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文明] 玄渾道章 作者:誤道者(連載中)

 
Babcorn 2019-9-23 17:42:47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123 492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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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都 第一百零一章 海湧天更青

  飛舟泊台之上,銀灰色的飛舟之上下來一個年輕修士,他身著一身竹青色綴銀邊道袍,面龐剛硬,有若刀削,兩目凌厲有神。

  在出了泊台後,他站在琉璃覆棚的駐台下向外看了一眼,見有淅淅瀝瀝的小雨正飄落下來,玉石大道上已是濕漉漉一片,看去雨勢還有越來越大的趨勢。

  他沒有去乘坐駐台上的造物車馬,也不去施展法力遮蔽雨幕,而是從星袋中取出一柄油紙傘撐開,就邁入雨幕之中。

  待入了城後,他見到街邊店舖,時不時會停下去買上幾件小東西,在買東西的時候,他還不經意問上幾句,所問問題,大多都是關於東庭玄府的。

  都護府本就有不少玄府的修道人,現在又有不少外來的修士到此,故是這些店家對他問話也是不奇,有問必答,態度都很是自然。

  這時他走入了一家竹器店中,看到門前掛著一枚朱紅色的穗結,望去非常精巧別緻,十分討喜,他讚道:「好手藝。」

  店家笑走了上來,道:「客人好眼光,這是我一位玉京來的老師匠親手做的,每月也不過能做三個,客人手中拿的就是最後一個了。」

  年輕修士問道:「何價?」

  店家豎起一根手指,道:「一個天夏金元。」

  年輕修士沉吟道:「有些貴了。」

  店家笑道:「這手藝別處可見不到,客人買回去絕對不會吃虧。」

  年輕修士沒再說什麼,他確實很喜歡此物,拿出一個天夏金元擺在案上。

  店家利索拿過,又從一旁的掛盤上解下一個古樸的囊包,雙手呈遞上來,道:「多謝客人照顧生意,我再贈客人一個藥囊。」

  年輕修士辨了一下,藥囊裡面擺放了多種藥末,但是按一定的比例調和,有提神醒腦之用,對於修士也有一定好處,顯然店家經常做修道人的生意,所以才這等的東西,他也是接了過來,道:「店家有心了。」

  這時他聽得一聲鐘聲響起,像是從靠近西城的廣場之上傳來的,並且一聲接著一聲,但並不急促,他道:「那是什麼事?」

  店家道:「那應該是處置異神。」

  「處置異神?」

  店家憤憤道:「這幾年來總有不少土著部族自內陸遷過來,你說他們好好商量,我東廷都護府也不是容不下他們,可他們從沒這個想法,上來就想著殺燒搶掠,這許多背後都有附身的異神作祟。

  可我天夏豈是這些異神能欺辱的?玄府的上修們抓到這些異神後,都會拉到廣場上公開處置,這事少見,一年也就能見到一兩回。客人稍微不妨去看看。」

  年輕修士點頭道:「做得好,這些異神敢犯我天夏疆土,都是該死。不過店家有句說錯了。」他糾正道:「如今該叫東庭府洲,而不是叫東庭都護府了。」

  說完這句話後,他見外面雨不知何時已是停了,天空一碧如洗,他自店舖內走了出來,卻是能感覺到,天地好像什麼地方與方才有些不一樣了,但這種感覺異樣之微妙,很難以具體表述出來。

  他站立了片刻,抬頭往啟山方向一望,便朝著東庭玄府所在走去。

  而另一邊,閔公一行人下了飛舟之後,就乘上造物車馬,帶著一眾幕僚和官吏來至位於內城台上的大都督府。

  大都督楊玨已是先一步收到消息,與署公柳奉全還有六署主事都是來至都府門口迎候新任洲牧。

  雙方在門前見禮後,楊鈺將閔公請入進來,下來再是一番繁瑣的交接,便將都護府權責正式交託了閔公手中。

  閔公見事情順利,心情也是不錯,道:「未知楊君下來有何安排?」

  楊玨持著晚輩之禮,道:「有勞閔公動問,晚輩可能去往玉京求學。」

  閔公微微頷首,他從袖中拿過一封名柬,道:「老朽在玉京也有些一些故交,楊君若是遇見什麼難處,可去尋他們,看在老朽的臉面上,想來他們都會出手幫襯的。」

  楊鈺對於交託事務沒有任何刁難,故他也是投桃報李,願意扶他一扶。

  楊鈺也未推辭,接過名柬,拱手道:「那就多謝閔公了。」他又道:「對了,閔公,這裡三幅圖卷,是張先生吩咐送來要讓閔公一觀的。」

  閔公疑道:「張先生?」

  坐在下首的柳奉全道:「張先生便是玄府張玄首。」

  「哦?」

  閔公有些意外,他認真打量了一下楊玨,鄭重問道:「楊君是張玄首的學生?」

  楊玨道:「張先生教過小子禮儀,故以先生相稱。」

  閔公不禁點頭,對楊鈺更是高看了一眼。

  有這樣的身份,楊玨若是要強留在大都督的位上,或是把柳奉全推上代洲牧的位置上,那也不是不可能的,可其卻是甘願放棄,只能說確實無心此位,不過想想楊玨只是一個年輕人,這等想法似也不出奇。

  此時身邊的隨從接過三幅圖卷後,便又呈遞到了他這裡,他辨了一辨,大約已是知曉這裡是什麼,便將三幅圖卷逐一打開觀覽。

  柳奉全和在座各署主事都知道這是新的洲治圖,但這是給洲牧過目的,所以之前沒人敢私自打開,此刻也是好奇注目看來。

  前面兩幅閔公在打開都是略微一看,便就放到一邊了,可唯獨在翻到第三幅圖卷時,見上面留有不少批語,這才仔細留意。

  待看了下來,他心中也是驚嘆,道:「好大的手筆。」

  他一眼便看出,若按這第三幅圖卷屏立城,那不但護住了西面地陸的舊域,而東面的新城洲治則將直面那遼闊無邊的內陸,這是一個進取意味很強的建城方略。

  他考慮了一下,便對楊玨言道:「勞煩楊君傳告玄首一聲,如今都尉、監御使兩位尚未到來,老朽還需與他們一同商量了一下,才能給玄首回音,不過老朽以為,玄首的批語很有道理。」

  楊玨鄭重道:「晚輩會把話帶到的。」

  閔公一行人是午後到來的,一直到了日入時分方才走出了都府,並在一旁準備好的客閣之內居住住下。

  他推開窗戶,看著遠處薄霧掩映之中的安山山脈,心胸頓時為之一闊,他撫鬚言道:「看來這位張玄首是想有一番大作為的。」

  從事有心擔憂道:「閔公,就怕這位玄尊太過於熱心治事,這般洲府便就不好做了。」

  閔公道:「玄廷既然遣了這位來當玄尊,自也是有玄廷的道理的,我等凡俗之輩就不要隨意妄評了。再說,玄尊之所為,自有玄正督正,也不是我們的該多管的。」

  而在此時,在外慢慢行走的年輕修士也是來到了玄府之外,門前的看守弟子能認出他不是東庭玄府的修士,不過近來經常有外來修道人到此,便一拱手,問道:「請教這位同道何來?」

  年輕修士打一個稽首,道:「我名崔岳,這一次奉玄廷詔命,來此擔任東庭玄府玄正之職。」

  那守門弟子一下怔住了,趕忙喚出訓天道章向內通傳此事。

  項淳聞報之後,立刻帶著許英、范瀾等人自玄府之中迎了出來,可等他來到玄府門口見到了崔岳本人後,心中卻是有些詫異,因為他發現此人並非是先前認為的真修,而竟然是一位渾章修士。

  不過他面上沒有表現出什麼,上來態度和善的行有一禮,道:「這位便是崔玄正了吧?在下項淳,受張玄首之命擔任玄府主事,不知崔玄正到來,我們未能遠迎,失禮之處,還望玄正不要見怪。」

  崔岳道:「不怪項主事,是我事先並未告知玄府。」

  只是下來他卻神色一正,道:「只是我還未曾出示印信,項主事又怎能如此輕易信我身份?這實是不該。」

  項淳頷首道:「崔道友說得是,不知道印信何在?」

  崔岳這才神色一緩,將自己印信取了出來,項淳看過之後,這才對他正式行有一禮。

  崔岳回過禮後,又問道:「項主事,可是張玄首已是到了麼?」

  項淳點頭道:「只是張玄首如今出外巡使內陸,此刻並不在府中。」他側身一請,道:「崔玄正進入府說話吧。」

  崔岳搖頭道:「玄府事務要緊,諸位不要為我一人耽擱正事,項主事隨意派一名弟子為我說一下府內情況便好。」

  項淳勸他幾句,見他堅持,也不再多說,就命一名弟子帶著崔岳去往府內各處瞭解情形。

  待此人走後,許英很是不解,道:「師兄,為什麼玄廷派遣一名渾章修士到我這裡?渾章修士做玄正,這真的沒有問題麼?」

  要知道之前那位東庭姬鎮守的事情,他可是記得很清清楚楚,這位最後可是投入了大混沌之中的,難說這位什麼時候一個把持不住,也是投入此中,而其身為玄正,那所造成的破壞將是更大。

  項淳道:「玄廷派遣渾章修士到此,恐也是不得已的選擇。」

  許英道:「為何?」

  項淳沉聲道:「因為訓天道章。」

  他看向崔岳離去的方向,「訓天道章的立造後,使得我玄府上下的修道人可以溝通無礙,甚至可以捨卻表面上的言語,可若是來得一位真修,不得加入此中,那即便來了,也等若未至,那又如何行使玄正之權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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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都 第一百零二章 玄覺得異生

  張御凌空立在安山上方,身上清光騰霄,照亮半邊天穹,他的意念跟隨著清光雨水落到了山脈和大地之上,並不停往深處滲透進去。

  沒過多久,他就有了發現。

  確如雅秋女神所言,這裡神明的封埋之地,有不少異神的地宮仍是存在於此,其中就包括他在神女峰下發現封金之環的那處地界。

  這些異神仍舊有一些殘餘的神異力量存於此間,不過隨著他以心光造出的那些雨水沖刷而過,都是被他逐一清理乾淨了。

  唯有除去了這些,他下來才好在安山附近建立洲治,並在此上布設禁陣。

  在此用了半天時日,他確認再無任何遺漏之後,便把思緒一轉,身外光芒一個閃爍,下一刻,已是出現在了瑞光西南方向的朝明城外。

  這裡同樣是一座靠近港口的城市,毗鄰燕喙灣,上空有飛舟起落不停,而下方則是擁聚了大量的大型貨船。

  以往這裡一直是東庭都護府除卻瑞光城後最為繁華的城市,當初他和竇昌曾躍空突襲,剷平了這裡所有的異神教派,而在東庭撤府升洲後,此間也同樣會是一處重要地界。

  他略略一察,由於這裡距離內陸較為偏遠,東去又是一片平原丘陵,南方則是大片森林,再加上後來東庭玄府在此建立了一座分府,時不時清理外圍,所以並沒有太多的異神殘餘。

  在掃視過後,他心意又是一轉,身形再度出現時,已是來到了安山以東一片密林之中,望著眼前的景物,他記得當年就是在這裡與那位老師分開,並開始了自己的旅程,待在此後兩載,他方才從南方密林走了出來,坐上了去往瑞光進學的大福號客船。

  他這時看向一個方向,記得那位老師最後就由此進入密林深處的,他懷疑玉素道人所說的那樁事機,或許就與自己這位老師有所牽連。

  正在思索之際,他忽然聽到訓天道章之內傳來項淳傳言:「玄首,新任的崔玄正已是到了玄府一日了,他想拜見玄首。」

  張御道:「我知曉了。」

  他再是望了眼前無邊無際的密林一眼,就收回目光,身影驟然從原處消失,再出現時,已是站在了東庭玄府的前殿之中,隨後他邁步進入了正堂。

  項淳見到他走入進來,忙是站起一禮,道:「玄首回來了。」

  張御頜首道:「請那位崔玄正到此,就說我在此間等他。」

  項淳道:「屬下這便前去安排。」

  張御來到了窗台之邊,負袖看向遠處,瑞光城和外面的壯闊海天赫然在望,方才降了下一場細雨,天地看去更為明澈乾淨,一切宛若新生。

  身後由腳步聲傳來,項淳聲音傳來道:「玄首,崔玄正到了。」

  崔岳看著張御背影,深吸了一口氣,上來一步,對著張御恭肅一揖,道:「東庭玄正崔岳,見過張玄首。」

  雖然玄正與玄首乃是平階,而他也是玄尊門下,可如此近距離面對一位玄尊,卻是從來不曾有過的,站到這位面前,他心中也是感受到了一股令呼吸為之滯澀的壓力。

  張御轉過身來,看了崔岳一眼,點首為禮道:「崔玄正不必多禮。」

  崔岳稍定心神,從袖中取出一份玉冊,道:「此是崔某過往之載述,還請玄首過目。」說著,他身形微躬,雙手往上一呈。

  這是關於他自身的來歷記述,還有過往之功績履歷,這些東西在玄府之中,唯有只有玄首可以觀覽。

  張御伸手拿過,他展開看有一眼,道:「崔玄正是陳廷執的弟子?」

  崔岳道:「是。」他又道:「只是老師認為我尚須歷練,故是派來東庭擔任玄正,只是晚輩功行資歷皆是淺薄,若有做得不妥當的地方,還望玄首不吝指正。」

  雖然他修道年月遠遠大過張御,不過修道人不看年歲,只看功行修為,況且張御與他老師同在玄廷任職,由師長那處來論,他這才以晚輩自稱,不過待他履行玄正權責,自不會再如此。

  張御道:「崔玄正不必謙言,陳廷執老成持重,做事一向深具遠謀,既然他派你來,那自然有他的道理。」

  崔岳一個欠身,正聲道:「崔某只能說以往會竭盡所能,不負玄廷重托。」

  張御微微點頭。

  崔岳因為初至東庭,現在還在設法瞭解此間諸般情況,而他站在張御面前,總能感覺到一股不小的壓力,故是再談了幾句後,便就告退離去了。

  張御待他走後,心下不禁思索起來,他事先也未想到,玄廷會派遣一位渾章修士來此,不過細想一下,這個選擇其實也不奇怪。

  他與項淳的判斷相似,認為玄廷之所以如此做,就是為了信任玄正能方便溝通東庭玄府上下。

  若是派遣一位真修到此,那和沒有派幾乎沒什麼區別,這意味著東庭玄府內的玄修可以繞過其人做任何事情,並且這位還察覺不到。

  雖然東庭玄府未必會如此做,可關鍵在於能夠做到,若是一位玄正連正常的查驗都做不到,那還談做什麼玄正呢?不過只是一個擺設罷了。

  至於對方會否一步小心沉陷入大混沌,首先並非是所有渾章修士都是如此,且這位是陳廷執的弟子,必有攔阻的辦法。再說現在的訓天道章中,也還有戴廷執所留法訣以及他立造的「鑒誠」之印,只要用心修持,當不至於墮入此中。

  而就在他化身處置東庭事務的時候,正身則是端坐於道場之中修持,此刻他已是能感覺到,經過多日的蘊化,那新生的玄異即將醒覺。

  如今他自身所具備的玄異共有五個,分別為「克濟」、「真定」、「缺業」、「補天」以及「先命」。

  其中「克濟」、「真定」之術是他在他成就玄尊之後陸續浮現出來的。

  那「克濟」之能,可使他不受寄托於承負之勢的神通法術的侵害。比如有一些神通法術乃至咒術,只要在勢上壓過你,那麼就可將你克制或者迫死,得此玄異,便可避過這等咒殺。

  「真定」玄異則是論外部如何變轉,自身都可一直維持巔峰在狀態之中,譬如若遭挪轉之術,驟然去另一番天地之中,他也依舊可以發揮自身全部戰力。

  雖在一般鬥戰情形用不著這兩個玄異,但總體來說還是非常有用的。

  一般修道人並無法選擇自身玄異為何,故是有些玄異其實非常之雞肋,或是永無可能用到,而通常能拿出來鬥戰的,更是只有一兩個,對於自身的幫助其實並不大,這也難怪長孫道人曾嘗試著奪取元童身上的玄異了。

  至於「缺業」、「補天」、「先命」這三個玄異自不必多言,在鬥戰之中都是極為用的,只是不知,這新蘊生的玄異會是偏向於何處了。

  在耐心的等待之中,在某一刻,他心中忽然生出一股感應,旋即有一道自己才能見到的靈光從身上騰起,好一會兒才從消隱下去,

  幾乎就是在同一時刻,他已然明白此玄異為何。

  此玄異名為「重天」!

  一旦他在鬥戰之中動用了這個玄異,那麼他自身所使用的某一個手段就可在原先基礎上生生拔高一個層次。

  這無疑是一個異常有用的玄異,但也因人而異,若修士所修習到的神通手段較為淺顯,自身根底也是不足,那麼便是有所提升,威能也極其有限。

  可若是修道人本身根基厚實穩固,所掌握的神通道術威力本就不小,那麼再是有所提升的話,其所展現出來的力量就極是可怖了。

  譬如此法若是用在他的「斬諸絕」上,那是極為有用的。劍上生神之術本來已是犀利無比的劍勢,更是追逐純粹的力與疾,哪怕只是提升一點,都能在鬥戰之中佔盡便宜,何況玄異的提升還具備一層令人難以琢磨的隱蔽性,那將更是難以抵擋了。

  還有一個是言印。若是不去深究言印內裡的變化,通常法力心光不及他之人,他方能以言印一舉喝破,若遇到法力與他相當,或是法力勝過他之人,便就很難一舉制住敵人了。

  似上次與岑傳一戰,這人早在天夏入此世前便即成道,還曾經是玄廷廷執,雖然三百年來無甚精進,可法力仍是與他相差不大,故他只能將言印作為牽制手段。

  可若是言印威能能再提升一層上去,那或許當時他就可憑此封鎮其人虛身神通,進而鎮壓其真身了。

  不止如此,他同時還想到了,這個玄異其實不僅可用於鬥戰之中,還能用於輔助修持,他用此玄異,能夠提前感受到自身神通手段在少許提升一層之後的所產生的種種變化,這將更有利於他調和自身能為。

  不過他心中也是明白,玄異如此了得,也肯定有其限礙所在,到底如何,還需先試著驗證一下,於是收定心神,把氣息理順,過去片刻之後,便即放出了一道蟬翼流光,與此同時,他眸光微微一閃,也是將「重天」一齊喚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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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都 第一百零三章 重天化神異

  蟬翼流光這門神通,可使人飛遁更為迅快,同時也能以流光飛翼斬敵。

  只是這門神通雖然發動速度很快,可因為攻殺之能較弱,所以在對敵之際,一直只是被張御拿來當作試探之用。

  而此刻在「重天」玄異的加持之下,一道快到幾乎無法分辨的光芒霎時衝突殿頂,沒入上方天穹之中。

  張御辨了一辨,在重天玄異相助之下,這門神通的威能幾乎是翻了一倍,其速度更是變得迅快無倫,幾能追上斬諸絕的劍光了,當然,即便如此,其還是大大不及那劍上生神之術的。

  可是蟬翼流光發動很快,且一經催發,可以數道齊現,消耗心力並不多,這點很是可觀。

  關鍵是這也讓他看到了下一步的變化。

  他想了一想,決定再是試下「幻明神斬」。

  這門專以攻殺心神的神通可以說是他遇敵必用,在下層境界時,少有修士能直接抵禦,至少也要受一些影響,可到了玄尊境界,所碰上的一些對手幾乎都有守禦之法,作用就沒有那麼大了,完全就成了與蟬翼流光一般的試探招數。

  只他不知,此術在重天玄異推動之下能達到何等程度,於是起心意一催,轉瞬之間,一道無比明亮的光芒立時將整個大殿都是照亮,而在大殿之外,本有許多先天精魄所化的生靈停落在那裡,只是被洩露出來的光芒一晃,就一頭頭癱倒在了地上。

  而那光芒也並非一閃而逝,而是足足延續了數個呼吸之後,方才消退了下去。

  張御此刻若有所思,這神通在玄異推動之下雖也有所提升,可展現出來的威能卻並不如想像中那麼大,但其持續時間卻是增加了許多。

  據他瞭解,許多守禦心神侵攻的神通能擋一時突襲,卻未必能擋下接連不斷的侵攻,從這裡看,幻明神斬的威能沒提高多少,可對敵手的威脅程度無疑是大大加強了,反而比單純的殺傷更為有用。

  他思索片刻之後,又嘗試了一下擒光之術,儘管此刻沒有適合制壓的對象,可他卻能感覺到,在重光玄異之下,自己在使出這個神通的時候可以做到發動的更為隱蔽和迅快。

  以往他不經常用這個手段,是因為這神通發動時有一定的先兆,需要把握一個合適的時機,若對方提前有了防備那就不好辦了。

  不定他一個制拿,對手一個反咒就解開了,那根本起不到應有的作用,可若是此術發動隱蔽且迅快,那絕然可攻敵不備,而要知道,在同層次的鬥戰中,哪怕一點疏忽都可能是致命的。

  這樣看來,神通的變化雖是微小,可所能起到的作用卻是極大。

  而在接下來的幾天之內,他將自身所有的神通手段都是借此玄異演化了一遍,而在這裡,他也是發現了重天玄異的一些限礙所在。

  以他現在的根底,一天之內這玄異只能使動一至三次。

  一二次尚在他的承擔範圍之內,可要是三次,就稍微有些勉強了,下來再想使動,也不是不成,可那幾乎就對神通沒有什麼提升了。

  在他感覺之中,玄異也並不是沒有消耗的,而像是他未曾修煉出心光時使動大道之章上的章印,消耗的是身體本元。

  而越是強大的玄異,消耗自是越大,重天玄異無疑屬於上乘之流,可這等玄異即便一日之間只能使動三次,在一場鬥戰之中也是足夠用了,畢竟一錘定音的手段往往只是一擊。

  且他也未必要一招分勝負,有時候只需力利用此術創造機會便好,餘下他自可用其他手段來解決。

  他能感覺到,此時此刻,自己的功行和心光比之與岑傳鬥戰時雖沒有太過明顯的增進,可鬥戰能力對比那時卻是有了極大提高,要是此刻再是一戰,岑傳若沒有什麼新的手段,那麼他相信自己照面之間就可將其人真身給找尋了出來。

  當然,這也是建立在他對此人手段有了一定瞭解的前提下,要是對上一個完全陌生的同輩,那仍是要小心對待。

  只從重光玄異上可以看出,對手有時候只需有一個獨特的玄異或者神通,那就可能在瞬息間翻轉局勢,對待任何一個玄尊都不能掉以輕心,哪怕其人神通法力皆不如你。

  不過他也是想到,玄異若是耗損的是本元,那麼若是能在鬥戰中補益本元,那不定可以多幾次使動的機會,畢竟他除了重天玄異,還有其他玄異同樣也需用到。

  思定之後,他自道場之中出來,來到了守正殿內,喚了一聲,「明周道友。」

  光芒一閃,明周道人現於階台之下,稽首道:「守正有何吩咐?」

  張御道:「玄廷之中,以哪位道友最為擅長丹法?」

  明周道人道:「要說丹法一道最為了得的,那無疑是首執了,而以往那位正清上尊在丹法一道上也頗有成就,而再往下,只說諸位廷執之中,玉素廷執擅長祭煉丹水丹葉,晁廷執則是精擅煉丹,守正若要問詢丹法一事,不妨尋這兩位一問。」

  張御點首道:「多謝道友了。」

  明周道人躬身一禮,便化去不見了。

  張御思索片刻,便是決定,過些時候便去拜訪這兩位,思量過後,他轉身回到了內殿之中,在玉台之上坐下,便定坐調息起來。

  東庭府洲之中,崔岳在與張御見過面後,又去了各處巡查,他差不多用了二十餘日,才將東庭上下的情況大致都是弄清楚。期間他還親自去到每一個分府,與那些低輩修士見面說話,就是那些方才進學的學子他也沒有漏過。

  他這麼做不是為了顯示自身的存在感,而是要告知所有東庭玄府的修道人,他這個玄正並非只會坐在玄府之中發號施令,而是會隨時關注府中每一個人,並親自過問每一樁事的。

  到了二月下旬,他才回到了玄府之中。雖然大半月時日都是不眠不休的在外奔波,可對他一個第四章書的修道人來說也不算什麼,依舊是精神奕奕。

  現在府洲還是不曾擴建,玄府仍然沿用以往的殿閣,他所住的地方是一處這兩年方才建成的副殿,此處就在正殿偏東一些的地方。

  回到殿中,他又拿出玄府弟子名冊仔細翻看起來。

  現在東庭玄府的人數還無法與本土的上洲玄府相比,他還能顧得過來,可等到擴洲之後,他一個人顯然是不足以管轄所有事宜,還需要一些下屬,故是他此刻已是開始著手物色合適人選了。

  這等人不需要修為有多高,但一定需要做事認真,自身持正。至於修為,哪怕低一點也沒有關係,因為修為不足,可以慢慢提升,但是一個人品性,卻不是能一時半刻能夠改變的。

  他此刻提起毛筆,在幾個看中的弟子名姓上用著重勾劃了一下,又在每一個人的名姓後面都是寫了批語,隨後他放下筆,想著等到擴府之後,還可從別處地界調一些合用的人手過來。

  思定過後,他在名冊收起,就意念一動,將大道渾章喚了出來,望去訓天道章之中,隨後心意一起,便有一個符印在眼前浮現出來,印上有「東庭」二字。

  這是張御不久前立造的一個東庭府洲的章印,但凡東庭都護府的玄修都可借此相互聯絡交流。

  崔岳進入其中查看了一下,見每一個他所見過的玄府修士都在此間有名諱顯現,而在最上端,還能見到玄首張御的符印,也即是說,憑此他可以與東庭玄府之中任何一位修士隨時交通。

  他心中也是感慨這裡的方便,又想了一下,暗忖道:「如此好用的符印,不該只是用於玄府,若是張玄首向上推薦至玄廷,再推行到各處,這或許可令我天夏都是得益。」

  他想到這裡,便朝張御傳了一句提議過去。

  此舉也不算越權,因為玄正的權責,本來就有提出諫言,規正府內修道人行止的權力,除此外,若是一洲玄首有逾矩之舉,玄正還可隨時向玄廷呈報。

  張御自也是很快看到了他的留語,可他卻是搖了搖頭,他當然知道這裡的好處,但這等事情絕不能由他來提,而且各地情形不同,也不能一概而論。

  現如今鎮守上洲的玄修也又幾人呢?而玄正身份的玄修,又得多少呢?

  少之又少。

  東庭府洲恐怕是其中最為特殊的。

  他稍作思索,回言道:「崔玄正,世事皆是有利有弊,符印或在我這處可用,可到了別處便就未必了,此事最後還當由玄廷來定。」

  崔岳得他回言,認真思考了一下,承認張御說得很有道理,他沒有再去堅持,而是慎重回言道:「玄首說得是,是崔某冒昧了。」

  隨後他從大道渾章之中退了出來,可再想想,還是覺得有些惋惜,就在這時,他忽然察覺到旦港處傳來了一陣陣彷彿浪潮湧來一般的響動,便站了起來,來到窗台邊向前看去,透過整面琉璃牆,可以看到遠空之中銀星點點,萬餘艘繪有玄渾蟬翼紋的銀色飛舟正往東庭府洲方向飛馳而來。

  看到這一幕,他頓便知曉,玉京朝府派駐到東庭府洲的鎮軍還有那位新任都尉,已然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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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都 第一百零四章 清河取真丹

  陸續落下的飛舟在旦港上的泊舟天台上停穩後,主舟艙門旋開,一道寬大的虹霞梯道落下,一直連接到了下方。

  蘇芊一身筆挺軍裝,身披軍衣大氅,踩著軍靴,自上走了下來,而跟在她身後的,是溫儀從副和一眾身披神袍的親衛。

  事先派駐到東庭府洲的校尉趕忙迎了上來,站在台階之下,對她執有一個軍禮,肅然道:「都尉!」身後的軍卒也是刷地整齊一禮。

  蘇芊下來之後,也是回有一禮。她望向前方籠罩在微光之中的瑞光城,八年前她到此時馳援時,並未想到有朝一日自己會到這裡來擔任都尉一職。

  這一次都護府能夠成功化府為洲,蘇氏也是出了大力的,而她成功升任一洲之都尉便就是回報了。

  當然,這也要她自己先擁有足夠的功績來托底,不然也是扶不上去的。

  這些年來她南征北戰,在剿滅泰博神怪的戰役中立下了不少功勞,後又調去外層征戰,也是戰功赫赫。

  雖然在年齡和資歷上有所欠缺,可她能力卻是足夠了。且東庭都護府化府為洲,天夏和東庭地方上都需要的是擁有強烈進取心的軍將,而不是暮氣沉沉的守成之輩,這一點她就十分合適了。

  而她自己也十分需要這個職位,正如當年外層胃宿那位莫署主曾言,沒有鎮守一方履歷,她是不可能再往上走的。

  她也知道,自己這一回擋了很多人的路,這些人現在正在看著自己,正等著她犯錯,要是她在任上出現了什麼差錯,那麼他們一定會迫不及待跳出來參她,並設法把她拉下去。

  不過她是不會這些人如願的。

  她問道:「閔洲牧現在在城中麼?」

  那個校尉道:「回稟都尉,閔洲牧正在府中,還有,秦監御使也到了,我們也是後來才知道,這位是和閔洲牧是同一天到的。」

  蘇芊嗯了一聲,閔洲牧本來在玉京為官,她是認識的。那位秦監御使她雖沒有見過,可卻也是久聞其名。

  據說這位本來是一名修道人,後來因故傷了道基,這位也是豁達,索性不再修道,而是轉入凡俗,其從一個普通小吏坐起,一直做到了如今監御使的位置,並且還和以往的同門保持著良好的關係,一生經歷可謂很是精彩。

  她道:道:「我當先去面見洲牧、監御使,而後再去拜見玄首。」

  那校尉道:「是,都尉,路上都已安排好了。」

  蘇芊自泊台出來,就乘上了事先準備好的造物車駕往都府行去。在這一路上,她也是瞭解到,閔、秦二位在這大半月之內已是將府洲的事務官吏重新調整了一遍,如今東庭府洲的架構已是初步搭建了起來。

  她忖道:「看來我軍府的整合也需盡快一些了。」

  車馬到了都府,她也順利見到了閔公和那位秦監御使,到此東庭府洲凡俗權柄最高的三位事官俱是到任了。

  她與這兩位長談了一番,稍作休息後,便就來玄府拜見張御。

  現如今府洲諸官署中,要說與玄府交際較多的,那就是軍府了。在涉及到對付神異力量的時候,任何軍事行動,都是離不開玄府的幫襯的。

  到了玄府之中,她便被已然得知消息的玄府修士請入了府中,並帶著她啟山方向過來。

  張御化身自從上層到來後,就一直坐守在於啟山之巔開闢出來的一座洞府之中,諸事皆是交給了項淳去處置。

  實際上玄首也只需拿定大方向,具體事機交給下面人做便好。項淳數十年來主理玄府內外事務,對東庭這片地界的熟悉可謂無人能出其右,他也不覺得自己能比其做得更好。

  這時有弟子來報,告知蘇芊已是到了,他道:「請蘇都尉上來。」

  蘇芊讓從副溫儀留在外面,自己邁步往山巔而來,過了一重山屏,她抬頭看去,見張御站在那裡,渾身被星光玉霧所籠罩,便上前執有一禮,道:「東庭都尉蘇芊,見過張玄首。」

  張御點首回禮,道:「蘇校尉,自泰陽學宮一別,你我也是多年不見了。」

  蘇芊一時也是生出不少感懷,看向外面的寥廓海陸,道:「蘇芊也沒有想到,當年一別,會與張玄首又在這裡重聚。」看著眼前的景物,當年她率領光燁營遁空來援,並與張御第一次碰面的景象還是歷歷在目。

  頓了一會兒,她從軍衣大氅之中取出了一封文書,道:「玄首,蘇芊這次帶來了閔公和秦使君的公書,兩位皆是認為,新的洲治當是選在安山一側。」

  閔洲牧、秦監御使二人在商議下來後,一致認為,第三幅圖卷上的方略是最適合建立東庭新洲治的地方,因為唯有這個方略最是適合他們大展拳腳。

  張御將公書接了過來,見上面已是蓋上了洲牧及監御使的印信,現在只要得到他認可,再呈報玉京,那麼此事便算通過了。

  本來這等事他一個人作主就可以,但是造城可不是他一個人的事情,需要調用大量的人力物力,並組織協調上下,這裡洲府的態度很是重要。

  他不喜歡以力量去壓人,故是當時沒有立刻決定,而是探詢了一下洲府的看法,現在既然上下意見一致,那是最好不過了。

  蘇芊這時問道:「關於軍府與玄府配合事宜,玄首可有什麼交代麼?」

  張御略作思索,才道:「東庭內陸深處,有無數異神神怪,一般這等異類,軍府軍隊都可解決,只是有一事需提醒蘇都尉,在東庭內陸深處有遠古神明存在,所以在不必要的情形下,不要深入內陸。」

  蘇芊神情一凜,她當然清楚遠古神明的力量,這是與玄尊處在同一層次的敵人,這絕不是靠數量能夠贏取的對手。

  她一抱拳,鄭重道:「多謝玄首提醒。」

  張御道:「蘇都尉,那遠古異神一直對東庭抱有惡意,這異神終究是要解決的,但並非現在。」

  那個沉睡之中的巨人,在洲治正式建成之前他並不準備去招惹,因為與此獠交戰,難保不會波及地陸及東庭子民。

  故現在當以安穩守禦為主,等到東庭這邊的大陣禁制都是布設好,做好了萬全的準備,那時他才會考慮將之剿滅。

  蘇芊認真道:「蘇芊記下了。對了,還有一份書信,是天工部成主部托我帶給玄首的。」說著,她又遞過一封文書。

  張御接了過來,掃了一眼,其上內容是天工部希望能在東庭建立一座天機分院,想來詢問一下他的意見。

  這封書信不走公文形式,卻是托蘇芊轉交,他不想也知,這定然是自己以往在青陽上洲所為之事恐被人看成是敵視造物的一派了,故先來試探下他的態度。

  一洲玄首若是敵視造物,似如郭縝那般,那造物的確很難推行下去。

  不過他沒這麼狹隘。

  造物現在已是深入到了天夏方方面面,他不但不會阻攔,反而他會大力扶持。

  當年玄法的推動使得天夏億萬子民又多了一條可以躍升生命層次的道路,而造物的發展,則是有助於提升整個天夏的文明層次,這兩者目前並不矛盾。

  而未來如何,那等未來去看。

  以他目光的來看,這些都是在歷史長河中沉落起伏的浪花,而身為壽數無盡的天夏玄尊,所應該做的就是在長河之上看著這一切,撥弄梳理開前方的迷霧和阻擋,任其流淌下去,直至無窮。

  而就在他化身與蘇芊見面的時候,他正身則來到了玉素道人曜光道宮之中拜訪。

  玉素道人聽他是來求問補益本元的丹藥一事,笑道:「若只是平常補充本元之的丹物,我這裡自是有不少,但我所料,道友所求之丹物,當是能在鬥戰之中敘補本元的,那我便只能試著一煉了。」

  他伸手一摘,拿過一接茶樹枝,「我是以丹水煉丹,投一意入丹水之中,攪動天機緣法,憑其自生。」

  說著,他拿茶樹枝往下一劃,霎時間,一條清澈長河就從腳下流淌而過,他再是一抖樹枝,上面幾瓣茶花化成白光落入進去,在水面之上旋了幾下,便就順水往下游流去。

  他收回手,拿起案上茶杯一敬,道:「會否成丹,便看天緣了,我等先飲茶便是。」

  張御也是拿起茶杯,舉袖捧杯一敬。

  過了一會兒,他目光注去,便見上游飄了下來一只兩拳大小的青皮葫蘆,玉素道人笑一聲,道:「丹成矣。」

  他拿茶枝一抽,那青皮葫蘆霎時落回到了案上,他拿起晃了晃,聽得裡面傳來叮咚泉水之聲,他笑道:「看來道友機運不差,此中丹丸正是道友所需。」說著,把葫蘆往張御這處揮袖一送。

  張御接了過來,將葫蘆一傾,便自裡倒了出來三枚似由水液凝聚的丹丸,望去晶瑩通透,有若冰珠凝玉,出來之後,有氤氳水氣承托其下,在他身前漂懸不墜。

  玉素道人言道:「此丹丸乃是全憑機緣而成,我便想煉得一般模樣的,也是難以為之了,道友若還有所求,那需得去尋首執。」

  張御道:「我聽明周道友曾言,晁廷執也擅煉丹?」

  玉素道人笑了一聲,道:「晁廷執的確擅長煉丹,不過以往若是有道友去拜託他,他總要羅列出萬千名目,並讓人把裡面條目逐一說清楚,但凡一條說不清楚他便不肯祭煉,久而久之,便無人去求了,道友若真是去尋他煉丹,那卻需多些耐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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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都 第一百零五章 入世皆有痕

  張御這一回在玉素道人這裡也書瞭解到,其實現在煉丹之法,分為古法派和今法派。

  古法派之中支流甚多,玉素道人所掌握的就是古法派中的某一脈,實際上如今的天夏,今法派才是主流。

  如今古法派在上宸天傳承最多,也是其少數能勝過天夏的幾個地方之一。

  要知修道人丹法不似世間一般,只是單純用來服用及調和身軀的,同樣也是可以用來攻敵變化的。

  有些丹藥服食下去,可以使得修道人臨時具備一門厲害手段甚至神通道術。張御與嚴奇英較量時,此人就用了遁法之丹。

  除此之外,還有諸多玄奇丹丸,似如較為出名的「易化丹」,此丹煉合入身之後,修道人甚至能將自身變化為各種古夏傳聞之中的荒古神怪,並且各種異力也是同樣具備。

  可古法變化雖是精巧,但是煉製不易,比如方才玉素道人也就只祭煉出了三枚丹丸,再想祭煉出一般模樣的,幾乎沒有可能了。

  當然,他這一脈煉丹之術自有其特殊之處,但也由此可窺見一斑了。

  拿上宸天祭煉的丹丸來論,若求精純,往往一爐也不過數枚,最多不過十餘枚,而天夏今法派煉丹,俱是拿事先定好的嚴苛步驟行事,從不講什麼緣法天機,一次出爐數千上萬枚,完全就是以數取勝。

  而若只是某一種丹丸如此,其實起到的作用還較為有限,可當所有的丹丸都可如此祭煉出來後,那就是另一種情形了。

  兩種派別可以說是各有長處,只是對於身具上乘功行的修道人來說,鬥戰之中可以運化丹丸的機會不多,所以這裡還是古法派更勝一籌。

  只是今法派的修道人不見得就不會古法祭煉手段了,晁煥便是自詡今法派,可實際上他也是會古法派的手段。

  不過張御從曜光道宮出來後,卻沒有再尋去晁煥處。

  他認為求人不如求己,覺得自己也可以嘗試一下煉丹,他不求什麼丹藥都會煉,只要會煉造補納本元的丹法就可以了。

  這就正好比臨摹筆帖,他人描摹萬千字,而他只專注於一字,相比而言,就簡單容易的多了。

  待回到守正宮後,他就讓明周道人把丹藥祭煉的秘典都是送來,那些什麼上乘祭煉秘法他一概不去看,只看最淺顯最好掌握的部分,同時他將能填補本元的丹方俱是尋來。

  待在看過之後,他在自家道場之中一邊修持一邊嘗試著煉丹,到了四月下旬的時候,便煉出了第一爐丹丸。

  由於所用丹材尋常,他的手法也不高明,丹丸效用自然不盡如人意,不過有了第一次成功,那麼下來只需不嘗試總結便可。

  時間一轉,又是兩月餘過去,就到了七月份,他身前的丹爐之中一陣白光騰起,拂袖開了爐蓋,便見裡面騰飛出五道芒光閃爍的丹丸來,下方俱有白煙承托,在半空之中起伏不定。

  他目光一注,丹丸俱是飛至近前,他伸手拿來一枚鑒辨了一下,微微點頭,丹丸效用雖仍然不如人意,可已經能稍加補益本元了,下來當是可以用上乘寶材祭煉了。

  他收了幾枚丹丸,意念一轉,已是自道場之中出來,來到守正宮中,見案上擺有一封邀貼,卻是朱鳳已然將自身道場開闢完成,故是邀他與幾位故舊一同前往做客,算來時日也就在十天之後。

  他考慮了一下,想到正好有些事詢問朱鳳,便令神人值司送了一封回書,言明自己到時當會赴宴,隨後他再處置了一些各自送來的報書後,就回往內殿定坐修持去了。

  十日之後,他出得定坐,便往朱鳳道場而來,這位親自出迎,將他請入大殿,除他之外,這一次前來赴宴的還有兩位久不問事的玄尊。

  不過這位對他卻是態度十分冷漠,只是一開始出於禮節和他問候,此後再未和他說過一句。

  張御對此也不在意,真、玄之間的矛盾一直存在,這兩位玄尊乃是地道的出世派,在玄廷之中並不執拿絲毫權柄,對他可謂毫無影響。

  在宴席結束後,這兩位便告辭離去,而他則是緩了一步,向朱鳳又問詢了一些有關當日畢明所言之事的細節。

  當初朱鳳言及此事後,他又特意去翻了一些記述,發現畢明自與元童、朱鳳二人離開正清駐地之後,其實還顯露過一些行跡,但在此兩年之後,此人便就徹底消失了。

  假若畢明所透露給朱鳳的消息是真的,那麼此事其實也是值得重視的,這裡除了事情本身,還在於畢明此人。

  一位玄尊,不可能無聲無息消失不見,要麼就是躲藏起來了,要麼就是當真找到了什麼。

  要是平時,他可以不去理會,可如今上宸天和幽城為了侵入內層,連在沉睡之中的朱鳳都是喚醒,畢明若是與外層修士也有什麼往來的,那也可能會被利用。

  身為守正,他覺得自己既然知悉了這件事,那有必要去過問一下,事先剔除一些可能存在的隱患。

  朱鳳聽到再度問起此事,想了想,才道:「我所知曉的事,都已是告知守正了,並無更多,不過我記得畢明道友早年曾收過一個弟子名叫陸巢,這人後來轉修了渾章,若是其人還在,或可能知道一些什麼。」

  張御眸光微閃,點首道:「如此已是足夠,多謝朱玄尊告知了。」

  與朱鳳別過之後,他回到了守正宮之內,立刻下令調取陸巢的歷述。

  不過一會兒,神人值司便就調來了關於此人錄冊,但等查詢下來,卻是發現這人早在百多年前就疑似戰死在了外層了,只是其人只是失蹤,最後未曾尋到屍身。

  他看到這裡,心思微動,再是往下察觀,這裡有了收穫,陸巢有兩個弟子,其中一個同樣在外層失蹤,而另一個至今還在,其人名喚何禮,如今正在伊洛上洲修道。

  外層虛空,一座飄蕩幽城之中,金郅行此刻凝望著被天夏所佔據的內層,此時他目中生有兩團精光,光芒到了外間,似若虹霞一般向外飄散。

  而在他目光之中,出現了一個個色澤不同的光帶,有些一直存在著,有些則是忽生忽滅。

  這些俱是通向內層的裂隙。只是這些地方要麼是被天夏各宿嚴密保護起來的,要麼就是太過狹小,容不得他這等境界之人通過。

  雖說虛空之中也有這等裂隙存在,可卻極其稀少,且虛空廣大無邊,想在這裡準確找到一處長存不滅的門戶,那就如大海尋沙,幾是沒有可能的。

  在凝望許久之後,他只覺一片氣虛,只得停了下來。

  他自視了一下,卻見一如上回一般,除了心光消耗較多外,連本元也有一定虧損,好像是經歷了一場大戰。

  他望向沉在大道渾章之中的那枚殘印,不由嘆息了一聲。

  自從得到這一枚章印後,他就在揣摩此中的運用之法,並借用其力察觀自己所想得到的各種東西。

  可每回他運使此印,他總覺得這是一種負擔,消耗著實太大。

  他開始還以為自己並非是專修目印之人,所以才致如此,可後來才發現這很可能是因為自己並非玄章修士的緣故。

  他是借大混沌之力突破上境,心光之中自然也是摻雜了大混沌之力,在運使此印之時便產生了一定的衝突,也是如此,使得他沒法合理的運用其中的力量。

  每次運用此印,他只能看看停停,沒法辦法長久維持。

  他暗忖道:「顯定那裡我上次雖是應付了過去,可是我若長久拿不出結果來,怕他要找藉口尋我問罪,甚至要我把章印交了出來。」

  以往幽城之中只有他一個人是渾章玄尊,這枚殘印顯定道人除了他沒人可以依靠,他對此也不擔心,可是現在幽城之中多了一個甘柏,要是他這裡總是令顯定不滿意,那麼還有甘柏可做代替,這他讓有些憂心。

  故是他近來也是動作頻頻,一日察觀三次,期待可以盡快尋到一兩個可以用作突破的裂隙。

  他拿出一枚丹藥吞服下去,調息片刻後,再是繼續觀望。

  這一次他本來也並不抱什麼希望的,可在掃視了一番後,感覺自己所動用的殘印竟是微微跳動了一下。

  他先是一怔,隨即眼神一亮,急忙往那裡看去,但只是捕捉到了一道一閃而逝的光芒,隨即再也尋不到半分了。

  他待實在堅持不住後,這才收回了目光。

  他心下轉了轉念,感覺自身可能尋到了另一個殘印。

  六道印各有不同,但是他拿到目印殘印的時候,便知道自己若是心中有求,那麼是可以藉此望到其餘殘印的。

  目印的作用不止如此,若是此印能夠稍加完整一些,那還能拿來觀己觀氣,彌補自身之破綻,甚至還能尋找道途前路,這無疑能助他攀登上境。

  可是他能感覺到,那東西極可能落在內層,若是派遣弟子前去,卻未必能尋到,除非是自己親自前往。

  他不禁猶豫起來,天夏對內層守禦這般嚴密,自己若是如此做,那可能會如蘇遏嚴奇英等輩一般有去無回,他思量許久,暗道:「只能先試一試那個辦法了,若是實在不成,那只能尋上宸天的道友商議一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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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都 第一百零六章 尋蹤覓心跡

  張御在詳查了一番之後,確認如今唯一一個與畢明有所牽連的,就只剩下那名喚作何禮的弟子了。可以先試從這條線上追查一下。

  要是能從這裡尋到突破口,那便省事許多,尋不到的話,那可再從別處想辦法。

  拿定主意之後,他喚出大道之章,向伊洛上洲玄首高墨傳了一言過去,言明何禮可能牽扯某樁事機,自己當會派遣人手去問詢情由。

  雖然何禮只是一個三章修士,但現在終究是伊洛玄府的修士,要查問此人,他總是要打一聲招呼的。

  高墨得了傳訊,很快回言道:「道友客氣了,道友手下盡可行事,高某會關照洲中之人盡量予以方便。」

  張御謝過一聲,收神回來,略作考量,便就一彈指,一道靈光落去伊洛上洲,為了確保能一次查問清楚,這一次他打算讓駐守伊洛上洲的許成通去負責署理此事。

  伊洛上洲,守正駐地。

  許成通正從外間巡查回來,方才入得駐地大台,便見一道靈光自天而來,落在了大台上端,他心下一喜,隨即神情一肅,立時化光遁去台頂,站定之後,整理了一下衣袍,往台殿之內的供案走去。

  他那幾個弟子則是等候在了殿門之外,只聽得許成通恭敬之聲自裡傳來,「是,屬下定然做好此事。」

  其中一名身著藍色道袍的弟子感慨道:「都快一年了吧,老師總算又等到守正的交代的了。

  另一名個頭較矮的弟子道:「老師也不容易啊。」

  藍袍弟子道:「要我說,老師就是把事情做得太好了。」

  矮個弟子不解道:「這如何說,做得好也不成?」

  藍袍弟子道:「若是一人一直功績平平,但偶爾能做得好,那必會得到上面的嘉許誇讚,可一人若是能做成事,看去便無了波瀾,也沒了驚喜,反而你偶爾一次做差了,便會遭到斥責,上面認為了你懈怠了。」

  矮個弟子點頭道:「有道理。」隨即他道:「可照師兄你這般說,老師若是做事不那麼認真,偶爾認真那麼一下,是否能更好呢?」

  藍袍弟子嘆道:「老師現在改已是來不及了,老師平日做事不差,可突然不成了,守正看到了,還以為老師有什麼怨氣呢?那老師還能討得了好?」

  矮個弟子也是一嘆,滿臉感慨道:「唉,老師也是難啊。」

  許成通雖在殿內,可兩個弟子的話卻是瞞不過他,他不屑一顧,暗道:「幾個蠢徒弟懂什麼,現在替守正做事的又不是只我老許一人,好壞不還有其他值司襯托麼?

  現在遇到事情,守正還不是第一個想到我老許?連句交代的話都用不著,那正是守正知道我老許可靠,信任我老許,換別人成嗎?」

  他面孔一板,喚了一聲,道:「來人。」

  門口兩個弟子連忙跑進來,躬身一禮,道:「老師有何吩咐?」

  許成通道:「你們二人,再喚上幾名弟子,隨為師我去往洲內辦事。」說著,他打出兩道靈符,飛至兩人處,道:「此事緊要,乃是守正關照之事,你們給我佈置穩妥了,不可有任何差錯。」

  兩名弟子凜然稱是。

  此時伊洛上洲之內,位於洲治司州某一處台閣之內,何禮正喚出大道玄章,正用溫和笑容與訓天道章對面的一名修士交言。

  對面看不見他的模樣,可為了取得對方的信任,他必須保證自己表露出來的情感是真實的,故是說話之間,所顯露的外在情緒自然也是貼合表達。

  不過長久這般下來,也帶來了一些弊端,他總感覺自己好像分裂了。

  正說話之間,外面有弟子一推門就走了進來,一道光芒正好晃在他的臉上,他不由瞇了下眼,心頭十分惱火,可語氣卻是很和氣,「鹿師侄,怎麼了?」

  那鹿姓弟子有些緊張道:「何師叔,外面有巡守駐地的人找你。」

  「什麼?」

  何禮頓時大為緊張。

  巡查駐地的人是幹什麼他哪會不清楚?

  這些人就是搜尋可能上洲外部可能存在的裂隙,還順帶查證是否侵入的內層的外層修士及內部躲藏的奸細。

  而這些人突然尋上門找他,是不是知道他的身份了?

  他心頭一時惶惶,可既然對方找到了他,那定然是做好了準備的,現在想逃已經來不及了。

  他想和班嵐聯絡,可一想又是不對,此刻說不定連訓天道章內都被盯住了,若是和班嵐聯繫,反而將後者暴露了。

  可雖然腦海之中一時冒出了無數心思,但多虧他最近習慣了情緒分裂,面上自然而然流露出了詫異表情道:「這倒奇怪了,我與巡守駐地的人從未打過交道。他們人在哪裡?」

  鹿姓弟子忙道:「人就等在下方客堂之內,來了不少人呢,外面也有許多修道人圍著。」

  何禮知道若真有事,自己也是躲不過去了,於是站了起來,道:「那我去見見,哦。」他看了看身上,待我換件衣袍。」

  他回到裡屋,換了件衣物,在此過程中曾幾度想要留下暗記,但最後都是被他忍住了,待重新走了出來後,道:「走,我們去會一會這幾位。」

  這座駐台共有十七層,從上方往下看是一個「回」字模樣,內裡寬敞廣大,當中還有一個小型湖泊,有一條活水通向外間,許多自外洲來的玄修都是喜歡住在這裡。

  何禮住在第五層,他才來到第二層的長廊之中,立刻有一個面色嚴肅的修士走上來,看了他一眼,抬手一禮,道:「何玄修?」

  何禮回有一禮,道:「是我。」

  那修士道:「跟我來。」說著,當先往一處轉角走去,何禮也只好跟了上來。

  待走到一處敞亭門口,隔著竹簾對裡道:「師兄,人帶到了。」

  沈嚴平坐在一張小案之後,上面擺著一卷玉冊,聽到聲音,他咳了一聲,道:「讓何道友進來。」他是許成通的親信弟子,而這一次許成通沒有直接出面,而是將問話之事交予他來辦。

  何禮再是整理了一下衣袍,趁此機會他也是鎮定了下心神,這才掀簾入內,見到沈嚴平後,對著他一拱手,道:「道友有禮。」

  沈嚴平在案後回有一禮,報上自己名姓,並道:「這次沈某奉命查問,需問何道兄幾句話,還望何道兄不要見怪。」他對著前面的蒲團示意了一下,「請坐吧。」

  何禮稱謝一聲,便落座下來,並適時表現出了一點不自然。

  沈嚴平笑了笑,道:「何道友,莫要緊張,我們只是想請你解答幾個疑問罷了,望你能如實回言。」

  何禮點頭道:「沈兄請說,何某知無不言。」

  沈嚴平翻了下案上的玉冊,道:「何道友,我們看過你的歷述,你的老師名為陸巢,還有一個師兄,名為陸歸?是不是?」

  何禮不知道為何問起自己的師門,但看去事情和他想得有些不一樣,而且自己的師門可沒有什麼問題,心裡不禁一定,道:「是,在下老師的確是陸巢,師兄也名陸歸。」

  沈嚴平道:「可沈某有個疑問,沈道友你的師父、你的師兄,俱是渾章修士,為何你是玄章修士呢?」

  何禮道:「慚愧,我乃是師兄代師收徒,師兄認為我心性跳脫難定,若入渾章,怕是會步入歧途,故是特意為我求來玄法,後來也就這麼一路走下來了。」

  沈嚴平恍然,哦了一聲,他點了點頭,道:「看來你們師兄弟情誼不錯。」

  何禮道:「師兄的確待我不錯。」

  沈嚴平道:「那沈道友可是知曉你的師祖了?」

  「師祖?」

  何禮有些愣神,道:「師兄倒從未提到這些,不過……」他有些不確定道:「師兄早年似是每過一段時日便會供奉一人,只是從不允許我祭拜,我早年以為那許是老師,可後來想想又不像,可能那就是師祖吧?」

  沈嚴平看他幾眼,也沒繼續追問,而是再看了一眼玉冊,才道:「你的老師百年前曾在外層征戰時失蹤,而你的師兄後來也是同樣如此,他們可曾留下什麼話嗎?」

  何禮搖頭。

  不過他此刻已是想到,這位多半不是衝著他來的,而是想從他師兄和從未見過面的師父身上找什麼東西。

  於是他假作回憶了一會兒,才道:「我師兄這個人很嚴肅,而且他是代師收徒,故我從來不敢多問什麼,但是我知曉,我師兄有一個兒子,曾經寄養在一家中人,我師兄失蹤前還去見過他,或許他知曉些什麼?」

  沈嚴平精神一振,這倒是此刻不曾知道的線索,道:「你師兄兒子叫什麼?住在哪裡?」

  何禮道:「他叫池高,如今住在穎州……」

  沈嚴平一揮袖,一張紙落下,飄至其面前,道:「勞煩道友把有關這池高的東西都寫下來。」

  半個夏時之後,沈嚴平與幾名同門離開了台閣,乘光來至上方的隱遁飛舟之內,一直走到主艙之中,對著坐在那裡的許成通一禮,並將那何禮寫下的文書遞上,道:「老師,目前查到的只有這些。」

  另一個弟子道:「老師,那個何禮看來只是一個不被看重的弟子,想那池高才應該此中關鍵人物。」

  許成通卻是痛斥道:「你們的道行還是太淺了,枉為師教了你們這許多,為師以後如何把重擔交託給你們?

  此間豈能妄下定論?要知道修道人手段極多,特別那陸巢還是玄尊門下,他若是下了什麼手段,那何禮自己也未必知道,或者乾脆遺忘了,但到某個時候,卻是可以令其想起來。」

  在場弟子連忙諾諾稱是。

  許成通冷笑一聲,道:「且那何禮起先聞我尋他,卻是頗見慌亂,心中定然有鬼。先派一人盯著此人。我們先去尋穎州尋那池高,回來再作計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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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都 第一百零七章 陸海生疑影

  張御派下查問的令諭後,就在守正宮中修持煉丹。

  他判斷五六天之內當是會有結果,不過只是三天過去,傳報文書就由神人值司送到了他案上。

  他看了一下,根據許成通的描述,事情其實還算順利。

  在從何禮那處得到了陸歸之子池高的下落後,他們很快便找到了此人。

  只是隨後便發現,作為陸歸的子嗣,池高卻只是一個尋常人,平日與修道人也沒有什麼交集。

  至於陸歸離去前與其見有一面,實際上也沒有交代什麼東西,只是因為要去外層征戰,故是以其親生父親的身份來見他一面。

  只是池高因為自小寄養在他人家中的緣故,就沒過見過陸歸幾次,父子雙方的感情一直很淡薄,所以最後也沒說上幾句話,更沒有留下什麼特殊的交代。

  本來線索到此可能就斷了,可隨著繼續深入問下去,卻是又有了意外收穫。

  池高手邊,至今還保留著其祖陸巢早年留下來的大量文書,許成通在查驗過後,發現這些文書涉及到了一樁隱秘,他不敢擅自作主,就將這些東西整理成冊,全部送呈了上來。

  張御把這些送呈到此文書的看了下來,發現上面俱是隱隱指向了某一處地界。

  可從文書之中殘留的記述,還有裡面大量的疑問語句來看,陸巢其實也不知道畢明想做什麼,只是根據畢明早前留下的線索,還有隻言片語所以在試著找尋自己老師的下落。

  可能因為其人不知道其中真正的價值,所以這些東西才是留存了下來。

  他看過之後,不覺點了下頭。

  雖然這些東西不見得很準確,可至少把線索縮小到了一定的範圍內,他可以試著照此查證一下。

  於是他心意一動,身上心光一閃,玄渾蟬觀想圖已是自身軀之中飛遁出來,繞著他飛旋一圈後,燦爛雙翼一振,便已是遁去了下界。

  內層地陸某處,光芒一閃,玄渾蟬出現在了半空之中,在它的前方,可以見到一座壯偉得城池,而四周圍則是一道道形如飛虹的長橋,只是周圍湖泊水氣瀰漫,使得城橋輪廓若隱若現。

  這裡是昌合都護府,又被稱之為千湖都護府,當年到此的天夏人在此發現了一連串大小湖泊,方圓數千里荒無人煙,才在此地立下了都護府,不過如今化府為洲後,這裡下來當被稱作昌閤府洲了。

  岑傳此刻正坐於玄府之中,因為昌閤府洲現在也沒有條件供一位玄尊久駐,故他這裡他同樣是以化身坐鎮。

  這個時候,他心中忽有生出了些許感應,但是默察了片刻,卻是什麼都沒有發現,

  他料到必然是與自己同層次人的手段,但只以為這是玄廷在察觀自己,冷笑一聲,也沒有多去理會,繼續定坐不動。

  玄渾蟬此刻身上裹了一層幽氣,遮掩去了原先燦燦光芒,在府洲之外飛旋了一會兒,這才離了此間,往西面荒原深處飛遁而去。

  在飛遁有三日夜後,便來到了一處隱沒在荒草之中沙塵之中的廢棄殿台。

  這裡就是正清一脈被驅逐出玄廷後,曾經駐留過一段時日的地方,可以看得出這些宮宇樓台修築十分牢固,雖然早便沒有了禁陣的護持,可大體依舊完好。

  而在兩百多年前,朱鳳、元童、畢明三人在離開天夏後,就是在這裡與正清三人有過一場論法,並再是繼續深入荒原的。

  玄渾蟬在這裡轉有一圈,就振動雙翼,循著痕跡一路西南方向飛馳,最後來到了一座土丘之上。

  這人氣機殘餘十分明顯,顯然是三人從正清一脈駐地出來,曾在這裡滯留過些許時間,以至於連濁潮都沒能完全消磨掉痕跡。

  根據朱鳳說法,他們三人當初是在當地一座最高山峰之上分道揚鑣的,可現在見得到卻只是一座土丘,這並不奇怪,由於濁潮的影響,內層一直在擴大膨脹之中,地形改變是很常見的事情。

  玄渾蟬到了此間後,蟬目之中隱現光亮,不一會兒,目中就浮現出了三個略顯模糊的身影,其中兩個憑藉身影就能認出,一個是朱鳳,一個乃是元童,而最後一人,身形瘦長,身著大氅,兩隻大袖如同羽翼一般,當便就是畢明瞭。

  三人一開始似在議論著什麼,而後意見似是無法統一,元童第一個離去,下來那畢明又與朱鳳說了些什麼,後者只是搖頭,過不許久也是飛遁離去,最後只餘下畢明一人。

  這位在原處停留了許久,似下定了什麼決心一般,這才遁光離開。

  玄渾蟬看到這裡,便立刻振起一道璀璨星光,循著畢明離去的方向追了下去。

  而與此同時,東庭府洲旦港之外。

  一艘不起眼的小型飛舟穩穩降落在了泊舟天台之上,由於這飛舟只有兩丈來長,望去只能乘坐三四人,看見的人無不是覺得很稀奇。

  隨著艙門旋開,安知之帶著自己的隨從衛山自裡走了出來,他站在泊台之上,睜大眼睛看去壯闊的大陸和更遠處那灰藍色的綿長山影,驚呼道:「這是老師所在府洲了,哇,好高的山峰。」

  這是他第一次來內層,雖然外層地星上也有各種奇特地貌和奇景,可他年紀小,荒陸不常去,所到的地方多是人煙密集的地州,卻是從來沒有見過這麼雄偉壯闊的景象。

  而一路過來時,在高空中又受殘留未去的濁潮影響,看不到更遠處,眼下整個海陸一下衝入眼中,心中頓有一種震撼之感。

  衛山深吸了一口氣,道:「小郎,這裡沒有虛空外邪,呼吸好像也順暢了許多。」

  因為東庭這裡沒有通向外層的出入門戶,所以他們這一次是從外層穿渡到青陽上洲,而後再渡海而來的,一路上感覺都很舒服,似乎卸去了什麼重擔一般。

  安知之大聲道:「我決定了,我以後就留在內層了。」

  衛山張了張嘴,可猶豫了一下,最後什麼話也沒說。

  安知之年齡雖小,身份可不低。

  現在安氏眾人知道原來的那位張先生已然成就了玄尊,都在那裡稱讚安老爺子高瞻遠矚,讓安知之早早拜了這位做老師。

  他們也是後悔,早知道這樣,那還讓安知之拜什麼大匠呢?

  要知做了玄尊弟子可是能遮護後輩百代的,區區一個大匠又怎麼能比呢?

  而作為玄尊的學生,安知之在族中的地位自也是水漲船高,他要做什麼,只要不是違反律法的,自然無人會來阻攔。

  安知之道:「先去拜見老師。」

  衛山小聲提醒道:「小郎,還是先等一等郭大匠吧?」

  這一次安知之能來這裡,也是玉京天工部有意為之。

  在東庭建立天機院分院不是小事,為了事機順利,需得有足夠得力的人物來主持,也需要與張御這位玄首打好關係。

  而此次負責此事的大匠乃是郭櫻,這位是少數與張御打過交道的大匠,關鍵她還是宗匠門下,她的學生安知之以前也在張御門下學習過,有著這麼一層關係,那自然好說話許多。

  安知之想了想,道:「好吧。」隨即他得意道:「還是我打造的飛舟好,郭老師的飛舟比我們出發的快,可我們卻比他們先一步達到東庭。」

  衛山回望一眼,道:「想必郭大匠他們這時也快到了吧?」

  安知之琢磨了一下,道:「最晚傍晚前怎麼也該到了。」

  可就在這個時候,他突然看見一道青紫色的光芒自頭頂之上過去,而過了一會兒之後,又是十數道又疾又快的光芒過去。

  他看著這些光芒,不知道為什麼,心裡有種不安的感覺生出。

  啟山山巔。

  項淳遁光來至洞府前,對著站在此間的張御拱手一禮,肅聲道:「玄首,方才收到消息,郭櫻大匠等那人的飛舟在過來東庭的海上遇到了襲擊,我已是讓陳師弟他先一步趕去了。」

  張御道:「通知軍府了麼?」

  項淳肅容道:「也是傳告了。」

  張御點了點頭,道:「可知襲擊之人的身份?」

  項淳道:「送來傳訊的乃是一名方才窺見大道之章的弟子,在傳訊之後,他便再無音訊了,還不知發生了何事。」

  他頓了下,道:「玄首,這會不會是有人故意想壞我東庭之事?」

  他心中有些沉重,這些可是天工部的大匠和師匠,要是這次出了事,那絕然會造成極大的影響。

  而接下來,還有大批移民要遷來東庭,要是知曉路上不安全,那難免會生出極大波折,甚至可能使得東庭擴府之事生出一定的變數。

  張御淡聲道:「那要看有人有無後續動作了。」

  假設此事有人在背後推動的,那麼後續一定會設法在那裡煽風點火,但也有可能另有緣由。

  不過他可沒有興趣慢慢等下去。

  在他看來,此回動手之人不是無畏就是無知。

  他目光一注,霎時一道分光劍影躍跳出來,而後伸指一彈,隨著一聲劍鳴,這劍光立便化一道若電驚虹,倏地飛空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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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都 第一百零八章 微芒暗海沉

  陰雲籠罩的海面之上,一道遁光自東急驟飛來。

  隨著光芒散開,陳嵩自裡現身出來,他皺眉看著下方,海面之上飄散著零落的飛舟殘片,只是看這些碎片的痕跡,倒是像從內部被破壞的。

  在看了一會兒之後,他忽然有所發現,身上光芒一閃,一道元神照影落入下去,過了一會兒,海面破開,一名修道人自下被帶了出來。

  此人方才雖一直沉浸在海面之下,可修道人只要擁有一定功行,那麼純靠內息就可長久維持下去,所以海水反而成了保護。

  他看得出來這人是一名真修,身上倒無什麼傷痕,只是……

  就在他察看之際,此人忽然抬起頭,兩眼冒著著紅光,隨後一指點向了他,同時一道光芒亦是朝他射來。

  陳嵩不慌不忙,身外心光一展,輕易將這一道光芒擋下,同時近在咫尺的元神照影朝其人後腦伸手輕輕一按,那真修身軀一晃,就又一次暈厥了過去。

  陳嵩不難看出,這人是被人蠱惑了心神,自知控制不住,所以方才其實是用了自我封閉的手段壓制了自己。他不知如何解化此道,也沒有妄動,而是立刻喚出大道之章,聯絡上項淳,道:「師兄,我已是到了天工部飛舟舟隊的失陷之地,發現了一些東西。」

  項淳道:「情形如何了?」

  陳嵩道:「師兄說載承郭大匠的飛舟有五艘,可我只找到一艘飛舟的殘骸,還尋到了有一名掉落在此的同道,只是他心神受了影響,暫時無法問出什麼情況來。」

  他目光再是一掃,「我並未見得任何屍首或是殘餘肢體,若郭大匠等人不是被劫掠走了,就當是在遭受襲擊後逃遁去了別處,我當試著去尋。」

  項淳沉聲道:「那師弟你先尋起來,玄首已然出手,這些人是逃不掉的。」

  而此刻數千里之外,一處被濃郁迷霧籠罩的無名海島之上,一駕破了幾個窟窿的飛舟正墜在茂密的樹叢之中。

  海灘之上,郭櫻和同行的六名大匠正互相攙扶著靠在一起,稍遠一點,還有三十多名師匠,所有人此刻看去都是頗為狼狽。

  雖然他們每個人都有天工部配發下的神袍護持,可他們從來沒與人鬥戰過,且也沒能力激發出神袍上的靈性力量,最多也只能靠著神袍的堅韌保護自身不受磕碰擦傷罷了。

  他們的周圍現在圍護有二十餘名護衛,這些人俱是神情警惕地看向海面,謹防方才襲擊他們的敵人再度出現。

  一名看去年紀頗大的大匠抬起頭,對著那護衛首領道:「申護衛?這些人不會再追上來了吧?」

  申護衛轉過身來,道:「林大匠,申某那些同袍們已是把他們引開了,就算轉回來,茫茫大洋之上,也不見得再能找到這裡。」

  眾人得了這句安慰,略微放鬆了一些。

  有人張望了一下,問道:「這裡是哪裡?」

  申護衛道:「海圖之上沒有這座海島。」

  從玉京到東庭,相隔無邊汪洋,縱然以往在沿途設立了不少都護府,可是濁潮過後,許多地界早已是變得面目全非了,現在濁潮還未完全退下,一些地方不為人知也很尋常。

  眾人之中,有一名林姓大匠開口道:「申護衛,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申護衛見他問話,神態恭敬了一些,道:「賀道友在受傷之前已是把消息傳出去了。東庭玄府得知消息後,想來很快會來找尋諸位的。」

  林大匠點頭道:「但願東庭玄府能早點找到這裡。」

  這時有人出聲道:「諸位可有想過,到底是誰,為了什麼襲擊我們呢?」

  又有人道:「這誰知曉?」

  「恐怕是為了破壞擴府之事吧?

  「聽說那一位張玄首就是不太喜歡造物,你們說會不會是他……」

  郭櫻這時忽然出聲道:「這是不可能的。」

  一位大匠奇道:「郭大匠為何如此肯定?」

  郭櫻表情認真道:「張玄首我見過,他是一個君子,君子是不會做這種事情的。」

  眾人相互看了看,都是搖頭,這位郭大匠技藝是沒話說的,可就是為人太天真了啊。

  林大匠咳了一聲,無奈道:「諸位就不要亂猜了,平日也少聽下面那些胡言亂語,玄尊若要對付我們,我們哪裡還能好好坐在那裡?」

  他很清楚,自己這些同僚雖一個個掛著天工部的官銜,可主要靠的是自身高超的技藝,對於治務一竅不通,有的人連平常人事也處理不好,比郭大匠其實也好不到哪裡去,遇上事都是靠自己過人的想像力去瞎猜疑,還自以為是真相。再說下去,那指不定要扯到玄廷頭上去了。

  他威望很高,這一開口,眾人也就收住了這個話題。

  這時有人望了望島上的叢林,還有那隱藏在霧中的高山,忽然提議道:「我看這個島一點都不小,是否躲到林子裡去?若是那些人找過來,也好隱蔽啊。」

  此話頓時引來幾個人的附和。

  申護衛道:「這個海島看去極大,但裡面是什麼情形我們還不知道,若只是毒蟲猛獸倒還好對付,若最怕的是遇上土著,我已是讓人過去探查了。他們應該很快就會回來。」

  林大匠道:「諸位,造物技藝我們是不弱於人,可這等事,我們卻該聽申護衛的,不然只是添亂。」

  在場大匠和師匠也都是講道理的,聽他這麼一說,也就不去亂出主意了。

  在休息了差不多有兩刻後,有兩名披甲護衛自樹林裡走了出來,對著申護衛一抱拳,道:「隊長,裡面不好說,有個地方很奇怪,最好再叫幾個兄弟和我一同……」

  就在這時,人群中忽然傳來一聲驚呼:「你們看!」

  申護衛轉頭看去,頓時神情一緊,不知什麼時候,幾個戴著面具的黑衣人出現在了遠處,他們靜靜立在遠處的海面之上。當中一個人戴著金色的面具。

  而這些人身後還站著數十個兩人來高,同樣戴著面具,渾身冒著靈性光芒的土著巨人,他們正一步步朝海灘上走來。

  申護衛眼神一凝,道:「來不及了。」

  他眉心一閃,整個人霎時化變為一個金屬巨人,他關照兩名手下道:「你們兩個把諸位大匠們帶到樹林裡去,剩下人跟我來!」

  那兩個護衛立刻掩護著那一眾驚慌無比的大匠和師匠往樹林裡面撤去,而餘下二十餘護衛則俱是披上了玄甲,同樣化變成了一個個金屬巨人,一半結陣面向來敵。一半散在陣型周外。

  而在此時,一個戴著面具,看去尤為高大的土著巨人已是第一個衝上了海灘,在渾身靈性力量的散發之下,鬆軟的沙地一點沒能降低他的速度,龐大的身軀甚至連腳印都不曾留下,直接帶著驚人聲勢和速度向著眾人衝來。

  申護衛站在陣勢前方,他沒有絲毫退縮,也是身上閃爍起一陣光芒,迎面而上,只是眨眼之間,兩人便撞在了一處,隨著靈性光芒的爆開,那土著巨人帶著怒吼聲踉蹌後退,顯然不敵申護衛。

  見到這一幕,後面那些護衛也是士氣大振。

  申護衛正打算趁勝追擊,先將這個極有威脅的土著巨人先打殺了,然而這個時候,站在中間的那個戴著金色面具的黑衣人忽然微微抬頭,朝著他裡望了一眼。

  申護衛不由身軀一僵,整個人似被定止在了那裡。

  那個土著巨人此刻晃了晃腦袋,也是恢復了過來,見到他無法動彈,發出一聲難聽的笑聲,重又邁步衝了上來。

  申護衛眼睜睜地看著其人過來,卻又無力動彈,而後面那些護衛現在同樣也是被定在了原處,沒有一個人能上來相援。

  而在此時,天穹之中忽然有一道璀璨光芒照顯,原本陰沉的天穹像是被斬開了一道裂口,整個海島一時都被照亮。所有人忍不住閉上眼睛,可便是如此,他們仍是感覺自己整個人都被這光芒照得內外通透。

  好一會兒之後,那光芒才是消散,等到眾人睜開眼睛之時,見那些黑衣人和土著巨人俱是靜靜站在原地不動。

  而那個幾是衝到申護衛面前的土著巨人也是保持著原來衝奔的姿勢不變,一陣海風吹來,其噗的一聲倒在了沙灘之上,而頭顱則是緩緩滾了出去。

  而這似乎引動了什麼,所有黑衣人的頭顱也是一顆顆從頸脖之上掉落下來,而後一個個倒在了海灘之上。

  眾護衛望著這一幕,心頭滿是震撼,一時未曾察覺到自己身軀已是能夠活動了。

  此刻海面之上又有動靜,只見一道遁光遠遠飛馳過來,眾人頓時又是戒備起來。

  那光芒到了近前,從天落下,待化開之後,便見一個身著兩鬢略顯霜白的中年道人出現在了那裡。

  他看了眼滿沙灘的斷頭屍身,又看向眾人,抬手一禮,道:「可是天工部的諸位麼?在下東庭玄府陳嵩,奉玄首命前來施援。」

  有護衛問道:「方才可是陳玄修伸手相援麼?」

  陳嵩搖頭道:「陳某可沒有這等本事。」他看向腳下,「方才那應當是玄首所施手段。」

  而就在他目光掃過那些屍首的時候,忽然眉頭一皺,隨後走前兩步,來到一具屍身之前伸手一拿,卻是抓了起來滿手的陶土碎片。

  他眼神微凝,此人,居然只是一個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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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都 第一百零九章 金書傳訊光

  一天之後,東庭玄府,啟山山巔。

  張御負袖站在望台之前,項淳則是立在他身後稟告道:「玄首,包括那郭大匠在內的所有大匠和師匠方才都已是被救回來了,一個未少。只他們身邊的護衛折損了有五十多人,傷亡很重。」

  項淳語氣沉沉,雖然大匠和師匠們都沒有什麼損失,可披甲護衛也是人,還是天兵部裡出來的,一場突襲,死傷五十餘,這事情也絕然小不了。

  陳嵩言道:「玄首,屬下已是查問清楚了,這一次遭受攻襲,是原本護持諸位大匠的兩名真修率先動得手,他們暴起殺了駕馭主舟的舟師,引發了混亂,這才導致整個飛舟舟隊都被迫停下。而隨後不久,那些黑衣人的攻襲才是到來,這件事是必然是經過詳細謀劃的。」

  張御也是點頭,要攻擊到高速飛馳之中的飛舟是很困難的一件事,想在茫茫大海上事先埋伏到飛舟,那也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海天何等遼闊?差一點可就是極遠。

  而且天工部的飛舟,本身也是有著強大守禦之力的,再加上還有大量護衛隨時可以出外遮護,正常情況下,絕不是那麼容易能被人阻擊的。

  但若是內部有人配合,那便解釋的通了。

  陳嵩繼續言道:「最早動手是一名名喚米海的真修,他原本是想一上來擊暈跟隨舟隊一位玄修弟子,如此好斷絕訓天道章的牽連,還不至於被人看出意外。不過他沒想到,這位弟子身上有一件同道相贈的法器,讓其遭受襲擊後,得以在第一時間發出了簡單的警訊。

  而另一名真修名喚聞奇,他率先攻擊的就是那些大匠,但是其人座艙與大匠們的座艙是分開的,再加上那些護衛很警惕,及時將他的攻擊阻攔了下來,所以他並沒有能夠得手。」

  他頓了下,「而屬下看過了,這二人身上都有神智被操弄的跡象,我們懷疑,很可能在從玉京出發的時候,這二位便已是中了手段了。」

  張御問道:「這二人如今何在?」

  項淳道:「聞奇至今昏迷不醒,現在已是被送到了玄府鎮室之內,而米海此人的屍身已是找到了,看去其人是自絕而亡。」

  張御思索片刻,他意念一轉,面前憑空出現了一枚符紙,關照道:「陳師兄,拿此物去救喚醒那聞奇,把事情問清楚。」

  陳嵩將紙符接了過來,拱手道:「玄首,屬下這便去喚醒其人。」他躬身一揖,便轉身下了啟山。

  項淳這時走了上來兩步,沉聲道:「玄首,那些攻襲的舟隊之人,從陳師弟帶回來得陶片碎片來看,大多數是利用神異力量化陶土為人,其中唯有一個是擁有血肉之軀的,可也不過是遭了神異力量的寄居,本身只是一個土著罷了。這些人很像玄首曾經說過得復神會。」

  張御道:「的確是復神會的路數,這事我自有考慮。項師兄,你代我去安撫一下那些天工部來人,還有,下來時日需對府洲內外海陸嚴加戒備,此輩既然弄出了這麼大的陣仗,是不會就此罷手的。」

  項淳肅然應命道:「是,屬下記下了。」他躬身一禮,也是轉身下了峰巔。

  張御抬目望向旦港之外的汪洋大海,雖然他只是站在此間,可感應卻是籠罩著整個都護府海陸,若有什麼變故他立刻便會知曉。

  只是一般情形下他是不會出手的,否則玄首一個人就能將所有事情全部接過了,根本用不著其餘人的。

  但他若真這麼做,其實不利於東庭府洲的進展,更不利於整個文明的提升。

  作為鎮守,除非遇到同等層次的大敵,或是遇到天災地劫,傾覆萬民之類的事,他才會搬動自身力量去予以遮護。

  不過這一次海上遇襲,已然是超出了他這具化身的感應範圍了。

  殺死那些黑衣人的那一道劍光是他放出去的,故他當時便知道,這些人大部分都是陶土所化,很明顯此事就是復神會所為。

  復神會在天夏本土雖然也有,但其出現最多的地方,就是在這東庭地陸之上,毫無疑問,這裡就是其根基之地。

  只從表面上推斷,這很可能是東廷升洲一事,讓此輩意識到自身存在遭受到了威脅,故是弄出一些事來,想以拖延或者破壞升洲一事。

  其實這一次行動此輩也差點成功了,若不是那個玄修弟子隨身帶了一件護身法器,恐怕郭大匠這些人真會被無聲無息的殺死。

  可此輩也料錯了。

  升府之事乃是玄廷定下的大計,就算這一次天工部的人被全部滅殺,也是不會半途改回去的,反而只會使得玄廷決心更為堅定。

  在他思索之際,陳嵩重新走了上來,揖禮道:「玄首,已然問清楚了,據那聞奇回憶,他的確是在出發之前就中了算計了,只是如何中的他自家也是一片茫然,若如此看,問題很可能出在玉京或是翼空上洲那裡。」

  張御略一思索,道:「這兩人怎麼成為此番天工部隨行的?」

  這件事其實並不是那麼簡單的。方才在那符紙令聞奇神智恢復後那一刻,他便感覺到,此人身上所中手段是在很久以前落下的,至少也有四五十年了。

  從此人年紀上來看,其是在修為尚是低弱的時候就中了算計了,隨後每過一段時日就被人反覆施加影響,因其早是習以為常,所以即便到了功行高深之時,自身也未曾察覺到絲毫不妥。

  但米海雖不知怎樣,但極有可能也是如此。

  陳嵩道:「已是詳細問過,天工部隨行修士,一般都會由玉京諸多守鎮修士之中挑選,米海並非守鎮,平日名聲不顯,常年守在荒野哨所之中,但是這一次,是那米海與天工部一位負責此事的官吏交好,他自我推薦,那官吏卻不過他情面,再加上隨行又有大量披甲護衛,故才讓其上了飛舟。

  至於那聞奇,他倒是當過一陣守鎮,後來因為受傷退下,同樣也是值守荒原駐地,他與米海也是因此而認識,這次便是通過其人引薦,得以一同隨行。」

  張御眸光微閃,從兩人的行止來看,平常都是遠離玉京,這很可能就是背後施加手段之人為了避免鎮守玄尊發現這兩人身上的異狀,所以才刻意為之。

  那麼對兩人做出安排的這個人或是勢力,才是此中關鍵。

  他沒有去讓人把聞奇喚來跟前問話,而是微微閉目,感應到此人所在,去一道意念叩問其心。

  過了一會兒,他雙眸睜開,卻已是從其人處得到了答案。

  他道:「陳師兄,此事不要外傳,讓那位聞道友先在玄府內休養便好。」

  陳嵩立刻理解了他的意思,應下道:「屬下知曉了。」他見張御再沒有什麼交代,行有一禮後,便就退了下去。

  張御在他走後,回到了洞府之中,寬敞的洞府之內一側流泉奔湧而下,萬點水珠匯聚成霧,在此間飄舞而起,明明只是一道三丈來長的瀑布,但卻有江河奔湧之勢。

  他在瀑布邊落座下來,起袖一拂,在案上鋪開了一卷玄文書紙,提筆落書,刷刷寫就了三封文書,而後取出玄首印信,往上一蓋,再是往天穹上方看有一眼,等有片刻,一道金光落下,罩定於三份玄文書紙之上,待光芒斂去,守正之印已然落蓋其上。

  他意念一轉,三張玄文紙霎時收合為三份文書,再起指一彈,三份文書凌空浮起,就化為三道金色虹芒,齊齊飛出洞府,又眨眼出了東庭,隨後跨海越洋,往天夏本土往飛空遁去。

  既然已然查明此事源頭是在玉京出得問題,還俱是在真修身上出得事,那這終究是與三位鎮守脫不了干係的,他根本不必去細細查證,就讓這三位自行去處置便好。

  這也算是給三位一個臉面,若是他們辦不妥此事,或者推諉,那麼到時就不要怪他這個玄廷守正插手進來了。

  玉京,盛日峰。

  玉航道人一身白袍,手持拂塵,正盤膝坐於芒光輝耀的峰巔之上,整個人身外都是一層清光籠罩,而在他頭頂之上,就是那一道巨大的橫空裂隙。

  這時他心中有感,轉首看去,便見一道金光自東飛來。

  他起拂塵輕輕一擺,金光一轉,化為一封書信飄落到了眼前案上,他伸手拿起翻看了一下,不禁詫異道:「竟有此事?」

  他沉吟了一下,從信中敘述的大概來看,這件事情的確是玉京這裡出了紕漏了。

  雖然與張御做過對手,可是涉及到這等公事,他卻不會將自己的心思摻雜入內,尤其還涉及到了天工部諸位大匠和幾十條人命,縱然他心裡不怎麼不在乎這些人,可在外卻不能裝作視而不見。

  雖然從書信中看,那聞奇、米海二人在中算計之前他還未曾擔任鎮守,此事縱出疏漏,也多半與他無關,可現在他既然坐到了這個位置上,那就不能不給個交代。

  他當下一喚,道:「來人。」

  一名弟子聞聲走了過來,躬身道:「老師有何吩咐?」

  玉航道人把書信遞過,道:「去查一查,這二人到底是歸何人調御的?」

  那弟子拿過看了看,謹慎問道:「老師,若是此事涉及到白真山或是璃玉天宮呢?」

  玉航道人笑了一笑,道:「你儘管去查,眼下收到那一封書信的,可不止是我盛日峰。」


bpd 發表於 2021-12-22 00:25
玄都 第一百一十章 遁去覓求庇

  玉京之北,某處靈妙玄境之內,此地白氣瀰漫,蒸發入空。

  天穹之中,卻是懸空浮列著一枚枚石丸,大小上萬餘,俱皆綻放微微光亮,由地面望之,光舞玉串,華芒閃爍,壯麗無比,猶如天上星辰墜入人間。

  而其中最大一枚星辰,位居正中,渾圓無暇,大小如明月,上面矗立著宮閣樓觀。

  而在主宮室內,光如明鏡的玉磚之上,站著一名身軀高大,姿貌挺俊的道人。

  他髮髻只是隨意一束,身上衣衫散飄,走動之間,望之如白雲湧動,看得出是一個十分隨性之人。

  此刻他手中正拿著一封金書看著,自語道:「賀子全?昕盈,我白真山有過此人麼?」

  聶昕盈站在殿中,秀眸看著他,道:「師父連自家有幾個弟子都不記得了麼?」

  那道人無奈道:「徒兒你又不是不知曉,為師一向認臉不認名。」他揉了揉額角,「再說為師徒子徒孫那麼多,哪去一個個都記得?」

  聶昕盈盯著他,以玄尊的本事,只是弟子名諱哪會忘記,而是不願意,認為不值得去記罷了,

  她道:「有事弟子服其勞,徒兒這就給師父去查一查。」

  那道人笑道:「好好,此事由你做為師便可省心了,為師幾個弟子裡,就徒兒辦事最是妥帖。」

  聶昕盈不接這個話,她萬福一禮,轉身出去了。沒用多久,她便又轉身回到了殿中,道:「師父,弟子下去查問過了,玉京之中的確有賀子全其人,但與我們白真山並無牽扯,要說有牽連的,也當是璃玉天宮的。」

  那道人有些意外,道:「瓊英的弟子?」

  聶昕盈道:「此人並非是正經弟子,只是常年在璃玉天宮門下做事,故是與幾名嫡傳弟子交好,後來得了這幾名弟子引薦,就順勢拜入了瓊英玄尊門下,也為璃玉天宮處理一些俗名,長久下來,世人也就認他是璃玉天宮弟子了。」

  那道人面上一哂,道:「瓊英對門下一向管教不嚴,這一回她是自嘗苦果了,不過……」

  他目光往向上空,「瓊英氣局雖小,法力卻是不弱,這人能在瓊英眼皮底下做這些鬼祟之事,這背後定然是有手段遮蔽的,我倒想知,這人到底是誰。」

  璃玉天宮,瓊英坐在大殿之中,她手中同樣也是持拿著一封金書,但此刻她臉上卻是一片寒霜。

  她是能記下自家門下門人弟子的名諱的,書信之中只是一提她便知曉,只因為書信上的措辭可謂一點都不客氣,故她心中卻認為,張御這是還記著上次的事情,故意找自己的岔子。

  她心中也是氣鬱,你們一個個都是來頭大,我自置身事外,不來摻和你們的事,可你們為何偏不讓我好過?

  現在問題是,她方才一察,顏子全此人已然不在璃玉天宮之中了,並且自己還感應不到其去處。

  她立時意識到這事情不像表面上看起來那麼簡單,而此事可大可小,至少她也要落一個訓教不嚴之罪。

  她可是知曉的,玄廷的某位廷執可是一直負責盯著各洲宿鎮守,隨時準備找他們的錯處,落是犯錯多了,那麼別說競逐廷執之位,能坐在鎮守之位上就算不錯了,嚴重一些,直接被去位都是有可能的。

  她沉喝道:「來人,把那幾個孽徒給我找過來!」

  門前的侍從此刻都是不敢吭聲,躬身一禮,趕忙下去傳命了。

  沒有多久,外面有一道道遁光落下,而後急促腳步聲傳來,十來個弟子走入了殿中,對著她齊齊一拜,道:「見過師父。」

  瓊英把書信往地上一拋,表情漠然道:「自己拿去看。」

  眾弟子看出她正在氣頭上,互相看了看,一時誰都不敢上前,還是孟嬛真主動站了出來,將書信拿起翻看了一遍,又遞給了其餘同門。

  瓊英看了她一眼,也沒多說什麼。

  這書信眾弟子輪著看下來,待送到一名中年修士的手中,他看下來後,不禁臉色發白,連身軀都開始發顫了。而在場中,還有幾名弟子在看完書信後,也並不比他好到哪裡去。

  瓊英目光左右一掃眾弟子,冷聲道:「你們真是給為師長臉啊。這封書信一到,現在還有誰不知道顏之全是我璃玉天宮門下?都是你們這些讓我不安心的弟子給弄出來的!」

  眾弟子慌忙低頭一揖,道:「師父恕罪,請師父責罰。」

  瓊英冷然道:「責罰你們又有什麼用?魏通,你來說,顏子全人呢?」

  眾弟子偷偷看向場中站的那一名中年修士,其人只得硬著頭皮說道:「師父,顏子全三天之前向我告請,說是去訪一位舊友,現在,現在……弟子這就去把他追回來!」

  瓊英看著他道:「你去追他?那我問你,他舊友是誰?人去了哪裡?現在又在何處?」

  中年修士低著頭,惶然道:「這個,弟子未問,不知……」

  「好一個不知,既然你都不知,那我要你何用!」

  瓊英一甩手,殿中飛起一片七彩光芒,中年修士被黃光一帶,身軀頓便飛了起來,在半空之中傳出一聲哀嚎,整個人飛到一面的殿壁的壁畫之上,霎時化變成了畫中一個栩栩如生的道人形影。

  眾弟子看到這一幕,都是嚇得不敢出聲。

  孟嬛真卻是道:「師父息怒,魏師弟這次的確不是有意的。」

  瓊英道:「他是無意,可上次的事情不也是他惹出來的麼?現在玉航、鄧景兩人,都在準備看為師的笑話呢。」

  孟嬛真道:「弟子願意出外追索那顏子全,替師父分憂。」

  瓊英看她幾眼,道:「你師弟和你師妹的事,本與你無關,你又何必攬在身上?」

  孟嬛真道:「嬛真只知道,這是我璃玉天宮一脈的事。」

  瓊英容色稍霽,道:「還是嬛真你懂得幾分道理。」她沉吟一下,「不過此事背後多半另有他人插手,不然不會連我也會瞞住,顏子全此人你未必再能追上了。」

  孟嬛真道:「老師,弟子願意一試。」

  瓊英想了想,道:「也罷。」她伸手一拿,便見一道光芒落在手心之中,瞬息化為一卷文卷,她遞去道:「你拿我的『混素抄』去,若是找到其人,記你一個大功,若是找不到,回來再做商量吧。」

  「是,老師。」

  孟嬛真恭敬接過那文卷,她看了一眼那畫壁,道:「師父,魏師弟他……」

  瓊英冷笑道:「就讓他吃點苦頭,多漲些記性。」

  孟嬛真一聽,就知道這位魏師弟大略無事了,不過她知道,要是顏子全抓不回來,那恐怕就不是璃玉天宮內部關起來們懲戒那麼容易了。

  她從殿中告辭出來,回去收拾了一下,便展開了卷「混素抄」,在文卷的空白處寫下了顏子全之名,不一會兒,文卷之上有畫圖顯出,看去是一片汪洋,而有一個戴著遮帽的中年男子正乘舟飛渡其上。

  但這畫面只是一閃,便又不見。

  她立時知曉,顏子全這是遁入東面汪洋之中了,但是汪洋遼闊無邊,沒有準確得氣機牽引,要想追到一個人,那希望極其渺茫,除非瓊英親自去追。

  可問題是,身為玉京三位鎮守之一,別說是她自己,就是她的化身,都不可輕易出得轄界。

  孟嬛真在找到了一線線索之後,便出了璃玉天宮,踏上小雲舟,就往東遁去外海,試著找尋其人。

  無盡汪洋之中,一艘法器飛舟在某一個處海島之上降落下來,自裡走出一個魁梧修士,他身著棕灰色大氅,戴著遮帽的走了下來,他面龐大半藏在陰影裡,只有下巴黑色的短鬚顯露出來。

  前來迎接他的是兩個戴著面具的黑衣人,其中一個道:「顏先生,我們等你許久了,地方已經準備好了,請這邊走。」

  顏子全只是略微點了下頭,跟著兩個人往島中腹地來,並進入一座通往地下的洞窟,大約深入了地底有十多里後,他在一個有著自然光亮的洞廳中停了下來。

  黑衣人回身道:「就是這裡了。」

  顏子全問道:「穩妥麼?」

  黑衣人道:「這是塞奇神當年藏放人間之身的地方,哪怕是貴方的天神,也無法察覺到這裡。」

  顏子全知道他所說得天神就是天夏玄尊,不過他也沒有去糾正這裡面差別的意思,就往洞窟內部走進來。

  實際上,在出海之後他本有更好的去處,那位也許諾了會為他做遮護,可他更擔心被卸磨殺驢,所以早在幾十年前,他就開始另一番謀劃。

  這裡就是他選定的托庇之處之一。

  這時他看了眼洞窟上面的壁畫,描述乃是塞奇神人間之身的傳說。

  說是這個神明發現了一個人間的美少年,十分喜愛,決定將其當作自己的人間化身,但為了這具身軀不受玷污,並且完美承載自己的力量,自己變化一個美少女,與其結為伴侶,最後讓其心甘情願獻上了身軀和靈魂。

  看到這裡,他不禁露出了鄙夷之色。

  可不論再如何鄙視這些異神的行徑,卻知道這些異神的力量是真實不需的,至少自己在這裡還需其庇護,自己便不能對這個神明不敬。

  他在空空蕩蕩的洞窟中盤膝坐了下來,只是過了一會兒,他忽然想到一個問題,抬頭問道:「既然這是塞奇之神存放人間之身的地方,那麼他的人間之身又在哪裡呢?」

  那兩個戴面具黑衣人沒有回答,只是望著他目光卻是變得詭異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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