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文明] 玄渾道章 作者:誤道者(連載中)

 
Babcorn 2019-9-23 17:42:47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123 450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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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都 第一百三十一章 開明化天機

  項淳拿著岳蘿的呈書往啟山之上來,經過通稟之後,便被喚了上去,見到張御端坐崖上,便上來打一個稽首,道:「玄首。」

  張御道:「項師兄免禮。」

  項淳道:「我與那岳玄修說了宣揚我東庭一事,沒想到她這幾日就拿出了對策,她之方法卻是著落在了盛劇之上,屬下看過以為甚好,她所寫呈書在此。」說話間,他將呈書遞了上來。

  張御拿來一翻,不覺點頭,道:「此事可行,便照此施為。」

  項淳點頭稱是。

  張御關照道:「此事需得重視,東庭擴府,得玄廷支持,物用尚足,缺的是人,在不妨礙各處布劃的情形下,盡可能予此事以方便,有什麼你們覺得少缺的,可與我說。」

  項淳道:「是,屬下遵令,屬下會安排好的。」

  從啟山之上下來後,他便開始思量此事,不過盛劇該怎麼排演,如何選定劇演,具體又該是如何做,這些全交由下面具體負責之人便可,他所需要做的,就是盡量將此事安排妥當,並提供一切便利。

  且他自覺此事一定要快,因為現在四大都護府都在擴府,都是在設法招攬人手,他能想到的事情,別人也能想到,只不過是早點晚點罷了,東庭的盛劇若能最先排演出來,才有可能搶佔先機。

  為此他還特意把蘇芊尋來一同商議此事,蘇芊對此也很感興趣,因為這對宣揚天夏軍方也是大有好處。

  因為如今最好的盛劇劇師就在玉京,她表示可以去把人請來。

  蘇芊的動作很快,在與項淳商量過後不到半月,就是把人請到了,而一位劇師到了東庭之後,只是用了一月時日,就把大體的劇劃綱要寫了出來。

  項淳得到劇劃之後,先是看過一遍,見無大的錯處,就轉而來到啟山之上,將此呈遞給張御過目。

  張御拿來一觀,見有兩份劇劃,其中一個有許多關於他的戲份,不過卻在後面註明了,建言不用。

  下方有說原因,因如此做,勢必要有人來扮演張御,可誰能扮演玄尊?誰敢扮演玄尊?誰又能演出那等風采氣魄?

  他將這一份劇劃拿過一邊,道:「此劇劃的確不妥,玄廷有定規,玄尊不得宣揚自身,否則人心牽繫,必生禍端。」

  天夏過去有句話叫「上玄真人,望之若神」。

  任何人若欲對玄尊不利,便有可能牽動天機,引發天地風雲變動,而若凡間世人若崇慕玄尊,那麼久而久之,就會引發一些心神上變化,這些人心思會漸漸與玄尊趨近同一,進而失去自我。

  天夏過去叫神夏,並非是沒有道理的,有一些玄尊會以此方法對世人加以奴役,如此可致世間萬載不變。

  而天夏卻是不是如此,天夏講究的是「世任其變,道以觀教」。世間變化乃由世人之自己去作主,而玄尊只是設法把握好至真道理,以確保天夏存續,繼傳不滅就行了,平日盡可能淡化自身。

  如今坐在上層的那些玄尊,多數人過去經歷拿出來,都是可以大書特書的,可又有哪一個玄尊的具體記載是為世人所知的呢?可以說一個都沒有,這其實就是為了杜絕此事。

  項淳道:「玄首說得是,屬下也認為有些不妥,只是此劇少了玄首當日之所為,難免少了幾分精彩。」

  張御道:「這沒有什麼不好,我為玄尊,若盛劇之中有我,那必以我為重,眾人之所觀,必著落於我處,此便失了初衷了。我東庭歸返天夏,並非只我,諸位師兄,天夏諸軍民都是為此盡過力的。

  正是有萬眾同盼歸返天夏,才有後來我輩之所為,若是人心不期,我輩之為又有何用呢?」

  項淳也是默默點頭。

  張御拿起另一份劇劃,這與方才那一份大為迥異,是從一個尋常人的角度寫起,這一人的身份乃是一個當年跟隨關、楊兩位大都督遠渡重洋的小卒,親眼見證了東庭從建立到興盛,從興盛到衰退,從衰退到重生,再到烽火點燃,重歸本土的百年經歷。

  其人這一生跨度極長,視角也是偏向下層,從本土到青陽,再從青陽到東庭,期間將種種人物囊括其中,他看到這裡,也是點頭,這比獨書他一人更為精彩。

  他道:「就用這一劇劃。」

  項淳拱手道:「屬下遵令。」

  昌合都護府。

  千餘座湛藍色大小不一的湖泊平鋪在大地之上,湖泊之間,一座座虹橋相連,這是在荒原中極為少見的景象。

  最大一處被稱作丹湖的湖泊之上,矗立著一座高聳入雲的大台,此是昌合玄府所在,岑傳化身自來至這處後,就鎮守在此。

  如今都護府中所有的一切都是按照天夏的固有方式運轉運著,不必要他去刻意干涉,雖然他不喜歡玄府之中那些玄修,可現在卻又必須用到。

  他很清楚,以自己的過往,還有正清一脈的身份,一定有很多人在盯著他,尤其某位廷執,肯定是隨時準備找他的錯處。

  在他還沒有重新坐到廷執的位置上時,即便心中再不喜,也只能先這般忍受著。

  大台玉階之外,有一名小童小心過來,低聲道:「玄首,莫道修求見。」

  岑傳神情淡漠道:「讓他上來。」

  小童躬了下身,轉身離去,過了一會兒,聽的腳步過來,一名中年修士來到他背後,上來打個一個稽首,神情很是謹慎道:「玄首有禮。」

  岑傳道:「什麼事情?」

  莫姓修士道:「玄首,近來說好來我府洲的幾名同道,都是不曾來了。」

  四大都護府擴府是受玄廷扶持,但是只提供必要的人力物力,再要想多,就要都護府自己去爭取了,玄廷是不會去管的,從這個方面來說,如今四個都護府也是相互競爭的關係。

  岑傳語聲淡然道:「不來便不來了吧,這等小事也值得多言麼?」

  他其實不在意下面發展的如何,這與他並沒有什麼關係,在他理念之中,玄首坐鎮在這裡就是對抗神異,使府洲不受外來干預。

  至於其他事,他既然做不了自己想做的事,那自然也沒心思多去理會。

  莫姓修士道:「非是這般,他們不至,都是有原因的。」

  他見岑傳不開口,只好繼續道:「近來訓天道章之中,又多了一個明觀之印,此印能展顯人物之影畫,此前這幾位就因為看了東庭府洲的一個影畫,原本說好了來我處,結果都是跑去東庭府洲那裡了。」

  岑傳聽到這裡,倒是留意了一些,畢竟東庭府洲的玄首乃是張御,曾經在論法之上勝過他一回之人,將來還有可能是他的對手,更有可能是他推行興真滅玄謀劃的阻礙,值得他關注。

  他先是問道:「這幾人修為如何?」

  莫姓修士道:「都是玄法第三章書的修道人,雖然他們修為現在不高,但是他們潛力極大,再有現在訓天道章之助,用不了多少年,就可登入……」

  岑傳這個時候卻是打斷了他,道:「這些人都是玄修?」

  莫姓修士道:「是。不過我府洲海納百川,真修、玄修都是修道人,且底下做事的,也多以玄修為主,少了他們,如今許多事也是運轉不了。」

  岑傳不置可否,道:「那麼莫道修待要如何做呢?」

  莫姓修士道:「我也當用類似之法,展演我昌合之風物,以此爭取更多修道人來此,並為我所用。」

  岑傳道:「既然這樣,莫道修就去辦吧。」

  莫姓修士本還想就此事再多提出幾個建言,但見他神情冷淡,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再多說什麼,打一個稽首,就默默退下去了。

  清穹地陸,妙皓道宮。

  鍾唯吾在殿中走來步去,訓天道章之中多了一個觀印之事,雖他非是玄修,可身為廷執,也是得玄廷傳報告知了。

  如今訓天道章之中的變化越來越多,但他很是不喜歡,因為這意味著世間的變數增加了。

  放在過去,神夏萬世不變,什麼東西推算起來也是相對容易許多,這並不是說變化多了他就是無法推算了,只是這些衍生出來的變化都是代表未來的某一可能,這讓他根本無法如以往那般準確把握了。

  可僅是如此,那還好說,關鍵的是,訓天道章之中諸般變化可謂與真修毫無關係,玄渾二道反而愈發可以借此往上進步,擴大自身影響和勢力,這讓他很難接受。

  他擔心的並不是眼下,而是久遠的將來玄渾兩道的聯繫將會愈發緊密。

  他思索了一下,覺得這其實也不失為一個機會,最初的訓天道章因為五位執攝出現,自己沒辦法去干涉,而現在多了一個明觀章印,卻是正好借此加以限礙。

  他來至一面殿壁之前,起袖一拂,上方便有光芒生出,在等了好一會兒之後,上面便顯現出了長孫道人的身影,其人淡然問道:「鍾道友,何事?」

  鍾唯吾道:「長孫道友,那訓天道章如今再生變化,此有利於玄渾二道,而非利於我,鍾某以為必須加以限制,下次廷議已然不遠,還望長孫廷執能我協力,設法對其施以壓制!」


bpd 發表於 2021-12-25 00:35
玄都 第一百三十二章 落光世可用

  長孫道人語聲淡漠的回應道:「若是還有崇道友,那麼還可以一試,只是我們二人,並無用處。」

  鍾唯吾搖頭道:「便有崇道友,也不過是否決廷議罷了,但這件事也不能和首執對著來,否則往後之事就不好辦了。

  故我等此次不是要說服眾執,而是設法說服首執,只要首執傾向我等,那此事依舊是可以做到的。」

  長孫道人問道:「你拿什麼去說服首座?」

  鍾唯吾沉聲道:「只要說得話有道理,首座都是會聽得,我們此回就佔著道理。」

  長孫道人道:「那就要看你的道理有沒有用了。」說完之後,他的身影就從殿壁之上消隱了去。

  鍾唯吾見他離去,站立片刻,也是回去持坐了。

  兩日過後,又至月中廷議,在悠悠長遠的玉磬聲中,諸位廷執各是到來到了光氣長河之上。

  諸人先是議過了一些及時需要應對要務,尤其是收到張御傳報的消息後,內外層都在設法加強對於上宸天的戒備,並還在幾個可疑之地著重布了幾個禁陣陷阱。

  首座道人這時問道:「林廷執,那『天地鑒』祭煉的如何?」

  「天地鑒」是玄廷最近一直在祭煉的法器,準備用來彌補清天星盤無法使動的空缺,時間不足,那便用上乘寶材來堆,哪怕這法器只能用個數十載,玄廷也並不為此心疼。

  林廷執站起回應道:「回首執,寶胎已是築成,下來就需得各位廷執聯手渡以法力祭煉了。」

  首座道人言道:「那自今日起,每位廷執皆需化一具分身前去祭煉此器。」

  眾廷執皆是應是。

  風道人這時出聲道:「首執,可要喚得張守正麼?外層修士若至,張守正定需正面迎戰,若得祭煉此器,也能方便擊敵。」

  祭煉這法器可不是光光出力祭煉,祭煉成功後也會掌握一部分法器的權柄,故他這話也不算太過。

  陳廷執沉聲道:「張守正並非廷執,這恐是不合規矩。」

  風道人道:「陳廷執,張守正雖非廷執,可他乃是常攝,況且風某方才說了,眼下以對敵為重,若此器成,張守正終究也是要接觸的,稍加變動也無不可。」

  陳廷執不置可否。

  鍾道人緩緩道:「張守正既為守正,又需以化身來鎮守東庭府洲,他還有餘力來祭煉法器麼?」

  風道人還待再說,首座道人卻是出聲言道:「鍾廷執所言也是不無道理,張守正如今兼顧各處,這件事就不必讓他分心了。」

  風道人一見首執開口,也不好再爭,無奈收住了口。

  首座道人這時道:「諸廷執還有呈議麼?」

  鍾唯吾站了起來,道:「方才風廷執說到張守正,鍾某也正好說到有關張守正的一件事。

  張守正近來又在訓天道章之上立了明觀之印,諸修可見他人之影畫,亦可照顯山川洲城,此若是被外層修道人見的,便可知我天夏之虛實。

  鍾某以為,原來訓天道章已是足用,而再加上這明觀之印,卻是變數太多,不利於我天夏,不若先暫時不用,緩個三五十載,等我天夏勢力再壯大幾分,那時再放開限礙不遲。」

  他並不說直接禁絕此印,但說緩個三十五載,這般就容易許多了,畢竟三十五載對修道人來說並不長。

  而且若真能拖過這段時日,那時說不定已能把岑傳重新拉回玄廷之上了,那時候再議此事,也就不必如此保守了。

  玉素道人冷笑一聲,道:「萬物皆有利弊,鍾廷執怕洩露事機,我卻見得能廣傳道法,強固上下,若是這也怕那也怕,那還要我輩做什麼?」

  晁煥這時一挑眉,道:「玉素廷執這話我卻不贊同了,我與外層歷來爭鬥,我輩之間爭端甚少,多數還是底下修道人之爭,對面若清楚知我內部詳情,尋隙而來,也能壞我天夏子民性命,這事絕然不能不慎重。」

  鍾唯吾並不奇怪晁煥忽然站在他這一邊,這位並不存在幫誰的問題,而是見誰都要挑刺,可這不妨礙他利用一下。

  他道:「晁廷執方才之話說到了要點之上,要是各洲宿的守禦底細都被洩露出去,那必會被外層修道人利用起來。眼下上宸天侵攻在即,這明觀之印不是不好,但委實現在還不能用。」

  他這話引起了眾廷執的深思。

  然而這時,晁煥搖頭道:「不對,我輩豈能因噎廢食?一概摒棄?此乃是最為消極之做法!」

  他大聲道:「遇到一樁新事物,不去詳加鑒別,剖析利弊,反而立刻排斥在外,行此事者,一種是無知且無能,一種則是為己私而拒公利。」他轉過頭來,看著鍾道人,「鍾廷執,不知你是哪一種?」

  鍾唯吾面無表情,他不去搭理晁煥,轉向座上,稽首道:「首執,鍾某此回一切出自公心,此印現如今卻與我天夏有妨礙,還望首執和諸位廷執明鑒。」

  首座道人言道:「鍾廷執之意我已明瞭,不過此事諸位執攝也已是知曉了,這裡也有傳旨落下,諸位且看一看吧。」

  他一揮袖,一道道玉符往長河之下落去,飛向各個廷執所坐之處。

  鍾唯吾接了過來,他看過之後,神色一變,那傳旨之上有言,張御因為立印有功,故是此回賜玄糧千五百鍾。

  這次所賜雖遠不及上次,五位執攝也沒有現身,可卻表明了上面執攝對此事的看法,這幾位對此是報以贊同態度的。

  他知道這一次申言是注定無果了,因為首執就算心中另有見解,一般也是不會選擇和執攝明著來對抗的。

  而且不得不承認的事,因為修為差距的緣故,有些影響變化較大的事,執攝通常比他們看得更為長遠。

  首座道人道:「不過鍾廷執一些話,也確實有一些道理,為我天夏安穩計,也的確是要對那觀明之印加些限礙的。」下來他點了武傾墟、晁煥還有玉素三人,「此事就交由三位廷執,盡快拿一個律限出來。」

  三人都是稽首稱是。

  鍾唯吾沉吟一下,這律條看似對明觀之印的束縛,但實際上已是阻攔不住此印落傳了,真修難以從中取利,玄渾二道卻會因此進一步得勢。

  他心下一想,需得盡快讓岑傳做出一番功績,好早點將此人拉入玄廷,以此平衡局面了。

  此時昌閤府洲,玄府之內,莫姓修士帶著一絲喜色,向站在身前的一名玄修問道:「林玄修,莫非你已經找到合適人選了?」

  林玄修一拱手,回道:「是的,這位班嵐班道友,本也是十分有名的玄修,他曾長久在訓天道章之中講道,頗得底下修士的追捧,且是經驗豐富。

  後來他聽聞伊洛上洲重立規序,少缺人手,故是放棄道章講道,主動去往那裡援手,人品道法都是信得過的。」

  他提高了一點,「林某以為,若是由這位利用影畫來宣揚我昌閤府洲,東庭府洲因前場影畫所引發的動靜,定能被蓋了過去。」

  莫姓修士聽到這裡,不由心情大好,問道:「他什麼時候來?」

  林玄修道:「已經說好了,只要莫主事這裡認可,他立刻便可帶著幾位交好同道一同來我府洲。」

  莫姓修士不覺點頭,道:「那定要盡可能給這位班玄修提供便利。」他遺憾道:「只是玄首不開口,我也不好給他功數,只能從別處給他些償補了。」

  林玄修道:「林某會安排好的。」

  莫姓修士感嘆道:「我昌合想要興盛,就需依靠更多人,不能讓其餘府洲把我們的人都搶去了。只是訓天道章唯有你們玄修才是看得清楚,我身為真修,卻是難明,這裡這一切只能依靠你們去做了,這次事情還請林玄修多多放在心上。」

  林玄修正色道:「莫主事放心,我昌合乃是千湖之地,論風光,論景物,也不輸於東庭多少,只要找對了人,就能把事辦好,在下一定會盡力的。」

  當然,他這是為自己壯氣了,東庭畢竟落在一處地陸,且這地陸即便經過了濁潮,依然擁有旺盛的生機,這終究是昌合沒法比的。

  不過也如他所言,昌合有自己的長處,千湖之地、千虹之景就是一個值得宣揚之地,他相信以此一定可以吸引更多人來。

  他回去之後,便立刻通過大道之章向班嵐那邊傳告,說是府洲中事已是理順,希望後者能盡快趕到,昌閤府洲將不吝厚報。

  班嵐因為這些時日許成通的人一直在盯著他們,故是少了許多動作,而在收到林玄修那裡的傳告之後,便立刻去了玄府之中交付公書,而後帶著何禮等人動身,離了伊洛上洲,往昌閤府洲而去。

  他們這一離開,盯著他們的修士立刻將事報告許成通案上,並有弟子問道:「老師,這人盯了許久,這些人似無問題,現如今他們離了伊洛上洲,我們還要再跟麼?」

  許成通看書報後,冷嗤道:「本來只是那何禮有問題,現在看來,這班嵐也有幾分嫌疑,他若不心虛,何必這麼急著走?你帶人跟上,被他望見也無礙,我就要讓他知道,別想跑,我盯著他呢。」


bpd 發表於 2021-12-25 00:35
玄都 第一百三十三章 用印得世觀

  不到十天時間,班嵐一行人便來到了昌閤府洲,到了泊台上時,可見成百上千的載運飛舟也在不停起落升降。

  儘管昌合位於天夏如今疆域的最西端,可與東庭比起來,不必遠渡重洋,路上還有新近建立的玉柱指引,所以與本土聯繫其實較為緊密,物力人力轉運也相對容易。

  林玄修為示誠意,正帶著人在泊舟天台上相迎。

  他見到班嵐一行人自飛舟之上邁步下來,儘管之前已借明觀之印見到班嵐相貌,可真人又與影畫不同,他暗讚一聲,道:「果然是風采翩然,一表人物。」

  班嵐見到他後,站住腳步,拱手相揖。

  林玄修上前回有一禮,客氣道:「班道友遠道而來,辛苦了,我已是在閣殿之上備妥宴席,還請賞光。」他側過一步,道一聲,「請。」

  班嵐欣然應下。

  此刻他狀似不經意的朝後面瞥了一眼。

  就在他們從飛舟之中出來後,那裡又有一駕飛舟落下,而從那裡面走出來幾名修道人,他卻是曾經在伊洛上洲見過的。

  他微微瞇眼。

  而就在此時,前方有一道湖光照耀過來,映得所有人臉面之上都是一亮。

  林玄修這時語聲提高了一些,道:「諸位請看,這便是我昌閤府洲的千湖勝景了。」

  班嵐一行人從泊台之上往下望去,就見前方平原之上分佈大小不一的靜謐湖泊,蒸騰的雲氣此刻正在緩緩散開,陽光落到湖面之上,有粼粼波光反照出來。

  而在其中,有一座似若通天的狹長高台立於一方幾若渾圓的大湖之中,一行白色飛鳥正自寬闊的水面飛過,平添幾分生機。

  林玄修指著那裡,道:「那是丹湖,我昌合玄府就在那裡,此湖之水清澈,由天望來,宛如青珠,日出日落之際,天上紅日倒映其中,丹朱沉碧,霞光水色相融相染,千湖傾光,分外絢爛!」

  說話之際,正有一陣微風吹來,帶著些許水澤草木的清新濕潤氣息,使人聞之頭腦一清。

  何禮此時看過去,也為眼前這美景所打動,本來他還以為昌閤府洲荒僻,沒什麼值得多說的地方,現在此刻信心多了幾分。

  林玄修看著班嵐道:「班道友,只要你能拿出手段來,為我昌閤府洲好好宣揚,我昌合是府洲不會虧待道友的。」

  班嵐很有禮貌的一笑,道:「班某既來,自會盡力。」

  林玄修對他的態度頗為滿意,伸手作勢,又道一聲:「請吧。」

  一行人隨即下了泊台,往城中行去。

  按理說班嵐乃是昌合玄府請來的同道,那應該是在玄府之內接待眾人。不過玄首岑傳對此事態度不積極,林玄修礙於此,也就只能在府洲的客閣之中招呼他們了。

  而這一場宴席下來,表面上看去也算是賓主盡歡。

  待回到客閣居處後,何禮悄悄傳聲道:「先生,這位林玄修看去是客氣,但是做事不容置喙,看來也不是個好打交道的,要是我們做差了,他肯定沒有好臉色。」

  班嵐淡淡回聲道:「這樣的人,有時候更好利用。」他又道:「我白日見到,伊洛上洲的人跟來了。

  何禮不禁神色一緊。

  班嵐看他一眼,道:「在這裡我等不準備做什麼,所以你無需畏懼。不去管這些人如何,用心把事做好。」

  何禮躬身到了一聲是,見他再無吩咐,一揖之後,退了出去。

  班嵐則是案前坐下,喚出大道玄章,看有一眼,見岳蘿那裡並無動靜。

  自那日見到岳蘿後,他覺得這位少女極有宣講的天賦,並且還曾是一個自己有過接觸,聽過自己講道的玄修,當時他心中就有將之收服的念頭。

  若能收到麾下,作為他的助手,那麼當是有利於他在天夏的活動。

  故是他決定自己來弄一個宣講,從中展現過人的手段,設法讓其崇慕,而後再設法引其過來投效。

  若能成,那麼是大好,若是不成,那就果斷放棄,他是不會在一個人身上去費太多力氣的。

  現在沒見到有動靜,他便把注意力轉向其餘地方。

  這些時日下來,他算攢的功數都是被他拿來兌換上乘章印及章法,並用其來鞏固自身了。

  他清楚知道,做內應終是一條不歸路,因為他的命脈始終掌握在某些人手中,是死是生由不得自己。

  就算最後能功成身退,但以真修為主流的上宸天上也沒有他的位置,必然會被鄙斥為末流。

  在上宸天那裡沒有出頭之路,但是在天夏這裡卻有。只要利用好大道玄章,以他的天資,還是有一線可能成就上境的。

  在天夏,低輩修士若查明你是奸細,那必然是死路一條,可若是玄尊,那至多只是被囚押,性命是不會被收取的。

  「玄尊……」

  他看著大道玄章之中的密密麻麻的章印,喃喃自語道:「唯得上境方為人,唯成玄尊方是神!」

  清穹地陸,守正宮中。

  明周道人奉命將一千五百鍾玄糧送到後,便即刻離去了。

  張御看著面前的三尊玉爵,一拂袖,將之收起,而後轉回到了內殿之中,在榻上坐下,並拿過一卷道書看了起來。

  實際此前的六千鍾玄糧他還未曾用盡,因為玄糧吸納入身,除了神元能立時增加,那些補益卻也不是即刻便能見功的,慢慢運煉化消,所以通常修行,玄廷還會賜一爐運靈丹丸。

  現在他每時每刻都在感覺功行在提升,他感覺在把前面六千鍾玄糧完全化煉乾淨,就可設法進行較為重要的一關修持了。

  這一關對真修來說很是關鍵,只是玄法並無前例可循,需要他自己摸索,但前提是他足夠的深厚根基功行。

  其實這也是不得已之舉。

  這就像是人到兩崖中斷之處,真修由前人處知曉斷崖間隙之長短,自忖己力足夠,便能一躍而過,甚或力有不及,還能借外力以渡。

  而他不知其遠近,那就只能等到自身之力臻至極處,確保定然能跨越而過,不會落下崖下時再作嘗試了。

  可即便這樣,因為玄修與真修的修持方法不同,也不能保證這裡面一定不出問題,但好在現在有了目印,把握將會更大一些。

  目印雖非他自身立道之印,但哪怕只是不完整的道印,也是有著種種妙用,他能憑此夠看出自己功行推演之中的種種可能存在的缺弊。儘管大道無盡,變數無窮,此還不能完全避免錯漏,但終歸減少了一分凶險,增加了一分可能。

  他在守正宮中修持,而外面時日推移,漸漸便是兩月過去。

  明觀之印落下後,各洲宿之中也是發生了一些變化。尤其是在岳蘿以宣講的方式將遠古神明展現給在眾人面前後,彷彿是打開了一扇新的大門,眾人修道人都是陸續摸索出了此印的不同的用法。

  其中最多的自然便是講道了,以往只是枯燥的說文,然而現在卻是可以直接演法。

  並且眾道可以更為直觀的看到一些神通手段展現,而不必通過言語描述去推斷,這便有了更多更為準確的選擇。

  幽城深處,甘柏坐在石崖之上,他面前的光幕之內,此刻顯現的是兩名戴著遮帽,全身裹在黑色道袍之中的修士。

  這兩人雙目一片暗紅之色,看著有些陰沉,一看便知是渾章修士。

  其中一人伸手掀了遮帽,露出一張堪稱英俊的臉龐。

  不過修道人到了一定境界之後,一般都是相貌上好,所以正在觀看的眾修俱是視若平常。

  這年輕修士拱手一禮,道:「諸位同道,在下姚莊,身後這位,乃是在下師兄顏恕,我等所在之地,乃在原來的安越都護府,如今的安越府洲的轄界之下。」說著,他身軀一轉,眾人便見的一片地形破碎的荒野山地。

  由於前些東庭府洲那一段影畫,引得許多人關注,也順帶瞭解了如今的四大府洲,故是一說安越都護府,許多人立時了然,不明白的出聲詢問,也會有人在光幕之上告知。

  姚莊道:「我們師兄弟二人以往一直在荒原之中修持,常年與各類異神和靈性生靈打交道,如今已有一甲子,期間少有回得府洲。」

  眾人隔著光幕此刻聞見此事,都是心下同情嘆息。

  但也沒有辦法,因為渾章修士若是待在生民聚集之地,那通常還要使人防備,故是此輩大多數只能待在荒原之中。

  但這也是無有辦法之事,渾章修士難說不會墮入大混沌,而一旦如此,就沒有幾個能控制自身的。

  姚莊繼續言道:「我等並非是在叫屈,因為我輩修行,需要用到靈性生靈神異器官以中和大混沌之侵染,在荒原之中較為方便。

  一如此前所言,我安越府洲這處,天坑溝壑極多,底下藏匿數不勝數靈性生靈,我師兄弟二人這次將會運使新近修成的觀想圖剿殺這些異類……」

  許多觀看之人到此終於來了興趣,一般來說,鬥戰經驗和神通手段的運用都是需要在爭鬥搏殺中獲得,能光明正大展示給你看,這確實很吸引人。

  姚莊到此也不再多言,當即與其師兄往一處天坑之中遁去。

  安越的異類的確如其所言非常之多,在長達十餘天的時間裡,他們一共遇上了三十二頭類別不同的靈性生靈,還遇上了一頭在洲域四周較為少見神怪,兩人雖是努力搏殺,最後還是讓其逃脫了。

  姚莊遺憾道:「可惜我等觀想圖缺少了一枚重要之印,當年我等老師並未將此傳於我等,由此少了制人之術,不然此次絕不會令這神怪逃去,只望這次回去兌換了功數,能換得更為上乘的章印。」

  甘柏這一番看了下來,覺得也算是有趣,他雖是渾章修士,但卻是真修出身,可沒經歷這等事,這回看罷之後,例行留下一句話:「手法單調又囉嗦,回去練練再來過,出錯當該怨自己,別讓老師來背鍋。」


bpd 發表於 2021-12-25 00:35
玄都 第一百三十四章 上星渡重宇

  東庭府洲正堂之內,項淳在看罷姚莊師兄弟二人畫影之後,若有所思。旁邊許英道:「師兄,怎麼樣,我說得沒錯吧?」

  項淳點頭,他自是看得出來,這二人剿殺異類生靈是假,宣揚安越府洲才是真。

  在岳蘿那個宣講出來之後,其他府洲也不是蠢人,見到明觀之印的影畫好用,他們自也會拿來用的。

  只是姚莊這二位恐怕是事先也沒想到半途會遇到一頭神怪,所以整個過程有了一絲瑕疵。

  可項淳認為,有時候事情做不圓滿並不一定是壞事,此二人的目的只是為了擴大安越府洲的名聲,從而招攬更多人來,現在這等錯漏可能反可能會起到比原先更好的效果。

  他心下感慨,所有人都在使勁,東庭這裡顯然也不能放鬆。

  他問道:「那盛劇排演的如何了?」

  許英回道:「正在進行之中,可要小弟去催一催?」

  項淳擺手道:「不必去催,此事急不得,讓他們慢慢打磨。」

  他很清楚,若把這場爭奪比作一次鬥戰,那麼這正在排演的盛劇便一個正在祭煉的法器,雖不見的一定要留待才使用,可一旦拿出來,就要起到一錘定音的作用,讓對面沒得翻身。

  許英有些著急道:「可是小弟以為,縱然盛劇還不能放出,那影畫也不能就此停下啊,不然不知多少人才要被其他府洲搶走。」

  雖然他前些時日對宣揚一事有些反對,可這些時日看著來東庭的人明顯增多,感覺明觀之印的確又十分好用,態度來了一個大轉變,現在反倒是成了支持者。

  項淳道:「師弟說得也是,我東庭獨有一處地陸,又與異神土著對抗百年,能入影畫的東西著實不少,不過這事我們不懂,還是交給下面的年輕後輩去為吧。」

  許英忙道:「是,小弟這就去招攬人手,盡快把此事安排下去。」

  他正要離去,項淳卻是喊住了他,便又轉身問道:「師兄還有什麼吩咐?」

  項淳叮囑道:「切記謹慎而為,也需知曉『過猶不及』。」

  他在提醒許英,就算是弄出影畫,也不能是粗製濫造,那樣反而會造成惡劣影響,如若如此,那樣還不如不做。

  許英想了想,明白了這裡的意思,也是謹慎回道:「是,小弟會盯著的,若有妨礙,必不讓致其露醜於外。」

  項淳點點頭,這裡他倒是相信許英的。這位師弟或許偏執,但卻也是異常較真的,就是有時候不知不覺會走偏,但若是提前給他一個正確方向,那做事還是很得力的。

  待許英走後,他再度看向訓天道章,向崔岳問詢道:「崔玄正?不知你那裡如何了?」

  崔岳帶著人去往安山深處搜剿復神會,這一走就是兩月餘,幸好有大道之章可以隨時兩邊保持溝通,不然他早派人去尋了。

  話音落下,有一道光幕在他面前綻放開來,崔岳的身影出現在了那裡。

  此前明觀之印只有玄柱那裡可以獲得,而未置入訓天道章之中,那是因為道章早有律限,有些影響較大的章印不能直接置入此中。

  現在玄廷的律限已然定下,於是明觀之印呈現其上,崔岳等人聞知此印的用途後,也自是第一時間將之取為己用。

  項淳此時看過去,見崔岳與餘下幾名渾章修士立在一處林蔭之中,旁邊是一個泉眼,有水流自裡冒出來,周圍有氤氳水氣瀰漫。

  而可以見到,四下還躺著一些戴著面具的黑衣人,其中有一些是被打碎陶人,但還有一些則是有著血肉之軀的。

  崔岳道:「項主事,兩月時間,我等尋到了兩處復神會的據點,只是戰果不多,好在我們由此尋了一些線索,並由此找到了這裡。

  此間極可能是復神會的一處重要駐地,我們現在已是到了入口附近,若是一切順利,那麼我們可在月末趕回。」

  項淳神情嚴肅起來,道:「崔玄正,可要支應?」

  復神會雖然目前還沒有表現出足夠強大的武力,可能存在這麼長時間,絕然不是那麼簡單的。

  崔岳顯是也心中有數,道:「內裡情形不明,我不會強攻,會以觀想圖先行試探,若是可以,那便順勢拿下,若不成,我便會先行退回。」

  項淳沉聲道:「我稍候會向玄首稟明此事。」

  崔岳沒再多說,對他打一個稽首,光幕便散了去。

  而與此同時,虛空之中,金郅行在離開了內層之後,就潛渡虛空,回到了那一條與渾空老祖交通的碎星帶上。

  他到此便設法傳遞出了消息,可是在此等了大半月,才被上宸天遣來的修道人接引到了一處荒星之上,並讓他繼續在此等候。

  又是一個月過去,他在此一名赤袍器靈的接引之下,由一條星橋跨過天門,來到了一團龐大如星雲的氣光之下。

  這裡仍是在虛空之中,亂星霞光並舉,到處都是破碎隕星和飄蕩塵埃,但能感覺到虛空外邪到此減弱了些許。

  金郅行抬頭看著那團星雲氣光,知道去了那裡,自己才算到真正進入了上宸天,他問道:「金某何時才能入內?」

  那赤袍器靈冷冷道:「有了消息,自會通傳金玄尊。」

  金玄尊笑著點了下頭,他面上表現的很灑脫隨意,一點也不急躁。可心中卻是不屑,你上宸天有什麼好神氣的?遲早有一天被天夏平滅。

  待器靈走後,他也是喚出大道渾章,一如之前,將自己所處之地展現給了張御觀看,並將情形略微說了下。

  張御看過後,道:「金道友,上宸天既然帶你到了這裡,稍候定會放你入內,你到了裡間,不用再時時傳報了,只需拓下影畫,尋機傳來便可,畢竟上宸天也有幾位大能坐鎮,難說你之所為會否被他們察知。」

  金郅行不由一凜,忙是應下,待收了大道渾章之後,他便在立在此地耐心相候。

  再是兩天過去,一道白光自那氣光之中落下,渾空老祖出現在了他面前,打一個稽首,道:「金道友,靈都上尊要見你。」

  金郅行心中一震,這位他是知道的,其地位與顯定在幽城相彷彿,只是上宸天這裡,這般人物不止一位罷了。

  因為上宸天這裡,至今還維持古舊宗派的格局。

  上宸天,實則就是歸上宸派所統御,而在底下,還有依附於上宸派的各個小派,有少數玄尊就是出自這些小派。

  他倒是沒想到這位要見自己,一時也是有些猶豫,是不是要對自己施加一個神通,可以將過去一段記憶暫時篡改,譬如他去往天夏的那一段……

  可是再一想,對方若是對他沒有敵意,不用手段,也看不透心裡,若是懷疑,那用神通卻容易適得其反,故是終究沒這麼做,問道:「可是現下麼?」

  渾空老祖對他一點頭,道:「道友隨我來吧。」說著,便就那雲光之中升騰而去。

  金郅行心光一運,隨他而來,片刻之後,他只覺自己穿過一層瑰麗而壯闊的星雲,恍惚之間,似見一條跨越虛空的枝蔓,那如霧群星像是托於此枝一葉之上,只這景像一晃而過,便就不見。

  待他再是得見實景後,發現自己落在一處上下清濁分明的廣闊天地之內,海陸山川,日月星辰,俱皆齊備。

  這裡並沒有濁潮,而上宸天似也沒有以禁陣遮掩的意思,以他目力,自是可以一舉望見極遠之地。

  此刻可以見到,在這方地陸之上存在著一座座難以計數的人間州城,其大多沿著大江大河分佈,宛如珠串相連,觀城中之人的打扮,皆是結髮髻,穿古服,而且一應諸俗,仍舊是古風古貌。

  這一瞬間,他好像看到了那個記載之中萬載不變的世界,不覺脫口道:「神夏?」

  渾空老祖沉聲道:「道友說得不錯,正是神夏。我上宸天才是神夏之正朔,是得了古宗傳繼的,而那些自言天夏之人,不過是竊據中位,奪名妄稱罷了。」

  金郅行恍然道:「原來如此。」可他心中卻是暗自鄙夷:「當真金某沒讀過古卷?幽城的記載可是清清楚楚,非要弄個分明,你們上宸天才是逆賊啊。」

  這時他見江河之中忽有一條蛟龍竄起,水河漫過江岸,一座岸邊城池霎時就被淹沒,那蛟龍不顧城中之人哭喊哀告,上去吞食人牲,待吃飽之後,心滿意足回到了水中,而天中不是沒有修道人路過,但都是對此淒慘景象視若不見。

  金郅行詫異道:「異類修士?」

  渾空老祖冷淡言道:「算不得,只是一些看守洞府的孽畜下界偷腥而來的後裔,姑且先蓄養在那裡,若要煉丹煉器,也是方便我輩取用。」

  這時他又看金郅行一眼,似若無意道:「金玄尊,若是看夠了,那便隨我去見上尊吧。」

  金郅行心神微緊,他收回目光,笑道:「好,這便道友前去,不要讓上尊久等了。」

  渾空老祖拿拂塵一擺,前方重重濃雲分開,露出一座飛虹相襯的拱形宮門,後方隱隱約約可見無數宮宇殿台,他腳下有氣光雲霧一托,就乘光往那裡去。金郅行鎮定心神,也是隨後跟上。


bpd 發表於 2021-12-25 00:36
玄都 第一百三十五章 為爭取道傳

  金郅行遁入了宮門之中,舉目一看,眼前雲霓飛舞,寶闕瓊樓,光霞雲道,一派仙家重地的氣象。

  他立刻意識到,這裡當是上宸天的機樞之地,便把自己之所觀都是暗暗映照入了明觀之印中。

  渾空老祖這時道:「道友在想些什麼?」

  金郅行神情自然道:「渾空道友當是知道,我是幽城出身,也是在幽城成得道,似這等景物風光,在幽城可是見不到的。」說著,他還感嘆了一聲,道:「身在幽城,確實限礙了金某之眼界。」

  渾空老祖深深望他一眼,才道:「那道友能那裡修成上境,也不容易,想必幽城也是給了不少幫襯吧?」

  金郅行嘆道:「恰恰相反,在幽城,金某一路修持過來全無照拂,全靠自己僥倖成就,但也是借助了大混沌之助,在道友看來,恐怕算不得正路。」

  渾空老祖道:「能成上境便好,我與有些人不同,並不在意那些功法之上差別,不過遇上那些人,道友卻需謹慎了。」

  金郅行道:「多謝道友提醒。」

  渾空老祖帶著他沿著金霞雲道往前方主宮而來,穿過重重殿廊宮闕,最後來到了一處高台之下,稍加通稟,便有道童自上方下來,稽首道:「這位金玄尊,老爺有請。」

  渾空老祖道:「我便送到此處了,道友自去便可。」

  金郅行謝過一聲,沿著台階上行,待站定之後,他望過去,見高台之上端坐著一名望去只二十許的道人,身上靈光沖天,與天穹雲氣匯融一處,此刻他有一種感覺,此人非是修道人,而是天意入人間。

  他在顯定道人那裡就見過這等景象,知曉這是功行修持到了一定境界,在跨過了那一關之後才有的表現,當下恭敬一個稽首,道:「見過靈都上尊。」

  靈都道人微微一笑,道:「聽聞金玄尊曾是顯定道友門下得力助手,不知你對天夏瞭解多少?」

  金郅行想了想,謹慎回答道:「幽城雖也是派去了不少內線,但多是止步在了外層,內層情況很少知道,便是探聽的來消息,也只是涉及各洲宿的凡俗之地,對我輩幫助委實不大。」

  頓了下,又言:「由於天夏嚴防死守,幽城這些年來也並無發現多餘可供我輩出入裂隙。」

  靈都道人也不知信了還不是信,笑了笑,道:「原來如此。」

  他下來又問了一些幽城的具體情形,金郅行對此自是毫無心理負擔,對方問什麼就回答什麼,說得無比清楚。

  靈都道人問過之後,又道:「金玄尊,前次渾空道友給的牌符可是在麼?」

  金郅行道:「自是在的。」

  靈都道人道:「且給我一觀。」

  金郅行心中一跳,這牌符可是給張御看過的,雖然後來又施過手段抹去了痕跡,可東西本來就是上宸天的,他也怕對方能看出什麼端倪來。

  但他現在沒有選擇。

  動作很自然的取了出來,並往上一遞。

  靈都道人將牌符攝拿了過來,看了一眼,這時天穹上方有一道白光落在牌符之上,上面便有一道流光溢彩生出,他將牌符往下一送,微微一笑,道:「道友拿回去吧。」

  金郅行將牌符接了過來,卻是吃不透他笑容之中的含義,但總感覺自己在此人面前似乎無所遮掩。

  實則每一個玄尊都可選擇切割自身的情緒,達成澄澈無暇的心境,這樣外人無從窺探。

  這可是若如此做,那恐怕也會由此沒了上進之心,純粹變成了一利益活物,比混沌怪物也高明不到哪裡去。而能將心境收斂約束,其實是比毀棄更難的事,因為這同樣也是一種修行。

  此刻他能感覺到,牌符之上似是比原來多了什麼東西。

  靈都道人道:「我在牌符上留了一個器靈,此靈與諸靈相通,知此間諸事,你持拿此物,只要還在上宸天內,便可隨時與我交通。」

  金郅行忙道:「多謝上尊看重。」

  靈都道人道:「金道友且去吧,對於你的安排,稍過幾日,自有分曉。」

  金郅行打一個稽首,道:「是,那金某便就告退了。」

  自大台之上下來之後,自有人引路將他請到一座金殿之內落駐。遠離了那座法台,他頓感輕鬆了不少,他殿內坐定後,將那枚牌符取了出來。

  他並不是要與靈都溝通,而是對其人一句器靈知此間諸事感興趣,心光往裡一渡,牌符亮起,隨著如花苞般的雲光一綻,雲氣之上出來一個看著五六歲的童子,對他打一個稽首,道:「金玄尊有禮了。」

  金郅行心知肚明,這個器靈留在這裡,既是用於溝通,又同樣是用來監視他的,不過他表面上還是客客氣氣回有一禮,道:「道友有禮了,道友可有稱呼?」

  聽他這麼問,那器靈顯得很是高興,道:「小人名喚『昔遇』,金玄尊有什麼想問的,儘管問我就是。」

  金郅行呵呵一笑,道:「哦?是麼?那道友可知上宸天下來準備如何對付天夏?」

  他也是隨意一問,想套些話,並未指望對方真能回答什麼,哪知昔遇卻道:「對付天夏?這我有什麼不知的,譬如眼下就兩個對策,其一就是正攻。」

  金郅行詫異道:「正攻?這該如何打?」

  說實話,要是正面打得過天夏,上宸天早就這麼做了,而且正面侵攻向來是最為慘烈的鬥戰方式,必然造成一定的傷亡,需要一定決心和承受能力,要是一觸即潰,那根本就毫無作用。

  上宸天的實力雖然比幽城好,拚命一搏也有幾分希望,但這可能麼?每一個玄尊都有私心,都以保全自己為主,不會去為他人拚命的。

  昔遇振振有詞道:「上宸天一家不成,可以聯合其他勢力麼。」

  金郅行搖了搖頭,道:「諸勢力要是真能真心聯合起來,倒是真能與天夏一鬥,可是不說其他,金某以前所在的幽城就不會出全力,而那些邪神不說也罷。」

  昔遇冷笑一聲,道:「金玄尊那也太小看我上宸天了,我可告訴,我等可還有……哼哼……」

  金郅行心中一動,猜測上宸天一定是有什麼手段未曾用出,不過他知道這事情不可能透露給他知曉,故也是沒有繼續深入問詢,而是道:「那不知其二為何?」

  昔遇道:「那便是也如天夏一般,推廣玄法了。」

  金郅行一怔,「推動玄法?」

  昔遇道:「對啊。當初我上宸天與天夏對攻,我等曾一度侵入內層之中,本來也是有來有往,甚至一度接近成功,而天夏後來能勝我,還不是因為推廣了玄法,多了不少渾章修士之故麼?天夏可以推廣玄法,我等如何不能?」

  金郅行點頭道:「這倒也是。」

  嘴上這麼說,他心下卻是不以為然。

  若是上宸天與天夏差距不是那麼大的時候推動玄法,那說不定真能一較高下。

  可是現在做卻是太晚了,天夏可是佔據了上層近三百多年,上層那裡哪怕坐著不動,都能得以永壽,更別說還有玄糧以為資糧了。

  雙方的差距只會越來越大。

  而且兩邊差的不止這麼一點,就說以那訓天道章的便利,上宸天和幽城要是繼續這麼下去,那就只有等死。

  不過這辦法雖未見得一定有用,可若真能利用好,也未必不能些許增強力量,因為在對敵天夏之中,哪怕多一個玄尊都是好的。

  這恐怕也是為什麼靈都道人明知他是背叛過來的,仍然願意將他接納進來的緣由。

  他轉念到此,又問道:「那不知靈都上持何種意見呢?」

  昔遇道:「老爺的意思,老爺的意思可與這兩個都是不同,認為眼下當與天夏議談。」

  「議談?」

  金郅行一怔,隨即他反應過來,壓低聲音道:「議和?」

  昔遇道:「打不過就談嘛,不丟人。有時候正面拿不到的東西,說不定能靠和談拿到呢?」

  金郅行一想,這倒是一個辦法,上宸天要是願意交談,天夏也未必不會給機會,畢竟時間站在天夏這裡,只要將上宸天安撫住,拖得越長遠對天夏越有利,說不定還能順便對上宸天內部進行分化。

  這看起來對上宸天不利,可實際上對某些人卻是有利的,他出身幽城,對於這等事自是非常理解。

  他知道這次問話,靈都道人一定都是會知道的,怕惹懷疑,所以再問了幾句話之後,就沒有再深入去問,而是將牌符收了起來。

  他本想立刻將此事報去張御那裡,可是想了想後者的提醒,還是決定謹慎一點為何,準備出了上宸天再做此事,於是下來便在宮中持坐,也不與外面之人接觸。

  到了第三日,他正定坐之時,那牌符忽然放出明來光,他忙將此物取出,卻見昔遇自裡乘雲,一躍而出,到了上方道:「金玄尊,老爺有傳話到。」

  金郅行忙作出恭敬模樣,道:「不知上尊有何吩咐?」

  昔遇道:「如小人上回與金玄尊所言,我上宸天正謀思推廣玄法,尤其聞那什麼訓天道章學法甚快,如今正好金玄尊到此,故是老爺吩咐了,要玄尊往諸派之中傳授法門,若是做好了,我上宸天自是不吝嘉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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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都 第一百三十六章 宣名爭人心

  東庭洪河隘口處,張御的一具化影分身正飄懸在上空。

  時至今日,從內陸遷徙到來的部落依舊有不少,但是往往規模都不大,小的數十,大的上千。

  因為這裡便於守禦,東庭府洲此前在這裡修築了堅實的壁壘,又派遣了大量的修士駐守,可即便如此,許多部落靠近洪河之後,依然會選擇攻擊而不是交流。

  這其實大多數不是他們自己的選擇,而是出於神裔和背後異神的意願。

  雖然也有一些部落投順,可實際上,若不顯示出一定武力,這些土著是絕不會乖乖聽話的,就是暫時投了過來,日後也一樣會鬧事。

  東庭玄府分析過,這些土著對東庭如此敵視,背後除了那些異神,也一定有復神會在推動。

  歸根結底,安山以東,還是一處神光籠罩之地,生靈的一切,包括自身意識和行動都在神明的駕馭之下。

  要解決這些,就需徹底將這些異神和復神會清剿乾淨。

  不過現在洲治還未曾修築、擴府也未完成,要是停下來去做此事,反可能順了對方之意,故是他並不準備直接動手,而是打算採取另一種方法加以反制。

  他身影一閃,已是來到了密林深處一處河流邊上,若是有內陸部落遷徙到此,這是必然經過之地。

  他一揮袖,立有一個兩丈來高的粗實玉石墩落了下來,上面是一個浮雕人面,而玉內似有一個十分模糊的人影,並有靈光隱隱透照出來。

  自上回擒拿了顏子全,玄廷的判處已然下來,判其為「覺錮之刑」。

  此刑是將其軀體與神魂分離,軀體另行放置,不令其壞,而神魂則被分開錮束在了這等玉石墩內,作為野外的問道石。

  此玉石墩柱之上被設置了禁法,無論誰人到了其面前,並開口詢問路途,或者請教一些問題,其都會作以正確的的指引和回答。

  不止如此,每到日落日出之時,玉石墩柱會向外大聲宣揚如何對抗異神,其聲可遠傳百里,如此可以迫使一些土著主動遠離此間。

  而某些部落之中的部族民,有了獲取知識和對抗異神的途徑,或許短時間內看不出什麼來,可久而久之,就會發生一定的變化。

  異神想毀壞這東西則是很困難的,因為玉石墩是用來自上層的寶材打磨出來的,又經玄尊之手祭煉,顏子全的神魂在內既不會消散,也不會受外來的力量的傾壓,如此他也算是得到某種意義上的長生了。

  這玉石墩柱共是祭煉出了一主八副九個,張御將其中八個副柱分別放在各個河流和山谷必經之地上,而最後一個主墩則是放在了洪河隘口的堡壘之中。

  在做完此事後,他化影一散,意識重新回到了位於啟山的分身之上,這時他感到有弟子在外等候,便道:「何事?」

  那弟子過來一揖,道:「玄首,崔玄正已是自外歸返,正要向玄首覆命。」

  張御道:「請他進來。」

  弟子當即下去傳命。

  不多時,崔岳上得山巔,對張御打一個稽首,道:「見過玄首,此行兩月餘,岳與幾位道友共是搜剿了三處復神會的駐地。

  只是在最後一處駐地時,復神會似是得到了消息,上層提前退卻了,我們只是掃除了一些陶人和留下的雜役。」

  張御點首道:「此是復神會的一貫做法。」

  崔岳道:「只我們在那裡發現了一些東西。」他從袖中取出一物遞了出來。

  張御拿來看了一下,這是一柄十分尋常的玉如意,但所用材質上乘,看得出是用法力鍛煉的,毫無疑問是出自修道人之手。

  這說明復神會與修道人也有一定的牽連。其實並這不奇怪,此前被擒捉起來的過千尋就很明顯與復神會有過往來,或許還不止其人一個。

  只是過千尋到底為何要阻攔擴府,他未成廷執,還難知這裡面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道:「既然崔玄正已是摧毀復神會三處據點,那此事便先告一段落吧,近來府洲內湧來了不少修道人,還要勞煩崔玄正加以鑒察。」

  崔岳正容回應道:「此為岳之職責,岳定當作好此事。」

  覆命過後,他就從啟山之上告退下來。

  走在山徑之上,他心中也是暗暗感嘆,近來他藉著陳廷執弟子的身份,利用訓天道章與其他三大府洲的同道交流了一下,發現如張御這般時時關注下層,且又不胡亂插手的玄首當真是少見。

  不說幾大府洲,現在各洲宿的玄首守鎮都對下面其實都是不怎麼理會的,至多只是負責守禦。

  而少數對下面極為關注的,卻往往是壓得兩府喘不過氣來,能妥善調和上下並且做到有利於府洲的,目前也只有包括張御在內的寥寥幾人了。

  他心中想著,這恐怕不止張御是曾在東庭任過玄首的緣故,更因為其人乃是玄修出身,一直在凡俗之中歷練並成長起來的緣故。

  似如他,雖是陳廷執弟子,可實際上並不如何受看重。長久以來,他一直負責的是為門中的一些師兄弟打理俗務。

  陳廷執自己雖也是渾章修士,可真正承繼他道法的,還是那些修持真法的弟子。

  他能看得出來,這幾位同門表面雖然恪守禮數,對他很是客氣,但內裡實則高高在上,並不將他視作同類。

  而他卻是下定決心,也是要做給那幾位同門看看,就算他一開始修得便是渾章,沒有得到上乘法門的傳授,卻也未必不能建功立業,並由此步入上境,到最後誰能勝出,還不一定呢。

  時間飛轉,轉眼十多天過去,此刻已然進入了十二月下旬,再有幾日,便將是大玄歷三百八十四年了。

  張御在啟山上看著瑞光城中的往來人群,因為臨近年節,東庭都護府又添加了不少人口,所以顯得比往年更為熱鬧。

  由於幾年大量造物技藝的引入,使得軍事民生有了飛躍式的提升,除了港口處的飛舟往來不停外,小型的昆圖造物飛車也時不時掠空而過,僅僅幾年時間,東庭就將被甩下的七十餘年空缺補上來了。

  不過他相信這還遠遠不是盡頭。

  李青禾此刻正站在一邊,他上月便已是從部落之中返回了瑞光,如今在啟山山徑這裡負責接待往來之人。

  藉著神袍之助,他也是一樣看到下方景象,道:「先生,青禾從未想過,東庭也會有如此繁盛的一日。」

  張御道:「但有人並不喜歡這般景象,我輩所要做的,就是將此一切都是維護好。」

  李青禾用力點了點頭,他想了想,惋惜道:「先生,再過幾日便過年了,可惜青曦、青曙他們在外層看守莊園,無法和我們一起過年了。」

  張御道:「內外層穿渡會引得裂隙增多,如無必需盡量減少,以後會有機會的。」

  李青禾不免期望道:「要是什麼時候,內外層能任意穿渡就好了。」

  張御道:「此事不易,但我輩正在努力。」

  要做到此事,首先要解決的是上宸天和幽城的麻煩,其次就是解決濁潮,內外層頻頻穿渡,濁潮也是無法平息的,但是他知道,玄廷看去是一直在找尋解決濁潮的辦法,只是目前還似還未曾有結論。

  年節之中,玄府和軍府都是加強了守禦,但或許是前些時日崔岳的搜剿奏效,並沒有什麼意外,無波無瀾過去一月。

  時間進入了三百八十四年二月,新洲治的修築有條不紊得推進著,遷徙至東庭的人也是越來越多。

  這等時候,項淳尋到了啟山之上,並向張御稟告道:「玄首,那盛劇已是排演妥當了,只是不知此中是否還有什麼缺弊,還需玄首指正。」

  而同一時刻,昌合都護府之中,林玄修則是尋到了班嵐,道:「班先生,自先生去年到此,已是過了近三月,先生的影畫為何遲遲不見動靜呢?」

  班嵐微笑道:「林玄修見諒,當日東庭那位岳玄修佔了一個先機,佔了一新奇,而我後來便不能如此了。

  宣揚昌閤府洲,只用景物風光是不成的,還需得有神,這方才能打動人,此神昌合少卻了一些,故是這些時日在班某一直在找尋之中。」

  自岳蘿之後,如今不停有影畫湧現出來,昌合雖然有絢爛美景,可他清楚,光憑這個顯然是不可能壓過東庭的,必須有一個更為吸引人的東西。

  林玄修道:「班先生說得這些。我不太瞭解,那班先生可否給我一個明確的時日呢?總不能就這般一直等下去吧?」

  班嵐微笑道:「還要再等等,等一個機會,不過快了。」

  林玄修道:「什麼機會?」

  就在此時,何禮興沖沖走了進來,道:「先生,找到了,那神國找到了。」

  林玄修皺眉道:「神國?」

  班嵐對著林玄修一拱手,笑道:「林玄修,望你能出動昌合玄府乃至軍府的人手,征伐此神國,場面最好大一些。」

  林玄修先是一怔,隨後反應過來,看著他道:「這就是班先生所說的機會麼?」

  班嵐微笑道:「正是。」

  林玄修一琢磨,也是覺得這個主意不錯。如今本土上洲戰事已絕,昌閤府洲可是位於疆域邊緣處,還有什麼能比征討異神的征戰更能吸引人的呢?想到這裡,他振奮道:「好,我這便去莫主事進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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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都 第一百三十七章 各舉盛光舞

  林玄修興沖沖去了莫道修那裡進言。

  按照他的想法,不管那神國實力如何,這次玄府、軍府的修士和軍卒都要調動起來,好好展現一下昌合都護府的軍威。

  莫主事卻是較為謹慎,雖然他比較支持這件事,可也不同意將大半軍事力量一口氣派出去,畢竟府洲各方和洲治的守禦不能由此出現空虛,他只是同意動用足夠剿滅這個神國的軍力。

  可即便如此,也是相當強橫的一股軍力了,在林玄修努力之下,這次出動的鬥戰飛舟達到了三千餘,另外還有三百多名玄府修士隨行。

  班嵐此番也是第一次近距離觀察到內層的軍事力量,他看在眼裡,不禁暗自心驚。

  雖然外層的爭鬥比較多,各方征伍調動之下,鬥戰飛舟和修士也是頻頻出動,可是從軍備和軍力上來看,一處星宿卻也未必比得上這座偏遠府洲。

  或許是沒有了虛空外邪的侵壓,內層的造物技藝遠遠超出了他此前所見,他甚至在一個披甲校尉身上感到了一股威脅。

  他比那些外層更是明白,造物的真正意義就是在於其數量規模,哪怕眼下只是少數人擁有這等外甲,可等時間一長,那就不一定了。

  而且……

  他看了一下,許是由於訓天道章的原因,整支軍隊從下令調動,再到啟程出發,在半個夏時內就完成了。

  這還是因為數處飛舟營地彼此相隔較為分散,趕過來需要一段時間。

  這裡主要是他要求的,他認為需得盡可能多的將軍舟合聚在一起,這才能在影畫上予人以震撼,若按正常情況,其實是各軍伍朝一個方向前進,最後在約定時間內分別在目標所在處匯聚。

  他見時機已是合適,便在這個時候喚出大道玄章,他用並去誇張,也不去刻意渲染,只用十分簡練的說道:

  「今番身在昌閤府洲,與玄府、軍府一同征伐神國,嵐請命之後,得府洲允許,展軍勢予諸君一觀。」

  他的聲音與諸多鬥戰飛舟飛馳的畫面一同顯示在了那一片光幕之中,先由一處近景開始,再向外展開。

  他以往的名聲畢竟在那裡,再加上這回展現的是很少見的飛舟軍陣,立時吸引許多人的注意。

  班嵐此前並不是什麼事都不做的,兩個多月時間,他將整個昌合都是遊走遍了,故是他特意要求以舟隊以巡遊的方式從千湖之上橫掠過去,如此便能將千湖千虹之景都是一併融入了進來。

  此時觀去,見無數飛舟飛騰有著少許白雲的清澈天穹之上,而一艘艘銀白色的飛舟倒映在猶如光鏡的湖水之中,驚起大群飛鳥,的確是壯美非常,登時便引得不少人發出讚嘆,並招呼更多同道前來觀看。

  這個時候,甘柏正在別處觀覽,自從明觀之印出來,他覺得這些影畫更有意思,比單純的講道有意思多了。

  這時心有所覺,見是班嵐符印浮現出來,他精神一振,卻是毫不猶豫意念接觸了上去。

  他一直準備找這個班嵐的麻煩,可其人後來卻是消隱了,他本來以為再沒什麼機會了,沒想到這一次其人自己撞上來了。

  待看了幾眼之後,他冷笑不止。

  眼前這一幕一看就很浮誇,分明就是刻意做出來的,別人或許看不出來,但他可是當過外宿鎮守的,手下曾調動過的軍力不知幾許,要問這方面的事,此刻觀看之人就沒一個比他更懂。

  他冷嗤了一聲,道:「小輩,看老祖如何揭穿你!」

  只是他方才準備在光幕之上留語,卻眼前是一黑,再看時,卻發現自己居然被踢了出去,再想入內,卻被告知昌閤府洲已將他排斥在外。

  他小臉一僵,惱道:「小輩可惡!」

  班嵐看著那桃實的符印從光幕之上被移去,淡然一笑。

  他又怎麼忘了這一位呢?

  桃實的功數已是極高,憑藉他自己已是沒法阻攔了,可別忘了,這次他是與昌閤府洲合作。

  他之前就提醒了昌閤府洲,此次為防止有人出面抹黑,需將一些人物清除出去,有一些需得重點關照,桃實自然就在其列。

  昌閤府洲乃是天夏的上洲,所以就個人而言,除非你是玄尊,還必須一洲鎮守,否則任憑你功數再高,都沒可能將之壓過,只能被其驅逐出去。

  因為目標位置明確,鬥戰飛舟在正確指引之下,很快就達到了那一處神國上空。

  到此之後,直接用鬥戰飛舟上攜帶玄兵轟爆,本來應該是最為容易的,只需數輪下去,這個神國也就是崩塌了,便是裡面還有異神,出來之後也當是剩不下多少戰鬥力了,早有所備的修士上前圍攻,要不了多久就可將其拿下。

  可要是這樣做,就沒有什麼值得一觀的了,甚至大軍也就會成為一個擺設。

  故是這一回採取了突襲的做法,先以成百上千的小型玄兵撼動神國界璧,營造出驚人氣勢,而數十名修士自外攻撞突破入內。

  此間異神驟遭突襲,毫無防備,根本支持不住,紛紛往外出逃,並由艦隊故意讓出的缺口之中逃竄出去,半途之中不斷遭到修士和飛舟的尾隨截擊,最後願意投降的拘押起來,不願意的當場轟滅。

  班嵐這次參與了整場戰鬥,並親手拿下了一名異神。

  而他的確有幾分本事,不僅自身上陣,還將原本略顯枯燥的鬥戰過程弄出了幾分驚心動魄,關鍵是這鬥戰本身並非虛假,一時之間,引得諸多修士交口稱讚,並由此引來了更多人的注意。

  東庭府洲,外海之上,這裡漂浮著一座橢圓形的舟島,當初那第一幅洲治圖,雖未獲得通過允准,但就這麼捨棄卻也可惜,故是乾脆被改成了一座海上劇院,並在這大半年中先是修築了起來。

  張御化影分身此時帶著項淳、范瀾等人步入了新一座修築的劇院之內,在場除了盛劇的劇師,還有編演等少數幾人。

  岳蘿也是在此,見到他異常之緊張,萬福一禮,道:「見過玄首。」

  張御語聲溫和道:「無需多禮,你老師還好吧?」

  岳蘿道:「多謝玄首關心,老師他很好。」

  張御點了點頭,又與劇師和編演等人交談了幾句,便就來至寬敞的廂座之中坐定,片刻之後,劇院之內籠罩他們所有人的琉璃晶玉一下黯淡下來。

  過了一會兒,海濤之聲先是響了起來,而後整個天地逐漸亮了起來,可以看到,東方的海平面上有一輪旭日正在冉冉升起。

  他方才聽了解釋,整個盛劇對應東庭都護府七十年堅守,共是分為七個幕章,分為「東晨、朝光、中天、夕照、墜陽、天火、重生」。

  他先看的是第一幕:東晨。

  首先出現的是一個普通士卒,他正乘坐在一艘大舟之上,穿渡茫茫波濤,而光幕之上浮現出一行字跡,大玄歷二百七十三年元正。

  此刻他在手中寫著日記,卻是一把被人奪走,笑鬧了一番才被奪回,這時遠處有誰呼喊了一聲。

  舟上之人觀望過去,卻發現前方晨霧消散,一個矗立在遠空的巨大孤峰出現在了眾人眼前,她像是一個孤傲女子站在那裡,正仰首高望天穹。

  眾人又是發出了一聲驚呼,因為緊跟著,一眼望不到邊的地陸輪廓隨即浮現出來,這顯然證明前方存在著一個巨大的陸地。

  就在此時,聽得一陣陣震空之聲,卻見數道遁光自舟上飛射而出,向著遠方的陸地飛去,很快消失在未曾散盡的霧氣之中。

  眾人都有些忐忑,不知前方是什麼地方,等到中午的時候,隨著一道道遁光回來,也有消息傳回來,前方的確有一個陸地存在,而關征軍主決定登陸一看。

  此令一下,隨著隆隆鼓聲傳出,視界一下拉大,可見遼闊的海面之上,數百艘大小不一的舟船正劈波斬浪,往前行進,同一時刻,一面面代表著天夏的玄渾蟬翼旗也是迎著朝陽升了起來。

  等到舟船數日之後靠岸,眼前所見的場景卻是令人驚悚,他們發現一個巨大的堆滿骨骸的城市,誰也不曾想到,這便是日後的瑞光城所在之地。

  張御看到這裡,發現或許是為了給人以真實感,這場盛劇採取的非是以往歌舞盛劇的形式,而是以近乎真實的方式來重演當時的場景,但也並非完全杜絕了舞樂,而是令其成了烘托渲染場景的配樂。

  他問道:「重演此景,可是問了不少人?」

  項淳回道:「是的,他們很用心,請來了不少百歲以上長者和老卒,這些場景都是靠他們的口述和回想,又去了當時之地,用我輩神通手段再行演化出來的。」

  張御評價道:「確然很用心,但稍有瑕疵。」

  這東西給尋常人看已是足夠了,可這是給修道人看,這就有許多不足了,恐怕會引起一種不諧之感。

  嗯,就是如此。

  項淳請教道:「玄首,那我等該是如何改進?」

  張御道:「待看完之後再言。」

  果然如他所料,在接下來的之中,雖然編演之人非常努力的營造場景,但總有那麼一種揮之不去的生硬之感。

  待整個看了下來,他發現若繼續交由底下修士,這已是無可能再有提升了,思索了一下,對項淳道:「罷了,此中一些細節,便由我來修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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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都 第一百三十八章 信真當非幻

  項淳聞言不禁一喜,若是張御這位玄尊肯親自出手,那還有什麼礙難呢?

  張御道:「項師兄,替我辦一件事。」

  項淳道:「玄首請吩咐。」

  張御傳音幾句,項淳點頭,道:「屬下這就去辦。」

  因為七幕盛劇已然結束,此刻劇院整個都是重新亮起,劇師、編演等人都是在那裡忐忑的等著他的評判。

  張御起身之後,略作思索後,也是說了一番自己的看法,話語之中以讚賞居多。這些人也確實值得誇讚。

  雖然其中有一些並不完全與真實相符合,但這只是落在一些無關大局的地方,畢竟只是一幕盛劇,為了戲劇的衝突,需要做一些適度的藝術誇張,但若涉及到一些人所共知的過去,那便不能如此了,也需慎之又慎。

  至於剩下那些瑕疵,並不是排演不用心,而是的確做不到。

  諸人聞聽他如此說,不禁都是一片振奮激動。

  張御身為玄尊,自然無需來刻意來捧他們,只是隨後他們又聽到一些地方需得改動,心頭又是一緊,可聽聞只是修道人負責的那部分,這才放下心來。

  張御待把交代過後,便走出劇院,一眾人修士執禮之中散去了身影,意識回到了位於啟山的分身之上。

  半天過去,一直到了傍晚時分,項淳在訓天道章之中傳聲言道:「玄首,那些長者的名冊在此,屬下已是問過了,他們都是願意的。」

  張御看了一下項淳自訓天道章之中傳來的名冊,這裡大約有五十人之多,這些都是當年跟隨著船舟踏上東庭地陸,並存身到如今的長者,年齡最長的已有一百六十歲,年齡最低的也有一百二十九。

  其實當年存活下來的天夏人並不止這麼多,只是有一些早早就回本土去了,並未經歷到後來之事,還也有一部分年齡偏大,不願意再露面了。

  此刻他把心光一放,霎時感應籠罩住整個府洲,並準備找到了這些長者,與此同時,這些老人過往的那些心感記憶皆是流淌入他心光之中,並在他眼前綻開一幕幕的場景。

  自然,這些長者之前都是答應了放開自我思緒,並由得他觀望的。固然他可以直接窺望,並讓他們無從察覺,但並不會仗著自身神通過人而去這般做。

  而此刻他能從這些老者的情緒中感覺到,幾乎所有人都為自己能參與再現往日之景而感到期待和激動。

  他微微點頭,既如此,東庭府洲此回當也不能辜負這些前輩。

  他眼前光幕之中,無數場景在來回閃爍著。

  因為每個人的記憶不同,所展現的景物就只會是自己所看到的那一部分,而每一個人的經歷也是不同,所以看起來較為破碎,但在他看來,這反而補足了一些細節和糾正了一些記憶上的錯漏。

  通過這些,他幾若是親眼看到了天夏舟船渡海而來,看到了數萬軍眾和雅秋女神帶領的安人一同清理並建立起了瑞光城。

  他看到了三十年後的洪河血戰,看到了濁潮蔓延的這數十間無數人前赴後繼,努力維持著東庭的局面,更看到了烽火再一次在東庭地陸上點燃。

  待看罷一切之後,他睜開了雙目。

  他思索了一下,目光一落,面前當即凝聚出了一枚玉碟,將這一幕幕貼近真實的場景映入了此玉之中,並補入了他所見到的盛劇之中。

  通常情形下的盛劇,也稱舞樂盛劇,乃是由舞者歌者來登台演繹的,只有劇院中通透琉璃所展現的變幻場景稱得上是虛影。

  至於純粹的影畫,現在造物技藝雖然能夠拓錄下影畫,但是代價高昂,一般都需要大匠來出手,而且影畫會隨著觀看逐漸消逝。

  若是不用造物,那修士通過一些法器可以辦到,比如這一次便是如此,因為整個盛劇是得到了東庭玄府乃至府洲的支持的。

  不過這些在他這裡沒有什麼麻煩,玄尊層次之下的物事,只要不是超過一定界限,那麼他隨手就可以塑造。

  其實若只是在訓天道章之內供給修道人觀看,那也不必要如此麻煩,明觀之印中自能見到所有。

  不過這一次宣揚對象,並不止只是修士,其中同樣包括尋常人。

  要知道,現在本土的一個普通學子,將來未必不是府洲的軍士,也未必不是玄府的弟子,許有可能還有未來的玄尊。

  做完此事後,他令人把項淳喚來,並將那玉碟交給了他,道:「此物項師兄拿去盛劇編演,過後再有改正,便在道章之內予我觀覽便好。」

  項淳應下,將玉碟接了過來,執禮過後,便告辭出來,並很快將此事安排下去。

  盛劇編演拿到了這玉碟,在觀覽了一遍後,不禁驚嘆連連。

  被張御這麼一插手,盛劇拔升何止幾個層次,已然是產生了他也不敢想像的變化,他忍不住激動了起來,這他以往從來沒有編演過一個幕盛劇,若是放出去,他敢言數十年內無人可以超越。

  他忍住激盪的心緒,認真將一些細節加以填補修正,便將最終改正過的盛劇再次送去了玄府。

  張御在得呈之後,將此盛劇再是看了一遍,不禁微微點首,現在看來,整幕劇就舒暢許多了,再無之前那等生硬之感了,想來諸道再觀,當不會再覺不諧。

  當即便關照下去,下面定一個妥善時日將此盛劇放出,此前還可擇一些參與過或者信得過的同道,令他們先行觀覽。

  玄府得了此諭之後,立刻遵照他的吩咐做了妥善安排,決定將放出時日定在下月,同時也是將此盛劇送至了一些此前參與編演的玄修處。

  玄府廬舍內,岳蘿在做完今日的修持後,忽然發現明觀之中多了出一個閃爍著的影畫,她心中一動,意識上去一觸。

  霎時間,一道光幕升騰出來,很快將她圍攏起來,而後她輕輕驚呼了一聲,她發現自己竟然出現在了一艘船隻之上,她能認出,這就是當初渡往東庭的大舟,而不遠處那個士卒甚至還好奇的看了她一眼。

  看著周圍晃動湧動的海島,似正在搖晃的舟身,若不是不能與這裡存在的人物交流,她幾乎以為真的來到了當初那等時候。

  她此時看向那一艘行駛在最前方的主舟,當就是關征大都督所在的位置了,可以見到那裡還站有幾名修道人,似是感覺到她的目光,其中一人還回首看來,並朝她點下頭。

  她心頭一跳,這種無比真實的感覺令她感覺無比震撼,可她卻很喜歡這種沉浸之感。

  待她把盛劇七幕一口氣看下來,心中忍不住想要立刻向交好的同道分享這些。可她知道眼下還不行,只得苦苦忍耐下來,心中嘆氣道:「這幾天有的捱了,不管了,就當修心了。」

  她一咬牙,便收了大道玄章,轉頭回去定坐了。

  時日流轉,忽忽間半月過去,轉眼就到了三月份。

  昌閤府洲之內,林玄修看著前來請辭的班嵐,詫異道:「班先生,怎麼這麼急著離開?」

  班嵐道:「我本是伊洛上洲的玄修,受邀至此,如今事既已是辦成,就不該在此久留,也是時候回去了。」

  林玄修稱讚道:「班先生一心為公,我甚佩服,班先生,我聽聞你在伊洛上洲尚無名位,何不考慮來我昌閤府洲呢?

  我府洲正在張擴府之中,以班先生的才華修為,定然是能有一席之地的,就算是名位我府洲也是可以給你的,這豈不比在伊洛上洲做一個任人指使的尋常修道人更好?」

  班嵐道:「多謝道友好意了,我早前既答應去往伊洛上洲出力,自當有始有終,如今所願未達成,又豈能離開呢?」

  實則從利益上考慮,來昌閤府洲的確更好,但問題是這樣一來,他的名聲就會有損,總體來說還是得不償失的。

  林玄修惋惜道:「那真是可惜了,你那影畫一出,當真引來不少同道,此事之上,說不得將來還要拜託先生。」

  班嵐笑了笑,道:「有訓天道章,若林玄修還有什麼需在下幫襯了,可以隨時來尋我。」

  林玄修點頭道:「這倒也是。」

  兩人正說話之間,一個弟子自外快步進來,拱手言道:「林玄修,東庭府洲那裡出手了,一幕影畫已落道章之中。」

  林玄修面上半點意外也無,道:「果然如此。」他看向班嵐,目光中欣賞更多,「班先生,卻是被你料中了。」

  班嵐道:「這是必然的,我等影畫一出,其餘三大府洲也是定然是坐不住的,先前安越、宣寧府洲都是出手了,就只剩下東庭了,這麼長時日,想來他們這次一定拿出了足以與我們打擂台的影畫。」

  林玄修卻比他更為自信,道:「班先生的影畫壯闊大氣,便連我也是反覆看了數遍,我卻不信這麼短的時日內東庭還能弄出什麼來與我們對抗。」

  班嵐微微一笑,道:「就怕東庭與我一般,也是早在籌謀了。」

  林玄修不以為然道:「那我倒要看一看了,我卻不信,此能比得過班先生你的影畫。」他當即喚出大道玄章,意念入得訓天道章,果然見到一幕影畫符印在那裡,當即意念上去一觸。


bpd 發表於 2021-12-25 00:37
玄都 第一百三十九章 身遙心同映

  林玄修待心神投入訓天道章之後,初時還帶著幾分挑剔神色,可是隨著意識深入進去,整個人卻是一下怔在了那裡,心中滿是震動。

  以往盛劇他也不是沒有看過,可是那些場景在他看來便有些假了,還有喧歌舞樂他也不是很喜歡,常被他斥之為雜聲艷曲,靡靡之音。

  可此時此刻,他感覺自己卻是站在了幾乎分辨不出來是真實還是虛幻的場景之中,若不是他清楚知道自己還站在原地,幾疑被挪到了百年之前某片陌生的海域之上。

  雖然海面上的幾百艘大舟比不上數千艘鬥戰飛舟,可不知為什麼,望到那一面面玄渾蟬翼旗時,他感到自身的心緒更為激盪振奮。

  而在他怔怔站在那裡觀望的時候,班嵐也是同樣進入了訓天道章之中,只是才進入那盛劇的第一幕中,他就知道這回是自己輸了。

  等再看下去,剩下的也只有嘆服了。

  東庭府洲拿出來的這影畫之中,包含了許多人文和家國情懷,此中更穿插著許多可歌可泣,蕩氣迴腸的故事,是為了維護而非是為了破壞,是為了傳繼而非是了征服,這比單純的征戰更能引人共鳴。

  更重要的是,這其實是一幕盛劇,這意味著不單單修道人可以看到,就是那些沒有明觀之印的尋常人也一樣可以觀看。

  只從這一點上,他就沒可能比過。

  是他人想不到麼?不見得,恐怕只是不在乎罷了。

  良久,林玄修心神從訓天道章之中抽離了出來,他長長嘆息了一聲,而後遙望東天。

  方才那七幕看下來,他不自覺的沉浸進去,甚至連自己也被其中的過往之事所感染,尤其是到了烽火點燃的那一幕,他恨不得能立刻殺到東庭去,將復神會及異神掃蕩一空。

  想到這裡,他又忽然失笑一下,連他這個修道人在看完這幕盛劇之後,都感覺心胸激盪,何況那些尋常人呢?

  他知道,這件事上,昌閤府洲已是無可能取勝了。

  悵然許久之後,他回過頭,看著一旁不說話的班嵐,反過來勸慰道:「班先生,你不要過意不去,我能看得出來,這次著實非你之過,實在是我們低估了東庭,林某相信,班先生已是盡力了。」

  班嵐搖了搖頭,道:「這一次班某輸的心服口服,班某所造影畫,比起東庭所造,不但粗劣,且是淺顯,不堪與之比。東庭府洲的同道這次倒是好好教了班某一次,讓班某當了一回學生。」

  他知道,就算自己事先知道東庭的打算,除非是昌閤府洲全力支持,不然自己也不可能弄出與之相類似的盛劇,可哪怕得到這等助力,他也沒可能做到這等地步。

  問題不止是在他自己,也在於昌合的過去,不似東庭積澱的這般深沉厚重。

  只是他同時也發現了一個細節,他心中自語言道:「復神會、遠古神明……有些意思,待回去看來需得好好詳查一番。」

  東庭府洲廬舍之內,岳蘿幾乎每天早晚定坐之前,都會多看府洲的符印幾次,看是否解開了禁束。

  這一日,她早課做後,進入道章之中,見那符印已然亮在那裡,不禁輕呼一亮,整個人也是振奮起來,終是覺得可以向交好同道分享這個好東西了。

  她馬上向丁盈、杜瀟瀟、安染她們送去了影畫符印,想了想,也沒忘了給「桃實」也是送了一份去,同時道:「前輩,這是我們東庭府洲編演的盛劇,非常好看,也請前輩看一看,晚輩也參與啦,還請手下留情哦。」

  甘柏一見,不禁來了些興趣,只他看了幾眼,不禁撇了撇嘴,這裡面一看就有玄尊插手的痕跡。

  東庭府洲的玄首是誰,別人不知道,他還能不知道麼?

  換了別人或許他還上去批兩句,這位還是算了吧,他還不想暴露自己,於是哼哼兩聲就不吭聲了。

  同一時刻,聶昕盈與桃定符在玉京某座大劇院的廂座內坐了下來,準備觀覽東庭府洲早早便送來的盛劇。

  聶昕盈身為白真山弟子,又是玄尊嫡傳,自然很容易獲得先是觀劇的資格。

  而在用一天看完這七幕盛劇後,她不覺嘆道:「小師弟真不容易。」

  桃定符道:「張師弟如今可是玄廷守正了。」

  「是啊。」聶昕盈一陣感嘆,「張師弟雖然修煉不了真法,可是在玄法一道之上卻是有著旁人萬難企及的天資,我做這師姐的也是很羨慕呢。」

  她側目看來,道:「對了,桃師兄,東庭之事發生時,你也在那裡吧?」

  桃定符點頭道:「不錯,那個安神就是我與張師弟還有另一位同道聯手殺滅的,其實那裡除了我與張師弟之外,還有一位熟人也在。」

  「誰?」

  桃定符道:「原師兄。」

  聶昕盈道:「我想就是他,當時也就是他還有師兄你們還在那裡了。」

  桃定符道:「原師兄後來也回至本土了。」

  聶昕盈搖頭道:「原師兄一向神神秘秘的,說實話,我不喜歡他。」

  這時一個聲音在廂座之中傳出道:「聶師妹,這般背後說人可是不好。」

  聶昕盈鳳目一轉,往旁側看去,見一個年輕道人不知何時坐在了一邊,正笑吟吟看著他們,她也不顯驚訝,話頭上一點不讓道:「師兄此話不對,師兄在此,那小妹豈是背後說人?明明是當著面說的。」

  那年輕道人失笑一下,道:「聶師妹,你說話一向不饒人,梅師妹可是比你溫婉多了。」

  聶昕盈只是輕哼了一聲。

  桃定符則是打一個稽首,道:「原師兄有禮。」

  那年輕道人也是還有一禮,道:「桃師弟有禮。」

  聶昕盈道:「原師兄,你來做什麼?」

  年輕道人笑道:「我們畢竟是同出一門,我來探望一下聶師妹、桃師弟二位,莫非不可以麼?」

  聶昕盈卻是不信他,道:「若是你單獨來尋我,或是單獨去尋桃師兄,那你說這話我卻是信的,可你趁我二人都在尋上門來,我卻不以為會沒事。」

  年輕道人笑了笑,他看向二人道:「我來只是想說,我們雖未被老師收入門下,可彼此終歸是同門,有些事情,該當互相攜手才是。」

  聶昕道:「師兄所言,是什麼事?」

  年輕道人意味深長道:「我只是先來提一個醒,桃師弟、聶師妹,到時候你們自是會知曉的。」說完之後,他身影頓時化散為一團煙霧散去了,只有一粒微小塵埃落在了廂座的地板之上。

  桃定符看了看,當即推斷出來,道:「原師兄當是昨日來過這裡,留下了這一個虛影,他料到我們今日會來這裡。」

  聶昕盈略作思量,道:「桃師兄,你覺得他說得會是什麼事?」

  桃定符想了想,搖頭道:「不好說,不過原師兄他追隨老師許久,知道得東西確實我們比我們要多得多,他應該不會信口胡言。」

  聶昕盈坐直身軀,道:「那就不去管他了,既然他說我們遲早會知道的,那便等著就是了。」

  璃玉天宮。

  孟嬛真自外乘雲而來,落下身形後,便步入了自家宮室之內。

  她如今已是被授予了玄正之職,做事也是十分認真仔細,每日除了修持,就是出外巡查。

  當然,玉京這麼大的地方,只靠她一個人是不成,就算她是修道人也照應不過來,故她也是招攬了一些志同道合的道友幫襯。

  而這裡面自然也是少不了玄修的,因為訓天道章的緣故,用玄修才能迅速掌握各地的動向和及時傳遞消息。

  不止如此,由於玄修大多數是從凡俗中來,所以在處置態度上比對世事較為淡泊的真修要好用的多。

  她隱隱察覺到,這麼下去,或許會有什麼不妥,可她又無法去改變什麼,就像乘渡於舟上,孤舟一人無力對抗逆勢,只能順流而行。

  她一路來至內殿,她在擺放著琉璃水漏的明光大堂內坐下,稍作調息,就拿起案上的一疊疊補遺文書看了起來。

  待勾畫之後,她不禁揉了揉眉心。

  守正的事務比她想像的還要複雜困難的多,特別是在玉京這個地方,一件事的背後,往往牽扯到更複雜更多的事情,就算是她,處理起來也是感覺頗覺耗費精神。

  實際上要不是她琉璃天宮嫡傳弟子的身份,換一個人毫無根基的人來,那一定會是寸步難行。

  這時一個女修走了進來,將一匣丹丸遞上,道:「方才從白真山那裡拿過來的,上好的調神丹丸。」

  孟嬛真拿了過來,道:「多謝阮師妹了。」

  阮師妹在一旁坐了下來,道:「師姐這麼疲憊,不如去看下最近的盛劇如何?」

  「盛劇?」

  孟嬛真搖頭,雖然師門裡不少同門對此很熱衷,可她平日不看這些東西。

  阮師妹鼓動她道:「這個可和以往看見的盛劇並不一樣,推薦你去看下,很是振奮人心……」

  孟嬛真漫不經心道:「有什麼不一樣?」

  阮師妹眨下眼,道:「這個盛劇是一個偏遠府洲,嗯,東庭所編演的,據說是完滿還原了東庭這百多年來的興衰過往……」

  「東庭?」

  孟嬛真心中微微一動,她面上無奈一嘆,道:「好吧,就聽師妹的,我去看一看。」說著,她站起身來,往外走去。

  阮師妹看著她的背影,微微一笑。

  璃玉天宮的觀覽的盛劇的地方與外不同,因為瓊英也是喜愛觀看盛劇,又不喜與外人相處,故是以玄尊之能建造了一座大琉璃宮,看得不是歌舞,而是映照而來的虛影。

  瓊英十分厭惡那些固定的劇情,所以每回都會按照自己的意願去加以改變,這裡的盛劇更為貼合真實不說,在一定程度上都可隨著觀劇之人的心意而變,法力愈強,能改變的地方越多,某種意義上也能算是修行。

  孟嬛真在琉璃宮內坐下之後,知道為什麼,心中略有緊張,她定了下心緒,試著轉運了一下法力。

  周圍驟然一黯,而後再是一亮,她發現自己站在了一艘大舟之上,周圍海波洶湧,這一幕景像她似曾相識。

  這時她似是想到了什麼,疾步來到船舷一側,目光略帶著一絲期待和急切,在數百艘舟船之上來回看著。

  可待看了下來,卻沒有她所希望見到的人,眼眸略黯。

  只是這個時候,她聽到了腳步聲自後傳來,身軀忽然一頓,並緩緩轉過來,一個溫潤如玉的白衣男子站在那裡,手中拿著一根玉簫,紅色的穗結在那裡隨風晃動著,她的眼眸一下濕潤了。

  那白衣男子正對她微微而笑,並朝她伸出手來。

  她凝視這個男子,旋即也是露出微笑,向前伸出手去,下一刻,兩隻手緊緊扣在了一起。

  她轉過身,與那白衣男子肩並肩站在初升的朝陽之下,看著前方壯闊的海陸,輕聲道:「這一次,我和你一起。」


bpd 發表於 2021-12-25 00:37
玄都 第一百四十章 塵喧引風雲

  時間一晃到了四月,東庭府洲的盛劇在這一個多月內,在內外各洲宿迅速傳播開來,而此後所引發的迴響卻是極其強烈。

  首先是在真實程度上,以往無有一個盛劇能與之相比,不誇張的說,今後的盛劇都會因此而發生一定的改變,而裡面所表達的內容更是讓人感佩,有許多人都是被裡面一些人物和故事所感動。

  這便直接導致了前往東庭府洲的飛舟驟然增加了許多。

  且由於太多人來,一時之間,差點使得本土與東庭的往來通路為之阻塞,又緊急多開闢了一條航路,增設了數十駕載運飛舟方才解決了此事。

  不過因為盛劇如今還在展演之中,所以看去這股勢頭非但沒有停歇下來,反而有愈發高漲的趨勢。

  項淳對此很是高興,本來遷徙人口大多數是出於玄廷的安排,有很多人其實是不情願的。

  但是這幕盛劇一出,卻有許多人一下被打動,他們感懷於原來東庭都護府的不易,俱是紛紛自願往東庭來。

  由此還帶來了一個意外之喜,玉京因是知曉東庭以往確實較其餘三大府洲不易,經過考慮之後,建立洲治的耗用,又是減免去了一成。

  項淳也沒想到,一幕盛劇居然能帶來如此之大的作用,這放在以往無論如何也是想像不出的。

  世界慢慢變得連他也有些看不懂了。

  范瀾藉著呈報書信之機,卻是提醒道:「師兄,近日來我處之人多了,那去往其他府洲的人必然少了,這會否有引得他們不滿?」

  項淳道:「師弟提醒的好,此方面不得不慮,我會告知玄首一聲的。」

  表面上看,四大府洲各憑手段,現在這一切東庭完全是靠自己的本事贏來的,為何要需去看別人臉色?

  但有些事情,遠不是靠道理能說清楚的。

  他也唯恐給張御帶來麻煩。畢竟其餘三大府洲的玄首也是玄尊,而上層的事情他不好判斷,要是這幾位萬一因此和張御過不去,反倒是不妥,故他下來也是喚出了訓天道章,向張御道明瞭此等擔憂。

  張御聞報之後,道:「此事無礙,項師兄儘管放手去做便是。」

  他十分清楚,眼下局面要說惹人不滿,肯定是會有的,可若有玄尊說要與他過不去,那肯定不會是單純為了此事,而他對此也不是沒有任何準備的。

  項淳得了他回應,心中一定,道:「屬下明白。」他想了想,語聲略帶振奮道:「如今本土對我的支援也多了起來,還有民間捐贈,原先估量要用三載,現在看來,只要再一年多的時間,新洲治就可築成了。」

  張御微微點頭,道:「此事免不了府洲上下同心協力,只越是這般,越是要小心,謹防外敵攪擾。」

  項淳鄭重應下道:「是,屬下定會看緊的。」

  昌閤府洲。

  玄府正殿之內,莫道修緊緊皺起了眉頭,向著下面的林玄修問道:「近來來的人這般少麼?」

  林玄修無奈道:「因為那一幕東庭的盛劇,本來決定到我們這裡的人都選擇往東庭去了,這等事需得出於自身意願,我們也無從干涉。」

  莫道修走到窗台口,那裡可以看到大量自本土送來材物正被運去倉庫之內,但是缺乏足夠的人力去將之變為府洲的力量。

  再這麼下去,擴府之事可能要四五年甚或更久去完成了,他嘆道:「一步慢,步步慢啊。」

  林玄修嘆道:「林某現在已是無計可施。」

  莫道修想了想,道:「這般,我去見玄首。」

  林玄修道:「玄首不問外事,怕也解決不了此事。」

  莫道修搖頭道:「這次較量,既是我輩的較量,也當是上層的較量,我們這裡贏不了,那就要看玄首那邊了,除非玄首並不希望立建功業。」

  林玄修道:「主事的意思是讓玄首上言,讓玄廷出面調和此事?」他一轉念,這也的確是個辦法,若是玄廷出面干預,此勢必可剎止。

  他不禁有些羞慚,雖然最後要玄尊出面挽回局面,顯得他們有些無能,可這總比眼下窘迫來得好。

  莫道修道:「你先回去吧。」

  林玄修行有一禮,便就退去了。

  莫道修則是整理了一下袍服,便沿著主殿後方的虹橋,來至丹湖法台,一路行至上方,站定之後,他對著前方打一個稽首,道:「見過玄首。」

  岑傳背對著他道:「什麼事?」

  莫道修道:「近來由於東庭府洲一幕盛劇,引得四方人心動盪,本來欲往我三府洲過來之人,結果都是往東庭去了,這恐會使得我擴府之事因此耽擱,故是來向玄首呈稟。」

  岑傳道:「你來找我,看來是沒有辦法了?」

  莫道修坦承道:「屬下無能,只是四府並舉一事,乃是玄廷所定,如今獨盛東庭一府,怕也與玄廷期願不合,唯有請玄首向玄廷進言了。」

  岑傳思考片刻,道:「你去吧,我會設法解決此事的。」

  莫道修心中一定,道:「是。」再是一禮後,他便退了下去。

  岑傳則是看了一下天穹,這些時日他一直在想那日論法之後鍾道人與他說得那番話。

  唯有他將正清一脈的修道之地歸併入天夏,那才可得玄廷的真正信任。

  但是他一直未曾下定決心。

  正清雖然在閉關前說過,下來一切事情由他作主,可他始終不敢有所逾越,怕做錯了什麼事。

  還有一個,他對玄廷還是有些不信任,隱隱然將那裡當作退路,玄廷要他斬斷退路,他又如何願意呢?

  只是自畢明歸來後,他也是意識到了一點,對於那些身在天夏之外的玄尊,玄廷不只是不看作自己人那麼簡單,還隱隱當作敵人對待。

  這樣的話,玄廷對他永遠是警惕的,他設想由玄廷內部打開缺口的,並往上重新獲得權柄的可能將是很小。廷執的位置,或許就無法坐上去了。

  他想了想,忖道:「是否該給大師兄去一封書信,問一問此事呢?」只是他方才如此想時,忽然見遠空有一道光亮飛來。

  他立刻認出這是師弟梅商送來的符信,當即接了過來,可是打開一看,卻是心頭一震,因為這上面赫然是他大師兄正清的筆跡。

  書信之上又言,有些東西該捨就捨,正清一脈所居地界既然是他們以往所立造的,那今後若要用到,也隨時可以再立,沒有什麼必要非要把持在手,沒得阻礙了自己的前路。

  他看罷之後,不禁感嘆道:「師兄,這一切都被你料到了麼?」

  有了這封書信後,他心中也是尋思了起來,若是將正清一脈的地界歸併入玄廷,那倒是可以此與玄廷做一個交換,譬如在四大府洲擴府一事上稍加平衡一些,而不是讓人全被東庭吸納走。

  想到這裡,他當即意念傳去正身之所在。

  岑傳的正身此刻已是在混沌晦亂之地開闢了道場,察覺到分身傳來的心意之後,他思忖了一下,當即伸指一點,化出兩封符書,隨後一揮袖,一封送去了首執之處,一封則送去了鍾道人處。

  鍾道人此刻正在妙皓道宮之內打坐,底下道童走了進來,把一封符書遞上道:「上尊,岑玄首有書信寄來。」

  鍾道人令道童自去,將書信拿在面前,此書倏爾化氣光散開,他看了一眼,看罷之後,他精神微振,思忖道:「我本在尋思限礙那訓天道章,岑道友今回倒是送來了一個口實。」

  他當下來至殿壁之處,起袖一拂,上方有兩道光亮顯現出來,道:「崇道友、長孫道友,下月廷議,望你們二位能助我一臂之力。」

  崇道人道:「未知道友欲為何事?」

  他當初遮掩他人上進之路,故是被禁壓三載,本是關押要到年末,不過因為先前外層勢力入侵時他推算立功,故是得以削刑,在年節之後,已是能夠得以現身了。

  鍾道人伸指一點,一道氣光就在兩人面前閃過,他道:「岑傳已是思量清楚了,願意將正清一派駐地歸併入玄廷,只是希望我能為他言語,稍加調和如今四府洲輕重不一之勢,而此勢得以起,實則起因明觀之印之故,我等正好借此施壓。」

  長孫道人道:「恐怕不妥,諸執攝方才發下了功賜,玄廷之上也早是定了律限,此事再提無益不說,反會惹首執不快。」

  鍾道人道:「我非是要如此,既然此前之事無法挽回,那不妨思量一下今後。」

  崇道人道:「今後?」

  鍾道人道:「對,我以為這訓天道章之變數絕不止於眼下,此之變有一必有再,有再必有三,故這一次我等要說服諸執設限,令此道章難再輕易變轉。」

  他的目的,就是要訓天道章今後但凡再有增印,都需拿到玄廷上討議,而不能再讓張御私下變化了。不然誰知執攝是不是還站在其人一邊?他已是吃了兩次虧,自然不願再受此制,此前沒有藉口,現在正好是一個機會。

  他看了崇道人一眼,道:「此一回,崇道友拘押之期已過,我三人合力一處,把握當是更大一些,首執當也需慎重考慮一下吾輩之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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