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文明] 玄渾道章 作者:誤道者(連載中)

 
Babcorn 2019-9-23 17:42:47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123 45049
bpd 發表於 2021-12-17 00:34
玄都 第六十一章 尋章可傳意

  岑道人這一次乘飛舟一連轉了數座上洲下來,每一回都是將妄用正清名號之人當場處置了,哪怕是故人之後,也是毫不容情。

  現在因為訓天道章的緣故,各洲之間不再像以前那樣閉塞,一地發生的事情,另一地幾乎立時便能知曉。

  故是一十三上洲現在都是知曉,正清一脈已然有玄尊歸來,此刻正四處肅清以往借用正清名頭行事之人。

  此舉著實引發了不少人的恐慌。

  正清一脈名頭在過去可是十分很好用的,因為這一脈背景來頭足夠大,且又早被驅逐了出去,就算用了也沒人會來追究,並且不論過去還是現在,頗有一些真修認同他們的做法。

  做一些陰私鬼祟的事情時,若是借用正清的名頭,總能減少一些阻礙,而就算出了問題,也盡可往正清一脈身上推,所以這一脈過去的確承擔了不少不該有的惡名。

  但正清一脈也並非當真無辜,此輩一些遺落下來的弟子門人一直在暗中針對玄修,並且那些借用正清名頭的人也有不少是他們故意推動和放任的。

  而現在聞得此事之後,這些人也生怕自己被正清一脈找上門,不少人立刻去了洲府衙署自告,這般雖也免不了受罰,可至少能保全自己,而餘下一些自認犯事太重太過之人,也是各是蟄伏潛藏了起來。

  這些也正是岑道人所希望看到的。

  以嚴厲手段震懾眾修,這遠比單純的清肅更為有用,也不易引發太多的混亂,因為這很可能會導致玄廷的不滿。

  而在這件事做完之後,他便能借此光明正大歸回玄廷了,從而謀取權柄了。

  在去往下一上洲的路上,他對站在身後的親信弟子道:「這些天看了下來,你覺得如今諸洲情形如何?」

  那弟子不禁露出擔憂之色,道:「外層現在不知,只從內層來看,玄修勢力遍佈諸洲,現在又有訓天道章勾連彼此,已然是勢大難制了,師尊,我們要快些了。」

  岑道人道:「三百餘年都等下來了,難道還差這麼一會兒麼?這次行程,倒是有一個值得注意之物。」

  弟子趕忙請教道:「不知師尊指的是何物?」

  岑道人緩緩道:「我說的乃是造物。」

  弟子不解道:「造物?」

  岑道人道:「造物現如今雖不起眼,可以後難言,我們與玄修之爭,歸根到底還是道修之爭,算得上是內爭,不管誰輸了,修道之法都可保全下來,可如是涉及造物,那便是外爭了。要是有一天,那造物凌駕到我輩頭上,你說天下還有人會去修道麼?」

  弟子遲疑道:「造物,不至於吧?」

  這些時日轉了下來,他見識到了許多新奇的東西。

  說實話,三百多年前的天夏包括更為久遠的時候,俗世其實沒什麼根本上差別,可現在卻是不同了,民生得到了極大改善,每過一段時日,便有新的東西出現,如今有這番成果,造物技藝可算是功不可沒。

  但再如何,沒有上層力量的存在,反掌之間就可翻覆,怎麼也威脅不到他們。

  岑道人搖頭道:「不,比那更為可怕。」他聲音轉冷,道:「來日我若的重掌權柄,此物必得壓制!」

  而此刻另一邊,朱鳳不願往前去,那書信實在無奈之下,只得帶著前者給它的接引符,往一十三洲方向而去,期望能為她找尋到合適的弟子。

  一連數十天在外漂游,它終是將一名十四五的少女帶到了朱鳳的面前,不過整個書信此刻變得焉焉的,連信封之上本來存在的明亮光芒也是黯淡了一層。

  朱鳳看著那怯怯的少女,訝然道:「當真是我天夏人,你是在哪裡尋到她的?」

  書信道:「小人在一個土著聚落裡找到的,那些土著把她當神人供奉,她應該是濁潮到來之後散落在荒原之中的修道人的弟子,真人,這裡距離一十三洲實在太遠了,小人實在找不到人啊。」

  朱鳳表情淡淡道:「可她是已然修持了渾章之法,又如何能繼傳我的衣缽?」她嘆道:「你還是不夠用心啊,你說我該拿你怎麼辦呢?」

  書信顫抖起來,它現在真是搞不清楚朱鳳的真實想法,連忙叫了起來,道:「等等,等等啊,雖然她修了渾章,可她能溝通訓天道章啊,這般就能通過此章找尋合適的人了啊。」

  朱鳳道:「你說得固然也有幾分道理,可要進入那訓天道章也是需要章印的,現在又如何去找呢?」

  書信急忙道:「我有啊,我這裡就有拓玉啊。」

  朱鳳眸光轉來,道:「哦?你把這東西攜在身上做什麼?」

  書信有些心虛道:「這不是這件事非常重要麼,諸位老爺怕兩邊在關鍵之時失了聯絡。故是令小人攜一塊拓玉,到時候萬一出了紕漏,尋到一個玄修,也能及時傳訊麼……」

  朱鳳微笑道:「哦?是麼?你們考慮倒是挺真周到的。」

  書信看著她的笑容,不禁心驚膽顫,只能嘿嘿乾笑兩聲。

  朱鳳素手一攤,道:「拿來吧。」

  書信道:「是是。」它連忙把托玉送至朱鳳白皙的掌心之中。

  朱鳳拿來之後,對著那少女溫和言道:「你叫什麼名字?」

  少女道:「小女名叫杜瀟瀟。」

  朱鳳道:「你還有什麼長輩麼?」

  杜瀟瀟搖了搖頭。

  朱鳳嘆了一聲,道:「可憐的孩子。」她伸手把拓玉交給到杜瀟瀟手裡,「拿著,知道怎麼用吧?」

  杜瀟瀟點了下頭,她起雙手把拓玉接了過來,又仰頭看著朱鳳道:「紙片說你能做我的老師。」

  朱鳳輕撫她的丫角,道:「可惜你做不了我的傳繼弟子,就做個記名弟子吧,將來或許也能把我的繼傳帶回去。」

  杜瀟瀟想了想,對她一拜,道:「拜見老師、」

  朱鳳哎了一聲,道:「不用多禮。」她從袖中取了一支步搖出來,「拿著,這法器是老師少時修道之時用的,便給你了。」

  杜瀟瀟拿來小心收好,又是一拜,道:「謝謝老師。」

  朱鳳起手輕托,並示意她使用拓玉,杜瀟瀟便喚出大道渾章,拿起手中的拓玉,呼吸之間,此物化作玉粉落下。

  她見大道之章上多出兩個章印,便按照那書信的說法,意念往其中一個章印探入進去,過的片刻,她的眼睛一下亮了起來。

  朱鳳這時法力一轉,瞬時溝通了杜瀟瀟的心神。

  大道之章唯有修道人自身能看到,就算玄尊也沒辦法直接見得,但是她可以通過杜瀟瀟心神之中的映照重新化演出一幅圖景來,這般也就等若是她看到了。

  但也僅限於如此了,就算她想要通過道章做什麼,也必須是出於杜瀟瀟自身之心意,強迫和暗示都是沒有用的。

  不過通過杜瀟瀟的心神反照,她也是逐漸瞭解到了訓天道章之中的東西,秀眸時不時泛過一絲異彩。

  只是想通過道章做事,卻是需要功數的,這對她來說其實並不難。

  她秀眸一轉,便指使杜瀟瀟按自己吩咐在道章下面留語。

  雖她不通玄法,可境界畢竟擺在那裡,指點一些低輩弟子是非常容易的,沒用多久,便輕輕鬆鬆就得來不少功數。

  不過,這已然不是她的第一目的了……

  此時甘柏正在道章之中到處留批語,這些時日他已是湊夠了足夠功數,如今他的功等早已是超過了班嵐。

  只是等他興沖沖要去找班嵐麻煩的時候,卻是發現此人不見了蹤影,問下來說是破境閉關,心裡不禁很是不痛快,只能找尋目標。

  而這時候,他卻是留意到了朱鳳的留語,不禁咦了一聲。

  這些留語非常意思,說的主要是道理,而非是道法,並且一派古風,他當下就斷定,留語之人定然是一位真修,而且修為不弱。

  玄修對某個章印的說法往往非常準確,沒有什麼大而化之的東西,用不著你去悟,但真修卻是經常會用這一套,通常會使人陷入雲裡霧裡,悟性不好的人根本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大部分會時候會形成理解上的偏差。

  這些留語倒是好一些,背後之人顯然也是注意到了真修和玄修的差別,雖然也是從大方向去說,但卻有一條脈絡貫穿此中,不會讓人走偏了路,若是能看懂,是當真能從裡面得到一些東西的。

  不過既然被他看到了,哪能不批兩句?

  他一起意,在上面留下了一句話:「本來還有幾分才,偏要砌詞讓人猜,若是心裡沒有鬼,何不大方說明白?」

  一語批完,他這才痛快了,於是轉意去了別處。

  朱鳳本是功數拿得好好的,別人見得她的留語,都是客客氣氣的,可忽然從杜瀟瀟心神之中見到這一句,心裡先是一驚,隨後卻是一惱,「這人是誰,比那賊信還討厭!」

  守正宮中,張御正在煉化玄糧,這時他心中忽生感應,不由睜開雙目,心下一喚,將大道玄章喚出,他意念霎時在道章之中轉有一圈,當下就留意到了朱鳳留下的那些留語。

  但他在逐一看完之後,卻發現留語之人明面上是在指點他人,可真正要表達的東西卻不止這些。

  所有的留語詞句古雅雋永,還包含著一些古夏的典故,是有著自身之內涵的,若能準確把握到其中的意思,那麼從中可以提煉出一到兩句話,而此中之意是……

  看到這裡,他眸光微微一閃。


bpd 發表於 2021-12-18 00:18
玄都 第六十二章 往來皆有定

  張御關注到那個符印意念之上,他隱隱約約感到了一個方位所在,不過總有一種飄忽之感,這應該是涉及到了與他同一層次的人或物。

  如此看來,那詞句之中所想表達的內容有極大可能是真實的,但也不排除是有人故意設局。

  他思索了一下,驗證此事也是容易,稍候對那一處多加留意便是。

  他看了一下擺在前方的玉爵,見那裡的玄糧還剩下些許,便收攝心神,繼續運煉,待將這些玄糧化,這才結束了一次定持。

  他伸手出去,將一本未曾閱覽過的玉冊拿來,在面前的案几之上展開,目光也是落至其上。

  在起得找尋道印的心思後,這兩天他一直翻找關於此事的記錄,由於上層藏典他都是翻看過了,所以他特意又找了一些各上洲的地方載述,不過線索仍是沒有多少,似是而非,捕風捉影的傳聞倒是有不少。

  他此刻不禁回想起自己成道之時所去的那一處下層,在傳聞之中,那裡就疑似有道印存在。

  先不說這個傳言是否為真,下層的確是一個不該忽略的地方。

  只以他現在的能力,便是力量投照去往下層,動靜也是太大,可要是派遣後輩前往,雖是不會引發什麼關注,但若想憑他們找尋到一個渺不可測的道印,那幾乎是沒有可能之事。

  不過他卻還有一個辦法。

  他心意一動,大殿之內光芒一閃,便見玄渾蟬扇著揮灑星屑的翅翼飛了出來,繞旋一圈後,落停在了他的手背之上。

  玄渾蟬化死為生之後,已然完全擺脫了原來章印章法的束縛,而他每有進步,玄渾蟬的力量也會隨之一同上升。

  此與真修修煉出來的元神一般,只要他本人存在於世,就無法被真正殺死,只要駐世之身仍在,就可以再度映照出來。

  他之意願亦可附於其上,不論玄渾蟬去了哪裡,都可有所感應,並且這觀想圖可隨意變化大小,找尋道印的話,卻是十分合適之事。

  此時他心神一摧,手背稍抬,玄渾蟬身上光芒一閃,一道力量投影已然落入了下層之中。

  只是除此之外,他還需要做一件事情,向外一揮袖,玄渾蟬那燦爛雙翼一展,霎時化一道璀璨瑰麗的星光,落去了內層之中。此去找尋那留語之人存在之地,若是那裡真有什麼動靜,他也可以第一時間察覺並趕到。

  做完此事後,他又向內外各洲宿的守正駐地傳出訊告,要他們近日開始嚴加戒備,並加大巡查力度。

  他並不怕如此做會引起外層勢力的注意,因為這些勢力若是真要有什麼動作的話,那必定是謀劃已久了,絕不會因為他的這個安排而停下。

  妙皓道宮之內,鍾道人站在玉璧之前,正與崇廷執的照影交談。

  他道:「近來天機紊亂,一直有人在蔽絕我等的推算,怕是那兩家又當有什麼動靜了。我本以為在經歷上一次的失敗後,他們會再等待一段時日的。」

  崇道人沉聲道:「應當是訓天道章的緣故,他們為此感到急迫了。」

  鍾道人想了想,不得不承認崇廷執說得有理。

  內外各洲宿溝通交流的方便,使得外層軍署能更好的調配軍力,哪裡出了問題立刻便就知道,這等若張開了一張無形的大網,而所有的落在其中的蟲子根本難藏蹤跡。

  可以說,過去上宸天和幽城與天夏對抗之中得來的大部分經驗,幾乎是在一夜之間就過時了。

  而道章最主要的用法其實是在於玄修、渾修之間的交流,僅在這幾個月中,就有大批玄修的實力得以提升。上宸天和幽城上層唯有趁著這個時候不停冒險發動攻襲,因為越晚他們越沒有勝算。

  鍾道人道:「等這一次事機應付過去之後,我料此輩當會有一番長久沉寂,而我等屆時也可將注意力轉至於廷上了。」

  崇廷執道:「此事不容出得差錯,我輩當全力以赴。」

  鍾道人點頭稱是。

  玄廷內部儘管時時會有爭執對抗,但是他們都很清楚,這些爭鬥都在一定規序約束之下,彼此都有最後的底限,可是外部那些人卻想要取代他們,並佔據此間的,甚至還想要他們的性命。

  哪一個更為重要,他們自然分得清楚。他們並不會在此時去做扯後腿之事,做這等事非但瞞不過其他廷執,反還會落下口實,完全是損人不利己。

  鍾道人此時又道:「岑傳給我來了書信,說是他在清理完那些冒用正清名頭的修士後,就想回歸玄廷,最好能謀一個職位。」

  崇道人沉聲道:「要返回玄廷可以,他以往雖是做過廷執,可是既被開革出去,名位又被剝奪,那麼一切都需從頭做起。」

  鍾道人道:「我也是這個意思,不過現在各洲宿司職皆滿,想要安排此事,卻需另作謀算了。」

  崇昭道:「你有什麼想法?」

  鍾道人道:「我有幾分思量,不過這裡還是要看我們那位首執的態度,等外敵應付過後,我會親去找首執面談的。」

  荒原之上,書信在那裡焦急的飛來飛去,朱鳳讓弟子溝通訓天道章之後,後來卻是一直沉浸於此中,看去是更加不願挪動了。

  可它又不敢催促,一連等了數天之後,它終於忍不住了,討好言道:「朱鳳真人,我們是不是該停下了啊?」

  朱鳳秀眸掃來,道:「你等不及了麼?」

  書信賠笑道:「哪裡,哪裡,只是真人功行高深,真人方收的徒弟卻沒那個道行,連續多日不眠不休,怕是撐不住啊,小人也是在為真人著想啊。」

  朱鳳道:「這卻不勞你操心了,我與自家徒兒心神相接,這幾日我以意為引,運蕩法力助她洗煉身軀,靜坐越久,她根基越固。」

  書信道:「可,可是我們是說好了啊。」

  朱鳳眨了下眼,「我們說好什麼了?」

  書信頓時急了,道:「真人說好只要尋到繼傳弟子,就去那處定好的地界的,真人可不能忘了吧?」它做出一副可憐的樣子道:「小人為此事也是奔波勞苦,真人可不能不認啊。」

  朱鳳道:「瀟瀟很好,可是她並不能傳承我的道法,現在我就是設法通過訓天道章找尋的合適的弟子,等到此事安排妥當,我自然會動身的。」

  書信無奈,只得繼續在此等待。

  又十餘日後,朱鳳這才把意念從杜瀟瀟的心神之中退出,後者站了起來,拜了一拜,道:「多謝老師替弟子洗煉內外。」

  朱鳳語聲溫和道:「你我是師徒,不必這麼見外。」

  她將一枚玉珮拿了出來,交給杜瀟瀟,道:「瀟瀟,這是為師的師傳功法,還有一生的心得領悟,你將此物收好了。」

  杜瀟瀟認真接了過來,只是這玉珮一到她手中,就忽然一閃不見,隨即她感覺到,那東西好已是到了自己的心神之中,但是只需發出呼喚,就又能取到外間。

  朱鳳道:「你可以回去了,有我交給你的法器,還有那訓天道章的指引,你回去一十三洲當是不難。」

  杜瀟瀟這些天沉浸在訓天道章之中,也是懂了很多東西,她默立片刻,對著朱鳳一拜,道:「是,老師,弟子領命。」

  朱鳳伸手上去,輕輕一撫杜瀟瀟的丫角,柔聲道:「去吧。」

  杜瀟瀟轉過身,拿出朱鳳給她的遁符,回頭又看了她一眼,而後那符紙一亮,化一團金芒將她整個人裹住,隨後化一道金虹,就沖天飛去了。

  朱鳳目送她遠離,也是站了起來,而隨她這一動,周圍五顏六色的花朵也是隨之凋零敗落,瓣瓣散落在地。

  她道:「走吧。」

  書信若是能流眼淚,這個時候大概已是淚流滿面了,經過這麼多天,它本來已經是不抱希望了,沒想到朱鳳居然又願意動身了。

  它生怕朱鳳再反悔,忙道:「是是,我給真人帶路。」說著,它主動往前飄飛而去。

  因為他們身處之地距離那一處定好的地界原本就是不遠,故是只用了半刻,便即趕到了,書信到了這裡,不由興奮了起來,身上綻放出一道光亮。

  這時它發現朱鳳饒有興趣的看著她,不覺有些緊張和不安,瑟縮道:「真、真人,有什麼不妥麼?」

  朱鳳道:「看來你能與外間溝通?」

  書信急忙分辨道:「只是發出事先約定好的訊號罷了,只有與我一座祭爐出來的兄弟方能察覺到,且也傳遞不了太過複雜的東西。」

  朱鳳嗯了一聲,不置可否,她輕擺衣袖,清出一片空地來,再次坐了下來。

  外層虛空,一條環轉迴繞的碎星帶上,正有兩名道人立於其上,其中一人乃是幽城來的金郅行,還有一個,卻是上宸天的渾空老祖,不過兩人此刻皆是化身在此。

  而他們的身邊,都是飄遊一封金光閃閃的書信。

  此刻渾空老祖身邊的書信晃動了一下,以嚴肅語聲說道:「老祖,有回訊了。」

  金郅行身邊的書信也是一震,發出諂媚之聲,道:「玄尊,那裡怕是到了。」

  金郅行點了下頭,他看向渾空老祖,道:「渾空道友,既然朱鳳已然應諾到了那處,可是要向上傳報麼?」

  渾空老祖緩緩道:「不用急,按照定約,就先讓那些邪神打頭陣好了。」


bpd 發表於 2021-12-18 00:18
玄都 第六十三章 虛黯見初兆

  張御在安排好外事後,便繼續在內殿之中運煉玄糧,爭取在可能到來的鬥戰之前再固增一下功行。

  在又是一日後,殿外神人值司腳步匆匆到來,在門外道:「守正,底下有緊急報書送上。」

  張御睜開眼目,殿門隆隆開啟,神人值司手中的呈書飄飛至他面前,他看了一眼,這是西穹天傳來的報書,向他報告說那裡有邪神出現的跡象。

  特別是婁宿那裡,各種躲在荒野之中的邪神信眾和神裔都是冒了出來,它們一改以往分散在荒野之中的作派,而是紛紛開始攻擊各處的聚居地和駐地。

  這等舉動其實一開始是徒勞無功的,各方的駐地對此還非常歡迎。這意味著他們不必辛辛苦苦再跑到荒原中搜尋這些無處不在邪祟,只要坐在家裡等著此輩上門就是了。

  有時候邪神信眾聚集的規模一多,只需一枚玄兵下去就全都可以解決了,真是再方便不過。

  可這其實只是一個開始,除了主星之外,婁宿各處地星之上都是出現了一個個虛空裂隙,更多的邪神神裔和信眾從遙遠虛空的過來,被送到了這些地方。

  它們的數目無窮無盡,好像洪流而至,前面的那些接觸,相比較起來只是濺到岸上的水花罷了。

  這樣的情況無疑是某個邪神親自下場了,唯有這等上層力量的加入,才能將遙遠地方邪神信眾乃至神裔送渡到此。

  張御自座上站了起來,他往外層看去,意念一落,先是見到一團瑰麗星雲,似乎在往西穹天方越移越近。

  而待他再想分辨清楚一些的時候,那團星雲卻是不見了,取而代之的一個膩滑的怪異軀體,且好像與他只有一層之隔,近乎是面貼面的距離,且上面還有一個碩大的眼珠正盯著他。

  他則是平靜的看著這個東西。

  這些邪神平日一直躲藏在虛空深處,只是靠著外間散逸出來的力量影響信眾和生靈,但若是其主動往外挪移,所能宣洩出來力量無疑會因此大幅度的增長,他現在所見到的正是這等情況。

  若是把虛空比作水,那麼虛空深處就是在水底,那裡的一切都是近乎虛幻而無法接觸到的,那些呈現在外面的形貌也並非是其本身,只是散逸力量的再現。

  而邪神越往虛空表層來,那自身便越是趨向於真實,力量也同時會隨著這個過程不斷提升。

  只是邪神原來在深層時可以說是不死不滅的,因為它近乎於存在和不存之間,可若到了外間,就完全倒向了真實,那卻是可以被殺死或被毀滅的。

  張御看了一會兒,這個邪神雖然是在往真實方向過來,但實際上卻一直游離在現實和虛幻的邊限之上,這既給了外界足夠的壓力和威脅,同時自身又不至於徹底化為真實。

  他略作思索,道:「明周道友。」

  明周道人出現在他身邊,道:「守正有何吩咐?」

  張御道:「我需要你呈書廷上,循此邪神氣機,推演其身在何處,又會於哪一刻落至世間。」

  明周道人當即應下,並將消息傳了出去。

  過有一會兒,可以發現那邪神的動作微微一緩,顯然也是察覺到有人在尋覓它的蹤跡。

  這等推算對它也是一種威懾,因為只要它敢脫離虛空的遮掩,哪怕只有一瞬間,那麼天夏就能準確找到它,並截住它的退路。

  儘管現在天機被攪亂,可是那明顯只是上宸天和幽城這兩家在掩飾自身的意圖,對於邪神這裡自是不會去做什麼遮掩的。

  不過張御心裡明白,威懾也只是威懾,誰也說不清楚邪神到底是怎麼想的,甚至有沒有想這等事也不能肯定,他不會拿修道人的思考方式去套用對方。

  只要這邪神不曾退去,他便需一直盯著此僚。

  這個時候,神人值司再度到來,稟告道:「守正,下界又有報書送至。」

  張御接過來看過之後,目光往外一掃,卻發現現在不僅是西穹天婁宿這裡,其餘三處穹天皆有邪神異動,此輩彷彿是商量好著一起來的。

  明周道人道:「守正,玄廷已是知曉了,並讓玄廷只需看顧好一處便就可以。」

  四處穹天同時有邪神侵襲,這件事十分之少見,而且還像是大舉侵襲的先兆,這事無疑也是驚動了玄廷。

  儘管守正是主要負責對外的,可遇到這等情況,僅靠張御一人顯然是解決不來的,故是在收到報訊的那一刻,玄廷已是傳令各處外層鎮守嚴加防備,又另行安排玄尊待以支援。並傳諭下來,若有必要,隨時可以正身降下應敵。

  虛空外邪雖然存在,可對敵我雙方卻是一視同仁的,邪神真身若敢來至外間,也一樣會受到影響,那他們也不吝一戰。

  張御得悉玄廷的佈置後,就又把注意力重新拿回到眼前。

  只是從邪神的這番舉動上來看,他能感覺出來,此輩出來極可能只是用來吸引他們注意力的,其真正的用意當還是落在別處。

  這回很可能又是一次諸方勢力的聯合侵襲。

  而從他自訓天道章上得到的線索判斷,對方倒有可能會把攻襲之地放在那裡。

  可他覺得,這裡還是有一定問題的。

  外層勢力這一回這麼大張旗鼓,就連邪神也是參與進來,動靜可謂遠遠超過他此前所見,即便算不上是孤注一擲之舉,也當是竭力謀求成功。

  這般的話,一定是會千方百計防備洩露消息的,又怎麼可能這麼容易把消息傳遞到訓天道章之上,並為他所獲知呢?

  他這時忽然想到了之前那個異神,按照的高墨說法,是被什麼東西喚醒的。

  這等情況過去也有出現過,只是較為少見罷了,可在這個時候,卻不能說是什麼巧合了。

  他回憶了一下這些時日寄來的書信,眸光微動,頓時有了一個猜想。可若事實真是如此,他也是阻止不了的,只能到時候再設法應對了,但這裡有必要提醒玄廷一聲,不管如何,做好防備總是沒有錯的。

  他對身邊還站在那裡明周道人道:「明周道友,替我再傳告玄廷一事。」

  明周道人道:「守正請吩咐。」

  張御道:「這件事也只是我的猜測,並沒有實證,道友只需將我的意思傳到便可。」

  他頓了一下,便即傳聲過去,明周道人聽罷之後,神情一肅,他默立許久後,道:「守正,在下已是把消息送至玄廷,玄廷回言,會慎重考慮守正的提醒的。」

  張御點首道:「如此便好。」

  而在這個時候,他心神微微一動,卻是此時此刻,那玄渾蟬已是到達了那一片暗語所指的地界了,同時他也是感印到了一道強盛氣機的存在。

  朱鳳正坐在那裡,她此刻忽然心生感應,轉而望去,便看到遠處一道星光閃爍了一下,而後便見一隻光華燦燦星蟬扇動著燦爛雙翼,正往此處而來。

  她眸中閃過異色,伸手一指,那封在身旁漂游來去的書信頓時被一動不動凝定在了那裡。

  而後她站了起來,道:「是哪一位道友到此。」

  玄渾蟬雙翼一展,身上星光大放,天地彷彿融化開來,而後像是一道銀河鋪開,在那一團耀目光氣之中,一個身外有飄蕩著玉霧星輝的年輕道人自裡踏步而出。

  朱鳳目注著來人,秀眸泛起一絲絲漣漪。

  她儘管從來沒有見過來人,但還是憑著某種直覺猜到了對方的身份,只是來人身上的強盛氣機也著實超出了她事先的預料,甚至讓她到了為之驚嘆的地步,她試著問道:「玄廷張守正?」

  張御站定腳步,目光看向她,道:「正是。」

  朱鳳萬福一禮,道:「貧道朱鳳。」

  張御點了點頭,抬袖還有一禮,道:「原來是朱玄尊。」

  他看過過去的典籍記述,知道當年有幾位玄尊到來內層之後,因為不喜束縛和規矩,所以離開了天夏,但這幾位也沒有去投上宸天和幽城,仍是待在了內層之中,這朱鳳便是其中之一。

  他道:「那訓天道章之中的留語,可是朱玄尊所留麼?」

  朱鳳坦然承認道:「對,那是我設法讓人留下的,其實我也只是姑且一試罷了,並不指望真能被人看到,沒想到還被張守正注意到了。」

  張御這時仰首看向上方,他能感覺到,這裡濁潮濃郁,並且兩界屏障相對薄弱,他道:「看來有人需要朱玄尊來此配合打通兩界門關。」

  朱鳳輕嘆道:「是的,我欠了一個人情,現如今他們要我償還,他們就讓我萊這裡了。」

  張御道:「既然是為了還報人情,朱玄尊為何又留下暗語呢?」

  人情承負對於一個修道人來說,不是說不理會就能不理會的,因為這很可能影響到修為道行。尤其是能修到玄尊這等層次的,都是有著修道執念的,並不會去玩笑對待此事。

  朱鳳眨了下眼,淺淺一笑,道:「當初我之所以欠下人情,那也是因為遭受到了某些人一些算計。我雖說過會還人情,可並沒有說不能將此事透露出去,要是他們打開門戶時出了什麼意外,那也不是我的錯呀,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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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都 第六十四章 茫空落金蓮

  張御聽到朱鳳的解釋,道:「只是這個理由麼?」

  朱鳳道:「我並不認為這次他們只是讓我來配合打開門戶,我覺得他們還有什麼事情瞞著我。」

  她秀眸一轉,「可既然他們算計了我,那麼想來我算計他們一回,他們也應該不會介意的。」

  張御道:「他們準備在什麼時候動手?」

  朱鳳看向那枚書信,道:「我並不知曉,只是在等待通傳罷了,需要他們自外間打開了通路,我再出力維持,要是張守正你不到此,我便是再不情願,或許也只能選擇去配合他們了。」

  張御看向她道:「那個替朱玄尊傳話的修士在哪裡?」

  朱鳳猶疑了一下,才道:「放心,我並沒有把她如何,我已經讓她走了。」

  張御道:「我有一個疑惑,這裡遠在一十三洲之外,朱玄尊便是能在此地尋到一位渾章修士,可進入訓天道章的拓玉又是去哪裡尋來的?」

  朱鳳朝那書信努了下嘴,道:「喏,就是那封書信攜帶來此的,我只是借來……」

  說到這裡,她微一蹙眉,道:「守正的意思是,拓玉是他們特意送來的,實際上他們有意借我之口把消息洩露出去?」

  張御道:「或許如此。」

  朱鳳認真看來,道:「張守正,我並無特意引你到此之意,我事先也未想到這些。」要這事情真是如此,這說不定還是針對張御的一個陷阱,這裡她卻不能不分說清楚。

  張御心念一轉,此事背後那些人多半是有一些打算的,但要說是針對他的陷阱,這可能也是不大。

  且不說朱鳳到底怎麼想的外人無從得知,就算傳遞出去了消息,也並不見得一定會引他到來,來的或許會是其他人,但引發玄廷的注意是必然的了。

  從最開始的邪神侵擾,再到這裡打開兩界門關,按照正常路數推斷,這裡應該就是外層勢力的主攻之地,那麼玄廷下來一定會把力量投注到這裡。

  可假設這裡同樣也是一個用來吸引玄廷注意的地方呢?

  想到這裡,他越發覺得,自己先前的推斷是有可能發生的。

  他道:「朱鳳真人此前主動向玄廷傳遞了消息,讓玄廷得以提前知悉了此事,此是有功之舉,我輩自不會因為朱玄尊並不知曉的事情而來怪責於你。」

  朱鳳聽到他這句話,不禁心情放鬆了一些。

  她雖然在張御面前表現出較為輕鬆的樣子,可是她從始至終都感受到了一股壓力,這源自張御的身份和他背後所代表的玄廷,同時也有一部分由於他自身所傳遞出來的氣機和力量。

  所以她並不想和張御和他背後的玄廷起衝突,至少不願意因為這等她並不知曉的事而翻臉。

  她試著道:「張守正,我下來待要如何做?」

  張御略作思索,他相信那背後之人肯定考慮過朱鳳失敗的可能性的,要是這裡不成,此輩也許會選擇從別的進行突破,也許會用上別的什麼手段,但絕對不會停手。

  而若是目標依舊落在這裡,那麼他和玄廷算得上已是提前有所準備了,既如此,大可順此而為,由此做一場反擊。

  他伸手一點指,那封書信頓時又從方才凝固之狀中解脫了出來,可是它對方才兩人的對話一無所知,不止如此,它對張御的到來似也是視而不見,依舊是在那裡飛竄迴繞,與之前的動作銜接的無比自然。

  張御往上看去,他的目光好像透過了層界的阻隔,一直望到了外間。

  而此時虛空之上,那一條碎星帶上,渾空老祖和金郅行的化身依舊停駐在此。

  金郅行望向遠空,掐訣算了一算,道:「看來這些邪神也很聰明,不肯當真出力,只是場面上熱鬧,從頭到尾不過是驅使了一些小嘍囉上去罷了。」

  渾空老祖面無表情道:「這些邪神能做到這般也是可以了,我等從來不曾指望此輩成事過。」

  金郅行道:「渾空道友,我等在此等候已久,不知何時發動?」

  渾空老祖對那書信往有一眼,這書信身上光芒閃爍了兩下,待得過去百來息後,書信之上再出現了光華,不過這一次,卻是接連閃爍了三次。

  他眼神深沉了一些,道:「時機已是合適,道友這方可有疑難?」

  金郅行笑道:「若是貴方這處無有礙難,我方自會全力配合的。」

  渾空老祖道一聲好,他一擺手中拂塵,有點點螢光灑下,而虛空之中頓有金蓮自碎星帶上浮現出來,出現在了他們腳。

  而此刻出現的金蓮並非只有兩朵,可見在他們二人背後,有一朵又一朵金蓮浮現出來,而每一朵蓮花之上,都是有一名道人的身影出現在那裡。

  渾空老祖拿出一枚精光閃爍的玉珠,往下方一拋,霎時如池水之中落下了石子,虛空之中起得一絲絲波皺。

  通常來說,只有從兩界的薄弱處尋機,才有可能打開兩界門戶,但這仍然是非常困難,所以最好還是選擇以前就出現過裂隙的地方,那樣更容易打開,比如此前龍淮等人作法的就是如此。

  除此之外,那就是利用這破界珠了。

  只是這東西極難祭煉,祭煉所用的寶材又是極其難尋,上宸天這邊用了三百多年時間也不過祭煉出來了三枚而已,這遠比不過借用原來就有的裂隙穿渡方便。

  而在同一時刻,朱鳳身邊的書信忽然一震,身上有光芒閃爍起來,它興奮大嚷道:「朱鳳真人,來了,來了,傳訊來了,快,快協助諸位老爺打通兩界通路。」

  隨著它在那裡大嚷,天穹之中卻是出現了層層波蕩,朱鳳往張御看去,後者對她一點頭。

  朱鳳輕吸了一口氣,起一手捏住袖角,另一手皓腕輕抬,往上一指,那裡頓時出現一圈圈漣漪,而後轟的一聲,天穹上方融開了一個空洞,露出了一條無限深遠,有著光霧環繞飄懸的通道來。

  張御望有一眼,身軀頓時化散未無數星屑,唯有那一隻玄渾蟬留在原地,而後這隻星蟬振動燦爛雙翼,往那兩界門戶之中飛去,翅翼舞動之間,只在經行而過的地方留下一道飄灑著燦爛星屑的軌跡。

  朱鳳往前走有兩步,她知曉,方才所見張御,當是借由這星蟬而投照來的一縷氣機,其實與正身也差不了多少,且若有必要,可以隨時轉虛為實。

  渾空老祖和金郅行站在通道門口,並沒有急著進入,他們此刻還都是化身在此,而按照之前的約定,當是由他們在外層打開門戶,而朱鳳由內層而來,立定在兩界門戶之內,並由其人穩住門戶,若是無礙,他們再正身傳至此地,進而穿渡入內。

  不過這些都是建立在一切俱是順利的前提下,在未曾看到朱鳳出現之前,他們不會貿然行事的。

  這個時候,忽然通道之內見得一點明光照現,他們察覺到了這等異狀,都是把目光投去。

  只是過去片刻,一道星光流瀑轟然自通道之內宣洩而出,在眾人面前霎時展開了一道燦燦銀河,一隻星蟬自裡振翼飛空向上。

  其兩翼向外一展,一道蕩漾光幕隨之落下,而後便見一個名仙儀神表、玉霧星光罩身的年輕道人自裡走了出來。

  張御腳下在兩界通道之前站定,他抬首望向面前那十餘個道人,身上袖袍在光芒之中晃動飄擺不已。

  這一次,他卻是正身直接自上層落來,現於虛空之中。

  金郅行心中一動,道:「渾空道友,這一位莫非就是……」

  渾空老祖沉聲道:「張御,選如今的玄廷守正。」

  金郅行意味深長道:「看來這次朱鳳未曾如道友之願啊。」

  渾空道人沉聲道:「朱鳳已是無關緊要,此人身為玄廷守正,這次居然以正身出現在此,諸位,我們當趁此機會將他拿下!」

  他這一語說出,那一朵朵金蓮之上的道人身周俱法力靈光微微蕩漾起來。

  金郅行不禁有些心動,此刻他們只需要一意轉過,就把正身渡落到此,十餘人合力,殺此人當是不難。

  只是這個念頭方起,還未得履行之時,心中卻是先浮升起了一陣警兆,

  張御微微抬頭,眼眸之中此刻有可見一團星雲旋轉,身外綻放出無量清光,他看向諸道,口中發出雷霆也似的清喝道:「敕、逐!」

  而隨這一語落下,場中頓有一道震盪虛空風流生出,在場所有道人化身俱是一齊崩散,轟然崩散一團團清光霧氣,被帶動著向著虛空深處而去,眨眼便被席捲一空!

  場中只唯有那一朵朵金蓮還飄蕩在隕星帶上。

  只是在過去數個呼吸之後,那些金蓮之中有兩朵晃動了一下,渾空老祖和金郅行再次出現在他面前。

  金郅行搖頭笑道:「張守正,沒有用的,我等氣落於蓮花座上,你無論驅逐我們多少次,我們都是可以歸來。」

  張御淡聲道:「兩位以為我為何我不毀去這蓮花座台呢?」

  這個時候,他們背後光芒閃爍,一個個道人身影出現在他背後,卻是玄廷各個玄尊乃至廷執的化身照落在這兩界通道之前。

  張御看著他們,道:「你們盡可歸來,來一次,我便斬一次!」

  話音一出,身外清光之中就有兩道劍光一齊鳴響,飛躍而起,挪遁虛空,驟然落在了渾空老祖和金郅行二人身上,兩人身影一震,齊齊如泡影一般崩散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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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都 第六十五章 暗渡開天門

  渾空老祖和金郅行二人在這一次被斬退之後,下來卻是再沒出現過。

  要是在場真的只有張御一人,他們也就落下正身上前一戰了,到底後者是玄廷守正,若能殺了,也是意義非凡,不論從為提升自己的地位,還是鼓舞人心,再或出於打擊玄廷的目的,都是十分有用的。

  可如今張御身後有玄廷支援,那便還是算了吧,再接著鬥下去,本來的突襲之戰恐就會變成一場正面攻戰了。

  他們的硬實力本來就不及玄廷,上去拼消耗是非常不智的。

  再說了,要是在戰鬥中一不小心身隕,可沒人會為他們來討公道,說到底,保全自己才是真的,否則就算佔據了內層也無從得享。

  戴恭瀚這次也是一般將化身投照到此,他見上宸天和幽城之人不再現身,便轉過身來,本待試著關閉兩界門關,可是心光一落,卻發現了一股強大的阻力存在於那裡,根本無法將之彌合。

  張御也是注意到了,他道:「戴廷執,可有疑難麼?」

  戴恭瀚沉聲道:「這處通道被破開,應該是用了什麼獨特的手段。」

  林廷執這一次也同樣是派遣了化身到此,他是尤擅祭器之人,看了幾眼之後,便十分肯定道:「這應是某種法器所致,唯有待得器力耗盡,這裡才能彌合,這東西並不好祭煉,尤其是寶材難以獲取,上宸天和幽城這次所下代價可是不小。」

  戴恭瀚道:「那此輩怕不會就此罷休。」

  張御淡聲道:「不論此輩如何做,我當會鎮守在此,直至此間彌合。」

  只要他正身坐鎮在此,對方派遣再多的化身到此都是無用。

  不過對方這次氣勢雖大,可態度卻不如何堅決,此輩付出這麼大代價,當不會就這麼算了,十有八九還有其他的謀劃。

  此時此刻,虛空另一處,一座經過祭煉的赤色地星之上,有難以計數青色的寶蓮子飄蕩在地星之外,一圈圈迴環如帶。

  而這個時候,其中兩枚蓮子忽然綻破殼實,以極快速度生出根莖枝葉,再是兩朵帶著仙露螢光的寶蓮綻放開來。

  蓮台之上光影一閃,渾空老祖和金郅行兩人化身落在了此間。

  金郅行感嘆道:「玄廷早有準備,看來那裡是走不通了。」

  渾空老祖沉聲道:「既然走不通,那便從那條路走好了,左右朱鳳那裡也不過只是拋出來的一個餌罷了。」

  金郅行不由點頭。

  朱鳳那裡若能成那是好事,若不成也沒什麼,只要能牽制住玄廷一定的吸引力和一部分力量便就可以,反正在兩界通道彌合之前玄廷絕然是不會放鬆對那裡的關注的。

  關鍵還在於另一路,這一路才是他們關注的重點所在,若得成功,不但可給天夏帶來一個大麻煩,他們也能在這場綿延長遠的對抗中佔得一分實質意義上的勝機。

  他目光轉向不遠處的那座青色地星,道:「此刻當是開始了吧?」

  清穹雲海之上,妙皓道宮內,鍾道人手持兩儀梭,正按照玄廷關照,在那裡解化天機。

  忽然間,他心中似是察覺到了某種變動,他停下動作,走前幾步,伸手按一件形似天行晷的法器之上。

  周圍的儀軌晃動轉旋起來,片刻之後,一道光幕投照至前,將內層一十三上洲乃至洲域之外的大片地陸之上都是展現出來。

  此刻他看到在洲域附近,有十數道神力靈光泛起,細細一看,其中層次較高的靈性光芒足足有有三道,在看不到的地方,想來還有一些,他不由皺眉道:「麻煩來了。」

  仿若應驗他的話一般,可見那些靈光出現了一道道赤光,那是很明顯就是兩界裂隙,這是這些異神在召聚自己的信眾和神裔,然而這些裂隙並不是如以往那般連接內外層界的,而是直接連通了下層。

  鍾道人自語道:「看來果然是讓張守正說中了。」

  他喚了一聲,明周道人出現在他身後,道:「鍾上尊有何吩咐?」

  鍾道人沉聲道:「傳告廷上,便說張守正的預判是對的,這一次那些鬼祟之輩準備是從下層通道渡入內層。」

  外層虛空之中,環繞在青色地星之外的一枚枚蓮子破開,自上面生出多座蓮台,有接二連三的道人身影出現在了此間。

  渾空老祖看有一眼,道:「既然諸位道友已至,那便不耽擱了。」他從袖中拿出一枚玉符往外一扔,此物化一抹靈光,倏爾飛入了前方那青色地星之中。

  而所有人都是望向了那裡,只見地星表面光霧一陣動盪,卻是自裡浮現出了一幕場景,隱隱可見那裡有洲陸輪廓和赤色的光芒在閃爍著。

  其所照顯出來的,大略就是鍾道人所見到的那一幕,只不過有所不同的是,一十三洲疆域之內的情形在這裡異常之模糊,反而疆域之外的景象較為清晰,但也是忽隱忽現,好似隨時可能散去。

  此刻可見,有數個赤紅色的光芒在距離一十三洲較遠的地方晃動的,那代表著溝通下層的裂隙。

  場中有一名道人感慨道:「看來此事果是能成,不枉費我們花了這麼多年的力氣。」

  在場的其餘道人沒有開口,但無疑也是贊同此見。

  這數百年來,和天夏對抗的主要是上宸天修士,他們為了進入內層,就一直在不斷的找尋辦法。

  因為正面始終找不到機會,所以有一些修士便就試圖迂迴嘗試,比如試著從下層進入內層。

  雖然經過推算,這等可能的確是有的,可是下層的裂隙即便出現,大多數情況下也只能令下層生靈通過並達到內層,若是一位玄尊的話,因為層次太高,則必遭受阻礙,除非是有同一層次的異神或者修道人在內層配合。

  而隨後他們便發現,下層生靈的信仰,一些內層的異神也是能感應到的,只是有些微弱罷了,可即便再微弱那也是存在的,這無疑是一個可以利用的地方。

  而內層地陸之上,在過去數個紀元內,不知有多少異神沉眠在此,它們或可成為助力。

  於是在兩百多年前,上宸天就開始了一個十分長遠的謀劃。眾修聯合虛空之中的邪神、神怪、乃至異神不斷侵攻佔奪下層,然後在下層傳播一些陷入沉眠的內層異神的信仰,並不斷獻上血祭。

  雖然下層生靈層次比較低,但卻是實打實的智慧生靈,在獻祭上也一樣是能起作用的,至多是多祭獻一些罷了,十個不夠就百個,百個不夠就千個,再多也不是不可以。

  這也是因為這個謀劃的實施,本來受諸宿轄制的下層界頻頻遭受侵襲,並陸續被佔據去了多處。

  上宸天和這些邪神神怪一邊傳播信仰,一邊發動戰爭,同時抓拿俘虜進行大規模的血祭,不過也這僅只是用來喚醒異神的前番準備罷了。

  為了讓擁有強大力量的異神從沉眠中醒來,他們還出手抓了一些邪神進行獻祭。

  此舉並不用擔心會惹得其他邪神不滿,因為邪神和邪神之間並不會把彼此看作是同類,有幾次抓拿邪神的舉動,實際上還有其他邪神的配合。

  這一番謀劃看起來複雜,實際上只需要關鍵幾個地方做成便能成功,而這一次也當真是被他們做成了。

  渾空老祖對金郅行言道:「我們還剩下了兩枚破界珠,可以籍借那些裂隙,打開兩個可供我輩通行的通道,金道友,你這邊有哪幾位道友準備與我一同渡去?」

  金郅行往後看了一眼,一名面上帶著微笑的道人走了出來,對渾空老祖打了一個稽首。

  金郅行道:「這位是幽城蘇遏蘇玄尊,他當會與諸位同道前往。」

  渾空老祖看著他道:「只有蘇道友一位麼?」

  金郅行笑道:「這一次主要是為了讓你我兩家的同道在內層先行立足,這必然需要躲避玄廷的耳目,人多反而不妥。」

  渾空老祖點了下頭,金郅行說得也有道理,這一次並非是大舉入侵,也不過可能如此,過去的人所需做得是先蟄伏下來,避開玄廷的追剿,再瞅準時機接引更多人到那裡,人多並不見得是好事。

  他看向蘇遏道:「蘇道友,那你準備一下,稍候便與我身後這幾位道友一同動身吧。」

  兩界門關之前,張御正負袖立於此間,隨他同在此地的,還有數位玄尊化身,這個時候,忽然有一道清光融開虛空,待光芒散開,便見玉素道人自裡走了出來,其手中正拿有一卷諭旨。

  張御目光落去道:「玉素道友,可是玄廷有交代?」

  玉素道人走了過來,將那一卷諭旨交到他手裡,道:「玄廷有諭,令張道友返回玄廷,另有安排,此處便交由我輩來鎮守。」

  張御眸光微閃,道:「內層有變?」

  玉素道人冷笑道:「正如道友此前所料,此輩準備從下層穿渡至內層,好在玄廷對此也有一些防備,再加上道友的提醒,倒也未有措手不及,具體應對事宜,張道友回去便知。」

  張御一點頭,他掃了諭旨一眼,將之收妥,隨後抬袖一禮,與玉素道人和此間眾修化身別過之後,便就縱開一道宏大清光,往上層回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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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都 第六十六章 執機算有定

  張御返回上層之後,明周道人早已是等候在此,對他打一個稽首,道:

  「守正有禮,玄廷已是探明,方才疑似有數道溝通下層的門戶被打開,需得守正與諸位玄尊一同合閉那些裂隙,並清剿異神和由此渡入內層的來敵。守正可往妙皓道宮,鍾廷執正在推算之中,稍候當會得悉那幾處具體之所在。」

  張御一點頭,道:「我知曉了,明周道友且引路吧。」

  明周道人微一躬身,便召來飛天神女降下車駕,隨後二人登車飛空,往妙皓道宮而來。

  飛天車駕在雲海之中飛馳一刻,便在一座圍繞著飛虹祥雲的道宮之前落下。

  道宮門前早有道童在此迎候,上來對張御一個稽首,道:「可是張守正麼?請隨小童來。」

  他一邊迎著張御往裡來,一邊道:「上尊得玄廷之諭,正在解化天機,暫時不得抽身出來相迎守正,請守正勿怪。」

  張御道:「此只小事。」

  兩人一路行過水橋雲道,金池虹廊,便到了正殿之內,見鍾道人正坐在殿中,手中按有一個儀晷,看去似在凝神推算著什麼。

  此刻他也是察覺到有人到來,心神從法器之上退出,抖開袖袍,起身迎上前來,稽首一禮,言道:「張守正到來,未能相迎,失禮了。」

  張御抬袖還有一禮,放下之後,道:「鍾廷執,玄廷傳諭,要我前往清剿來犯之敵,這裡還需鍾廷執指明具體落處。」

  鍾道人點頭道:「張守正,請隨我來。」

  他行至大殿之中站定,一拂袖,隨即儀軌旋動,前方再度現出了方才所見到的場景。

  他指著言道:「早年間,因為下層也有可能穿渡的可能,所以我與幾位同道奉玄廷之命祭煉了這玄闕天儀以查疏漏,只是以前從未出過變故,這東西就一直擺在這裡,沒想到這次卻是起作用了。」

  「從下層達到內層,本來並非是瞬息可至的,至少也需八九天的時日才可到達,不過上宸天和幽城這次謀劃這麼久,為了確保成功,很可能有辦法彌補這一缺陷,但兩三天總是要的。

  我們若能在這段時日內找到此輩,還可將之擒捉或是斬殺,但要是遲了,就有可能被逃脫入地陸深處,那便很難再覓其蹤跡了。」

  張御看了那光幕一眼,見一十三洲之外是灰濛濛一片,道:「此間似只得觀見一十三洲附近的情形,那些落在更遠之處的,這裡似無法見得。」

  鍾道人言道:「雖然較為遙遠的地界因為濁潮影響無從望見,也很難進行天機推算,但是濁潮本身已然為我們指明了方向。

  我們早前便曾發現,有異神出現的地界,濁潮會在某一段時間明顯減弱些許,這般我們憑此推算出其大概的位置,方才鍾某就是在忙於此事。」

  張御聽他如此說,目光一掃,已然找到了不少濁潮削弱的跡象,但卻有數百處之多,這裡面可不見得都是那些被喚醒的異神,可能是濁潮本身在削弱,也可能是本身就在地陸之上的異神,要是逐一找下來,那太費功夫了,很可能會漏過真正的目標。

  他道:「需要多久?」

  鍾道人道:「因為上宸天和幽城那處亦在作法混淆天機,我與幾位道友正在全力解化,若按現在進度,大約需要兩天,可如果崇廷執能和我一起推算,或還能再縮短半日時間,不過崇廷執如今正閉門思過……」

  張御毫不遲疑道:「大事為重,我當立刻呈上申書,請玄廷令崇廷執加入此事中來。」

  鍾道人言道:「好,有守正開口,這件事便容易了。」

  在遇到外敵入侵,守正的權責會由此提高一層,譬如借取法器,再如申言讓某一位正被拘押的人出力幫忙,而這在此中出力之人,也是可以借此抵過的。

  張御並不在意鍾道人這個建議內是否包含私心,現在不必去計較這些,關鍵是要將此番之事遏阻下去。

  不過他覺得鍾道人說得當是實情,因為玄廷也並非是他一人擅長推算,這裡是否有虛言事後一查便知,崇廷執不過被罰思過幾年,沒必要在這個上面落下口實。

  於是他當即寫了一封申書,喚來明周道人送呈了上去,只是過去十來呼吸,玄廷就有回書下來,允許崇廷執出力推演。

  鍾道人得悉之後,對張御打一個稽首,道:「鍾某下來需全力推算,無暇招呼,還請張守正不要介懷。」

  張御點頭道:「我便在外等候。」

  他自正殿之中走了出來,在外間的長廊上尋到一處角亭坐下,當即有一名道童送上了一盞清茶。

  他看著空蕩蕩亭苑,道:「妙皓宮看去很是冷清。」

  那道童道:「是啊,上尊以往有四個弟子,在天夏渡來此世的時候,三個戰歿了,還有一位師兄則是在濁潮到來後失蹤了。

  自此之後,上尊再未收過一個弟子,只是招收了一些門人,如今大多數都在下界修行,宮中除了上尊,就小童幾個師兄在此,也難免守正看著冷清。」

  張御沒再問什麼,只是抬袖示意了一下,道童對他一禮,退下去了。

  坐了一會兒,他出聲道:「明周道友。」

  明周道人也是出現在了角亭之內,道:「守正可有吩咐?」

  張御道:「此前渾空等人用到了某種法器,使得兩界通道甚難閉合,我疑此輩或還在別處用上此物,若是如此,怕即便是尋到兩界通道,也難以彌合,對此玄廷可有對策麼?」

  明周道人言道:「守正放心,玄廷知悉此事後,正關照幾位玄尊合力祭煉法器,我玄廷佔據上層,此間寶材非是上宸天、幽城之輩可比,只需一二日時間,就可祭煉出合適的之物來封絕通路。」

  張御點首道:「如此便好。」

  鍾道人等人推算比他想像中更快,只是在此等了半天之後,那道童便過來道:「守正,上尊有請。」

  張御站起身,回至正殿之中,他這時見到,前方的光幕之上,有數個地方有光旋在那裡轉動。

  鍾道人道:「張守正,你也望見了,鍾某與崇廷執還有幾位道友一同推算了一下,大概就是這幾處地界最為有可能是此輩藉以穿渡的所在。張守正不妨擇定一個方向,至於其餘幾處方向上的疑似所在,玄廷會分別派遣同道前去查看。」

  張御看了一下,西面方向有三處旋光,而且彼此相距並不十分遠,他一彈指,光幕之上那三處光旋一下黯淡下去,他道:「我會往這處去。」

  鍾道人對他打一個稽首,道:「那便祝守正此行順利了。」

  張御還有一禮,便轉身走出大殿,這時伸手一召,卻有兩道靈光落入他的袖袍之中,而後目光往前一注,前方融開一個巨大的空洞,他往前踏去一步,就化一道浩蕩清光,往下界落去。

  內層洲陸之上,岑道人在離開益岳上洲之後,又是轉道逐一造訪了其餘諸洲,這才啟程往北歸返。

  只是飛舟方才回至翼空上洲附近,卻見有一道清光自空落下,攔阻在了前方,本來正飛速遁空的飛舟不由一頓。

  前方光芒徐徐散開,就見鍾道人化身自裡走了出來,對他打一個稽首,道:「岑道兄有禮。」

  岑道人緩緩回有一禮,道:「原來是鍾道兄,可是有什麼事麼?」

  鍾道人沒有多言,只是一點指,面前氣光閃爍,此前內外層界所發生的一切急驟晃過。

  岑道人看過之後,道:「還有著等事?」隨即他一聲冷笑,道:「上宸天這些年為了進入內層倒是煞費苦心,哦,我聽說現在還多了一個幽城,是麼?」

  鍾道人道:「多餘的言語我便多不說了,現在玄廷正在搜剿這些被喚醒的異神和封堵兩界通路,岑道兄若是能在這件事中立下功勞,鍾某下來為你說話也方便一些。」

  岑道人點下頭,道:「是這個道理,不過我如今正在巡查,此事未成,怕是脫不開身吧?」

  鍾道人道:「事有輕重緩急,我已向玄廷發出申書,若無意外,稍候就有允准諭令到來,道兄可先行動身,這般也不耽擱做事。」

  岑道人道:「鍾道兄想的倒是周全,岑某既然是天夏修士,此事自是責無旁貸,岑某也不會容許我天夏地陸上入得那些鬼祟之輩。」

  他正待挪轉飛舟,鍾道人卻於此時又問了一句:「卻不知正清道友如何了?」

  岑道人頓了下,轉首回來審視般看他一眼,才道:「大師兄自離開天夏之後便一直在閉關,我也許久未曾見過他了。」

  鍾道人呵呵一笑,道:「那真是可惜了,不知何時才能再見正清道友的風采,岑道友,此去小心了。」

  岑道人淡淡道:「只是區區異神罷了,我當年入此世,也是親手殺過許多的。」說完,他一按飛舟,法力層層落下,飛舟便在此推動之下化一道紫色長虹,往遠空飛遁而去了。

  鍾道人看著那飛舟消失在天際之中,沉吟片刻,隨後笑了一笑,身軀一晃,頓時化為無數清光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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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都 第六十七章 指氣捉遁影

  蘇遏正沿著兩界通道向著內層所在渡去。

  在穿渡這等通道時,修為低弱的修士只是一個恍惚就感覺達到了對面,可這實際上是因為他們進入此中之後意識和思緒停滯所造成的。

  可身為玄尊,他卻能清晰感受到這段路程。

  此刻他面容上雖然保持著放鬆的微笑,可是心中卻打起了十分萬分警惕。

  儘管有了上宸天的幫助,他從下層穿渡到內層,至多只需用上一至兩天,可這時間在他看來還是太長了。

  他十分不希望看到自己出去的時候,通道的另一端就已是被天夏堵住了。

  拋開天夏不提,因為通道是利用了異神所打開的裂隙,這般還有可能與那些異神起衝突,這些都是麻煩。

  其實這些事情本來都想辦法慢慢解決,但是訓天道章的出現讓他們不得不提前發動,因為再晚上一點的話,難說這百多年的謀劃是否會出現什麼意外。

  這個時候,前方驟然一亮,他將法力運布周身,而後一腳踏到了外間,出現在眼前的是一處乾涸的河谷,入目所見,只要遠方裸露著堅巖的山體,還有滿是碎石礫的河灘。

  在這裡,他既並未見到天夏玄尊,也沒有見到原本應該在此異神,他猜想前者當是還未找到這裡,而後者應該是在察覺到兩界門戶的異變後離開了,畢竟一些有理智的異神也不會去貿然面對強大而未知的危險。

  這對他來說是個好消息。

  這時他仰頭看了一眼上方,進入了內層,才有可能去往上層。

  他並非是當初跟隨那位大能一同離開天夏的,而是少數一兩個在幽城之中成就玄尊之人,成道至今不過四十餘載。

  故是他之前從未來過內層,此時他感覺到了一陣輕鬆,因為在這裡並不存在虛空外邪,而且法力運轉更為順暢如意。

  他甚至有一種立刻坐下的調息運功的打算,不過他知道這並不合適,現在當務之急,是進入到地陸更深處蟄藏起來,設法躲過玄廷下來的搜剿,然後再等待時機與幽城重新建立聯繫,並設法接引更多同道到此。

  他一揮袖,一封書信飛了出來,後者飛舞一圈,好奇道:「蘇玄尊,我們這是到內層了麼?」

  蘇遏道:「不錯,此間便是內層了,你可傳訊告知金玄尊了。」

  書信道:「小的領命。」它身上光芒一放,連續閃爍兩次。過了一會兒,又是閃爍兩次,它道:「蘇玄尊,金玄尊當已是知曉了。」

  蘇遏道了聲好,他一展袖,書信乖乖鑽了進去,而後認準一個方向,便化一道晶瑩虹光,於天地之間閃爍一下,便即遁去不見。

  而在另一處,天幕之中出現一片雲光,隨著一道宏盛清光落下,張御已是自上層穿渡下來。

  他望了一下四周,發現自己出現在了一片起伏不平的丘陵上空。

  由上層通行去往別處層界,從道理上說可以去到下層乃至外層任何一處,玄廷佔據了上層,不止是獲得了實質意義上的好處,在戰略之上也是佔據了絕對的優勢。

  不過實際做起來,通常只有在天夏洲域之內才能把握住準確的位置,而一十三洲之外,因為濁潮相對濃郁,往往就會有所偏差。

  同樣是由於濁潮影響,一般修士落到域外怕是根本分不清自己身處何地,不過玄尊卻是不同,到了這一層次,在認定某一處地界後,只要那裡無有禁制遮掩,那麼哪怕從沒去過,也可尋感應而往。

  只是這一次他所要找尋的乃是三處地界,而一處處找尋起來也著實太慢,故是他心意一轉,星光一閃之間,玄渾蟬振翼飛出,往其中一處地界飛去,而他自身則是縱開清光,往另外一處飛遁尋去。

  要是玄渾蟬那是有所發現,他立可將正身轉去,若是兩處都是有所發現,那便立時通傳玄廷,讓玄廷另行派遣人手解決。

  他循著感應遁行不到兩刻,就來到了其中一處可疑地界之上。只是他目光一掃,發現這裡不過是一處不知哪個紀元的殘存下來的龐大遺跡。

  這遺跡相對完好,在城址中心處還矗立著一座高塔般的建築,上面有一枚閃爍的寶石,在陽光的直射之下反照出瑰麗耀目的光芒。

  他可以感應出來,寶石上有著龐大的靈性神力,它就像是一個活物,向外散發著一圈圈的威懾,看去也是由於這個東西的存在,才使得這座城市得以保持完好。

  要是平常時候,他或會留下查看一番,可他沒有時間在此耽擱,在記下此處後,就化一道宏大清光,轉而往那第三處目標飛去。

  在又是經行了兩刻之後,他遠遠見到了一處裂隙,還有一個方被被喚醒的異神,這個異神有的神力靈性宛若一方湖泊嵌在大地之上,神力靈光使得本來已然入夜的天穹亦是染上了一片七彩霞芒。

  這個異神此刻正在試圖從裂隙之中喚來神裔和信眾,可那裂隙反應十分之微弱,顯然此間並不是外層勢力藉以穿渡之地。

  張御正思量是否將之順手解決的時候,心中卻是傳來一陣感應,玄渾蟬那處卻似是有所發現了。

  故他一轉念扔下一枚指路法符,通過訓天道章將此間之事報去玄廷,自己在望有那異神一眼,身軀便化無數星點散去。

  待他再出現在時,已是身落在了玄渾蟬所在之地,隨後他便在前方不遠處見到了一處漩流光霧形成的巨大空洞。

  這與他方才見到的裂隙不同,這乃是一條真正被打通的兩界門戶。

  他感應了一下,周圍沒有任何異樣氣機,不知此前是否有修道人從這裡經行而過。

  他看有片刻後,試著伸手上前一拿,卻是遭遇到了一股強大阻力,一時難以合閉起來,不出所料,這處溝通兩界的通道同樣也是用上了那等支撐門戶的法器。

  他當下通過訓天道章,將此間所遇到的情形傳報去了玄廷。

  而後他從袖中拿出了一只巴掌大小的古樸石鼎,此為「迷源鼎」,乃是一件用於探拿敵蹤法器。

  心光只是一催,小石鼎裡就有一縷細細白煙升起,但過了一會兒,這縷白煙晃動了一下,像被什麼勾動了一樣,向著某一處綿延而去,形成了一條彎彎曲曲,若斷若續的細長煙道。

  張御心神微動,從這法器的反應上看,方才應該有人已是從通道中穿渡而來,並先一步離開了這裡。

  但來人應該不會太多,可能也就是一個,否則這煙道不會只有一道,也不會只指向一個方向。

  這也在預料之中,人數一多,目標就大,並不利於蟄藏,上宸天和幽城可是惜命的很,就算打算全面侵襲,也不可能一上來就把力量全部投注上來。

  不過雖然已有人從此中出來,可難說下來會否再有人到此,故是這個通道必須守住。

  他考慮了片刻,便起心意一催,令玄渾蟬順著這條煙道一路追尋下去,而自己則是一展袖,盤膝坐在此地。

  在此坐了大約有一天之後,天中忽有雷聲震響,而後融開一個窟窿,裡面有一道光亮落下,急驟向他穿行而來,並發出尖銳的破空之聲,外間還拖曳出一條長長的虹光。

  他抬頭看去,伸手輕輕一捉,便將這東西拿住了。

  拿至眼前一看,見這是一根一尺長短的玉柱,上面有碧綠色的細紋道箓流轉,時不時閃爍一下。

  心意入內一轉,他頓便知曉,這當就是玄廷祭煉的用於合閉兩界通道的法器,他也未遲疑,當下將自身心力往裡灌注進去。

  這根玉柱頓時微微顫動起來,並有一道道形若閃電的光華生出,待得此物上下都是遍佈有一絲絲白芒之後,他將之往兩界通道之內一拋。

  霎時間,那些光霧氣旋形成的兩界通道劇烈震動起來,並不停往內塌融,似在吞納著自身,在過去幾個呼吸之後,其驟然縮至無限微小的一點,再是閃爍一下,這一處通道便是徹底消失了。

  他站了起來,既然通道已是彌合,那麼他也該是去找尋那人了。

  蘇遏此刻仍是正在向地陸深處飛遁,可這個時候,他卻似察覺到了什麼,一伸手,將隨身帶著的一枚玉珮拿起一看。

  玉珮上面泛著一層赤色,並且有越來越是濃郁的跡象,這無疑說明危險將至。

  雖然他此刻心中沒有任何感應,但並不說明什麼問題,因為這裡是內層,玄廷很可能有辦法遮蔽他的感應,便是一些玄尊,也可能有蔽絕應機的手段,而此物卻是可以明確的昭示危兆。

  他心思一轉,覺得很有可能是那處兩界通道被玄廷發現了。

  他從那裡出來未久,假若玄廷的修道人發現了那裡,那麼也有可能憑此追索到他的身上,正思索之間,他忽覺不對,抬袖一看,卻見到一縷微不可察的煙霧正沾染在自己的衣袖之上,這東西好像憑空生出來的。

  他目光一凝,隨手一個拂拭,將之弄散,可他隨即似想到了什麼,暗道一聲:「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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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都 第六十八章 轉落混塵中

  蘇遏意識到自己可能方才做錯了,有些東西你不去動它還好,越動則糾纏越深。

  對方就算憑藉那一縷霧氣找到了他,也未必知曉他的底細,可他方才這一舉動,卻可能給追索之人提供去了一些有用的東西。

  可再一轉念,方才之舉不做也不行,若是任由這東西就這麼纏著自己,那麼對方終究可以順著找過來的。

  雖然被追攝到了行蹤,但好在他並非沒有準備。

  為了這一次謀劃的成功,幽城著實給予他的不少好東西,連上宸天也是給了一部分支持,而其中大多數都是用來遮掩自身的。

  他在天中停了下來,伸手一抓,拿了出來一把銀粉,往天中一灑,這東西霎時將他包裹進去,而後他身上的氣機越來越弱,越來越淡,身影也是變得朦朧透明起來,漸漸失去了所有的色彩,直至化入不見不觸之中。

  這東西名為「清淨靈散」,落於身上之後,便可遮掩自身。

  此物並非是單純的隱遁,而是將他在世上存在的痕跡當真移去一段時間,在此過程中,他會被認定不存在。而不存在之人,自然也就無從追尋了。

  只要他在這一段時間內去到荒陸更深處,就有一定可能擺脫追擊。

  同一時刻,張御本來正沿著那一縷細煙前進,可是在達到一處地界後,卻是發現前發現的煙氣已然斷絕。

  他托起「迷源鼎」,見那煙氣退縮了回來,並在那裡盤旋繞回,似已是失去了目標的下落。

  不難看出,對方一定是用了某些手段阻隔了這法器的追攝。

  他用心感應了一下,也是沒有任何蹤跡可尋。

  他對此並不憂急,儘管是他獨自在追索著此人,可這裡可是天夏之地,他所能動用的力量和支援遠不是對方可比的。

  他對空望有一眼,天穹之中霎時裂開一個氣光漩流形成的空洞,手掌輕輕一托,手中這只小石鼎已是化一道寶光,飛去其中不見。

  隨後他閉目凝思,似在與什麼溝通。

  才只是過去一會兒,便有一抹光亮在那漩流空洞之中一閃,卻是一道流光如墜星般直往他這裡射落而來。

  待那流光到了面前之後,他伸手一拿,十分輕鬆的將之捉到了掌中。

  那是一個三寸大小的木人,是一個垂髫童子的形象,雕琢的十分精細,衣物上的褶皺,挽起褲管都是清晰呈現出來。

  而且童子的形象也是活靈活現,他此時正雙手雙腳向外舒張著平躺在那裡,嘴巴嘟起,兩腮略鼓,看那模樣,似正在呼呼大睡一般。

  這東西名為「指人偶」,只要是你欲找尋的人,那麼這東西就能替你指出一個方向來。

  這東西還有一個說不上是缺陷還是優點的地方,但凡你認定存在的人,哪怕這個人從來不曾出現在世上過,其這法器也一樣會指出大約的方向,而且最後結果多半是可能找到的,但時間便不好說了,或許是幾十年,也或許是數百上千年。

  不過他現在可以確定,被追攝的這一位是真實存在的。

  他把心光微微一運,這個小木童身軀一動,半坐起來,像是方才被喚醒一般,用小手揉了揉眼睛,就在他手掌心中站了起來,再是雙臂向後擺,身軀前傾,踮起腳向外張望一下,片刻後,便拍了拍掌,好若十分高興的對著某個方向一指,嘴裡邀功似的咿呀一聲。

  張御點了下頭,便隨著小木童所指方向飛遁而去,在行途過程之中,這小木童有時候會拍拍手掌,或者跺跺腳,而後再指向另一個方向,這說明在這一路上,對方也是在不斷變轉著方向。

  蘇遏這時察覺到了不對勁,他隨身攜帶的玉珮已是變成了深紅色,這顯示危機並沒有解除,而是進一步加深了。

  他一皺眉,他本來以為靠著「清淨靈散」可以遮蔽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可是現在才過去這麼一會兒,居然就又有危機到來,他意識到此物不能作為倚仗了。

  他也是果斷,立刻從袖中拿出一只天青色的瓷瓶,從裡倒出了一枚丹丸吞服下去,閉上眼目,用心運法。

  在幾個呼吸之後,從他的鼻竅之中噴出兩股薄薄煙氣,這煙氣到了外間,便凝合到了一處,聚成了一個人形。

  這人形開始還是隨時可能散去的樣子,可隨著他的運法,卻是浮現出了五官四肢,乃至衣物配飾,沒有多久,一個與他幾乎完全一致的人站在了那裡。

  他服用的丹丸沒有重命丹,身上一共攜帶了三枚,此物可以以他自身的氣機和精血,塑造出一個足可以假亂真的化身來。

  這東西其實就是一個獨立的生命,並可具備他的某一個能為,且擁有三天的壽命,用來迷惑混淆敵人的追蹤已是足夠了。

  此物通常在鬥戰之中能夠發揮更大的作用,若只是用於擾亂眼目實則是一種浪費,可是他清楚知道,自己要盡量不與追攝之人照面,不然自己就已經輸了一半,因為這是在內層。

  就算他能擊敗來敵,一旦暴露了自身所在,玄廷也能通過調遣更多人手來對付他,所以這些東西再對鬥戰有利也於他無有意義。

  他令化身往一處方向飛縱而去,而他自己則是轉去另一個方向。

  張御此時看見,手掌之中的小木童這時伸出兩隻手,一隻手指向某個方向,而另一隻手則努力指向另一處。

  他思忖一下,若對方是一個人,那當是用了某種手段一化為二了。

  這等變化並不令他驚奇,他意念一動,玄渾蟬就朝著小木童所指的另一處飛尋過去,而自己則仍是專注於原來那一條路。

  蘇遏很快發現,自己局面並沒有因為他化出化身而有所改觀,玉珮此刻已是大半變成了赤紅之色,且那色澤還在不斷往上蔓延,說明危險越來越近了。

  他沒有猶豫,這一次直接將剩下的兩枚丹丸一併吞下,如此再次化出兩具化身,在他命令之下分頭遁去。

  張御手掌上的小木童這個時候忽然撓了撓頭,露出了苦惱之色,可他似乎很快想到了辦法,翻了一個跟頭,仰天躺在了掌心之上,而後雙腳雙手努力向上高舉,咿呀呀努力指向不同所在。

  張御看有一眼,意識到被追攝之人再度有了類似上回的變化,他心意一動,蟬鳴、驚霄二劍一下躍出,朝著那那兩個方向追去。

  這兩柄飛劍一樣可以算作他身軀一部分,只要尋見此人,他便可以循此追去。而若對方下來再有分化之舉,那他自會讓玄廷再送一件法器過來參與追索。

  蘇遏心中看著玉珮之上色澤絲毫不變,心中一沉,這說明對手依舊牢牢跟在他身後。

  他想了想,覺得需先確定,到底跟在自己身後的是某件法器還是某位玄尊本人。

  要是法器的話,他還可以設法破壞,要是跟上來的就是某位玄尊,那可能便是最為糟糕的情況了。

  他從袖中拿出一枚凝冰,往外一拋,此物頓時化煙霧融入了大氣之中,自己則是繼續向前遁行。

  在出去許久之後,他心神之中卻是映照出一個渾身閃爍著燦爛光芒的星蟬,其雙翼展開之下,星光閃爍,更有無數星屑灑下。

  他神情不由一凝。

  上宸天及幽城與張御曾有過兩次交手,對這玄渾蟬也是留有記錄的,故他不難認出這是玄廷守正張御的獨有的觀想圖。

  雖他不知道玄修觀想圖和元神之間的具體差別在何處,可毫無疑問,被觀想圖盯上也就等若被修道人本人盯上。

  這使得他放棄了回身應付的打算,想了想,從袖中又拿出了一只瓷瓶,可見裡面有半個拇指大小的一滴青液。

  據上宸天修道人所言,這是從「青靈天枝」之上所採的露水,據說青靈天枝一枝為一天,一葉為一界,而上面所結之露水亦有神妙。

  此露若是飲下,可在短時之內可助修士逢凶化難,這東西十分寶貴,唯有這次渡來的內層之人才得賜予。

  只是再好的東西,若放在那裡不用那就等若無有,他覺得自己還是先設法避過眼下之危局為好。

  故是他果斷一仰脖,將這一滴露水飲下。

  此物一入身軀,下來他什麼感覺都沒有,好像喝了下一滴非常普通的露水。

  不過他知曉,此物絕不會無用,自己不必要去刻意去做些什麼,轉機很可能就會在不經意中到來。

  於是他繼續往前飛遁,而在那一枚玉珮即將完全化為赤色之時,他心中似是感應到了什麼。

  他心中一喜,隨即又是一憂,忖道:「轉機原來在此,只是若如此做,我卻未必再能回來。」

  他想了一想,取出了一枚寶珠,而後朝著遠空一彈,自己則是朝著某一處飛縱而去,只是眨眼之間,便即消失不見。

  過去未有多久,先是一隻星蟬飛來,而後一股浩大星光散開,張御自光芒之中走了出來,他抬手起手掌一看,小木童這次沒有再指著哪個方向,而是做了一個倒立,向他咿呀一聲,他眸光微動,道:「原來是去了那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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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都 第六十九章 卷風散掩雲

  張御判斷,對方應該是進入了一處下層。

  下層與下層也是不同的,有些下層與整個內層界聯繫緊密,彼此之間時不時會出現一個連通的門戶,似這些地方是能夠供修道人往來的,而有下層些則是完全沒有牽連的。

  假若把內層比作江河,那麼那些與之牽連的下層就算得上是支流了。至於那些毫無牽扯的下層,便純粹是互不相交的水脈了,需得以如破界珠那樣特殊的東西打通彼此,才能將兩者勾連上。

  而這一位進入的下層,當就屬於與內層聯繫較為緊密的那一類。

  他收起小木童,思索了一下,眼前這一片地界遠在一十三上洲之外,所以連天夏也不知這裡的具體情形,這位方至內層之人想到準確無比的在這裡找到一處內層入口,那依靠的只能運氣了。

  但或許也正是運氣。

  修道人的機運可是能通過某種機運達到的。

  不過來者不可能就這麼放棄,一定也是打著從下層再度返歸內層的主意。

  只是一位玄尊若想從下層歸來,可不是什麼容易之事,必要要有牽引之物。故是對方在渡去下層之前,一定是會設法留下些什麼的。

  想到這裡,他以訓天道章與玄廷溝通片刻。

  過去一會兒,天頂之上化開一個空洞,一道流光隨之落下,到他手中時,已然是化為一面晶瑩剔透的銀鏡。

  他把心光往裡渡落,銀鏡之上就有一層光膜張開,倏忽籠罩了方圓千里的地界。

  他目光注落而去,過去一會兒,便見不遠處有一個模糊的人影站在那裡,形體像是流水,又像是一團氣霧,這人站在那裡片刻,就拋出了一枚寶珠,此物在離身之後,化一道流光朝著極遠之處飛去。

  他目光望向玉珠飛去的方向,心意一轉,玄渾蟬劃出一道星光軌跡,循此追索而去。

  他自己則站在原地靜靜等待著。

  半刻過去,遠處有兩道劍光一閃,卻是蟬鳴、驚霄兩柄飛劍在斬殺了各自追擊的目標後,先自飛了回來。

  他之前也是先除滅了自己追襲的那具化身,這才是循著玄渾蟬過來的,現在兩把飛劍歸來,當可憑此斷定,那逃入下層的就是正主無疑了。

  在又過去半個夏時後,他面前星光一閃,玄渾蟬已然是遁空回來,蟬足之下的燦爛星霧卻是纏繞著一枚明光閃閃的寶珠。

  他將那寶珠取拿入手,察辨片刻,可以肯定這就是遁逃的那一位留下的信物了。

  要是無有外力干涉,憑藉此物,一尋得合適機會,這位就可以試著重新返歸內層。

  但並不是說他將這東西毀去就能杜絕此人歸來了,此次入侵內層之人當不止一個,要是每一個人都是持拿有彼此的信物,那麼就可以相互接引的。

  眼下最好的辦法,就是直接入進入內層將之驅趕或是擒殺,不過此事並不急著做,可等其餘地方有了結果再言。

  他再次喚出大道之章,以訓天道章聯絡上了晁煥,並這裡的情形報知其人知曉。

  如今訓天道章方便已為所有人接受,便在上層也是如此。道章溝通起來方便不說,且還不必動用任何傳訊之物,畢竟這些東西只是純粹的消耗品,用去了還要再行祭煉。

  倒不是玄廷想要節省這些寶材,而是祭煉這些東西往往需要花費不少時間,負責祭器的玄尊省卻了這等事,那就可把更多精力放在其他地方了。

  過了一會兒,玄廷之上就有傳言到來,說是已知此事,讓他先歸回上層再作商議。

  他見如此,也便不留在這裡,身化一道宏大清光衝去天穹之中,渡過門關之後,便即落在了清穹地陸之上。

  明周道人正等在此處,身邊停留著一輛飛天車駕,見他回轉,便打一個稽首,道:「守正,幾位廷執有請,還請移步。」

  張御一點頭,跟隨明周登上車駕,飛車騰空飛起,在雲海之中飛馳半刻,就在一座金殿之前落下。

  無需通稟,他直接踏步入宮,到了正殿之內,目光一掃,見是武傾墟、竺易生,晁煥三位廷執正等候在此。

  他與三人見過禮後,便道:「三位廷執不知有何交代?」

  武傾墟道:「張守正,就在方才,我等已是確認還有兩名的潛入內層的外層修士,現在正在追剿此輩之中。

  如今能確定下落的只有守正負責這一路,守正認為此人身上可能攜帶彼此的信物,那麼我們或許可以設法先尋到此人,再循此把其餘二人找了出來。」

  張御道:「武廷執之意,是要我去往下層抓拿此人麼?」

  晁煥挑眉道:「這麼做可並不能保證抓到此人,到了下層界,就算張守正能在那裡打贏那人,卻也不見得一定能在那裡將此人留下。」

  張御點頭道:「確實如此。」

  他現在還不知道這人的實力幾何,也不知道對方對抗的決心有多大,可要是他一旦去到下層,此人有所察覺後就此脫離那處退走,那真不見得能抓到此人。

  武傾墟沉聲道:「此般做確非上策,張守正,你不是尋到了此人留在外間的信物了麼?既然此人不肯放棄渡入內層的念頭,那就設法讓他回來好了。」

  張御明白了他的意思,道:「武廷執是想以此信物餌,引他主動回來?」

  竺易生這時開口道:「若僅是下層至內層的穿渡,並不會引發濁潮的任何異動,這般做是可行的。」

  武傾墟道:「張守正,我等已是有了一個計議,或可將此人引出來,你且看一下,若是覺得有什麼需要補充,玄廷都可給予支持。」他一抬手,殿中就有一團氣光泛動起來。

  張御凝目看了一會兒,心中已然明瞭,他點頭道:「玄廷的安排很是妥當,御並無異議。」他輕輕一揮袖,便將那一枚玉珠送了過去,道:「東西在此。」

  武傾墟伸手拿住此物,他看了一下,道:「那便就此定下了。」

  張御自殿中出來,沒再去往下界,而是直接回了守正宮。

  這是因為躲入下層那一位再怎麼渴望進入內層,也絕無可能在短時之內回來,其人一定會再蟄伏一段時日。

  但是玄尊本身層次較高,若是一直在下層這麼待著,就會導致這一處下層逐漸與內層脫離,耽擱的越久,其人回來的希望就越渺茫。

  這位若不肯放棄的自己目的,那麼一定是會選擇歸來的。

  而那玉珠現在就掌握他們手中,所以不論其人選擇落在何時,都逃不過他們的耳目,故他也不必時時盯著。

  下來只需等待便就可以了。

  思定之後,他回了內殿坐下,就入了持定之中。

  在過得數天後,就有傳來消息,說是另外兩位潛入進來外層修士在玄廷追剿之下,最後也是一樣選擇遁入了下層,只是暫且未曾發現這兩人留下任何東西。

  他得知此事後,心下不由轉念起來,若只是一個人選擇遁入下層,那還可能是一個巧合,可都是遁入其中,那說明對方是做好了充分準備的,儘管此輩的下落現在都已確定,可他總覺得事情並沒這麼簡單。

  在此消息之後,又是半月過去,一封傳報送至守正宮,卻是告知他,那枚玉珠已然有了異動。

  他立刻出了定坐,來到正殿之上,往內層看去。

  根據玄廷推斷,那一處下層在有玄尊進入的情形下,應當在十至二十餘日內與內層斷絕牽連,現在差不多過去將近十七八天,進入裡間的這一位若不打算放棄的話,那麼在下來內無論如何也當選擇再次穿渡回來了。

  那一枚玉珠已被放到了原先的地方,為了降低其人的警惕,周圍也沒有設布什麼陣法,實際上也不必要,玄廷有著各種手段,只要其人現身,就別想再次逃脫出去了。

  他僅僅是在等了半天之後,那玉珠之上出現了一道明亮光芒。

  但凡與內層牽連緊密的下層,出入門戶大多不止一處,所以這一位也不見得會從原來那個出入口回來,但有這一枚玉珠在,不論此人最後出現在哪裡,都能推算出來,並尋找到這位的下落。

  過去幾息之後,他見玉珠上面的微芒在減弱下去,進而粉碎成了一地粉末。

  明周道人這時出現在他身邊,稽首言道:「守正,鍾廷執已然推算到了這人之下落,現正為守正指明去處。」

  張御抬頭看去,見一道金光從妙皓道宮之內射落去下界,直直指向某一處,他一點頭,身影一陣飄忽,便已順著那一道金光遁去下界。

  而與此同時,荒原某處出現了一道漩流空洞,先是一道元神飛出,轉了一圈之後,蘇遏自裡走了出來。

  內層只是過去了二十天左右,可他在下層待著,卻是過去了大半年,這段時間對於修道人而言其實相當短暫,可若是可以,他願意繼續等待下去。

  奈何情勢不由人,他察覺到自己所在的下層與內層的牽連在逐漸脫離,這容不得他再繼續等下去了,只能冒險再度渡至內層。

  好在現在看來,一切都是如常。

  可就在他如此想時,卻是神色一變,只見天穹之中,一道廣大無邊的金光驟然亮起,並向著他這一處直落而來!

  方圓數千里,一時俱被此光所籠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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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都 第七十章 靈枝影難覓

  蘇遏在見到金光罩下來的那一刻,便就知道不對,可這時再作反應已然太晚了,那蘊滿無數道箓的金光方才一入眼,他就覺微微一個恍惚。

  而只是這一個緩頓,他就徹底錯失了從內層退走的最後機會,背後的那空洞漩流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拿捏了一下,急驟閃爍了一次,於一瞬之間轟然合閉。

  他轉過頭看了一眼,心下一嘆,終究還是未能逃過,自己還是心存僥倖了,不過他自家知自家事,除非是方才真正見到了威脅存在,否則他知道自己是絕然不會就此退縮的。

  此刻他再往外看去,那金光好似牢籠一般將他圍困在此,雖然他知曉這牢籠其實並不牢固,自己只需稍加施力就能將之打破,可天夏方面既然做了這番佈置,顯是不會容他輕易脫身的。

  再說他身上已經沒有青靈露水了,退路這一斷絕,他就算闖了出去,跑到哪裡都是沒用,還不如坦然留下來面對敵手。

  這個時候,一道宏大清光落在了他面前,隨著光芒散開,便見一名身外飄蕩著玉霧星光的年輕道人自裡步出,而後者身上傳遞出的那一股磅礡氣機,卻是壓得他氣息微滯。

  他不由自主後退了一步,稍定心神後,打了一個稽首,道:「道友想來便是玄廷張守正了?在下幽城蘇遏,有禮了。」

  張御抬袖還有一禮,他道:「蘇玄尊,你該是知曉,你已是走不出去了,你若配合玄廷行事,我等也不會苛待於你。」

  蘇遏沉默片刻,儘管知道反抗已是沒有意義,可他是不會就這麼束手就縛的。

  他並不喜歡幽城裡那些各自只圖一己私利而不顧及他人的作派,他認為身為幽城之玄尊,自身也應當是有所擔當的,要不然這一次也不會是他來這裡了。

  他抬頭起來,笑了一笑,道:「張守正,此事請恕蘇某無法答應了,蘇某也有蘇某的堅持。」

  張御微微點頭,問道:「蘇玄尊,你以往殺戮過天夏子民麼?」

  蘇遏搖頭道:「蘇某自成道以來,還從來未曾親身與貴方的道友有過交手,但是蘇某不諱言,有不少與貴方交手的修道人,就是蘇某派遣出去的。」

  張御道:「既如此,蘇玄尊,得罪了。」

  蘇遏聽他此言,神情一肅,身上法力一漲,恍若金霞築就的元神從他身軀之中遁出,可見有絲絲縷縷金虹薄霧與他身軀依舊牽連著,同時一枚銅印也是在一朵白皚皚的芝雲承托之往上騰升而起。

  在察覺到了張御的強橫氣機後,他認識到面前這一位玄廷守正的實力怕是遠遠凌駕在自己之上,故是一上來就準備傾盡全力。

  張御站在那裡未動,他自到了上層後,見過不少同道,可在他看來,面前這一位,不去提神通法力如何,只從法力氣機上來看,卻是較為弱小。

  從守正宮的載錄來看,幽城和上宸天凡是能與玄廷相鬥的修道人,那俱是修行長遠,至少也是修行千載以上了。

  這裡主要原因是天夏玄廷佔據了上層近四百年,有著上層天地的補益,再加上還有玄糧可做資糧,修道人的法力提升較快,根基卻不會有絲毫不穩。

  他看著前方這堪稱宏大的一幕,口中淡聲言道:

  「敕奪!」

  「敕封!」

  「敕鎮!」

  對於法力心光遠不如他之人,他只需要以言印便能定拿其人了。

  蘇遏聽得那一聲「敕奪」之時,只覺得渾身一震,繼而傳來一陣虛蕩感覺,好像渾身法力被憑空奪去了一般,便連放出去的元神也是停滯在了半空之中一動不動。

  而這個時候,他身上的寶衣卻是自行響應,放出了一道靈光。

  可此時那第二聲「敕封」到來,那寶衣靈光之上方起半尺,轉瞬就被封壓下了去,而祭在上空的那一方銅印則是靈光一失,直接從天中掉落了下來。

  隨著那那第三聲「敕鎮」傳至,蘇遏只覺自身知覺盡皆退去,就被像是被封入了一處難以感察的渾黯界域之內,此刻他莫說對面之敵,便連自我也是感受不到,一時徹底失去了反抗之力。

  張御這時抬手示意了一下,金光之中頓有道箓一陣閃爍,一根根道箓凝就的金光鎖鏈延伸出來,將直挺挺站在那裡的蘇遏捆縛住了,而後那金光往上一收,就將蘇遏一同拖拽了上去,眨眼沒入了天中一處穹洞之中。

  再過一會兒,那穹洞也是合攏了起來。

  這時他目光往旁處一掃,心光一攝,就將一封書信強行拿至了眼前,那書信瑟瑟發抖,有驚慌哀鳴聲音傳出道:「守正饒命、守正繞命啊。」

  張御看了一眼,道:「簡元飛書?」

  那書信精神稍振,道:「對,對,守正好眼力,小人就是簡元飛書啊。」

  張御心下了然,簡元飛書也算是一種難得的法器,因為自身有靈智的緣故,還能同類彼此感應的緣故,所以可以跨空傳書,傳遞一些簡單的消息。

  只是祭煉此物時據說還會用到修道人的神魂,故在天夏早已禁絕祭煉此物了,這飛書無疑是蘇遏到來的。

  他想了想,將此書隨手塞入袖中,就化一道清光,返回到了上層。

  再是心意一轉,來到了前次議殿之前,他踏步入內,見除了上次遇見的三位廷執外,鍾道人這次也是出現在此。

  武傾墟這時往前一揮袖,兩枚玉牌飛了出來,他道:「張守正,這是我們方才從蘇遏隨身所攜之物中發現的,這無疑是招引另外二人的法器了,有了這兩件東西,我等可試著抓拿這二人,這裡還要勞煩守正走一趟。」

  張御道:「此事御責無旁貸。」

  只是這個時候,忽然一道迅光飛來,晁煥抓來一看,挑眉道:「張守正怕是不必再去了。」

  武傾墟沉聲道:「是何情形?」

  晁煥把迅書往前一擲,此物便在殿中間化作一道眾人可見的氣光,他道:「那兩處下層已是內層斷去了牽連,看來這二人沒有再至內層想法,而是打算就此撤去了。」

  武傾墟略作思量,道:「那便不用再理會此事。」他看向鍾道人,道:「鍾廷執,既然張守正也是到了,你繼續說你方才推斷之事。」

  鍾道人打一個稽首,道:「根據此前察看,上宸天此回來了二人,幽城則是一人,就是張守正抓到的那位蘇玄尊,這裡一共是三人,可是我與崇廷執反覆推算下來,總覺得好像還有遺漏。」

  他頓了下,「我們懷疑,可能還有另外一個人與這三人一同穿渡進來。」

  張御眸光微動,道:「憑藉鍾廷執和崇廷執的推算,莫非無法確定此事麼?」

  鍾道人搖頭道:「上宸天和幽城之人從一開始就一直在設法攪亂天機,要解化天機並不容易,只是我等在此之中發現了一絲不諧,故是才由此推斷,我們懷疑」

  武傾墟道:「鍾廷執,你以為對面是用了何等手段?」

  鍾道人道:「我與崇廷執的推算之法自問絲毫不弱於對面,手中所用法器亦屬上乘,照理說不該出現這等模糊不明之事,除非對面所用的寶物遠在我等之上。

  據此前所得到的呈報來看,這次所潛渡來的三人皆可能用上了『青靈露水』,故是我等懷疑……假設有這麼一人漏了過去,那麼此人很可能攜帶了『青靈天枝』的枝節,這樣的話,那就很難覓其蹤跡了。」

  竺易生這時緩緩道:「此東西算得上是上宸天的鎮道之寶了,上宸天就是倚仗此物,才能在虛空之中開闢一方地界,並與我天夏相抗衡。

  當初我師門祭煉青陽輪時,所取寶材便有一樣是青靈天枝上斷落的枝芽。這東西妙用無窮,若用來遮掩自身,是的確可能瞞過我們的耳目的。」

  張御略作思索,道:「此前擒捉的蘇遏那裡,可是有什麼說法麼?」

  鍾道人搖頭言道:「假若真有這麼一人,那麼可能連與他一同渡來的修道人也不知曉此人的存在,更別說蘇遏乃是幽城修士,上宸天是絕不會將這等事告知他的。」

  武傾墟沉聲道:「此事必須查清楚,若是找不到此人,那麼我們就請動『清天星盤』探查。」

  鍾道人卻是搖頭道:「武廷執,星盤每動用一次,都是一次極大耗損,我等若是這次用了,那六十載內,怕是無法再用,這恐是有所不妥。」

  武傾墟沉聲道:「若是為了祛除隱患,這是必須要做的,若是眼下都應付不來,遑論將來?」

  鍾道人低頭想了一想,抬頭高聲道:「諸位廷執,清天星盤畢竟是重器,在關鍵時刻使動才更為有用,而此人即便潛渡入了內層,哪怕是出於遮掩自己的目的,一時半刻也不致有所動作,請諸位廷執再容鍾某一點時間,我當與崇廷執合力再推算一次。」

  武傾墟這一次似乎被他說動,他深思了一會兒,望向場中,最後看向張御,道:「張守正,你以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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