起他那副奴顏婢膝的樣子,不似我到哪裡,都是把自己的腰桿給挺直咯。」

  朱鳳聽它這麼說,不禁掩口輕笑,隨即她雙眉微蹙,輕輕一嘆,道:「不知如今天夏,是哪般光景了?」

  那書信道:「這兩百多年天夏變化甚大,如今天夏守正,乃是一位張玄尊,他乃是玄修出身朱鳳真人出去之後,就要提防這一位。」

  朱鳳訝疑道:「玄修竟也有玄尊了?」

  那書信道:「不錯,說來這位張守正算得上是玄法開道之祖了。」

  朱鳳又問了幾句,聽聞張御是去年方才成就,心裡稍稍定了些。

  不過她也知,天夏玄尊皆是在上層修持,得有玄糧為補益,根本不是以往修道人枯坐修持能比,且能為守正之人,鬥戰能力更是玄廷所認可的,而她這兩百年為了避免損折壽數,卻是刻意封絕了生機,道行不進反退,真鬥起來,可是勝負難料。

  她輕嘆道:「何時動手?」

  那書信道:「我卻不知,只我帶了一些寶藥,真人可先吞服恢復法力,時機一至,自會有通傳到來。」


bpd 發表於 2021-12-17 00:33
玄都 第五十七章 萬竹界屏青

  張御利用從玄廷帶來的法器,在伊洛上洲以一月時間佈置了一座龐大無比的禁陣。

  這處禁陣範圍之廣大,除了把玄廷推算出來的地界籠罩在內,更是將幾個可疑之處也是圈入了進去,大陣邊緣處甚至推到了伊洛上洲洲域之內。

  也正是由於某一部分陣勢牽涉到了伊洛上洲,所以玄首高墨也是分化了一具化身過來一同協助佈陣,且這本就是為解決伊洛上洲的威脅,所以後者又調動了大量的洲內的寶材,配合加固此陣,這樣才戰後或還可能繼續利用這陣勢。

  張御待陣禁布劃好之後,見再無疏漏,就與高墨告辭,轉身又去了伊洛上洲的守正駐地一趟。

  許成通自被調來此處之後,就把駐地重做了梳理,因他自己有弟子支持,加之又熟悉伊洛上洲的諸般情況,所以很快就把這裡內外安排妥帖。

  在這裡面高墨也是給了不少支持,他給予守正駐地的修士隨意通行洲內的權力,這使得如今駐地的情況遠非以往可比。

  張御在看了下來後,見駐地內井井有條,也是點頭,把許成通調回來這一步看來是做對了,考慮到異神入侵一事,他也是關照後者,要其近日嚴加戒備,近日若見動靜,不論大小,一律及時上報。

  許成通趕緊應下。

  張御關照過後,也未再多留,化一道清光衝霄而去,折返去了上層。

  而他這一走,許成通的個頭眼見著又長起來了一些。

  他轉過身來,走下台階,面孔一板,對著下方弟子和修士狠狠言道:「近來上洲附近當會有所異動,從現在開始,便給我嚴加戒備,我告知你等,這是守正親自關照之事,誰都不許有絲毫疏漏,否則我必要他好看。」

  台下一眾修士都是諾諾稱是。

  許成通見眾人態度,滿意點頭,一揮袖,便讓眾人各是做事去了。

  而他那幾個從外層帶來的弟子在走出去的時候,卻是是互相私下交談著,其中一名弟子道:「老師看來真是得守正看重,駐地初立之時,守正化身便就來此,算上這次,都是來過兩次了。」

  「那是自然,老師那般每天對著守正牌位早躬晚請三次,別處值司可比不得。」

  「那也是老師的本事,伊洛上洲這裡的人自以為背後師門與上層玄尊有牽扯,好像就有多了不起,今次也是讓他們看看,老師背後可也是有守正撐腰的!」

  而另一邊,高墨那一具化身與張御分開後,在巡使了伊洛上洲一圈,也是歸回到了立於玄府雁台之上的正身處。

  高墨正身得化身帶回來的消息,不由心中大定。

  此前他聞得異神要至,還在琢磨著是否放緩改造洲內的腳步,先自準備迎敵,可是有了張御的相助,可以繼續按照之前的安排做下去了。

  他目光一落,面前百多封呈書飛舞起來,隨著意念轉動,於每一封呈書上都是落下批語,而後一揮袖,令其落在一邊,關身旁照弟子道:「送去兩府。」

  弟子躬身道:「是,玄首。」

  以往一十三洲的玄首,不管是真修亦或渾修,從來不會去太過關注洲內的具體事宜,就算如郭縝這等人,也至多是大方向上把握住,細節一概不過問。

  可是他不同,因是玄修出身的緣故,對於底下一切,兩府大致如何運轉,心裡可是清楚的很。

  他知道七十多年來的積弊不是一下能改變的,下面不知道多少人陽奉陰違,而自己若不親自盯著,稍稍有所放鬆,就會回到原來的路數上去的。

  這時腳步聲響,有弟子上了雁台,過來稟告道:「老師,從青陽來的大匠和師匠已經到了。」

  高墨道:「很好,這件事你配合兩府去做,改善民生非是一朝一夕能夠做成的,不可貪功求快,但誰若故意拖延設阻,不管後面牽扯到誰,你讓兩府直接拿人。」

  那弟子躬身道:「是。還有,天工部下撥了萬五千件玄甲,兩百駕鬥戰飛舟還有千枚玄兵,也都送入了軍府府庫了。」

  高墨點了下頭,因為洲內玄修人數不多,諸多真修用起來又不得力,先前因故又被他囚押了一批,所以洲內的守禦力量稍稍有所空缺,而現在有了這一批軍備,算是可以彌補一下不足了。

  他算了算時日,現在又是下旬,玄廷之上當又是過去了一次廷議,他便喚出大道玄章,並與風道人勾連上了,在問下來後,得知並無什麼值得注意的事情,這才收神,繼續那推演完善功法一事。

  張御那化身在離了內層後,直接歸返到了正身之上,同時也是將諸般信息帶了回來,知曉下面已是安排妥當後,他便意念一動,自袖中又取了一尊玄糧出來,擺在了殿下,並緩緩煉化起來。

  轉眼四十餘天過去。

  這一日,他忽然心生感應,雙目睜開,往下界看去,而後心意一轉,正身已然從上層穿渡而下,落至了伊洛上洲的荒原之外。

  而在他在這裡凌空一立,身上清光頓時灑開,只是一會兒,滿是堅巖的大地之上出現了一絲絲裂縫。

  水泉自地下泊泊湧出,暖濕的風流拂過,無數植株自地下頑強冒了出來,荒原之上開始有大片大片的綠意生出。

  再過一會兒,聽得嘩嘩水聲,白練一般的河流開始在荒原奔湧流淌,天穹上空烏雲聚來,頃刻雷雨交加,將瓢潑大雨傾洩在這片久失潤澤的大地之上,這一片本是荒蕪的地界在向著綠洲濕地轉變。

  張御沒有去管這些,而是看著前方那片被禁陣所圈固的地界。

  可以見到,那裡正有一團神力光芒在緩緩凝聚之中,一絲一縷的神力從虛空之中被滲透出來,再相互追逐,抱合在了一起,感應之中,那光芒也是由此越來越盛。

  而在那中心處,還有一個若隱若現的漆黑色梭形物,這東西給他的感覺,倒是與那造世神環有些類似,很可能就是通常異神口中的神器了。

  他不禁懷疑,這異神的莫名的甦醒,許可能就與此物有關。

  此刻他並沒有急著喚動禁陣,現在對方只是有少許力量的匯聚,也即是說,那個異神剛剛開始甦醒,也可稱得上是試探。

  若是現在被驚動,那麼這異神或可能就會在另一個地方出現了,甚至甦醒的時日也可能會因此往後拖延,那樣或許是幾年,也可能是幾十年,可留著這東西終究是個麻煩,既然現在有這個機會解決,那還是盡早處理掉為妙。

  他在此等有一天之後,感覺忽然天地黯淡了下來,抬頭往上看去,見稀疏的雲層飛快的漂移著,那裡有強烈的光撒播下來,而後大地之上投照出了一個巨大的人形陰影。

  隨即他便在感應之中聽得一聲震動傳來,過去片刻,又是一聲,那感覺好像是一個人邁著沉重的腳步,從不知名的地界中一步步來到世間。與此同時,那個本在地面之上人影好似往上豎起,似在變得越來越是清晰。

  他眸光凝注前方,而就在那個聲音由神異感應轉變為真實聲響的那一刻,他一抬手,身上的清光玉霧猛然升騰起來,同時有簌簌聲音響起,像是風拂竹林,又是風捲萬葉,可見外間有無數青翠碧綠的竹籤從四面八方飛來,並往當中聚集。

  此些竹籤開始彼此間隔較大,可隨後陸續靠攏,並拼合相聚,發出嘩啦啦的響聲,圍繞著禁陣之地形成了一個半穹形的蒼青天幕。

  這天幕只是出現了幾個呼吸,遍即融化到了大氣之內,再也看不到半分痕跡。

  但實際上當中這片天地已然被從主世之中隔離開來,從此刻開始,這裡便是一個囚籠,身處此中的人或物,不將這層屏障打破,那便無可能進入主世之中了。

  此刻他再是望去,可以見到一個沒有五官灰白色巨人正站在那裡,巨人的臉龐朝向他這裡,看去像是在盯著他。

  張御也是平靜的與之對視著,忽然間,那個巨人身影一閃,卻是從原地消失,隨即突兀出現在了他身前不遠處,可就在即將要衝到他面前的時候,轟的一聲,卻是被一股無形屏障生生遮擋了下來,整個荒原也是震動起來。

  張御神情絲毫不變,他雖對陣禁也有一定的鑽研,可與那些專研陣道的真修自不是無法相比,再加上時間緊迫,所以這個陣禁並沒有去追求太多變化,只是單純具備鎮阻之用而已。

  可也是因為如此,才使得這個異神的神力被困鎖在了一處,一切神力變化都無法展現出來,只能借用自身軀體的力量來衝撞這個屏障。

  而之前他梳理了萬千條地脈,皆是攀附在陣器之上,就像萬千條河流交織在起,且還在奔流湧動,就算再大的力量過來,也沒可能撼動。

  可這個異神不見得只有眼下這些手段,所以他不會去等待後者將自身能力慢慢運用出來,既然已然將此僚困住,那麼下來當需盡快將之解決了。

  他當下拿一個法訣,幾息之後,那一枚從玄廷借取得來的,散發著流光溢彩的寶珠便就從袖中飄飛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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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都 第五十八章 空劫化世真

  清穹地陸之上,一道明亮光亮綻開,天地仿若融開一般,過了一會兒,一名身著古樸道袍,頭梳道髻的年輕道人自裡走了出來。

  明周道人正等在這裡,見他到來,打一個稽首,道:「岑玄尊,許久不見了。」

  見到明周道人,岑道人很隨意的點了下頭,道:「是明周啊。」隨即他感慨了一聲,「一晃也有三百餘年了啊。」

  明周道人道:「三百年,並不長。」

  岑道人看他一眼,語聲淡淡道:「於我正清一脈來說,卻已是足夠長了。」

  明周道人則道:「岑玄尊既已回得玄廷,想來正清道脈歸回玄廷之日已然不遠了。」

  岑道人點了點頭,道:「若真如此,倒是好了。」他看向清穹之舟的深處,負手言道:「怎麼,我便這般討人嫌棄,往日這些同道,竟連一個都不肯來此見我麼?」

  明周道人沒有接話。

  岑道人倒也沒有再去追問此事,而是道:「玄廷可有什麼關照麼?」

  明周道人拿出一枚玉符,用雙手遞上,道:「玄廷諭令,希望岑玄尊能肅清那些借用正清之名胡作妄為的修士,什麼時候岑玄尊消弭了這些惡聲,什麼時候玄廷再考慮讓正清一脈參與玄廷事機。」

  岑道人將玉符拿來,放入袖中,冷言道:「此輩冒我正清之名,我自會料理乾淨。」

  明周道人道:「對了,有廷執托我給岑玄尊帶一句話,所是希望玄尊莫要做多餘之事。」

  「多餘之事?」

  岑道人一下看過來,目光冷厲了幾分,道:「我倒想知道,是哪一位同道托你傳得這番話?」只他見明周道人站在那裡不言,呵了一聲,道:「罷了,想你也不會說。代我回去轉告那一位,就說我只做該為之事。」

  言罷,他把袖一甩,往側邁步,就回到了來時那處天地缺裂中,隨著那裂口彌合,其身影也是一同消去。

  明周道人見他離去,站立片刻之後,同樣轉去不見。

  伊洛上洲外間,張御在祭出那一枚寶珠之後,這東西便由一股力量推動著,往陣禁上方而去。

  這東西名為「空勿劫珠」,此物威能極大,能破諸般遮護,便是玄尊被其落個正著,便不是身死神滅,亦會遭受極大重創。

  此物在鬥戰之中用處不大,因為要想盡用其威,那至少需要七八呼吸時間來催發,且這東西一旦打出,就無可改換方向,但又有誰會站在那裡任由此物攻襲呢,早便先一步出手阻礙,或是抽身離去了。

  可若放在眼前,卻是正好有用。陣中那異神既是逃脫不得,又是無從躲避,只能正面去承受這劫珠之威。

  陣中巨人似也覺察到了不妙,怒吼連連,拚命衝撞屏障,使得整個荒原隆隆震動,可始終衝突不出,然而這時,這巨人卻是後退兩步,雙手高舉,往虛空之中一拿,似乎要抓住什麼東西。

  張御眸光一閃,他卻是能夠清楚見到,這巨人去欲意圖拿取的,正是他之前發現的那個漆黑色的梭狀物。

  雖然不知道這東西的具體作用,可絕然不會是一個擺設。

  儘管「空勿劫珠」的威能還未催發到極點,可這個時候無疑已不能再等下去了,而在鬥戰之中,那等完滿的理想狀況也從來不可能出現,所以該發動的時候就必須要發動。

  於是他起心光一催,霎時間,那劫珠幾是化為了一輪熾陽,難以直視的光與熱直直照射到了大陣之中,整個天地頓時變的白茫茫的一片。

  就在不遠處的伊洛上洲,那裡的修道人感覺好像半邊天幕都化成了一面白壁。

  玄首高墨也是看著那一處,自雙方交戰開始,他便隨時準備出手相援,此刻看著這般景象,認出這是「空勿劫珠」,卻也是暗暗心驚,忖道:「沒想到張守正把這寶物也帶出來了。」

  而此刻陣禁之中,那巨人受白光一照,那兩條堪堪觸及到那漆黑色梭狀物的手臂竟是如蠟水一般融化開來,而再是一會兒,他軀幹和雙腳也是出現了類似的變化。

  他的一條腿首先支撐不住,從中融斷開來,巨大的身軀往一旁傾斜,而後整個倒了下來,重重砸在地面之上,那身軀就像是徹底軟化的蠟油,在碰撞中砸爛了一小半。

  巨人發出不甘的咆哮,可是在掙動之中,它的頭顱和頸脖率先塌陷下去,軟化的身軀流淌到了地表之上,沿著縫隙滲透入地底之下,但隨後又被陣禁所阻擋,再是反湧出來,身周圍很快出現了一個個大小不一、蓄滿了融化物的坑窪。

  在那酷烈光芒之下,它的掙動慢慢低弱下去,身軀融化的部分逐漸越來越多。

  張御能感受到,巨人一直發出的靈性吼聲此刻低至微不可聞,但他同樣看得很清楚,那些殘留下來的融液並沒有因此失去力量,仍舊頑強的存在於那裡,且有強大的神力附著在了上面。

  他很清楚,這只是這異神在大陣的和劫珠的壓迫下進行的某種改變。當然,這也是無奈之下的轉變,因為變成了這種樣子就只能任人宰割了,沒有任何還手的辦法,只是靠著那些靈性神力維持著自身的存在。

  而只要那些神力還在存在,那麼待得劫珠的光華撤去,仍是可以恢復過來。

  也是如此,到此他是絕對不會停下的,依舊是默默運化心力,繼續催動劫珠。

  這法器只要不去挪動它,那麼越是運使長久,其所能展現出來的威能便越大,但是也要求御主的法力心光需要持續不斷補充進來。

  這一點在他看來根本不算什麼,反而是最為簡單容易的事情,要是所有鬥戰都是如此,那倒也是省心了。

  隨著天中「空勿劫珠」不停受他的心光催運,在某一個時刻,這寶珠忽然一震,這一剎那,他能感覺到,自己和劫珠之間的聯繫無形中加深了一層。

  他心念一轉,頓便明白,因為此前還從來沒有人把這法器催發到這等境地的,故才有這等變化。

  不過這當也是過去鬥戰之中這寶物十分不實用,甚少有人的動用的緣故,但這終究是一個好事。

  經此一番變化,他心力催發不再像之前一般促迫,劫主光芒也不再似此前那樣酷烈粗暴,轉而是變得柔和明朗了起來,但其威非但未減分毫,反而拔高了一層。

  那異神身軀的融物在若水光芒之中一分分被蒸化而去,逐漸減縮,而每少得一部分,就說明這異神在世間的存在被削奪去了一些。

  在一連持續了兩天之後,在劫珠光芒的反覆沖刷之下,這異神的身體融物終是徹底化去,最後一縷附著其上的神力光華也是消失不見。

  到此一刻,這個異神已然是消亡了,或許不好用單純的生死來判斷這等異神,可因為存世靈性的盡絕,其再也沒可能現在這個世上了。

  只是在張御眼中,那個漆黑的梭形物依舊存在於那處,但隨著這個異神的身死,也在逐漸消失之中,並且速度越來越快,似再有幾息就會完全化離不見。

  他身軀一晃,出現在了陣禁之中,看著這東西,伸手上去,一把將之握住。

  轟!

  他眸光微閃,感覺自己像是抓到了一個無比的沉重的東西,所有的重壓都是傾斜集中到了他的身上,身上心光也是受此壓迫,一下升騰起來。

  儘管只是方才有所接觸,可他已然明白,這東西能夠無限增加其重,並且還無法將之擺脫,會一直會由接觸者來承擔,直至雙方分出勝負,就算此刻他鬆開了手,那力量也一樣會過來。

  這裡的變化雖然簡單,但是非常有用,如果不明白這東西運使之法,那麼極有可能就會被無止限的力量壓迫到死。

  他顯然是不懂這裡面的運使法門的,但是他敢於接觸,除了事先想過應對之法外,還在於他方才察覺到,這上面有一股熱流傳遞出來。

  他微微吸了一口氣,而後猛地一攝,霎時間,一股狂躁的熱流自裡面衝撞入他身軀之中!

  這一刻,他有一種猛然被推近到烈焰之側的錯覺,身上飄蕩心光更是由此向外又擴張了一圈。

  以前他便是接觸到造世神環之類的東西,或許也只是碎片而已,然而現在他感覺到,自己所抓拿到的,似乎是一個完整的神器!

  可如今他也是不同於以往了,在吸納熱流的同時,任憑那股不斷增長的力量傾壓過來,他仍是穩穩站住。

  不提他自身,現在整個陣勢也是由他所制束,就算支撐不住,也可將力量轉入大陣之中替自己分擔。

  而隨著熱流不斷湧入他身軀之內,這個梭狀物的力量也是暴漲之中,可與此同時,這東西表面也是漸漸生出了一絲絲裂紋,並且裂隙越來越大,可即便如此,其依舊是維持著一個完整的形態。

  似是過去許久之後,在某一刻,他耳畔聽到了一聲清脆的響聲,而那梭狀物驟然崩碎,並在他手中化為了一灘漆黑的粉末,簌簌掉落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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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都 第五十九章 載器當由人

  張御的眼眸之中,此刻有霹靂雷芒溢出,一道道光流時不時閃爍一下,過了好一會兒方才平息下來。

  這個時候,荒原之上有清光一閃,高墨化身出現在了大陣之外,他看了眼頂上飄懸著的空勿劫珠,很謹慎的立在外間,朝裡傳聲言道:「道友,可有什麼不妥麼?」

  他方才在玄府之中察覺到,腳下整個地陸都似在被推移挪動,並朝著某一方向傾斜過去,這等力量令他也不得不鄭重對待,故是在穩固好洲內禁陣之後,第一時間就趕了過來。

  張御此刻察望了一下四周,見這異神再無任何痕跡遺留下來,便伸手一召,將空勿劫珠收了回來,放入了袖中。而後從陣禁之中一步跨越而出,出現在了高墨面前。他對後者言道:「高道友,此戰已了,那異神已是被我消殺。」

  高墨聞聽此言,神情微鬆,點頭道:「如此便好啊。」

  他從來不懷疑張御此戰能贏,玄廷守正,在事先有著充分準備的情形下,絕無可能連一個異神都鬥不過。

  其實比起這個,他更擔心背後有人在推動此事,好趁勢對伊洛上洲做些什麼,幸好事實證明是他多慮了。

  因見已是無事,他與張御說了兩句話後,便即告辭離去,回了洲中坐鎮。

  張御此刻則是喚出大道玄章看了一下,在他與異神對抗的這段時間裡,各洲宿都沒有什麼明顯異動,這應能說明,這異神與近來的裂隙變化沒有什麼直接牽連,這一件事顯然是另有原委。

  而玄廷之上算不出來結果,若不是推算之人故意不出力,那麼就是對面有人刻意蔽去了天機。

  這樣的事在過去也是常有的,因為若不是如此做,上宸天和幽城每一次入侵都會被天夏堵住。

  蔽去天機比推算天機其實更為容易,因為前者只需要單純的攪亂,而後者則需必要的條件和長久的推演,所以在這一方面天夏並不能完全佔據主動。

  可這等情況本身,無疑是說那些外層勢力又要有所動作了。

  其實無論上宸天還是幽城,還是那些天外邪神,一般來說,能用的手段無非就是幾種。

  其中最有可能的,就是上回那等打通內外層界,從而擴張門戶的打算。

  因為這樣做無疑最為簡單方便,不但可使得外層勢力由此穿透進來,且穿渡人數一多,還可能引動內層的濁潮,使得天夏被牽制住一部分力量,無暇去全力對付他們。

  好在現在內外各洲宿都有駐地負責巡察,一有動靜,他便能及時知曉,下來就當是全力防備此輩了。

  他看了一眼前方,異神已除,那當是回去了。至於那些可能仍是會被喚來的神裔從神,因為力量層次不高,伊洛上洲大可以自行應付,他無需再插手其中。

  他從袖中拿了出來一個竹筒,默念法訣,須臾之間,萬千細竹籤從大氣之中浮現,化作一道青氣長河,在嘩啦啦的聲響中,全數匯聚入了竹筒之內。

  而後天穹之上光雲融開,出現了一個巨大的空洞,他一擺袖,就化一道浩大清光往上層歸返。

  荒原之上,朱鳳立在一處風蝕出來的石崖上,看著掌心之中粉嫩的花瓣隨風飄去,很快失去生命的色澤,又在風中化為碎末。

  她不由輕嘆道:「這裡依舊這般荒涼,我閉關之時是如此,現在還是如此,兩百多年似無變化。」

  說到這裡,她似是自怨自憐道:「當初我與元童、畢明兩位道友離了天夏,本待另辟天地,可是他們兩個的做法我都不喜歡,最後還是分道揚鑣,元童被長孫遷拿下,畢明道友不知所蹤,也不知躲在哪裡修行。唯獨我一人還彷徨徘徊於此……」

  書信飛到了她身邊,嚷嚷道:「朱鳳真人,別再悲春傷秋了,你可是與世同壽的玄尊啊。」

  朱鳳搖頭,嘆息道:「沒有玄糧,哪裡會得天地之壽,這世上也沒有什麼永世不敗之物。」

  書信在她身邊來回飛著,嚷嚷道:「沒有就去找啊,在這裡嘆氣有什麼用,沒得讓自己墮了志氣。」

  朱鳳沒好氣道:「你說話真是討人厭。」她眸眼一閃,「不過你說得沒錯,有些東西總要去找的。」

  書信得意道:「就是呀,我只是一封書信,我要是個修士……唉呀呀……」

  朱鳳一把將它捉在手裡,使勁揉捏了兩下,她嫣然一笑,柔聲道:「如果你是一個修士,我早便把你捏死了。」

  書信忽然感覺到她手一鬆,忙不迭飛了出來,不過這回他可不敢再大放厥詞了,此刻它深刻領會到,說大話是容易,可最管用的還是拳頭。

  這時它轉了一圈,似是感覺到了什麼,興奮歡呼道:「朱鳳真人,就是這裡了,就在前面了。」

  朱鳳凝眸看過去,如張御猜測的那樣,這一次上宸天派這封書信過來,是想讓她在遠離天夏一十三洲的地方配合外層力量打通內外門戶。

  不過內層門戶可以在一十三洲之外,可外層那一端,必然是在二十八宿籠罩之內,所以一動手,必然是會被天夏發現的,屆時為了維護門戶,一場鬥戰必然是免不了的。

  可她望了一會兒,卻是輕輕蹙眉。

  那書信察覺到她的情緒,問道:「朱鳳真人,有什麼不對麼?」

  朱鳳搖頭道:「這裡濁潮太盛。」

  書信晃動過來,疑惑道:「那又怎麼樣?」

  朱鳳道:「濁潮濃郁的地方,會有許多不確定的東西,若是在這裡溝通外界,怕是會留下不少隱患。」

  書信不以為然道:「怕什麼,這裡又不會有霍,霍,霍某人出現。」

  朱鳳見他連名字都不敢說,好奇道:「這人又是誰?」

  書信有些不情願,道:「這個不好多談,諸位真人叫我少提此人。」

  朱鳳輕輕一笑,這時輕捻袖角,素手一拂,腳下巖台霎時變得清淨光潔,身周圍也是鮮花盛開。她端坐下來,道:「看來這兩百多年來的變化真是不少,你便和我說說吧。」

  張御回到清穹地陸之上,意念一轉,就回到了守正宮中,此時他把袖一抖,隨著兩道靈光騰空,兩件借來的法器也是一同飛了出來。

  他伸指一點,卻是要將這兩物歸還玄廷,那竹筒順勢化一道光芒飛去,可那「空勿劫珠」卻是繞著他轉了一圈,並在袖邊上來回遊走,似是不太肯回去。

  他心下了然,經此一戰之後,這東西仿若被祭煉了一次,倒是與他親近了一些。

  這也是自然,法器也是講究與御主的緣分的,顯然這法器與他十分投緣,故是不肯走。

  不過這是向玄廷借取的法器,他自不可能納為己有,下次若是有機會,他或會再次借此物。當下傳了一個意念過去,這劫珠得他許諾,再是圍著他轉了一圈,這才化一道光芒離去。

  張御看著這光芒縱去,心中略有感慨,法器對修道人戰鬥力的提升著實極大。

  方才那這異神其實頗為了得,要是在正常情形下放開手腳鬥戰,縱是能夠將之順利降伏,可旁側的伊洛上洲也難免會遭受衝擊,但得了法器相助後,那完全就是兩個結果了。

  可那等真正能如意變轉,收入心光法力內的法器,一個修道人也至多只能運煉一兩件罷了。再多的話,一是沒那個空閒,而是多了也成負累,因為修道人增進功行的時候也是需要帶動法器的。

  一旦帶動不得,就又會出現隔閡,嚴重一些便是有礙功行了,這裡面的取捨很難把握,也只有修士自己知道。

  他這守正之職對比其他玄尊的厲害之處,就是在於能借取各種不同法器來應對敵人,儘管無法在激烈鬥戰中如意運使,可哪怕只是取了一個護持之寶,也就先自佔得一分勝機了。

  在思索之時,前方光芒一動,明周道人出現在了那裡,對他打一個稽首,恭敬道:「守正。」

  張御見他到來,問道:「明周道友可是有事麼?」

  明周道人恭敬道:「守正,正清一脈的岑傳岑玄尊前日回到玄廷了,故是廷上命明周前來告知守正一聲。」

  張御心思一轉,點了下頭,道:「我知道了。」

  他明白玄廷的意思,岑傳只是暫且被喚回來,現在這位身上的罪名還未被洗脫,所以玄廷仍需對其加以監察,而他身為守正,這等人正是在他監察範圍之內。

  可是這也是表明了玄廷態度,若這位真是洗清了罪責,只要不違背律法,那麼正清一脈是有極大可能歸來的。

  他覺得正清一脈是不會放棄自己的堅持的,要不然早就試著主動歸返玄廷了,他相信其他人也能看出這一點,所以很明顯,這一脈就是玄廷拿來維持廷上平衡的。

  他思索了一會兒,現在有了訓天道章,玄渾二道,或者說是玄法的根基已是有了,但因為在玄廷之上沒有足夠的力量用以維護,總體來看還是有些虛浮的。

  所幸訓天道章是得了五位執攝的認可的,目前看來,尚無人能將之推翻。可未來十分不好說。

  所以他一方面要提升力量,另一方面還要設法爭取更高的地位,以便能發出的自己聲音,同時還要在此過程中尋覓到更多同道。

  現在訓天道章好比就是埋下了種子的土壤,等待著更多能支撐起玄法的力量破土而出,這裡需要耐心和等待,但同時也需要盡力為其提供遮護。

  想到這裡,他收回思緒,把心神沉下,開始檢點這一戰收穫。


bpd 發表於 2021-12-17 00:34
玄都 第六十章 問功覓印痕

  張御感受了一下體內積蓄的神元,自成就玄尊以來,自身神元還從未有過如此充沛的時候。

  不過與此前有所差別的是,在前面四章的修持之中,自身神元是有一個止限的,假若神元是池水,那麼自身就是那盛載池水的池塘了,待得蓄滿之後,若不耗去,自不會再有多餘的池水進來。

  可是現在他卻是沒有這個感覺,好似自身對神元的容納再無限礙,至少他現在未曾感覺到上限在哪裡。

  他認為這可能與自己三元俱取還有以言印為成道根基有關,但涉及到具體修行,其實也沒什麼太大差別,因為神元終究是要用的。

  此刻他意念一轉,將這回得來的神元全數渡入心光之印和六正印之中,身上頓有清光瑩瑩閃爍了起來。

  待得神元用去,他仔細感受了一下,覺得自身功行又是增進了一層。

  不過這只是單純根基的加固和心力的增長,鬥戰能力或許因此增加了許多,可在修為和道行之上並無什麼長進。

  這也沒有辦法的事,他身為玄法開道之人,前面沒有因循之路可走,一切只能靠自家慢慢摸索。

  他思索了一下,自己能成就玄尊,乃是以言印為護道之用,而言印能為自己帶來這等幫助,若是能再得到其他道印,是否能引發出更多的變化和感悟?

  到了上層之後,他也找過關於道印的書冊,可是有關這方面的描述甚少,只有一本冊書提到,雖有六大道印,可道印並見得每一枚就只有一個人握持。

  這裡他自是能夠理解,因為道行緣故,修道人所能感應到的,都只是道印的一部分,而並非是其全部,想要完全掌握,那或許要等到達到與道印一般層次了。

  若是同時有兩個或者兩個以上的修道人感應到同一個道印,並各是分持一部分在手,那也是有可能的。

  不過就言印來說,這卻是沒可能如此了。因為他以言印成道,又是玄法開道之人,所以可以肯定,現在以道印成就就他一個。

  且還以此立刻立了訓天道章,所以世間所有能夠感察到的言印都是把持他在手裡,或者說,便有部分言印出現,也都會第一個為他所獲。

  而他功行每上升一分。言印自然也就隨之完滿一分,也就等於將其餘殘缺的部分陸續收歸了回來。

  可其他的道印就不好說了。

  不過從他自身來看,哪怕只是握有其中一部分,也可以藉此設法歸合其餘,就看到底能不能拿到了。

  他之前曾聽聞有一名弟子拿到了道印,被一位廷執收歸門下,可後來查了下來,卻發現並無這等記述,要麼當真無有這事,要麼就是被人有意遮掩了。

  他想了一想,不管真相如何,自己都可以慢慢將其餘道印找尋起來,若能尋到,不定就能補全自身道法。

  正考慮之時,外面值司神人道:「守正,上廷的功賜送到了。」

  張御起得身來,行至外殿,這一份諭旨接過,打開一看,這一回斬除異神,玄廷嘉功,賜一爐運靈丹丸,玄糧五鍾。

  這次所得,可比擒捉朱鷀那一次差遠了,不過他知曉其實這次功賜不止這些,其中還有一些是賜給推算天機的玄尊的,他倒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對,請人出力,也總是要給一些褒賞的。

  當然,他若不去先行推算,獨自一人也是可以對敵,可結果便就兩說了。

  以那異神的情形來看,他未必見得能一次將之全鬚全尾的收拾了,或還可能留下一定的餘患。

  若是如此,到最後終究是由天夏子民來承受,身為守正,他自然要盡到守正的職責,首先就是要遮護好生民,其次才是他事。

  他若只圖自身之利,而不去顧及他人,這般也就與玉航當日玉京之所為沒什麼區別了。

  益岳上洲。

  這處上洲陸被一座座拔地而起的高岳所包圍,內中遍佈無數奇峰秀嶺,險峰危崖,飄渺雲霧之中,隱隱約約有飛橋棧道相接彼此。

  岑道人站在一艘飛舟法器之上,他的目光之中露出一絲追憶之色。

  當初開闢內層一十三洲之時,正清一脈也是出了不少力的,而在益岳上洲這裡待的時日可謂最久。

  這個時候,一道清光自山嶽之上照來,落在了他前方。

  一名溫婉美貌的年輕女子自裡走了出來,她看起來大約二十餘歲,眸眼深靜溫和,膚如膩玉,瑩白光潤,一身玉白道袍,手中拿著一柄拂塵,她打一個稽首,道:「岑前輩,許久不見了,不知此來為何?」

  岑道人點首回禮,道:「原來吳師侄做了此地玄首。」他從袖中拿出一枚玉符,道:「我奉來查壞我正清一脈名聲之人,還望吳師侄能夠通融。」

  吳玄尊略一沉吟,語聲平和道:「岑前輩,你不妨告知我這些人的名諱,我去查問此事,給前輩一個交代如何?」

  岑道人搖頭道:「我知道吳師侄你的好意,這是玄廷交由我的事,與師侄無關,你就不必插手了。」

  吳玄尊不由一聲輕嘆。

  岑道人朝後示意了一下,他身後數名弟子立刻縱光往洲內飛遁而去。

  吳玄尊也沒有阻攔,只是道:「那位算來也是竇玄尊的徒孫,據我所知,竇玄尊以往與前輩也是頗有交情的。」

  岑道人冷然道:「再有交情,他的徒孫也不該拿我正清一脈的名頭來做事,反而因為以往這份交情,他人還當真以為這就是我正清一脈的意思,為正名聲,即便得罪故人,也是一樣要做的。」

  過了半日之後,他的幾名弟子從洲中出來,對這岑道人一禮,道:「師尊,已然處置妥當了。」

  岑道人道:「好,我們走。」他對吳玄尊一點頭,道:「吳師侄,告辭了。」

  吳玄尊稽首相送。

  岑道人把飛舟,須臾穿入雲空之中,他負袖立在舟首,問道:「如今益岳上洲是何情形?」

  身後弟子躬身道:「回稟師尊,與青陽上洲、翼空上洲一般,都是玄修掌握了各地玄府。」

  他抬頭道:「師尊,那訓天道章出來之後,玄修和渾修的地位勢力愈見高漲,若再不設法,日後恐再難以壓制了。」

  岑道人略作思索,道:「此事急不得,我們以前操之過急了,憑正清一脈的實力,再是如何堅持此事,又怎能與玄廷大勢相抗衡?要想完得此願,需先重新拿回權柄,先做好玄廷手中的那把刀,再談其餘吧。」

  而另一邊的荒原之中,朱鳳聽了那書信的敘述,才知曉兩百年多來所發生的事情,也知道這些年裡冒出來的諸多俊秀。

  她感嘆道:「天夏人傑何其之多,不過照你說法,卻也不用擔心,那位霍道友非英才不許,顯是孤傲之人,就算你說了他的名諱,他也未必會理睬你。」

  書信卻是不服道:「雖然我只是一封信,可我也是英才啊……」

  朱鳳輕笑一下,她轉目道:「那位霍道友且不說,倒是你說得那訓天道章,卻是十分有趣。」

  書信道:「幾位老爺推斷,這道音很可能是寄托在了大道之印上,方才能無處不轉,無處不在。」

  朱鳳輕輕點首,也是同意這個判斷,她半是惋惜半是玩笑般說道:「可惜我不是玄修,否則自身即便僻處一地,也能與天下同道交言,聽你說得那些,連我都忍不住心動想要轉修渾章了。」

  那書信道:「那也不成,上宸天如今也不是沒有轉修渾章的玄尊,可是都被那訓天道章拒之門外,唯有下面弟子能入那道章之中,可是除了親信弟子,不然誰知道會起什麼心思,

  朱鳳點首道:「說得也是。」

  書信道:「朱鳳道人真是覺得此物可用的話,等到上宸天佔據了內層,什麼好東西我們都能奪過來啊。」

  朱鳳橫了它一眼,道:「你倒是做得美夢,你以為天夏這麼好對付麼?玄廷佔據了上層這麼久,居於那處的玄尊都有玄糧為補益,我輩說不定已被那些同道遠遠甩下了。」

  書信這時往上飛高了一截,道:「朱鳳真人,真人想問的我都說了,我們是不是該往前面去了?」

  朱鳳搖頭道:「我仍是覺得前方有異,要是換一地便好了。」

  那書信這是卻是強硬起來,尖聲道:「可這是諸位真人選定的地方,不能變!」

  朱鳳看著它,輕輕一笑,柔聲道:「可我要是偏不想去呢?」

  書信一下愣住了,它從來沒想到朱鳳會不同意,朱鳳可是玄尊大能,要是對某事表示不願意,誰能勉強她?

  它不由結巴道:「可,可你欠了人情。」

  朱鳳語聲愈發柔和:「是呀,可我就是不想去,不如你替我想想看,該怎麼辦才好呢?」

  書信渾身顫抖了起來,朱鳳語聲越溫柔,它越是害怕,這裡可只有它和朱鳳兩個人,要是後者對它做點什麼,也沒人會知道啊。

  它顫聲道:「那,那朱鳳真人說該,該怎麼辦……」

  朱鳳幽幽一嘆,道:「我這一身本事,至今沒有一個好弟子繼承,不如這樣,你去找幾個人來,若是我滿意,我就聽你的。」

  書信欲哭無淚,道:「我哪裡去找啊?」

  朱鳳卻是淺笑一下,悠悠道:「我不管你去哪裡找,你一日尋不到,我便一日不動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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